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氏笑着应了绝不怪她后,她便笑起来。眼波横流,灵动异样,尽是小女儿家的娇态。
未语先笑,她环视周围,见众人都望向她,便绘声绘色地讲述道:“话说某年某月某个朝代,有个品级甚高的大官,建了一座华美精致异常的园子,他就想着:我有了这么精巧的园子,那总得请个大家来为我这园子题些字才是啊!于是,这大官就请了当朝最负盛名的大文学家来为自己的园子题字。这位大文学家在大官的陪同下,把园子好好逛了一圈,末了出来了,就在园子的匾额上题了两个字…”
苏氏也是懂得凑趣,在婆家侄女稍顿时便立刻笑吟吟地问道:“不知是哪两个字呢?这园子这么精巧,定是极好的赞誉了!”
掩着唇弯起眉眼,陈灵儿笑着道:“这人题的乃是‘竹苞’二字,他同那大官说:这两字乃是取的竹苞松茂之意,端得是好意头。这大官一听,不由大乐。特特地叫了人把这两个字刻在金漆匾额上,高高挂起。又大肆请了京中同好来园中庆祝。却不想这些平日里一惯阿谀奉承的官员们一见他这匾额,竟都怔住了,没一个如他所想般大赞…这大官大是奇怪,当着众人面问原因,可这些人却都吱吱唔唔的不好说。到最后,才有一人被他追问急了,才悄悄地同他说了…”
说到这里,她刻意掩了面,压低了声音,学着男声道:“大人,这竹苞两个字解开来看,可不就是‘个个草包’吗?!”
她口齿灵动,模仿起那说话者既惶惑又尴尬的神情也模仿得惟妙惟肖。花亭中众人瞧着她,先是微怔,立刻就哄然大笑。之前同陈灵儿在花丛中嬉戏的少女们笑得更是欢快,可是大笑的同时,眼神却都飘向花亭中的一角。
亭中有些长辈可能是听不出的,可她们自然听得出陈灵儿这暗有所指的笑话讲的是哪个。刚刚陈灵儿说的可不是这些话,虽然不好把她说的那两句话当众讲出来,可同她这个笑话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清瑶垂着眼帘,端坐如仪。虽然听出来陈灵儿这分明就是在编派她。也是,这些贵女,不管是哪个,总是会些琴棋书画的,可偏偏她,去过几次聚会却半分本事都没有,自然是要被人笑是草包了。
只是,虽然心里明白,她的嘴角却仍是噙着一抹笑意,好似根本就没有听明白的。反是田氏,虽是陪着众人一起笑,可眼底却到底有几分尴尬之色。
旁的人听不出来,可她却是听明白了。这笑话里的草包所指的,分明就是她那个听不出端倪、仍垂眉浅笑的庶女。
平西侯夫人苏氏冷眼瞧着田氏,嘴角却扬得更高三分:“你个小人精,连我们这些长辈的坏话你也敢编派起来!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她笑着嗔怪,果真去拉陈灵儿。
陈灵儿吃吃笑着,捂住嘴笑道:“婶娘莫恼,刚儿我说的时候可就先求了你莫要怨我的…要不,我再和你说个笑话…嗯,这却也是说的个做官的。只是这姓于的,却不是什么大官,不过是个七品的县丞…”
她这一开头,原本正笑得欢的贵妇们便渐渐的收住了笑。
虽然对于、陈两家的恩怨,了解得不多。可这两家不和,却是京中许多人都知道的。这会陈家的小姐当众说什么“姓于的小官”,这不是等于当众打于家的脸吗?
心里琢磨着,看向田氏的眼神便透出几分古怪。可田氏却像是根本就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只是侧过头和两位王妃低声说笑。
陈灵儿好似不知有多少人在瞧着,只是笑着继续道:“上官听得这于县丞的回话,便问道:这船你到底停泊在何处呢?于县丞便回:大人,这船停在河里。上官一听,更是大怒,连连道:草包、草包、真是草包…这于县丞眨巴着眼,一琢磨,忙回禀道:大人,这草包就在船里啊…”
她的话音方落,花亭里就响起笑声。只是这回,同刚才不同,除了苏氏还有几个不晓事的少女娇声笑着,在场的贵妇们却没有哪个笑的…
第一卷 梦醒 第三十三章 谁家女儿入丹青
陈灵儿讲完笑话,自己就掩面娇笑,只是笑了几声,她就觉出周围有些异样。目光一转,把花亭中情形收在眼中,她的脸上不禁突地飞起一抹红云。
眼角一瞥,却是看的于清瑶。心有所感,于清瑶抬起头来,对上陈灵儿的怒视,她眨了下眼,竟是嘴角一扬,冲着陈灵儿盈盈一笑。
陈灵儿一怔,立刻大怒,柳眉倒竖,低声骂道:“草包!”
