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副模样,田氏便缓下神情,也不再追问。
于清瑶暗吁一口气,终于完全放松下来。听到田氏叫她再去为自己选花,便笑着应了。只是她这边才动,眼角就瞥见陈灵儿也动了起来。
心中微动,于清瑶只作不见,笑着走近那银盘,随手便拈向一朵粉色的牡丹。只是,她的手还未碰到那牡丹,一只手已横伸过来,抢在她之前拈起那朵牡丹。
“这朵牡丹真是俏啊!正好适合我这样面如桃李的少女,像那些木头,怎么配戴呢?”陈灵儿持着那朵牡丹,在指间轻轻转动着,睨着于清瑶的眼睛满是轻蔑之色。
于清瑶心知她是故意挑衅。可现在她却没那个心思与她相争。适才盘中只有一朵正红色。而田氏自恃正室身份,对正红色一向情有独钟,她存心讨好田氏,自然不能放弃。但是现在,她簪什么颜色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微笑着,她低下头,目光在盘中一扫,已又去拣另一朵黄色的牡丹。今日陈灵儿着的是娥黄春衫,这黄色与她的衣衫相冲,按理说她不会选这花的。可偏偏于清瑶手才一动,陈灵儿已又抢在她之前拈起那朵牡丹。
这一来,所有人都知道陈灵儿是故意同于清瑶作对了。
这样的事,那些贵妇只作未见,尤其是苏氏,笑着招呼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到她身上,只在一旁笑说闲话。
一群少女却是或掩面而笑,或瞪大了眼,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只有张婉莹,似乎是有些担忧地走近,轻唤一声“灵儿妹妹,你还是莫要…”说着话,她抬起头瞥了眼于清瑶,眼中尽是同情之色。
虽然对于清瑶来说是好意,可对于陈灵儿却显然是不那么讨人喜欢了。“婉莹姐姐,这不干你的事,你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被她一句话噎到,张婉莹立刻红了脸,虽然涨红了脸,却并未退开,反道:“灵儿妹妹,长辈们都在呢,你这样,让她们瞧见不大好啊!”
陈灵儿面色一变,声音更添了内分烦躁,“婉莹姐姐这是要站在这草包那边了?”
张婉莹抿起唇,却不说话,旁边却有一人冷笑道:“整天里说这个草包,说那个小家门户的,我看,你陈灵儿也没好到哪儿啊!呆霸王一个…”这话,说得尖酸刻薄。陈灵儿脸上一热,几乎是立刻就扭过头去瞪住说话的人。可说话少女却全不在意,只是冷笑着睨着陈灵儿。
这少女,正是刚才和陈灵儿起过冲突的许苹苹。虎威将军,虽未封侯,可手掌军权,在京中也算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许苹苹自然是不怕陈灵儿的。就连陈灵儿也有所顾忌,没有立刻翻脸,只是一声冷哼,咬着牙低声道:“许苹苹,你莫当我是怕你。这呆霸王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话,却是话里有话了。只是许苹苹之兄许磊,在京中的外号却是人尽皆知,许苹苹就是想反驳,也不知从何说起,竟是一时间哽住,说不出话来。
两人面面相觑,瞪视着对方,谁也不肯先作退让。虽都是娇娇贵女,却硬是闹出无赖争斗的架势来。看得旁边众女又是惊讶又是偷笑。娇声软语,你劝我拦的,尤其是张婉莹,更是一脸担忧之色。
反倒是引起这一场事端的于清瑶,施施然地转身,在银盘中随意拈了朵颜色虽别致,却因属杂色而无人问津的绿牡丹,簪在发鬓。
簪了牡丹后,更是连看都不看正在针锋相对的两人,径自折回田氏身边。正与坐在对面的贵妇说笑的田氏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又用眼角扫过那边正闹得热闹的人群。
也不追问,只笑盈盈地道:“适才人多,也没郑重见过礼,却是失礼了。清瑶,且见过勇义侯夫人…”
第一卷 梦醒 第三十七章 春水沐春衫,娇客属谁?
勇义侯夫人?那岂不就是…
笑着施礼,于清瑶的目光在那含笑望她的贵妇面上一扫而过。虽然比苏氏略长,可这位勇义侯却比田氏略小,生得一副好容貌,端庄秀美,最难得的却是脸上始终都带着笑容,令人见之生喜。
于清瑶一见过礼,她就笑着拉住于清瑶上下打量,又笑道:“像这样模样好性子好的女儿家,我看着都觉得喜欢,何况是王妃呢?”
