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以前只是普通的官宦之家,舅父曹清儒之前担当的是正五品中书省左司,因为在摄政王身边办差办得好,立了大功,去年底,新皇登基后,才晋封的伯爵爵位,家底自然是比不上俞家这样的百年世家。
俞筱晚的眸光闪了闪,遂认真问起经营之事,她前世不懂这些,也没想过要学习掌握,自然要向俞管家讨教一番。
俞文飚一一详细回答了,田庄要如何管理、店铺要如何经营,直谈了一整天,快到掌灯时分,才介绍完毕。俞管家见小姐蹙起秀丽的眉头,边听边思索,似乎是在强行记忆,便提议道,“小姐不妨每月安排小人或是其他管事见一面,这样也好随时了解庄子里的情况。”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要时常与俞家人见面,舅母也不敢对自己太过了。
俞筱晚抬眸细看俞文飚,只见他仍是恭谨地垂眸看地,似乎只是一项普通的建议,没有半分暗示的意味。她便和婉地道:“好的。四月望日,还请文叔安排各管事来曹府,我与大家见见面。”
俞文飚应了声“是”,神情极是欣慰,只要小姐不引狼入室,他定然能为俞家守住这些家业。
商议完之后,俞文飚便顺势谈到了明日进京的事,“就由小人陪小姐入府吧,小人也应当去拜会拜会曹爵爷。”
这是帮她掌掌眼的意思吧,俞筱晚心中升起一股感动。文伯不是府中的管家,而是外庄上的管家,父亲过世后,她才与他见过一面,可是文伯却这般忠心地想要护着自己。
第二日一早,曹中敏仍如往常一般,为俞筱晚安排好了早饭和马车,昨日俞筱晚与俞管家密谈了一整天的事,提都没提半个字。
这样老练世故的一个人,应当对舅母心中的小九九十分清楚才是,况且当年他还暗中隐形了俞家的紫砂矿一事,真是与世无争的么?
俞筱晚嘱咐了俞管家仔细观察敏表哥,自己则不急着拉拢敏表哥,总要针对他的弱点,抛出利诱的饵,才能使得盟约巩固。
不及细想,马车就已经来到了曹府正门前的小坪上。
论理,俞筱晚应当从侧门走,可是曹老夫人十分疼爱女儿,更心疼年幼失去怙恃的外孙女,一定要俞筱晚走正门入府。
曹清儒携了夫人张氏在前院大堂里等候,听得门僮来禀报表小姐到了,忙快步走出来。
俞筱晚扶着初云的手走下马车,提裙缓步朝大门走去。
忽地,一辆马车疾风一般从拐角冲了出来,车夫紧张地大吼,“惊了马、让开!让开!”
看到疯驰而来的马车,俞筱晚一愣,一段记忆在脑中闪现,当年是舅母和舅父疾冲下来,将她推到了一旁,而马车则扬长而去…
“小姐让开!”
不等曹清儒和夫人跑近,俞管家便将俞筱晚推到了一旁,挥手一扬,袖中的长鞭凌空挥出,重重地卷住马脖子,他暗用内力,使劲将疯狂了的马匹拉得摔倒在地,马车也跟着翻倒,而车夫则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
“晚儿,你没事吧?”
曹清儒和夫人跑来俞筱晚的身边,曹夫人不顾自己跑得钗环皆乱,先拉着俞筱晚的手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见她真的无事,这才长舒一口气,“万幸!万幸!”她轻抚胸口,欣慰地看着俞筱晚。
曹清儒亦是一脸欣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旋即看着那名摔晕过去的车夫,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先把人关到柴房去,我倒要看看,这是谁家的奴才!怎么赶的马车!”
一旁的家丁忙蜂拥上前,将车夫放到一块门板上,从小门抬进了曹府。
俞筱晚忍了几忍,才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舅母手中拿出,盈盈朝舅父舅母一拜,“晚儿见过舅父舅母,舅父舅母万安。”又问道,“不知舅父打算如何处置那名车夫?”
曹清儒道:“若是无意的,就交给他的主子小惩大戒,若是失职,就交由官府,以闹市扰民罪论处。”
神情真诚无伪。
可是,真会这般处置么?记得前世自己就是被舅父舅母救下的,并心存感激,可是现在一想,却发觉不少疑点。这条胡同里都是大户人家,出门就会赶马车,可是大户人家的马车哪里这么容易受惊,又哪里有这样的巧合,正巧自己下了马车,就受惊了?
