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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贞?!

夕颜只觉得头嗡地一下,怎么可能?!

难道——

不,没有难道。

“失贞?纳兰禄,你既为朕亲封的世袭亲王,所言所行不比一般的官员!”

“皇上若不信,臣无话可说。今晚的喜帕,想必皇上该是没有兴趣御览吧?”

“倘若是你负她,纳兰禄,朕会让你付出代价!”轩辕聿森冷说出这句话,大踏步走进室内。

室门随即关阖,挡去所有的一切。

夕颜站在室外,看着犹跪在地的纳兰禄,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都没有必要了。

走到今晚这一步,太快,太让人措手不及。

“王妃,王妃!”容嬷嬷的惊呼声传来,夕颜回身,只看到,陈媛晕阙在急步上前的容嬷嬷身上。

“建叔,快传大夫,先送王妃回房。”夕颜大声吩咐同样退至十步开外的建叔。

“郡——”建叔喊出这一字,立刻意识到喊错,复道,“奴才遵旨。”

“李公公,王妃身子一直不太好,还请公公见谅。”夕颜声音略大,对李公公道。

李公公当然知道话里的含义。未得皇上赦回,先行退下,是逾矩,但眼瞅着喜事变白事,王妃又怎能承受得住呢?

“王妃歇养身子要紧,皇上自会体恤。”

夕颜转望向纳兰禄,他的脸上显见是担忧着陈媛的,可,此时再担心,还有用吗?

“二哥,本宫再喊你一次二哥,也希望,你真的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尊贵的醉妃娘娘,难道,连一名失贞的女子,您都要臣容下她吗?那敢问娘娘,襄亲王府的威仪何存?”

“本宫只希望二哥不要误听谣言,殃及无辜的人。”

“这,请娘娘御览吧!”

纳兰禄手势一挥,一直伫立在远处的碧落怯怯地走上前,躬身,呈上一方洁白的丝帕。

如果是完璧之身,第一次行房,必会有落红。

可,这方白帕,真的太干净了。

夕颜的眉心一颦,不管怎样,她不会去怀疑轩辕聿,哪怕他今晚的担心,超出了常情。

但,他没有必要这么做。

她信他,是一个敢做敢当的帝王。

不然,他不会就这样光明磊落地独自进入喜房,因着避嫌,都不会。

只是,背后制造这起谣言的人,今晚终究是得逞了。

不管,是如何得逞的。

或许,更多的是潜伏在暗处的伎俩吧。

第四章 失贞洁(05)

室内,大夫见皇上亲临,扑通通地跪了一地,虽有五名大夫,在轩辕聿眼中,不过是庸医。

而,西蔺姈躺在榻上,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死灰。

“皇上……”她见他来了,强自倚靠起身,朝他绽开淡淡的笑靥。

“你们都退下。”他冷声吩咐。

直到室内只剩下他和她,他才坐到榻前,凝着眼前这女子:

“小姈,若不满意这门婚事,为何不对朕直言?朕一定不会将你下嫁于他的。”

“姐夫,嫁谁都是一样的,我不用进宫,对我,就是最好的恩赐。”西蔺姈依旧笑着。

她喜欢笑,但,八年前,姐姐薨后,她的笑容就愈发少了。

她知道,除了她之外,眼前的男子,似乎亦不再拥有纯粹的笑意。

她习惯唤他姐夫,他也宠溺地容许她这么唤。

真的,仅是姐夫。

然,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相信呢?

哪怕,连最亲的人都不愿相信。

“朕替你护住心脉!”

“姐夫,不要,没用的。”

他的手搭上她的脉,脸色也是一变,太晚了。

她确是吞了生金!

刚刚的大夫该是用金针封了她的生死穴,才撑到现在。

是啊,襄亲王府的大夫,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呢?只是撑了这半个时辰,却是大限,任谁都无法挽回的大限。

如今,她说话的顺畅,不过是回光反照罢了。

“姐夫,对不起。”她轻轻说出这句话,她反覆住他的手,稍稍用了些力,“小姈不想让姐夫为难的。真的,对不起。但——”

她话里的意思无非是映证了一个事实,失贞。

“告诉朕,是谁?”