这话却说得颇有深意了,田氏一笑,也不接着她的话说,只笑着转开话题,另说别的。这位勇义侯夫人赵氏也是个识趣的,见田氏绝口不提刚才的事,也就顺着田氏的话掀过这一段,笑着说些别的闲话。
于清瑶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似听着二人说话,可眼角却扫过陈灵儿她们那边。到底都是些贵女,虽闹起来了,却是闹不大的,这一会儿功夫已经静了不少。
她正在心头暗笑这些未曾经过风雨的少女们,眼中的大事大概也不过是这一朵牡丹或是两三件首饰的事罢了,就听到外面有人禀道:“王妃,‘揽胜阁’那边林少爷画了美人图,世子令小人过来通禀,看是不是送过来让王妃您过目…”
恭成王王妃闻言,立刻笑起来,又低声和恭平王王妃苏氏低语了一句,才回过头,对着勇义侯夫人赵氏笑道:“倩娘,你可听到了,你们家华清可是又做了幅美人图!我可先说,若他这次不用心,画得没有上次她为你画的那副‘拜月图’美,我可要你用那幅‘拜月图’赔我的…”
惯常这些妇人交往,无非是某某夫人,某某太太地叫着,若是叫闺名,那定是交情好到一定程度了。薛氏此刻叫出勇义侯夫人的闺名,众人便立知这二位关系不一般。
虽然被众人扭头看来,赵氏却表情如常,只是笑着嗔道:“这可是不公平,若是今天这副春日牡丹画得好,难道你仍肯让我换不成?”
薛氏也不着恼,只是笑道:“守着华清这绘美人图的大家,想要,你再让他画一副就是,同我争什么呢?”
赵氏不由莞尔,“他也就这么一个本事,偏你这么捧他,让他更不知什么天高地厚,张狂起来了!”虽是在嗔怪,可是她的声音却一直带着笑,听起来不像是在责备庶子,反倒像是真心喜爱这个庶子的模样。
她这样说,薛氏却是不答应了:“你这样贬低华清可是不成,我们家荣哥儿可是和华清一个先生教出来的。要是连他这个得意弟子你还觉得不好,那我们荣哥儿可不更是不堪了?!”
两人说说笑笑,虽说看似在贬低儿子,可话音里透出来的却无遗是骄傲。一旁,便有知道的悄悄与初闻此事的人说着林华清和柴荣安所拜的究竟是哪位老师。
于清瑶在旁听着,也觉惊奇。她只知道林华清、郭可安与小世子柴荣安关系非浅,却不知道原来他们三人竟是一门师兄弟。那位据说文武双才的探花郎倒也真是个奇人,不过若真是个品行端方之人,又怎么会教出林华清那样的学生呢?
心里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到恭成王王妃正在笑说:“今日也是机缘巧合,大家又都不是那些小家子没见过世面的人,我看倒也不必那么多避忌,不如咱们就一起往‘揽胜阁’去观画吧!”
乍闻薛氏之言,众人心里都清楚这名为观画,可实际上多半却是想要借个机会让世子相看。有那热切功利的,立刻喜形于色,一叠声地附议。偶有那拘于礼法,不想应承的,想想若是不去,倒落个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的名声。这样一来,自然也就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了。
至于那一群少女。乍一听要过去“揽胜阁”看画,又是羞涩又是兴奋。虽然也有自知之明,没打着攀上恭成王世子的念头,但此刻那“揽胜阁”里聚集着大半的京中贵公子。谁又知道,哪个机缘巧合就成了自己的良人呢?