不容她细想,曹夫人又拉起了她的手,眸光中满是亲切的温情,“晚儿可真是长大了,你还记得舅母么?你满月时,舅母还抱过你的,一转眼就成了大姑娘了。”
…
一路不停地说着温馨的话语,将俞筱晚迎了进去,一段小插曲就这般风过水无痕。
5.见面礼很贵重
“何嫂子,你先带人将表小姐的行李搬到莲香阁,再洒扫一次。”
“请表小姐的妈妈和两位小妹妹去小茶房吃杯茶。”
全都安排好了,芍药才折返入暖阁。
延年堂的暖阁里,曹清儒和夫人好不容易安抚了抱头痛哭的母亲和外甥女,让丫头们服侍着祖孙两个净了面。
曹老夫人睁着浑浊的眼睛,看向眼前的小人儿。
十一二岁的年纪,白玉一样晶莹剔透的皮肤,两颊因伤感而染上的红晕,花朵般的惹人怜爱,眉目还未长开,尤其眼睛哭得肿成一条缝,但却仍然能看出,日后定然是个大美人。
尤其是哭泣的时候,红艳艳的小嘴一张一翕的,跟她娘一个样子。
俞筱晚抽泣着道:“母…母亲要晚儿,代…她在外祖母膝前尽孝。”
曹老夫人心疼地抱紧俞筱晚,安慰道,“乖孩子,以后你舅舅舅母必定拿你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你就安心住在这里。你没有兄弟姊妹,敏儿、睿儿就是你的兄长,雅儿就是你的妹妹。”
张氏则赶紧郑重介绍自己的一双儿女。
俞筱晚忙起身与表兄曹中睿、表妹曹中雅相互见了礼。
曹中睿仍是同四年前一样,看着她微微一笑,从墙边的长条几上摆着的耸肩美人瓶里,摘下一朵清雅美丽的惠兰,轻轻递给她,笑道:“晚儿妹妹真是仙子一般的人儿,只有这样艳丽耀目,姿容窈窕,风韵高雅的惠兰,才配插在晚儿妹妹的发间。”
那一笑,如同春风抚过围墙,令得院中百花怒放。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有了日后京城三大美男的风范,难怪自己会倾心呐。
俞筱晚忍住心中微带酸涩的怒火,和几乎要冲出口的质问,伸手接过了那朵蝶形的花儿,却没有如同四年前那般,含羞插在发间,而是垂头掩饰眼中的恨意,语气伤感地道:“重孝在身,纵然是素色的花,晚儿也不敢簪,还请睿表哥见谅。”
曹中睿的笑容一僵。他今年虽然才十三岁,可是已经颇负才名了,而且相貌十分俊美,在女孩子面前,是十分有脸面的,这般软软的拒绝,还是初次体验。加之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自幼就有婢女服侍,多半情窦开得早,被这个第一眼就十分喜欢的表妹拒绝,让曹中睿心中十分的堵塞难过,呐呐的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曹中雅与俞筱晚同年,小了两个月,是一位俏丽娇憨的小美人,不过她却是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明显比自己漂亮的表姐,挑高了眉,挑剔且嫉妒地看着俞筱晚素色孝服上、银线细纺的暗荷花纹,还有耳垂上那一对闪亮如星辰的金刚钻耳坠。
臭显摆什么,连孝服都要加银丝,就你是伯爵千金么?
表面上,曹中雅却天真地睁大双眼,赞叹道:“表姐生得真好,象天上的仙子一样,这耳坠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特别衬表姐。”说着,小手就抬了起来,想去摸耳坠。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可不能让你碰!