她的声音虽低,可挨她坐着的几个少女却是听到的。纷纷低头偷笑,紧挨着她的,还立刻伸手拉了她的手,嘻笑着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可这群少女中,却有一个扬起眉,冷眼瞥了眼陈灵儿,眼中露出一丝嘲弄不屑之色。
把这少女的神色看在眼中,于清瑶目光忽闪,也立刻明白过来。
这冷眼瞥着陈灵儿的少女,刚刚还和陈灵儿说说笑笑,亲姐妹一样。谁会知晓不过一转眼,便在暗里露出这样的神情呢?可是,她的嘲弄她的不屑却又让于清瑶觉得顺理成章。
只因这少女,于清瑶也是认得的。虽然不熟,可是在那个梦里,她却知道这父亲出任三品侍郎的女郎张婉莹,日后便是那恭成王世子柴荣安的世子妃。虽然她临死时还不知最终结果,可很可能这女子便会成为日后的太子妃,乃至皇后。
她还记得,那时候张婉莹被册为世子妃时,京中那些贵女惊讶的模样。虽然算是官宦女子,可比起热门人选陈灵儿那样的家世身份,张婉莹无遗已经是出身寒微了。
事实上,今日参加了她梦中从未曾参加过的赏花会后,于清瑶在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明白陈灵儿为什么会与恭成王世子妃擦身而过了。刚才陈灵儿那番说笑,看似出了风头。把在场的贵妇们逗得开怀,可这当众冷嘲热讽的,到底落了下乘,未免让特意选未来媳妇的恭成王妃不喜。只是不知道,张婉莹又是如何讨得了薛氏的欢心,成了最终的大赢家的呢?
她心中正在猜疑,就突听得亭外一个仆妇笑着禀道:“回王妃、各位夫人们,世子邀了几位公子在园中小湖畔的‘揽胜阁’赏花吟诗,特命奴婢过来打个招呼…”
这仆妇的声音并不高,可花亭中立刻就静了下来。原本还是低声说笑的少女们娇羞地笑着,纷纷做出淑女之态,就连其中最活泼的陈灵儿也变得矜持起来。
两位王妃目光在这些少女脸上一扫而过,目光相对,就都笑了起来。
恭平王王妃苏氏低声道:“弟妹,我看,你的心事今日里是一定能达成的了…”
说是低声,可其实苏氏的话亭中众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一群少女纷纷面红,那些贵妇中有人微笑着转目相看亭中少女,也有人虽特意挺胸坐得笔直,眼中却难掩热切之色。
平西侯夫人苏氏自然是把亭中众人的眼色看在眼中,一声咳嗽,她仰着头,刻意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又笑着唤道:“表姐…恭成王世子和他那些朋友也都不是外人,既然他们在园中赏花作诗,那不如就让这些丫头们也跟着凑凑热闹…虽然这会儿没有了表姐家那位京城第一才女坐镇,可我们灵儿却也是写得一手好字,又能弹琴又能作诗呢!”
恭平王王妃苏氏抿唇一笑:“还是我亲家母教导有方,家学渊源,倒成全了我们耀哥儿…”
因着她这番话,恭成王王妃薛氏便笑着看向一旁的于清瑶:“我早就知道侄媳妇的声名,只可惜她嫁入你们家便轻易不肯再做诗了…老夫人,你们安乐侯府家学渊源,想来我那侄媳妇的妹子,也是能诗善画吧?!”