粉面泛春,眉目含情,却或多或少,都有些刻意的矜持。对于这些少女来说,很可能命运就会因这一天,这一刻而改变。
于清瑶就那样夹在一群少女里,既不靠前,也没有那么显眼地留在最后的位置上。
就这么不急不缓地跟着一群人往“揽胜阁”而去。才近得湖畔,已经得到消息的少年们已经迎了出来。
一时间,耳边尽是恭敬的请安问好之声。因不敢看得太明显,于清瑶偷眼瞧了一眼就低下头去。只觉得满眼绵缎、繁花,却未看清那些个豪门公子究竟都是生得什么模样。
虽然时人惯喜簪花而饰,她自己更是簪着大朵的绿牡丹,可这会儿却不免摇头。
垂着头,虽然没有和身边的少女们一样做出不胜娇羞之态,却仍是没去刻意表现什么清高的林下之风。
虽然这些公子并不是街头无赖,可这会儿打量眼前的少女们的眼神却也与那些人并无二致。就算表面上装着端庄文雅,可眼神里却到底带着几分轻佻。那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些京中贵女,暗自选择着,挑捡着。
感觉到那样的目光,于清瑶的头垂得更低。她不喜欢这样的目光。虽然刚才刻意出了风头,也是为着自己能受到关注,可是这样赤,祼祼的目光,却让她有种仿佛是正被人挑选的货物一样的感觉。
显然,有这种感觉的不只她一个。隐约的,听到有人在低哼:“当我们是什么?讨厌…要不是我娘还在这儿,非挖了他们的眼睛…”
于清瑶抿起唇,悄悄抬起眼,看着正抬起头狠狠瞪向前面的许苹苹,不由得偷笑。这位将门虎女的性子果真是硬朗,不过倒并不惹人讨厌。甚至连被她狠狠瞪了的一眼的那男子也并不生气,反倒笑着转过头去和同伴低声说了句什么,就大笑起来。
因着许苹苹的低语,陈灵儿也哼道:“还以为人人都是瞧她呢!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若是知道她是呆霸王的妹子,怕是再没人看她。”
“陈灵儿!”许苹苹一听,脸上就红了,恨得牙痒,她沉声低喝着,人已经迈上一步,伸手去推陈灵儿:“别以为人人都怕你!你再这么口没遮拦的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呸!你当自己是什么人?还敢来唬我?!”陈灵儿也不是个让人的,哪会真的听许苹苹的话,直接揪住许苹苹的手,和她撕扯起来。
若是刚才陈灵儿不还手,只让许苹苹推一下,这事也便了了。可这会儿这两个一向刁蛮的娇娇女一动上手,事情可就热闹了。两人一推攘起来,周围的几个少女也乱了起来。
此刻,众人正走在湖畔通往平台的石径上。人群一乱,也不知是哪个身形一绊,竟是直接撞在前面的贵妇身上。那贵妇突然被撞,一个没站稳,直接就仆在行在她身前的那个妇人身上…
一个撞一个,也不知究竟是哪个撞到了恭成王王妃薛氏,薛氏一声惊呼,人摇晃了几下,就直接栽进了湖里…
众人看得发怔,就连刚才虚扶着薛氏的那妇人,手都还僵在空中,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说时迟,那时快,却有一道人影突然跃入湖中,扑棱着水直往薛氏身边游去。
就在这时,慢了半拍的人终于都反应过来。原本在前头引路的柴荣安大声呼喝着,却已等不及远处的小厮奔过来,直接就跳进湖中。就在他跳入湖中的同时,已又有一道身影跃入湖中。
虽然柴荣安反应已经算快了,可比他慢一步跃入水中的郭可安却比他的动作还快,竟是直接游到薛氏身边,甚至还回过头向柴荣安扬了扬眉毛。柴荣安一怔,有那么一刹那,脸上现出一抹古怪的神情,说不清是报怨还是无奈,可不过瞬间,他就敛起那分似笑非笑的笑意,飞快游过去,揽住先前跃入湖中救人的那名女子。
也不知是受惊过度还是怎么的,那女子才被柴荣安自后揽住,就立刻回手抱住他的手臂,柴荣安目光一闪,口中却只是柔声劝道:“小姐,莫要惊慌…不用怕的…”
知到他的声音,那女子便安静下来,停止了挣扎。可岸上有眼尖的,却立刻瞧出那女子早已经羞红满面…
“张婉莹…”因这突发事件停了争执的陈灵儿捏着拳头,瞪着湖中渐近岸边的人,声音里竟是毫不掩饰厌恶之意。
可是,这会儿就连平日却与她交好,总会出声附合她的女子也悄然往后退了一步,只当没有听到她的话。
而一众贵妇,也忙纷纷围过去,“王妃怎么样?可是呛到水了?”
“受惊了吧?真是,怎么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围着薛氏的人太多,就连刚救上张婉莹的柴荣安也立刻奔到母亲身边去,反是同样一身湿淋淋的张婉莹抱着肩膀,那样孤独无助地坐在岸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狼狈,那般模样,让原本就清丽的面容更显楚楚动人。
可任她此刻再动人,到底无人注意。抬起头,望向前面的人群中那抹锦色,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就在这时,一方绣帕递到她的面前。目光一闪,她看看那方素色的,只在帕角绣了一枝梨花的帕子,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在那正对着她微笑的少女脸上一扫,便温和地笑了起来:“多谢了,于小姐…”
第一卷 梦醒 第三十八章 繁花香里
锦上添花,岂如雪中送炭?