俞筱晚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拉起曹中雅的小手往一旁走,嘴里说道:“表妹也很漂亮呀,我准备了几份薄礼,不成敬意,希望外祖母和舅母、表妹你们能喜欢。”
说着,让初雪将礼物呈上来。
送给曹老夫人的是一身福字不断头的绛蓝色云锦外袍,福字都是用金线绣成,富贵又内敛。
送给曹中雅的见面礼是一对掐丝珐琅镶多宝的蝴蝶簪,蝴蝶栩栩如生,戴在头上俏丽可爱,十分符合曹中雅的年龄。
曹中敏和曹中睿的礼物,都是一副文房四宝。
而送给曹夫人的,则是一对上品羊脂玉镯,色润如脂,可称得上是价值连城。曹夫人暗暗吸了口凉气,俞家果然有钱。她心中不由暗喜,这可真是来了一个大财源了。
她这伯爵夫人刚刚上任不过几个月,家底儿太浅,出席贵妇们的聚会之时,总是被那些世家夫人们比得无地自容,现下一眼看见这对玉镯,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过几日文大人家的宴会,她要戴着去显摆一下。
这目光里的贪婪,并未逃过俞筱晚的眼睛,心中不由得冷笑,舅母果然是贪财的,也不枉我精心挑选这份礼物了。
前一世,曹夫人对俞家的财产是徐徐图之,花了几年的时间慢慢蚕食,可是她这一世却不想等这么久,所以才刻意用这么贵重的首饰来刺激曹夫人,希望舅母不要辜负她的期望,快点出手抢夺她的财产,她才好在疼爱自己的外祖母面前,揭穿舅母的伪善面具!
曹老夫人欢喜地收下了礼物,赐了晚儿一对赤金镶红宝的步摇。
曹夫人也送上自己准备的见面礼,又笑道:“这份礼我很喜欢,不过以后不要这么生分了,虽说下月初便是我的生辰,可不许你再送什么贺礼!”
是真的不希望我送么?俞筱晚藏起眼中的鄙夷,恭谨地道:“舅母生辰,晚儿怎么能不送礼呢。”
曹夫人心花怒放,嘴里却道:“哎呀晚儿,说了不必这般见外,你若觉得过意不去,随意送个你绣的荷包便是。”
曹老夫人也道:“确是如此,晚儿,你的好东西都留着日后当嫁妆,你舅父舅母不缺这个。”
俞筱晚嚅嚅地应了,心道:下月初舅母您生辰的时候,我必然会送您一份大礼的。
6.多谢舅母
曹老夫人遂又向张氏问起晚儿日后的饮食起居。
张氏忙一一细禀道:“莲香院的人手,媳妇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应事宜都按照雅儿的份例。”
曹老夫人点点头,“晚儿失了怙恃,爵爷政务又忙,你这个当舅母的,要多费些心。虽然姑爷膝下无子,朝廷收回了爵位,可晚儿仍然是伯爵小姐,这身份是自生下来就注定了的。”
张氏恭顺地表示,“媳妇决不会亏待了晚儿。”说着又看向俞筱晚,“这莲香居的莲字,与你母亲的名字相同,也能解你的思母之痛。”
这曹府与其他的府第一样,分为三进。前院是男主人处理公务之处,中院和后院都称内宅,中院是女主人和少爷们的居处,后院是未出阁的小姐们的居处。
可是莲香居却在中院之中,而且紧邻曹中睿的墨香居,只是此时俞筱晚年纪小,曹夫人又给出了这么一条堂而皇之的理由,曹老夫人才未觉得有何不妥。
前一世,俞筱晚为舅母的安排而感动,可是现在想来,舅母只怕当时打着的主意,是想让她与睿表哥作亲呢。
所以,这一世若想杜绝舅母故计重施,必须换个地方住着。于是,她在一旁天真地问,“莲香居在表妹的院子旁边么?晚儿想与表妹多多亲近呢。”
曹夫人的笑容一僵,慌忙看了婆婆一眼,见婆婆没有什么怀疑之色,这才笑道:“雅儿住在翡翠居,嗯…隔着一段距离…”
曹老夫人蹙眉道:“我倒是没注意这个,晚儿眼瞧着也大了,还是安排在后院吧,住在墨玉居。”