田氏闻言,神情未变,只是淡淡道:“不过是能识几个字罢了,终究还是天份有限,有些东西是学不来的。不过还好这孩子心地善良,陪在我身边倒也能为我解忧。”
知道自己的庶女肚子里委实没有什么学问,田氏就算是想夸也无从夸起。只这么几句干巴巴的话,亭中的贵妇们自是听得明白了。原本在恭成王王妃问起时还扭头来看于清瑶的贵妇们,就笑着收回目光,敛起之前的敌视之心。
而恭成王王妃薛氏,刚才那一问也不过是随口问出。像于清瑶这样的庶女身份,一早就已经被排除在她儿媳的人选之外。只是这会听到田氏这样答话,再想起刚才陈灵儿那个意所有指的笑话,她忽然有所顿悟。不免又抬眼看向于清瑶。
目光落在于清瑶仍带着淡淡微笑的面容上,薛氏目光一闪,忽然觉得眼前这少女看起来好似顺眼了许多。虽然生得不是多美艳,又是个被人笑是草包的女子,可单看这从容的眉眼,荣辱不惊的气质,倒果然是大家女儿,不坠侯府闺秀之名。
因为对于清瑶忽生好感,她再看刚才指桑骂槐的陈灵儿,她心中更添几分恶意。虽觉有苏氏的面子,可到底还是在心里暗忖:这样小家子气的女子若是作个妾也倒无妨,可若是作大妇,可就…做妾?平西侯可是不会答应的。还是要另觅人选…
心中暗自琢磨着,她不由又打量起亭中众女。一面看,一面在心里低声叹息。她这个做娘的倒是看着个个都好,可是她那个儿子…
忍不住在心底一声低叹。她收敛纷乱的心思。看着亭外下人已经摆好几案,不由得也凑趣地笑道:“还真是要吟诗作画了?可是好,我看咱们也莫要效那些小子们那些个虚头,也不拘什么输赢,琴棋书画,只让这些丫头们拣拿手的来,就当是让咱们这些做长辈的瞧个热闹…”
有了薛氏的话,一众少女便立刻都动了起来。即便是有那害羞,不想在众人面前露脸的,也被母亲或是带着来的长辈们硬推着走了出去。
一时间,花亭外的那片空地上,又响起欢笑之声。一众少女,有聚在一起赏花吟诗的,也有在铺开纸墨的案几前伏身作画的,更有端坐在花前弹琴的,端的是热闹无比。
而那些打着相看这些闺秀的贵妇们,自然是细细打量着这些如花的少女,在心中暗暗盘算着究竟是哪个更合心意。
花亭这头固然是热闹非凡,牡丹园中那座小湖畔平台的水阁中,却也是热闹无比。只是,比起那些花季少女的娇声软语,这水阁中的男子却更多的是聆听。
虽然都不是没有见过女子的男人,可像今天这样,正大光明地看遍城中未嫁贵女的机会却到底很少。虽然美其名曰赏花赏诗。可是这赏的却是并非牡丹花,而是比花娇的人儿。
自然是没有人有心思去做什么诗的,而是或坐或倚,远远望着花亭那头,听着少女们的欢声笑语,望着花丛中若隐若现的身影,享受着明媚的春光。
提着一壶酒,林华清搭着坐在石桌上,与郭可安下棋的柴荣安的肩膀。笑吟吟地问道:“我说荣安,咱们兄弟可都知道今个儿的正主是你,怎么你也不去好好看看下面那些个名门闺秀,好好为自己选上一选,却坐在这儿和可安下什么棋啊你这样,可不是平白浪费了王妃的一番苦心吗?”
也不抬头,柴荣安笑着拈起刚刚吃掉的那一片棋子,才回过头打落林华清的手。“我不去看美人倒没什么稀奇,怎么你林华清也改了性子呢?难道今天的闺秀中,竟没有一个入你这花花太岁的眼吗?”
“什么花花太岁?说得好像我是当街强抢民女的恶霸一样,你们啊,嫉妒我生得俊俏,招女人喜欢,就直认好了…”
他的话一出口,郭可安就憋不住大笑起来:“你个林华清啊!一个男人,就是生得俊,有什么了不得的?就你这模样,如果真跟我上了战场,鬼才怕呢!”
“又是战场?盛世太平,歌舞升平,也只有你郭可安才句句离不开战场!”林华清笑骂着,可是在柴荣安转头看他时却是眉毛一扬,把这话掀了过去。笑着拍了拍柴荣安的肩头,淡淡道:“也罢,就算我这做兄弟的帮你一把。你自己不看,我就去把今日这些美人都画下来,回头让你细细地挑。”
“咦?华清兄要做画吗?”水阁外有人惊声问着,又笑:“华清兄别的画倒也罢了,可这画美人可真是一绝,咱们这回倒是有眼福了!”
林华清朗声一笑,晃着手里的酒壶,挤出去,恰恰就抢在观景最好的位置上。“既然是想看我这美人图,你们还不快快让开?!我这双眼,可是专看如水美人,不是用来看你们这些脚底泥一样的男人的…”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面,此刻水阁内外的少年俱是权贵之子。平日里就甚少让人,此刻自然有人心生不悦。一个手中还拿着马鞭的少年冷眼怒视,正要出声相骂,已被身边的温文少年拉住:“算了,莫与这浪荡子争执…便是不给他面子,也要看里头那位的面子啊!”
听得分明,林华清眯着有些醉意的眼眸,抬眼望去,“威虎将军家和安乐侯府的小子…”目光落在那温文俊美的少年,他抿唇微笑,回过头去,在无人看见时,眼中却流露出嘲弄的冷意…
第一卷 梦醒 第三十四章 一曲竹笛惑人心
湖畔的石台,是牡丹园中地理位置最高的地方。此刻林华清临高远眺,正可将对面牡丹丛中,花亭之前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但见一片姹紫嫣红中,一群比花还娇艳三分的少女或立或坐或倚花木而思。罗衣春衫,色艳如霞。娥黄的嫩、绛黄的艳,紫的高贵、蓝的清丽,更有湖绿色,如一汪春水,映着阳光…果真是个个倩影娉婷,盈盈而立,面含春风笑盈腮边,目含春水眼波流连,端的是这春日里最美的风景。
林华清倚在栏杆前,品酒赏花看美人,看似逍遥且张扬,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却在腿上轻轻划着,似乎是在以指代笔,绘制着心中画卷一般。适才差点和林华清起冲突的少年冷冷地瞧着,忽地一鞭子抽在身旁的那株牡丹上。
“你看他这般装模作样,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家了。要是呆会画得不好,看我怎么损他!”