冲着张婉莹浅笑,于清瑶伸出手,柔声道:“不如我陪姐姐去换身衣裳吧!”见张婉莹迟疑,目光只是瞥向薛氏那头,于清瑶就知张婉莹是怕此刻离开,令她刚才所做之事前功尽弃。就笑着低语了一声:“王妃是个好人…”
这一句话,说得好似并没什么特别,可张婉莹的眼睛却立刻亮了起来。
她刚才一发觉薛氏掉进湖中,看似连想都未想就跟着跳了进去。可其实哪里是什么都没想呢?在薛氏落水之前,她在心里有过千般思绪,只是没想到上苍居然真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就因为她之前一直偷瞄着薛氏,所以,她才能在薛氏一落水就跟着跳了进去。
其实,似她这样的大家闺秀,如果不是当年曾随父亲随任江南,她也不会识得水性的。能识水性已是难得,哪里还能真的救起人呢?可是,哪怕最终人不是她救的,她这样的举动已经看在薛氏眼中。
只是,因为柴荣安一救上她就把她丢在一旁不理不问,她的心难免就有些忐忑。这件事,若是如她原本想的一样,那她可能借此一步登天。可是,要是她失算了呢?如今的狼狈,看在多少人眼里?她日后又要怎么做人呢?
忐忑难安,怅然若失,却被于清瑶的一句话而点醒。是,恭成王薛氏,看起来并不是个——不,是她根本不可以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今日之事,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如果是她,也绝不会做出让他人诟病之事…
望着于清瑶,张婉莹的目光越发显得温和。只是这温和之后,又隐隐有淡淡的忌惮。刚才薛氏对面前这女子的赞赏,她可都是听在耳中的。如果于清瑶也是个和陈灵儿一样,只知倚仗父兄之势刁蛮任性的女子,那她反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可现在,这个原本所有人都觉得又木讷又无能的于家二小姐,竟是个不普通的人呢!
垂下眼帘,于清瑶脸上的笑不改分毫。张婉莹打量她的目光里,她觉察出那淡淡的猜疑。可没关系,如今主动示好,也不过是为着将来能得一份助力,哪怕张婉莹现在并不曾真地信她,也是没什么干系的。
两人对话,也不过数句。那头簇拥的人群中,却传来数声欢呼。想来,是薛氏醒了。纷纷表示过关注后,众人便散开来。在贴身侍女和那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妇人搀扶下,薛氏终于站起了身。只是,才站起身来,就被扶上了赶紧叫来的藤屉子。
歪在藤屉子上,身上早被盖上一件一看就知是从那妇人身上脱下来的背子薛氏犹不忘叮嘱:“荣哥儿,你也去快点换身衣衫,虽近暮春,也要小心身子…还有,安哥儿,我还未曾谢谢他…对了,刚才我恍惚瞧着有个姑娘跳下去来着,是哪个?她可还好?”
听得薛氏的声音,张婉莹欢喜莫名,有心立刻上前,却又觉得窘迫。正在踌躇间,身边的于清瑶已经低声唤道:“回王妃,刚才是张家姐姐跳下湖救你的…张姐姐,王妃惦记着你呢…”
因她的回话,薛氏便把目光转了过来,看着狼狈异常,站在那里,衣衫上直滴水,身子似乎还在不住发抖的张婉莹,脸上立刻现出怜惜之色:“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珍娘,请张小姐去我们的小跨院中…”
她的话还未说完,张婉莹已经急着道:“王妃,小女子所住的精舍中备有衣物,我自去换了便是,不敢惊扰王妃…我,”偷瞄了下立在薛氏身后的柴荣安,就又立刻低下头去,声音压得很低,似表白又似自语:“便不是王妃,也是一样的…”
说完这一句,她垂着头,福了一下,转身拉了于清瑶,眼中露出相求之意。
于清瑶目光微闪,瞥了眼斜对面一直没有出声说话的田氏。咬着唇,低身求道:“母亲,女儿有意陪着张姐姐去一遭,还请母亲相允。”
田氏还未出声答应,薛氏已经笑了起来:“这主意好,想来,婉莹的丫鬟也都留在前面了,有清瑶作伴却是好多了…”
有她的话,田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也不反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可看着于清瑶扶着张婉莹渐渐走远了,眼中却闪过一丝若有所失之色。
虽然也惧嫡母多心,对她更加猜疑,可是于清瑶却到底不愿放弃眼下的机会。现在,她可以肯定,张婉莹的命运仍会如她梦中所见,成为恭成王世子妃,甚至以后还可能有机会成为皇后。
虽然不敢肯定张婉莹是个念旧的人,可是今日这一点小小的交集,或许在日后就能成为一个助力呢!