这莲香居花了曹夫人许多心思,为的就是方便儿子接近为了讨好婆婆和丈夫,她还从库房里挑了不少好东西摆放在莲香居内,却被曹老夫人一句话就给否认了,一口闷气瞬间涌上喉头,梗堵得难过。可是婆婆发了话,丈夫又不帮腔,她也只得笑道:“好的,媳妇这叫让人去收拾墨玉居。只是,这也需得几日的时间,这几日,晚儿还是暂且住在莲香居吧。”
俞筱晚柔柔地应道:“但凭舅母吩咐。”
用过晚饭,俞筱晚的乳娘赵妈妈,带着两个大丫头初云、初雪进屋来磕头。
曹老夫人看了赏,叮嘱她们好好服侍小姐,而后感觉精神不济,众人便识趣地告辞。
曹清儒带着一家子亲自送外甥女去莲香阁,四处走了一圈儿,对内外的布置十分满意,赞许地瞥了夫人一眼。
曹夫人心中大喜,这马屁拍对了地方,也不枉她从库房中搬出这许多古董来。
曹夫人邀功似的将自己挑的人,带到俞筱晚面前,介绍道:“咱们府中的小姐,都是一个乳娘、两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一个管事妈妈,院子里另配粗使的丫头和仆妇若干。周嫂子还算是忠心,也沉稳能干,可以帮你管管院子,良辰和美景知冷暖、会梳妆,暂且先领三等丫头的份例,日后晚儿若是觉得得用,再提上来贴身服侍。”
三个人一起给俞筱晚磕了头,俞筱晚忙让初云赏了各人一个荷包,荷包里面装着三两碎银。
三人谢了赏,良辰美景的脸上笑开了花,周嫂子谦恭平静,并没因为赏银多而窃喜,却是让俞筱晚高看了她几分。
良辰美景的为人如何,俞筱晚自焚前已经清楚领教了,这个周嫂子,却还要找赵妈妈问一问,怪只怪她以前对这些俗务太不上心,现在便觉得两眼一抹黑。
曹夫人见自己安插的几个眼线,俞筱晚都恭顺地收下,没有拒绝,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曹清儒交待了奴婢们几句,便打算让外甥女好好休息,“一路舟车劳顿,早些安置吧,请安这些虚礼,待修养好再说。你只管当这里是自己家,短了什么,向你舅母开口便是。”
俞筱晚忙应道:“多谢舅父舅母体恤。”
刚刚重生,就入了府,若想报复舅母,她还有许多事要安排,的确是需要几日的时间。
曹夫人虚虚客套了几句,想当着丈夫的面,将外甥女的田庄铺子的经营权拿过来,免得日后被人说嘴想占孤女的财产,名声不好听,还会让丈夫心生隔阂。
于是,曹夫人便关切道:“听说皇上收回你家的爵位时,赏赐了你数百顷良田和诸多珍宝作为补偿。那些个黄白之物,可以造了册,存放在仓库之中,至于田产和店铺,我想着,你年纪太小,不懂经营,正好我名下也有庄子,那几个管事还算能干,不如就由我帮你管着,待你日后出嫁之时,再还与你。”
又转向丈夫问道:“爵爷您看,这样可好?我帮着管,也免得那起子刁奴欺瞒幼主,待日后晚儿出嫁之时,再分文不动地还给晚儿。”
曹清儒微一沉吟,便赞同地点了点头,要求夫人,“帐册要单独记录,不可与府中的产业混淆了,那些都是晚儿的嫁妆。”
俞筱晚飞快地抬眸扫了一眼舅母,这样冠冕堂皇却虚假的话,从前她怎么就会信以为真?
俞家忠心的老仆被舅母赶走,她居然还信了舅母的说辞,认为是那些老仆包藏祸心…也难怪那么多田产,会一点一点装进舅母的腰包了,是自己太傻太天真。
心思悠悠转着,俞筱晚垂下了头,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素绢软帕,一副小女孩儿没有主见的样子。
曹夫人以为她不愿意,便笑道:“请爵爷放心,我会将晚儿的嫁妆打理好的。”
这么一说,将田产转交给她,变成了爵爷的安排,若是不依,一顶不孝的帽子就会扣下来,日后晚儿还要寄养在爵爷的名下,哪里敢逆着爵爷的意思?
曹夫人心里打着小算盘,笑容亲切地看着俞筱晚,只等她点头,自己一会儿就立即让敏儿安排俞家店铺的管事,明日过府交帐册。
只可惜,眼前的这个小人儿,已经不再是那个软弱又胆小的小丫头了!