站在他身后,随着飘来的琴音而合着双目,以指尖在手背上轻轻敲打着节奏的于钰睁开眼来,轻轻拍了下他的肩,温然笑道:“何苦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几个在京中的名头,又何必与他质气?这样的春色,如斯的琴音,你若再为这些事闷闷不乐,岂不辜负了美人?!”
他正说着,却突听林华清“咦”的一声,竟是站起身来,回头笑着问道:“你们可有人知道那穿着淡蓝春衫的又是哪家的千金?”
“怎么?你这风流浪子又有相中的美人吗?”离得不远的人群中就有人低笑,虽然未必存了恶意,可到底流于轻浮。
有人轻叱,却是带着笑意:“华清的眼光可是一等一的,能入他美人图的女子必是绝色!快快快,咱们也看上一看…”
说着话,几个纨绔子弟便挤了过来。只是张目望去,却都有些失望:“华清,你莫是看走眼了?我看那位小姐还不及平西侯家的四小姐呢!”
这人才说完,就被同伴碰了下,他掀起眉,还待说话,已瞥见一旁的于钰面色不霁。
而虎威将军许家的六少许磊已经“啊”的一声:“于钰,那不是你家那个二妹吗?倒是少见,一会可不又是…”声音突然一顿,他尴尬地咳了一声,避开好友的目光,转开头去。
任是于钰性子一向好,可是这会儿脸色却也好看不起来。远远望去,只见得自家那位庶妹正仰起头,不知与恭成王王妃对答着什么,神情便更阴沉了几分。
那个比他小上两、三月的庶妹,虽然平日里与他并无甚来往,可是,到底是他的妹子,他自然是要护着的。他可忘不了去年在威虎将军家的那次赏花会,她这个庶妹因为不谙琴棋书画,而被那些名门闺秀偷偷笑是草包的事。
“许磊,你家九妹是不是也在那里,你可否派人去帮我传个信儿…”像这种要当着人前展示才艺的事,能避则避,清瑶那傻丫头还站那么前做什么?
于钰这头低声交代好友,只想着如何帮庶妹避开尴尬。那头,林华清却自他身上收回目光,又望向对面花亭前。
“原来,是安乐侯家的那个草包小姐…”嘀咕着,他以指摩挲着下巴,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不知道对面的“揽胜阁”前正有人注视着他,于清瑶正仰头笑着回答恭成王王妃的话。
适才跟在众位长辈身后步出花亭,看着众少女各展其能,尽示己才,她也有几分急切。从前,这样的场合,她从不敢多做什么…
哪怕是被人笑是草包,也觉比夺了长姐的光彩,更让她安心。久而久之,她也曾学过的那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好像明了她的无意,越发生疏。就是不用刻意掩饰,她也像一个草包一样笨拙了。可是现在,在她想要一个尽量幸福的新生活时,这样的笨拙就成了绝对的绊脚石。她不能在这里成为所有贵女眼中的草包,如果那样,那她可能会有的未来就更加渺茫。
心中忧思重重,她的眼睛扫过一边摆放着各类乐器的案几,突觉眼前一亮。
想来早就有了准备,所以现在摆在桌上的乐器样样俱全,有许多却是并没有选用的。于清瑶目光所定的便是一只没有人选用的竹笛。那只笛子,样式很是简朴,看色泽,应是有些年头了,就连飘穗上的红色也有些褪色发粉。
手指滑过那只竹笛,于清瑶抿起唇,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还不等她拿起那只竹笛,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唤:“于二小姐莫非是擅吹横笛?”
于清瑶一惊,回过头望着正对她微笑的恭成王王妃薛氏,淡淡笑道:“回王妃,不敢称一个‘擅’字。只是我家五兄一向喜爱音律,也曾请了师傅来府中教导,小女在旁学了一点罢了…”
薛氏闻言便笑了起来,随手拿起那只竹笛,轻轻抚摩着,柔声道:“这只竹笛已经有些年头了,难得你却与它有缘,居然一眼就相中了…且吹来试试吧!”