她轻摇颔首,让她怎么说呢?她又能怎么说呢?

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有遗憾,就一并随她去吧。

她不愿意,此事再牵扯进更多的人,尤其,那人,或许,是她想要维护的。

她不能做到绝情啊,真的不能。

“姐夫,答应我两件事,好吗?”

“你活下去,朕才答应。”

“先答应我。”她深深吸进一口气,语音开始轻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限数,从吞下生金那一刻开始,就知道,“大姐若活着,一定不希望看到八年了,姐夫还沉迷在没有办法挽回的伤痛中,姐夫幸福,才是她要的,真的。”

轩辕聿被她覆住的手,随着这一语,稍颤了一下,她觉到他的颤瑟,继续道:

“姐夫,二姐对您,是付出了真心,可惜,这份真心,始终是太过了。但,她毕竟是小姈的姐姐,也是西家最后一脉了,小姈恳请姐夫,不管怎样,让二姐好好地活着,好么?”

轩辕聿还是沉默着。

她说的这两句话,仅让他想起西蔺媺临终前的那些场景。

他不愿再多一次地回忆,因为每次回忆,有的仅是难耐的愧疚。

“姐夫,小姈死后,不要迁怒纳兰禄,他无心的。只是,小姈的脾气,不容许这种缺陷的存在。”

她的话语逐渐轻了下去,脸上,却还是保持着一样的笑容。

哪怕,要走,她也要带着笑。

不让她唯一的姐夫担心。

这么多年,她想,她渐渐开始懂得姐夫的背负和隐忍。

然,有些话,是她不能再说的。

毕竟,血肉亲情,让她无法彻底的抛下。

即便,到了生命的尽头,她还是放不下。

一如,大姐去前的交代一样。

可,她必须要死,不仅是以死明洁,更为了——

她覆住他的手,终是骤然地垂落在地,她带着笑意的脸,重重地一并垂了下去,再没有一丝的声息……

第四章 失贞洁(06)

夕颜在室外,单独唤了碧落往一侧无人处去,从碧落口中方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今晚的洞房花烛,不过是一场关于贞洁背叛的鲛泪流尽。

碧落在她进宫后,就被指往伺候纳兰禄,碧落知道的,仅是随着洞房纳兰禄的一声痛斥,出得房来,她进得房去,已见西蔺姈仰首吞下金子。

生金,可坠人死。

宁愿一死,明其洁,也不愿在成婚当日就被休回西家。

真的,是这么简单吗?

还是另有隐情呢?

譬如说——

她来不及继续往下想,因为,随着室门开启,轩辕聿站在那里,室内,除了寂静外,还有一种死亡的气息在弥漫。

从刚刚大夫被悉数摒退,她的心里就是不安的,这意味着西蔺姈不再需要任何救治,因为,轩辕聿本身就是极通晓医术的。

吞生金,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必会坠死人。

那么,现在,西蔺姈该是——

她看到他的面色愈发阴郁,这层阴郁让她的手一并的冰凉起来。

他会迁怒于纳兰禄吧。

而她该选择明哲保身,不是吗?

既然纳兰禄今日是咎由自取,她凭什么一再维护一个不屑他维护的人呢?

只要她好好地做她的醉妃,襄亲王府少了一个王爷,又怎样呢?

谁说女子在宫里兴隆不能护一府安宁,非得靠军功显赫才是根本呢?

并且,今日之事,纳兰禄难道就没一点责任吗?

义气用气,愚不可及!