俞筱晚仍是攥紧手中的帕子,显得怯懦不安,细声细气地回话道:“多谢舅父舅母关心,只是父母临终前交待了晚儿,俞管家是忠诚可信之人,要晚儿将一应事务交由俞管家打理。晚儿不敢有违父母遗训,还请舅父舅母见谅。”
顿了顿,她又扬起清丽的小脸,讨好地道:“待年终俞管家来交验帐册的时候,晚儿再请舅母帮着查验帐目,可好?”
先请舅母您尝一尝,巨额财产看得见摸不着的滋味,可好?
7.丫头也有用处
送走了舅父舅母,俞筱晚的心中并不轻松,舅母什么都没说,表面上还是那般和气亲切,但她知道,舅母不会甘心的!
她清楚地记得,四年前,她一开始也不曾将父母留下的田产交由舅母代管,可是,一年之后,她的一座田庄就出了一件大事,田庄里的一名佃农在做工时,摔到枯井里死了。但俞管家不知怎的没有安抚好那名佃农的家人,让人告上了衙门,闹到最后,变成了她指使奴才虐待佃农…
事后,还是舅母主动站出来帮忙,带着她上张府,求见了舅母的大哥,通过张伯父官面上的交情,才将事情给平息下来。
那时的她才不过十二岁,没经过大事,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舅母这个忙,真是帮到她的心坎上去了。后来见舅母和其兄在帮了忙后,一句要求回报的话都没有,她让赵妈妈挑选了几样珍贵的瓷器和玉件儿,送给舅母及其兄张伯父,聊表谢意,可都被她们给退了回来。
当时,舅母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道:“晚儿呐,我是真心将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来疼的,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这一次舅母还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的此事,以后,舅母希望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就主动来告诉舅母,只要是舅母能帮得上的,舅母必定会帮,帮不上的,也可以想法子找人来帮。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你别再提什么回礼,这样太生分了。”
这一串话,感动得俞筱晚热泪盈眶,顿时对舅母产生了一股近似母女的孺慕之情,从此之后,真正拿舅母当自己的长辈看待,对舅母无比的信任,还将所有田庄和店铺的帐册,亲手交到了舅母的手中…
现在想来,那件事会闹得这般大,必定是舅母指使人去干的,说不定,那名佃农都是她派人给害的,可笑自己中了计不说,还将恶狼当成了善人!
好在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就要想尽一切办法防住。舅母是个内宅妇人,不可能指使人去杀人、去衙门告状,必定是外面有人帮忙,而且必定是张家的人。只要田庄的管事能防住张家的人,这事儿就好办了。
可是,若他们被人收买,里通外贼怎么办?虽然她已经同外祖母说了,每个月见一次管事们,也让俞管家多多注意这些小管事,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她足不出府,要如何才能掌控一切?
赵妈妈见小姐蹙着秀美的眉头,坐在妆镜前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暗暗一叹,小姐自那日病了一场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没了少女的活泼,总是愁眉不展,仿佛满怀心事。
“小姐,在想什么呢,能不能告诉妈妈?”
俞筱晚回头瞧见赵妈妈担忧关切的眸光,心中一软,妈妈凡事都替她想在前面,她以前却总是信了舅母的挑唆,觉得妈妈多事,偶尔妈妈同自己说起要注意谁谁谁,她还指责妈妈喜欢挑事…她这样伤妈妈的心,妈妈却对她没有半句怨言,最后还为了自己惨死。
赵妈妈见小姐什么话都不说,却拿那种不曾有过的依赖目光看着自己,心疼得搂紧小姐道:“小姐在担心什么?有妈妈在,妈妈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了小姐去。”
俞筱晚的眼眶一红,哽声道:“我知道妈妈待我最好了。”说着将小脑袋埋进赵妈妈的怀里,贪婪地吸取着赵妈妈的体温,好将自己被冻得冰冷的心,捂热一点。
赵妈妈感受到她的依赖,不由得将她的小身子搂得更紧。
仿佛从乳娘的身上吸取了力量似的,俞筱晚很快便调整了心情,她是来报复的,怎能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来?外头有文伯管着,自己再多看多学,总能渡过难关。至于这院子内…
俞筱晚对赵妈妈道,“妈妈,你去叫周嫂子进来。”
不多时,周嫂子便进了屋,恭敬地纳了万福,而后垂手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俞筱晚看似随意地打量了她几眼,温和地道:“在我这里不用拘着,日后院子里的事,你同赵妈妈一起管着。不知府中给你的月银是多少,我再给你添一两银子一个月。”
周嫂子欠身道谢,没拒绝,也没表现出欢喜。
不为钱财所动的人,才最是难应付。
俞筱晚便没再留她,让她退下了,而后对赵妈妈道:“妈妈以后多帮我看着点良辰美景…”
正说着,门外忽地传来初云的责问声,“你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偷听什么?”