因为存着这个念头,她扶着张婉莹,虽未刻意讨好,说些什么谄媚的话,可是动作间却更轻柔几分。
还未走近花亭处,已经有几个丫鬟快步迎上。于清瑶先是笑着对雪儿和柳絮摇了摇头,才去瞧那一跑过来就去扶张婉莹的丫鬟。瞧着虽然没什么出奇之处,可看这丫鬟的作派,却很是沉稳。虽然自家小姐一身狼狈,居然也没有惊呼追问。反倒在低声问过张婉莹“可有大碍”后,便对着于清瑶福身一礼,柔声道谢。
心知这大概是张婉莹得用的人,于清瑶也不摆架子,笑着应了,又道:“是叫金缕吧?我听张家姐姐是这么叫的…还要劳烦你先回去,准备热水并干净衣物…你放心,你家小姐我陪着,很快就会到了。”
金缕偷瞄了眼张婉莹,见她不出声,就立刻转身往园外跑去。于清瑶笑笑,又回头吩咐柳絮:“柳絮,你也跟着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柳絮应声答应,忙快步跟上。张婉莹回头看了眼于清瑶,虽然没有说话,可目光中却明显带出感激之色。
于清瑶看上眼中,却只作没有看见,照旧扶着她一路缓行,走出牡丹园径直往精舍那边走去。
张婉莹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于清瑶这一路看来,却知道,这次到相国寺,张婉莹并不是随着家中长辈,而是陪着陈灵儿等一众女子来的。
在这样的日子,由她一个妙龄少女自己出面来参加这牡丹园的赏花会,分明就是张家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关心这件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大概这位堂堂三品京官的嫡女,未必就比她这个一向不受重视的庶女更受重视吧?只是这样的事,她心里知道就是,说出来反倒不美。
今日相国寺中来的权贵女眷太多,相对而言,张婉莹所住的精舍位置显得偏些。所幸就因为位置偏些,这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这样,反倒让张婉莹觉得舒服些。
“虽是春天,可那湖水也是冷的,姐姐也不用多客气,在热水里多泡泡的好…”
辞了张婉莹的盛情,于清瑶也不多作客套,只笑着道:“我在精舍外面转转就好,等姐姐换好衣衫了,我们再回去牡丹园。我想,王妃一定会好好感谢姐姐你这位大恩人的!”
“妹妹快莫要笑我了。”张婉莹笑嗔着,可脸颊却现出一抹绯红。
因位置偏,这座精舍附近所种的花木便不那么整齐。远处,是一片坡地,植着成片的玉兰花,只不过因着石径旁有几株不知名的大树,若不是绕过来,就根本看不到那玉兰花。那几株大树,生得茂盛,横叶密叶,遮了大片的天空,让曲折的石径也显得有些阴森。
于清瑶仰起头,透过那层层叠叠的叶子,望着那被分隔成一点一块的天空,忽然间,幽幽一叹。
“小姐,”身后的柳絮低声轻唤,在于清瑶回头时,才上前一步低声道:“奴婢刚才听那些丫头们说,今日的赏花会,恭成王王妃是要从中选出世子妃的…她们都说、都说,看恭成王王妃那模样,很喜欢您和张家小姐的…”
看着柳絮似乎有所期盼的目光,于清瑶忽地笑起来:“我看,王妃现在心目中已经有了人选。就不用咱们这些外人多想了…柳絮,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像今天这样的话,以后可莫要让人听见…莫说王府,你见那些公侯权贵之家,谁会选个庶女做嫡媳妇呢?”
柳絮闻言,也不由得无言。原本呆在一旁的雪儿却嘀咕道:“小姐又有什么地方比她们差呢?”说了一句,见于清瑶垂目微笑,却不说话,忙又似怕她苦闷般大声道:“今天小姐吹的笛子真是好听!比从前吹的好听多了…只是,听着小姐的笛子,我就想爹娘,哭了好一会儿…”
于清瑶笑笑,不想多说这事儿,便转过头去,随口问道:“那边的紫色玉兰开得真好,这样的香…”
她不过是想顺口转开话题,可望着远处那一片紫得优雅神秘的紫色玉兰花,却才觉原来成片的玉兰这般盛放,竟也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
合上双目,她深深嗅着那令人陶醉的花香,却突听有人低声道:“那不是玉兰,是辛夷,也就是木兰花…”
“辛夷?”于清瑶低语了声,突然醒起这在她身后说话的竟是个男人。不由得一惊。匆匆回眸,却见柳絮和雪儿,齐齐施礼,而施礼的对象却是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一个老僧…
第一卷 梦醒 第三十九章 疯言疯语一疯僧
徒然见到这老僧,于清瑶心头不由得一惊。一时猜不出这老僧,是怎么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明明,刚才身后还没有别人的,怎么突然就…
因着刚才已见过了因大师,这会儿她已不像之前那样紧张。见那须发皆白的老僧看来甚是和气,她便笑着施礼上前。
那老僧远远望着那片紫幽幽的花林,犹自在说:“这些辛夷花,性能通窍,可做药材,还是当年我师傅从蜀地带回的…”
目光一转,他望着于清瑶,眼中忽然现出一抹茫然之色:“你…”他低声唤了一声,歪着脑袋,眼神很是古怪。
于清瑶目光微闪,心里浮上一丝古怪,就在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时,那老僧突然手一伸,直接扯住她的手腕。大声喝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被他突然抓住手腕,这样大声喝斥,于清瑶又惊又惧,忙往后挣去。一旁的雪儿和柳絮也是大惊,立刻上前过来帮忙。柳絮还碍于身份,不敢对这老僧动手动脚,只是一直低声劝阻。雪儿却扯住老僧的手,拉扯着大叫:“快放开我家小姐,你、你这老不正经的…大师!”