“皇上,纳兰禄藐视赐婚,理应重责,但,是臣妾往日纵容了家人,所以,请皇上先重责臣妾。”她跪地,额际触到手背,她能觉到,其实,四月的夜,依旧是寒冷的。

轩辕聿没有说话,他只盯着纳兰禄,后者虽然仍跪着,面容里皆是一种并不愧疚的神情。

今晚,西蔺姈可以看做是失贞以死 明 志,但,也可看做是羞愤自尽。

不管怎样,若传出去,必会损了她的名节。

所以——

脑中浮过这一念时,夕颜的身子突然一哆嗦,三年前那场血杀戮虽她未亲眼目睹,可,从离秋含糊其词的话语里,她确是知道大概的。

她不相信,仅为了她的履鞋被人做了手脚,就把阖宫的二十三名奴才悉数赐死,更多的,该是担心随她同去麝山的奴婢看到不该看到的,泄露不该泄露的吧。

独留下离秋,或许,不过说明,离秋是他所信任的,也是他安排在她身边的人。

这些,在三年前她就想得清楚明白。

只是,此时再勾起这层思绪,她是惧怕的。

因为,整座王府的下人,都是她十三载来朝夕相对的,她是放不下的。

“皇上,此事全因纳兰禄婚宴醉酒而起,他神智不清,失手误打了襄亲王妃,王妃一时羞愤,自尽于喜房,终铸此大错。臣妾斗胆,愿自责其身,还请皇上念在他是襄亲王府如今仅留下的唯一子息,况且若诛了他,亦于事无补的份上,容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么说,无疑是最妥当的,对外能掩去西蔺姈失贞的细节。而阖府中知此事详情的下人,惟有碧落,碧落是她近宫前的丫鬟,她信碧落的忠诚,是不会乱说出去的。她只须另求个恩旨,讨碧落入宫,也算了去这层忧虑。

他的手钳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带起,目光如炬地望向纳兰禄,冷冷道:

“襄亲王,你说,朕该怎样容你将功补过呢?”

纳兰禄昂起脸来:

“臣愿意统率精兵三万,平明洲金真之乱,如若战败,请皇上按军法处置!”

是的,明洲这几日,在金真的围困侵犯中,岌岌可危,虽朝廷派云麾将军奔赴明洲,军报却只是云麾将军守城不出,消极应战。

“皇上,襄亲王妃毕竟为侍中千金,是以,不如让二哥出征前,先负荆请罪于侍中府,得侍中原谅,方允其出征。”

夕颜轻声禀道。

轩辕聿自是听得懂她的心思。

她当然不舍得纳兰府唯一的子息葬身于战场。

纳兰禄争的不过是一口气,论行军打仗,至多也是纸上谈兵罢了。

而此时,他隐隐知道,再拖不下去了,浑身又开始如万蚁噬咬般,是难耐冰冷彻骨。

第四章 失贞洁(07)

“准。”

轩辕聿说完这句话,面色发白的匆匆向外行去,夕颜望着这样的他,仿佛记忆里有一幕朦胧的场景也是如此,她下意识地跟他出府,经过纳兰禄的身旁时,却听得纳兰禄阴声道:

“臣恭送娘娘,从今晚开始,臣与娘娘之间再无任何关系。”

夕颜的步子滞了一滞,冷笑一声,道:

“纳兰禄,若你再不克制自己的行为,到最后,只会累及阖府,三万精兵,万一败北,明州失守,意味着我朝北大门就此被攻破,这一罪,哪怕满门连诛,都是难抵的!这么多条命,本宫断不会容许做为你不自量力逞强的筹码!”

纳兰禄能说出这句话,不管她心里所想,她又何必再隐掖着呢?

“不论沙落进哪里,只要把它吹出来,就不会再让自己难受。”

那晚,他对她的说话,犹在耳。

是的,吹出来,才不会让自己难受。

也不会一味的委屈,换来旁人更多的不理解。

哪怕,理解并不会因她的直白多一分一毫,可,她再不会任别人肆意用亲情做为标榜,无视她的付出。

哪怕,她付出的方式,并不是他们所想要的。

“纳兰禄,不要再掂本宫的份量!更不要再用阖府的安危做为赌注!好歹兄妹一场,相煎何太急呢?”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她越过纳兰禄,随轩辕聿离去的方向走去,今晚的王府,太过压抑,可,那个男子,即便心里有着痛,却是容下纳兰王府那么多下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