于清瑶默然。在薛氏的话语中,她隐约感觉到什么。这只竹笛,难道竟是薛氏曾用的旧物不成?目光微闪,她笑着接过竹笛,只是平声道:“长者命,岂敢不从…”
二人对答虽不过数句,可却让原本没有关注这头的贵妇们纷纷转过头来。见于清瑶竟这样坦然相诺,便有几个贵妇脸色不豫,就连田氏也是皱起眉来。
一来暗恼自己这个庶女居然敢不听她的训导,去攀她根本登不上的高枝。二来,却是深怕她又给安乐侯府丢脸面…
只是,此时此刻,已不容她出言阻止,只能强笑着看着于清瑶执起手中的竹笛,举在唇边,轻轻吹出一个音来…
此时,弹琴的张婉莹正好一曲终了。偌大的牡丹园中,除了仍有隐约的窃窃私语之声,便再无他响。
春风轻拂,无声地拂过面颊…
却有那一声呜咽般的笛声突兀地响起,回荡在宁静的牡丹园。这一声笛音过后,看过来的人群中便响起一声轻笑。
虽然听见了那带着嘲弄的笑声,可于清瑶的面色却不显半分异色。横笛于面,她略低了头,凑近竹笛左端,以唇覆在吹孔上,香腮微动,一缕清音悠扬而起。
笛声清越,宛如黄莺低鸣,溪水潺潺…这水,自空山幽谷而出,流过山涧,转出青山,汇入小河,如同一个黄鬓女童,欢快地一路奔流,直入大江…
流水渐沉、渐稳,渐渐平静,渐如及笄之少女,带着恬静、平和的气质,缓缓地一路向东…
笛声乍起时,众人还未太在意,可听到此处,便有人低声道:“《春江花月夜》?可是奇了,从前只听人用古琴奏过,却不曾想原来这曲子也可用笛子吹…”
虽然说话的声音颇低,可于清瑶还是敏感地听在耳中。她刚才说因于钰而学笛,是实情,可是能吹、吹得好却是在那个梦里。春闺寂落,总是要有些东西来慰藉她的孤苦。
这一曲《春江花月夜》,就是她在那时候从古琴曲转化而来的。只是在那梦中,她不过是自娱自乐,从未在人前吹奏过。眼下这样奏出,她委实不知会不会打动在场众人。
虽然面上不显,可心中到底有些惶急,又想起梦中种种,不由渐生哀凄之感。情绪激荡,她忽觉口中一热,竟仿佛有一股热流自心底窜出,经由她的唇舌注入手中竹笛。
先是一惊,旋即明了。她定下心神,只把满腔幽怨诉于笛声。
一曲《春江花月夜》婉转如泣,缠绵流转…在场众人原本还不甚在意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随着音乐起伏,眼神渐渐迷离,神情也渐渐恍惚,好像真的陷入了迷梦一般。
就连于清瑶也随着自己的笛声而陷入梦境般地恍惚起来。好像真的看到那条曲曲折折流过原野的大江。宁静的春夜,皎洁的月光,艳的花,绿的树,白的沙…远山近水皆有情…
是谁?独登高楼,远望江上孤帆渐远;是谁?在江舟之上,以箸敲击着盛满浊酒的粗陶碗,哀唱离歌;是谁?远在千里之外,望月怀念故乡;又是谁?在宁静的月夜,放下手中麻衣,擦拭额上微汗时,仰望明月念起离家的游子…
淡淡的幽,淡淡的念,淡淡的思,却并不尽是满腔怨愤,而是带着浓浓的情和满满的希望。
旅人终会回故里,思妇终会见情郎,慈母也还是会盼回离家万里的爱子…
这月下,这春夜,繁花落处,总有太多情思动人心魄…
笛声渐渺,最终只余一缕清音,便终归于宁静。可是,笛声虽渺,牡丹园中众人却没有一个人动的。就连于清瑶自己,也执着竹笛,久久未能从方才所感受到的意境中回过神来。
原来,她的异能还能这样用——以乐惑人,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轻轻吁了一声,她抬起眼来,目光还未扫过众人,已先听到有人轻轻击掌…
第一卷 梦醒 第三十五章 贵人青眼是喜是忧
击掌笑赞,恭成王王妃薛氏笑吟吟地望着于清瑶,目光竟是异常的温和:“单只这一只曲子,已可称为大家…老夫人,”她转过头去,看着犹自发怔的田氏笑道:“老夫人刚才实在是太谦了,果然安乐侯府家学渊源,不是一般人家可比的。”
田氏目光忽闪,在拭去眼角那一滴泪后,才扭头瞥了眼于清瑶,“我也没有想到清瑶竟吹奏得这么好,连我都为这笛声感动不已…”
“乐为心声,这一曲《春江花月夜》缠绵悱恻,却哀而不伤…适才清瑶吹奏时,便是我也仿佛看到那迷离月夜…”声音微顿,薛氏微笑着,转目望着周围。