到最后,雪儿也没敢真的直接叫什么和尚之类的话。可于清瑶却已经顾不得对面抓着她手的人是个僧人,口中喝斥着,甚至直接上手拍打老僧的手臂:“放手!你快放手啊…”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老僧握紧她手腕的手都已经被打得发红,可是不知为什么,却仍是用力地拽着她,一双眼似着了魔般地盯着她,嘴里只是厉声叫着:“你不该在这儿的!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你不去你该去的地方,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于清瑶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在一刹那,脑中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用力挣扎着,她嘶声大叫:“放手!放手…”
刹那间,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老僧抓住的地方喷射而出。不像平日所感觉到的水流一般的平缓,而像是突然自山中直泄而下的洪流一般,汹涌而不可抵抗…
甚至她还没有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老僧已经闷哼一声,竟是突然撒开手,连退三、四步。脚步踉跄,看起来极不自然。柳絮和雪儿只当是于清瑶挣扎间用力推开了老僧,可只有于清瑶自己知道,这老僧不是她推开的——至少,不是她的手推开的。
一股恶寒,逆流袭来,瞬时包裹了她的整条手臂,甚至连半边身体都觉得被冻僵了一般。于清瑶自知这一定是和之前一样,运用异能太过,才导致这样的恶果。
可是现在,她根本无暇多想。倒退两步,她顾不得去应雪儿和柳絮的轻呼,直接就转过身:“我们走…”
才迈出一步,她就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不知何时,在石径上,悄然站着三个锦衣少年,正好奇地望着这边。
于清瑶只觉得心口“砰砰”的乱跳着,竟是一时之间无法缓下来,胸口发闷,好像根本就呼吸不上来似的。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低声地不停地说着:“听到了,听到了,他们听到了…”
到底这三个京中有名的霸王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刚才那老僧说的话,他们是不是都听到了?会不会,就这样把她当成怪物了?!
她只觉得喉咙发哽,一个解释的字都说不出来,心虚得就连动都没办法动一根手指。
“小姐,”雪儿低唤着,扶住于清瑶,看看脸色仍是发白的于清瑶,又看看对面石径上的柴、林、郭三人,一时之间也是怔住。
还是柳絮醒过神来,忙上前施礼,急道:“世子爷和两位公子来得正好,这位大师不知怎么的,好像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刚才还硬拉着我家小家说些疯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老僧已经又扑了过来,竟仿佛是要验证柳絮的话一样,又要伸手抓于清瑶,口中大声嚷嚷着:“快走快走!你快点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惊惶后退,已经回过神来的于清瑶掩面而泣,不用装也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柔弱女子模样。虽然她用手帕半掩住脸,可是她那双惶恐不安、流着泪的眼眸,却足以激起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
郭可安大步上前,双手一伸,已拦下逼近于清瑶的老僧,“兀那僧人,清天白日的,你胡言乱语什么?还这样威逼弱女子,真是令人不齿…来来来,你若有胆,就和我去见了因大师,我倒要看看相国寺的清规戒律还做不做数…”
不仅话说得极不客气,他甚至直接上前揪住那老僧,一脸愤慨地要拉着老僧往回走。
被他揪住衣领,老僧一脸茫然,似乎全不知郭可安突然冒出来是为的什么。
于清瑶垂着眼帘,偷眼瞥着那老僧的脸色,不露声色地往旁退开,根本就没有为那老僧解释一二的打算。现在在她心里,这无名老僧,简直就是世上第一危险的人物,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才对。只是因着全副心神都放在这老僧眼中,她便没有留意到站在石径上向这边望来的人,正睨着她勾起一抹奇怪的笑意。待她有所察觉时,回过头对上林华清那似有深意的目光,却已容不得她再故作可怜。
目光忽闪,她默默地转过头去,只作没有看到林华清的目光。林华清歪着脑袋,忽然就笑了起来。侧过头去,对身边的柴荣安低声说了几句话。柴荣安便轻咳一声,淡淡道:“可安,不得无礼。这位大师相貌不凡,必是相国寺中的得道高僧,你我等人岂可这般失礼…”
“高僧?”郭可安掀起眉,“我怎么没见过哪位高僧会这样拦一位姑娘家呢?”说着,他转过头看了眼垂头默然的于清瑶,声音更拔高了几分:“如果不是咱们正好经过,于小姐岂非要吓坏了?!”