赵妈妈脸色一变,快步走出屋去,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人拉拉扯扯地进了屋,初云是个急性子,竹筒倒豆似的道:“小姐,刚才良辰躲在屋外偷听。”
良辰朝俞筱晚福了福,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回表小姐的话,婢子只是想来问一问表小姐,您要不要热水而已,只是听到屋内似乎在说话,一时不知该不该进来。”
俞筱晚看着她毫不胆怯的小脸,心知舅母一定是许诺了她什么,否则哪个奴婢被抓了个正着,还一点不惧的?
俞筱晚不屑地轻笑,扬起小脸问赵妈妈,“妈妈,咱们府中的规矩,丫头冲撞了主子,要如何处罚?”
赵妈妈也正在恼怒,她走过的路可比良辰吃过的饭都多,自不会相信良辰的说法,正想向小姐进言呢,小姐就主动问了起来。她忙答道,“不论什么原因,在主子屋外偷听就是死罪。”
良辰的小脸一白,嘴里嚷道:“你们无权处置我,我是曹府的奴婢,可不是你们俞家的。”
良辰还真没让她失望,知道她等的便是这句话呢!舅母口口声声说拿自己当亲生女儿,可她亲自挑的丫头却不将自己当成主子。
俞筱晚的小脸忽地一下布满哀伤,紧咬着下唇,眼眶中顿蓄满了泪水。
赵妈妈一瞧,心疼得什么似的,立时恨声道:“咱们无权处置你么?那我倒要请来舅夫人问一问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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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了,工作特别忙,大约到下半个月,16号左右,就能提早更新了。么么!
8.杀鸡儆猴
找曹夫人理论,良辰心中自是不急,小脸上还闪现过一丝窃喜,正要说几句圆转的话,门口便传来了曹老夫人威严的声音,“这是在干什么?”
俞筱晚暗喜,她比旁人多出的一点优势,就是知道外祖母今晚会到莲香居来探望她,所以才要利用这个时机,给舅母吃点苦头。
俞筱晚忙起身迎上去,扶着外祖母的手进屋,轻柔地问道:“这么晚了,老太太您怎么过来了?”
曹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视线在屋中转了一圈,将一切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道,“我让人熬了些安神汤,你趁热喝下吧。”
俞筱晚谢了恩,乖巧地喝下安神汤。
这么一会子功夫,曹老夫人已经将事情的大致经过问清楚了,当即发作道:“去将太太请来!”
不多时,曹夫人扶着大丫头靛儿的手疾步来到莲香居,发上只簪了一根白玉簪,显然是已经准备歇下了的。还未及请安,就被曹老夫人劈头盖脸地责问,“这丫头是你挑的吧?我倒要问一问你,怎么挑的丫头,偷听主子说话,还不服管教!”
曹夫人张氏一路上已经得了讯儿,自是暗恨良辰不省事,面上却要装成不知情的样子,讶异地反问道:“这丫头居然敢偷听主子说话?”随即又转而看向良辰,厉声质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辰虽然年纪小,却是个人精儿,知道自己免不了一顿板子,更加要贴服着太太,才能暗地里减轻处罚。她忙磕了个头,将先前的话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又哭求道:“婢子并非不将表小姐放在眼中,只是听说俞家的规矩是要杖毙,心中害怕,才说出那些混帐话,求老太太、太太、表小姐饶了婢子这一回。”
曹夫人恨声道:“不单是我,就连老太太和爵爷,都是将表小姐放在心尖尖上疼的,我看你素日里谨守规矩,府里上上下下的都赞你聪慧体贴,这才调你过来服侍表小姐,你居然头一天就惹表小姐生气!就应当按表小姐说的来罚,便是俞家规矩严酷些,你也只能生受着。”
说完又拉起俞筱晚的手,再三表示将良辰交由俞筱晚来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