虽然神情不一,可在场众人却或多或少仍有些恍惚,并没有人留意到薛氏眼中一闪而过的凄然。
虽然不知道薛氏到底想到了什么,可想来,因为刚才那一只曲子,她一定是深有感触才会这样毫不掩饰毫无保留的盛赞于清瑶的技艺。
于清瑶起先甚觉欣喜,可在瞥见田氏脸上现出一丝不豫之色后,便忙把手中的竹笛放回案上,低声道:“王妃谬赞了,其实小女也不知…从前所奏不过泛泛,只是刚才忽然心有所感,才能奏出这一曲。只怕若现在再奏,也是奏不出来的…”
她说得含糊其言,可是薛氏却是点头,赞同道:“此言不错,于音律上,有时候,心境远比技艺更重要…”那满面的微笑,眼中的欣赏,竟好似于清瑶说什么,她都会赞同一般。
不消说,周围的人都看得说,这安乐侯家的二小姐如今是入了贵人的眼了。虽然没什么人当面嘲讽,可望向于清瑶的目光里却多了几分古怪。就连田氏,瞥向于清瑶的眼神中也多了些什么…
“我倒觉得,还是婉莹姐姐的琴最动听。”一声轻笑,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声说着话。却是陈灵儿拉着张婉莹。在众人望过去的同时又仰起头挑衅似地瞪了眼于清瑶。
张婉莹却是满面羞红,“灵儿…”低嗔了一声,她歉然地向于清瑶点了点头:“论造诣,比起于小姐,我所差甚远…”
她的话才说完,薛氏已经笑着道:“婉莹的琴艺也是一流的,两位小姐也都不必太谦,值此春光明媚,得赏雅乐,是我等耳福…”说着话,她已经回过头去。
也不用她说话,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妇人便笑着回头示意。便有妙龄侍女走近。手中捧着银盘,盘中红缎上所盛俱是金银饰物。
虽然并未近前细看,可于清瑶在旁粗粗一看,便知这些首饰都是京中庆祥银楼打造的。虽然不比宫中的御用之物,可这庆祥银楼所出的各类金银首饰却是京中贵妇淑女们最为喜欢的饰物,价值不菲。想来薛氏早就准备好了,且不论今日是谁拨了头彩,小小赏赐是免不了的。
果然,这些饰品一拿出来,众女就是矜持,也不禁双眼放光,就连陈灵儿也顾不得再挑惕于清瑶,一双眼只盯着那只银盘。
“今日一会,才知我大周尽是才女。诸家小姐不必客气,区区薄礼,博你们这些女儿家一笑罢了。”薛氏微笑着,示意侍女们捧着首饰上前让众女挑选。
虽还有故作矜持,不好直接在那盘中挑捡的,可眼见身旁的女孩们伸手在那盘中挑选,便顾不得矜持,一齐上前翻看那些首饰。一面看一面低声议论着哪件漂亮。又有几个女孩相中一件饰物的,各不相让,虽仍笑生双颊,可软语轻笑里,各逞机锋,互斗心机,让方才还显清静的牡丹园里又一片莺歌燕语。只是,这听到娇脆的声音,听在各家夫人耳中,却各有各的想法了。
“清瑶,你怎么不去挑选呢?”薛氏温言轻唤一声,便转目看去。
也是巧,她这一回头,就看到陈灵儿正与人对峙。只见陈灵儿一手抓着一支蝴蝶金步摇,另一只手抓着一支南珠银钗,似乎一时定不下要选哪支,却又哪一支都不肯放下,竟就那么抓在手里,瞪着她身边想要伸手接钗的少女。
那少女似乎也不是个让人的,冷笑着既不相让又不出声索要,只是那么冷冷地睨着陈灵儿。
跟在薛氏身后的妇人便附耳低语:“那是虎威将军家的小女儿…”
薛氏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转过头去,对着于清瑶笑道:“清瑶莫不是不喜欢那些金银?觉得俗气?”
于清瑶忙浅笑摇头:“王妃所赐的东西必是最好的,怎么会俗呢?”声音稍顿,她虽然没有明言,只是轻声道:“清瑶不惯与人挤,一会再去选便是”,可眉眼中那抹黯然,却让薛氏立刻就明白了眼前这女孩大概自生下来,就从未与人有过争执,从不敢抢什么东西吧?!
心下明白,薛氏也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那群女孩。眼见张婉莹也未挤入那群少女间,便笑着问道:“婉莹,你难道也是怕挤?”