“便是如此,也要客气些嘛!”柴荣安笑着,目光有意无意地转向于清瑶,只是,才看了一眼,便又转开:“不如派人去请了因大师过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林华清忽然笑道:“看来,不用再去请了。”
于清瑶心头一震,抬起头来,果然看见自石径尽头正有一行人缓缓而来,当前的那人正是慈眉善目的了因大师。不自觉的,她就往后退了一步。只是,才退一步,她又立刻挺直了背脊向前近了一步。
这种时候,绝不能退,绝不能怯,更不能怕。要是退了怕了,心虚了,以了因大师的身份,真的当着人前说出些什么话来,她就不是妖,也成妖了。
了因大师,在京中地位超然。此刻他一出现,就是柴荣安也恭敬相迎。所有的人,此刻都望向了因大师,唯有林华清,有意无意地瞥向于清瑶,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不明的光彩。
那被郭可安抓在手中,还很安静的老僧,一看到了因大师,立刻就挣扎起来。郭可安当着了因大师,也不好硬揪住他不放,手一松,那老僧已经挣脱,竟孩子一样,扑到了因大师跟前,委屈地叫着:“师弟,他好坏…”
这一声叫出,不只是于清瑶脸色突变,就是柴荣安等人也现出惊讶之色。不过,所惊的却是不同罢了。
柴荣安等人是惊讶竟从不知道了因大师竟还有个师兄。而于清瑶却是真的开始有些怕了。于清瑶先还硬挺着,只因这老僧无名,根本就不是她所知的任何高僧大德,心中报着庆幸,觉得旁人不会相信他的话。可是这老僧若是了因大师的师兄,那可就…
不敢露出半分异样,她只垂眉低道:“信女实不知这位大师竟是了因大师的师兄…”声音极低,可是声音里流露出的委屈、失望和那强忍的伤痛,却是谁都听得出的。哪怕脸上并无他色,却分明是一个受了委屈却要忍气吞声的小女子。
了因大师闻声,抬眼望来,先是对着于清瑶单掌施了一礼,“阿弥陀佛…”这才转过头去,沉声道:“师兄,你又做了什么?”
也不等那老僧回答,他又转向于清瑶,温言道:“这位女施主,贫僧这位无因师兄,幼随家师行脚,有一次为了救家师性命,自己从山崖上滚了下去,撞坏了头…若是他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女施主莫要放在心上。”
于清瑶心中一动,再看那被了因大师牵在手中的无因,才觉他看似苍老的面容上确实有一分稚气。可是,如果他真是…那刚才说的那些话?
被了因大师牵在手中的无因,似乎回复了平静,就连望着她的眼神,也少了刚才的激动,甚至还带着些茫然,好像根本就忘了他刚才还曾抓着于清瑶又吼又叫的事情。
目睹全部经过的柳絮和雪儿看他这般模样,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于清瑶自然也立刻应声,直说不过一场误会。可是,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什么,她心中隐隐又有些失望。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
第一卷 梦醒 第四十章 庄生晓梦是蝶非蝶
看似一件小事,说开误会,揭过这事也便是了。更何况还有了因大师,特意因为此事亲自道歉。
可是,虽然表面上看来已经放开了刚才的事,可于清瑶的心却一直纠结不止。哪怕是陪着张婉莹回了牡丹园,周遭尽是说笑的人,热闹无比之时,她仍觉仿佛置身于寂寥荒原般,打从心底泛起一丝凄冷。
所幸园中繁闹,没有什么人留意到她的异样。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张婉莹身上。如果说刚才张婉莹离去时,还属妾身未明,周围的人并不是那么确定她到底会不会飞上枝头的话,那现在,由小世子亲自请回牡丹园中,又一直被恭成王王妃薛氏手拉着手低声说笑的张婉莹,在众人眼中,虽未明说,却无疑已是内定的贵人。就连陈灵儿,虽然仍面有不忿之色,可被苏氏拉着,却仍勉强地对着张婉莹笑颜相对。
林华清的仕女图,画得的确是好。虽画的是远景,并未把人物容貌绘得精细,可是寥寥数笔,却能把一个人画得活灵活现,只看那画中人的动作、衣饰还有那朦朦胧胧的面容就能猜到究竟画的是哪个。
只是,不知是因构图所需还是别的原因,三尺长的画卷却并未把园中所有人都绘入其中。正因为如此,在看画的同时,众少女之间就有了小小的计较。也不知是谁先说出那样的话,说是:只有美女才会被林华清绘入画中——自然,不算众位夫人。
就因为有了这样的传言,所以一群少女自然就有了相互比较。谁入了画,谁没入画,又或是被画在了什么位置,画得好不好,都成了可拿来炫耀或是嘲弄的话题。起先,于清瑶根本就没有关注,可不知是谁,突然低声道:“咦,怎么没见到安乐侯家的二小姐?难道林公子竟然…”
声音一顿,说话的少女刻意捂住嘴,好似自知失言一样,把目光转向于清瑶。一双清亮的眸,好似满是歉意,可实则却尽是轻蔑之意。
就是吹了一曲竹笛,得了王妃的青眼又怎么样?姿色平庸,就连号称京中第一风流公子的林华清都不屑一顾。
虽然几个少女窃窃私语,低声偷笑,可于清瑶却是听得分明,只是,此时此刻,就是她们笑得再大声,她又岂会在意?
低垂着头,她只在心里默默回忆着刚才那无因大师说的话。
都说那是疯话!可是,真的是疯话吗?再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那番话带给她多大的震撼。甚至,她有些怀疑,无因大师抓住她的那一刻,是真的透过她的表象看到了些什么…
或许,那个梦,根本就不是一个梦。而是她真正经历过的事,是她的真实人生。只不过,当她吞金而亡,躺在冰冷的地上等待死亡的时候,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还魂在现在…
阴魂夺舍?!像她听说过的鬼怪故事一样。只不过,被夺的却是她自己的躯壳。庄生晓梦,是蝶非蝶,她此刻既非已经死去的那个她,也不是之前活着的那个她,竟是在她无知无觉中,成了一个揉合着分明是同一个,却又有着不同经历,不同思想的灵魂…
想得头痛,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所思所虑到底是对是错?可是,却有一个信念在这样的思虑中,越发的清晰起来。
那梦既是真的,那她就更不能再重蹈覆辙。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像前世一样!那样的悲惨人生,她再也不要再来一次。
坐在角落里,完全无视周遭那些窃窃低语,于清瑶紧紧捏着拳,暗自在心中下了决心。她不知道,在她把周围的人当作可以无视的风景,全然不顾之时。不远处,却也有人正把她当成风景…
“如斯风光,正可入眼啊…”搭着郭可安的肩膀,林华清低笑着,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郭可安一个晃身,闪得身形踉跄。
“好你个华清,笑话荣安也就是了,还来招惹我!小心惹毛了我,一顿老拳毁了你那——如花似玉的脸蛋儿!”最后一句,郭可安故意说得阴阳怪气,尤其是加重了“如花似玉”四个字,摆明了是在嘲讽。可林华清却全然不在意。
笑着抖开手中的折扇,他扇着风悠悠然地笑道:“嫉妒,嫉妒,你这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嫉妒!不过,你嫉妒也好,正好证明本公子的确是生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
这下,不只郭可安气得发笑,就连柴荣安也不由失笑出声。只是他这一笑,林华清就立刻转过头去,笑吟吟地问道:“小世子,你可看得真了?对未来的世子妃可还觉得满意?”
柴荣安皱眉,苦笑着抱怨道:“你们两个还好意思说!可安,我只当你是个好人,谁知你也和华清一样,存心看我的笑话…”
“此话怎讲?”郭可安掀起眉,看似茫然地道:“我什么时候看你的笑话了,咱们师兄弟一场,什么时候不是同进同退的?我是真的把你当亲兄弟啊!就不说别的,你一跳下水,我可不就跟着你一起跳下去了…”
“你还说?既然是有心相救,那就该先救那位张小姐,明明是我离我娘近些的,你为什么偏偏要来和我抢呢?!”
“呀!敢情我救伯母还救错了是不?”郭可安抱着肩膀,故意板起脸来。让柴荣安又是气又是无奈。
“总之,都怪你们不好,若不是你,我娘也不会就一门心思…”
“我说柴荣安,你就不要再抱怨了!像张小姐那样有情有义,肯舍己为人的女子,你还不满意?难道真要娶个天仙不成?再说了,你可是抱过了人家…”林华清憋着笑,把最后的话咽了下去,可眼中的笑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舍己为人?”柴荣安挑起眉,笑容里有淡淡的嘲讽:“华清,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我更觉得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