张婉莹笑着福了下身,柔声笑道:“回王妃,小女已经选好了。”
“选好了?”薛氏扬起眉,见张婉莹笑着亮出手中的首饰,不由目光一闪。张婉莹手中亮出的却是一只银钗。不过是普通的如意纹,由几根细银丝扭成的花纹,虽然也算别致,可在一堆首饰里,却是极不起眼的。
薛氏一见,便笑着问:“婉莹怎么会选了这支钗呢?那些首饰里,比这个好看的可有许多。”
张婉莹微微一笑:“都是王妃所赐,在婉莹看来并无不同,又何必要挑选呢?早些选定,却也是方便其他姐妹了。”
薛氏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又转开去看别处。
于清瑶偷眼瞥了眼,见张婉莹笑盈盈地垂下头去,看似并无异样,可是嘴角却分明是悄悄扬起的。
随意选了只钗,看似吃了亏,可或许,这就是张婉莹后来成为世子妃的原因吧?
忽然幽幽一笑,于清瑶暗笑自己想得太多。究竟原因是什么,与她都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眼见众女大多已经选完,她便笑着转过去。显然,首饰并不是按着人数准备的,虽然于清瑶过来的晚,可盘中却仍剩着七八只金银首饰。其中,大多都是钗或是簪。于清瑶一眼看去,也不细选,直接就伸出手去选了其中一支。
正在旁端详着手里金步摇的陈灵儿一眼瞧见她拿起的那只簪,立刻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于清瑶听得到的声音嘀咕着:“莫不是穷疯了,只知道抓着最重的,全不知什么美丑…”
她的话,于清瑶听得到,旁的女孩自然也是听到的,转目看来,便有人掩了唇与旁边的人低笑。虽然说得含糊,可于清瑶却听得到又是在笑她“草包”。
陈灵儿说得倒是不错,于清瑶所选的金簪确实是不怎么漂亮。正因为如此,虽然这只金簪看起来最粗,掂起来也最重,可是却没有一个女孩相中。对于这些正值花季的少女们来说,当然是那些样式漂亮别致的首饰更好,又有谁会像于清瑶一样,首先考虑的是这首饰若是当掉或是融了作金叶子能值多少钱呢?
把那些嘲讽听在耳中,于清瑶却只作未曾听见,笑着把金簪纳入袖中,便转回原位。可巧,薛氏也刚刚转过头来。不知是已经听到那些话,还是无意问于清瑶,她只是微笑着:“清瑶,难得你笛艺高超,又是一眼便相中了那只竹笛。那我便把那只竹笛送与你吧!”
于清瑶一怔,还未答话,便瞥见站在薛氏身后的那妇人掀起眉,似乎是有些惊讶。
心知这只竹笛必是有什么故事,于清瑶不敢应承,只是婉拒道:“长者赐,原不当辞的,只是那只竹笛…”
她还未说完,薛氏已经笑道:“你不必推辞。”拿起那只竹笛,她轻轻抚摸着笛身,眼中闪过一抹似怀念又似伤感的意味。“这只笛子,是我少年时用惯的,只是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吹过了…想来,以后也不会吹…与其这样留在我手中,倒不如把它送给你这个知音人,倒也算对得起它了…”
于清瑶不好再拒,接过竹笛,望着薛氏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由猜测她所说的“它”到底是“它”还是“他”。
不管究竟是哪个“他”,这管竹笛对于这位尊贵的王妃来说,想是必有特殊含义的。
于清瑶这样想,在旁听着的众位夫人自然也是作如此想的。看向薛氏和于清瑶的目光便更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平西侯夫人苏氏冷眼睨着,又气又恨,忍不住就去拉扯她堂姐恭平王王妃。王妃皱眉,既尴尬又有些不自在。心中暗怨自己不该应承下表妹拉拢她家侄女和恭成王世子。忍不住转头去看自己的亲家母,可田氏却是微笑着,并不曾回头来看她。
抿了下唇,她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说话。不管是堂妹夫家的侄女,还是亲家小姐,对她来说也都差不多。不管是哪个能嫁入恭成王府,都算是好事,她又何必从中插一脚呢?
主意打定,不管表妹如何拉她,她只作不见。远远见得有两位僧人自园中走来,便笑着站起身来:“各位夫人,寺中知客僧来送牡丹了…”
第一卷 梦醒 第三十六章 簪花牡丹斗芳菲
听得恭平王妃苏氏的话,众人便扭头往来处看去。果见施施然,两名知客僧捧着银盘而来,想是捧了牡丹来献。便纷纷都笑了起来,却把之前那一小段插曲都有意无意地抛在脑后。
此时的习俗,不单只女子爱簪花,就连男子也爱簪花而饰,所以每缝赏花时节,众人相聚时,必备鲜花而簪。尤其这相国寺的牡丹,又岂可错过?
“不知这些知客僧可记得给揽胜阁那头也送了牡丹去…”恭成王王妃薛氏正在说着,转目之间,却是一声低“咦”,突然站起身来:“竟是方丈了因大师亲自前来…”
众人一听,忙纷纷起身,细看之下,果然那两个知客僧后尚跟着一个老僧,只是因那老僧身形瘦小,便被两个年轻力壮的知客僧挡在身后。
了因大师虽然并无国师的身份,可是因相国寺在大周的地位,这位了因大师的地位也便极为超然。
眼见两位王妃俱亲自迎出花亭,众人自然不敢托大,早就随在王妃之后相迎,更有虔诚信佛的直接立于夹道,默默念佛。
眼见了因大师走近,于清瑶却是不露痕迹地又往后退了一步,避到最外围去。尤其是了因近前,已可看清他一把银白的胡须,宝相端庄的面容时,她更是直接把头低下,小心掩隐起自己的身形。
自己做的那个梦着实奇怪,所得到的异能更是匪夷所思,而且因着之前那些道姑尼姑所说的话,她已在心底把自己的能力看作是“妖力”,所以,见到了因大师,她格外的紧张惶恐,深怕就这样被了因大师叫破,指出她是个“怪物”!
还好,此刻了因大师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她身上,而且她又藏得极靠后,了因大师根本就没往她这边看过,只是笑着向两位王妃行礼。
松了口气,于清瑶把头垂得更低,默默听着两位王妃与了因大师客气寒喧,她的心神却有些恍惚起来。
待她醒过神来,正好听到了因大师正在告辞:“贫僧这便去向小世子与各位公子问好,王妃与诸位夫人若有什么差遣,只管派人吩咐小徒就是…”
虽然这位方丈大量说得客气,可两位王妃却不敢太过托大,忙笑着应了,便又恭送了因大师离去。待他走得远了,这才唤众女过去捡花。
那银盘中重重叠叠堆了一整盘的牡丹,大朵大朵的艳丽非常。内里却有两朵金色的牡丹,众人一见,便知是特意为两位王妃折的,不敢擅动,只捡那花色亮丽,花形硕大的来簪便是。
眼见田氏未并上前挑捡,于清瑶忙上前一步。眼一扫,已相中一朵正红色的牡丹,伸手拈起,她的手还未离开银盘,已有另一只手横伸过来。
抬头看去,却是陈灵儿怒视她:“刚才选首饰时那样慢,这会儿便是快手快脚了…于二小姐,这朵牡丹,是我先看中的,还请你割爱啊!”
虽不曾高声,可她这样咬牙切齿般的声音,却让正捡花的少女们纷纷看了过来。眼见竟是这两个人僵在一起,便抿嘴偷笑起来。拿眼瞄着于清瑶,竟是人人都等着看她退让。
目光微闪,于清瑶柔声道:“陈姐姐,若这花是为我自己选的,便让与姐姐又何妨?只是,这花,乃是我家母亲所选,实不能割爱,还请姐姐另外选过吧!”说罢,她施了一礼,竟不等陈灵儿说话,已转身折回。
“于清瑶…”身后是陈灵儿的低喝,于清瑶却没有回头,只是笑着走向田氏。待在田氏面前站好了身,再看过去,只见陈灵儿一张俏脸笼着寒霜,竟是毫不顾忌左右有人在看,直直地瞪着她。这样的明显,就连平西侯夫人苏氏也忍不住一声轻咳,笑着拉了她转开。
田氏抬眼看了眼那头,这才扭头看于清瑶,眼中明晦不定的光芒,让于清瑶暗自心惊。
“刚才可是和陈家小姐起了冲突?”田氏低声轻问,虽然声音平淡,于清瑶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柔声答道:“并无什么冲突,不过是我抢先选了这朵牡丹罢了…”她微笑着,将牡丹奉上,“母亲,这朵牡丹乃是正红,与您今日所穿的衣裳正好相配…”
见田氏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牡丹,并无表示,于清瑶才有些放心,凑近身亲自为田氏簪于发鬓,又退后一步,端详着笑赞道:“母亲面色本来就好,被这牡丹花一衬更显人比花娇,若是不知道的…”说到这里,她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腼腆的红了脸。
因她这样的腼腆,田氏反倒笑了。招过一旁手持铜镜的婢女,揽镜自照,果然觉得自己今日的面色白里透红,虽不比年轻时候真正是人比花娇,却也让她自觉满意。连带对着于清瑶也柔和许多。
“你这孩子,这样的话莫让别人听到,要是听到,可不只要笑你,还要笑我这个母亲老不羞了…年轻的时候才真是…”笑着摇了摇头,她又淡淡道:“你近来倒是大大长近了,不单只眼光好了,竟还能吹出这样的曲子,连我都大吃一惊…”
好了!
于清瑶心头一紧,脸上露出拘谨之色:“不过是从前跟着五哥学了些,自己吹着玩罢了…母亲也知道我笨,连一曲完整的古琴都弹不出,又总是记不住那些诗词…”说着,她又羞又愧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