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芝看到了其中一个眼熟的,怔了怔:“义父,那不是和沈家常有合作的赵家三老爷?”叶老爷这是挖了沈家的客人?那赵老爷似乎做的是瓷器生意。

林向升摇摇头,只问她:“你那铺子准备的如何了?”

“明日我再去一趟徐家庄,若能请好师傅,就能开了。”安芝又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叶家商行,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有种不安感在作祟。

回到林府后,洗漱过后,安芝抱着书册靠在卧榻上,翻了四五页后,越想越不对劲,赵老爷怎么会与叶家合作。

她又到书架前,取下了一本厚厚的瓷具书籍。

往后翻了有四五十页,终于看了她所想的,果真是没记错,宜宣八年,赠州爆发瓷灾,大量瓷具被当做破瓦碎罐扔在地上,人们连捡都不要,当时赠州二十八间窑场,倒闭的只剩下十一间,而那十一间也只是苦苦撑着的,几十年过去,因为那场灾难,赠州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引起那件事的缘由,是大量的瓷具需求引起的,起先是供不应求,到后来都冲着那利头去,供超过了求,无人再下订,窑场内的器具堆积如山,出现了砸烂都没人要的情况。

而另一头,之前下单买去大量瓷具的商人也不好过,价格下跌后库房内堆着的那些瓷具,最后都积了灰,有那家底的撑得过去,熬到价格上去一些,亏少一些回本,可家底薄的,早就倒灶了。

现在叶家半年内开起来的两家商行都是瓷具买卖的,而这半年里,出去的十艘船,至少有八艘上面都运了器货,而市面上在买卖的瓷具并没有这么多。

起先她觉得没什么,直到今天看到那赵老爷她才隐隐觉得有地方不对劲,沈家与赵家的生意应该做了那么多年,哪可能说换就换,同在金陵城内,怎么也得顾忌些沈家。

如今这么当众谈下,没半点顾忌的,赵家不与沈家合作转投叶家,除非是沈家不想运器货了。

安芝的视线再度回到书上,赠州那边的窑场废了后,坪洲那边兴起,几十年来都是相安无事的,叶家接连开起来,那叶老爷应该也不是个傻的,这么大的家业总不会没有预料。

那沈家呢,沈帧在想什么。

安芝抬手,从头上拔下桃花钗,轻轻摸了摸上面的花瓣,有了主意。

她赌自己的直觉。

“宝珠,你现在去外院告诉东叔,让他明天一早去码头,通知那些船工,这次我们不去坪洲,还是往南,要多拖上一两个月,若是其中有人不愿去的,就让东叔另外再招人。”

“小姐,不是说这一趟要去坪洲看瓷具。”宝珠都已经收拾好行头,还为小姐多添了两身厚的衣裳,怎么一下又不去了。

“不去了,库房内盘的那些,下半年也足够,我们也竞不过那几笔生意,买的多了卖不出去压了反而亏。”倘若真的是她想错了,明年再去也不迟,否则可不够亏的。

安芝的这个决定并未引起什么动静,林家在金陵城诸多生意人中不算出挑,他家的船怎么走,别人不会额外关注。

第二天去过徐家庄,四日后,挨着东市的晋阳街上,开了一间宝货铺子,叫梳斋。

与其他铺子不同的是,这家宝货铺子只做女子买卖,里面卖的东西也都是姑娘夫人戴的,金银首饰,熏香料子,好些还是外廊货,别的铺子买不到。

铺子的掌柜是位年轻夫人,名叫刘娘,开铺头一天,送出去的熏香袋子就吸引了许多姑娘,也就是两三日的功夫,便传进了那些高门大户内。

沈府中,才从丘庄回来的沈帧,受到了小团子的热烈欢迎。

沈帧将它抱了起来,顺手就摸到了它脖子上挂着的小囊袋子。

李忱在旁解释:“少爷,这是林姑娘送的。”

沈帧将其解下来,小团子拖了一头的绳结在那儿啃咬,翻开其中,里面是还未干透的花,沈帧揉了揉它:“她还给你备了礼。”

“少爷。”李忱想了想,“林姑娘还送了两条鱼。”

沈帧抬起头,李忱便将管事送鱼过来的事说了一遍:“说是林姑娘在湖边钓的,拎上来就交给他了,什么都没说。”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沈帧低头看小团子:“既然是她送的,就养着罢。”

“…”李忱这会儿有些怀疑自家少爷的喜好,可他哪儿敢说,只禀报着这几日的事,“晋阳街上开了一间宝货铺子,是林姑娘开的,掌柜姓刘,是之前西市米铺那位权掌柜的夫人,权掌柜是宣城人氏。”

“生意如何?”

“生意很好,西厢那儿二小姐都去买了沉香珠。”李忱还想着,是不是去买个礼物回来送给冬夏。

沈帧嗯了声:“赵家那边呢?”

“赵老爷果真去找了叶老爷,不过大少爷,听码头那边说,林家五月的船不走坪洲了,说是还去岭西。”李忱也是这回去查了才知道,这一年里林家出去的船都是林姑娘在操持,闷不吭声添了船发了财。

沈帧莞尔,将那小囊袋子绑起来重新挂到了小团子的脖子上:“聪明。”也不知道夸的是谁。

第28章 强撩

四月中迈出后, 金陵迎来了雨季,烟雨蒙蒙的,淋了这喧嚣气息,使得金陵城看起来宁致了些。

还是有船出航的,只不过码头上没那么热闹了, 倒是集市里, 春收时节, 许多人打着伞在挑货, 马车匆匆忙忙经过,溅起一片水渍, 四处都是湿漉漉的。

正值了午后, 安芝从马车上下来, 打伞走了一段路到梳斋, 街上的人不多, 铺子内倒有几个客人, 不过应了这雨天的气氛, 总透着些慵懒劲儿, 尤为的安静。

“雨那么大就别过来了。”刘娘叫人去煮茶, 将她带到了内堂,“这几天客人也不多,不急这一时。”

“这也说不准。”安芝笑了笑,推开窗, 后院雨势是越来越大了, 吹进来的风透了凉意, “等会儿我将东西送过去,与寒山寺的师傅谈妥之,七天后你去寒山寺将供珠拿回来。”

“就不能迟一月再出发。”刘娘知道她过几天就要出船了,这一年里也没见着她几回,倒叫她心疼,“等这雨水过去后再走。”

“迟一月出发可就迟一月回来了,我可想早些时候回来见你们的。”安芝视线落到刘娘腹上,笑的很开心,“可不能错过这小子出生。”

三个月出头些,还未显怀,权叔与刘娘成亲三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安芝也是期盼的很。

“你啊。”刘娘说不过她,只得一遍遍叮咛,“在外头凡事不可强出头,还有啊,听闻苏禄国那儿的人都未开化,野蛮的很,你这趟去,可别下船了。”

安芝失笑:“都是权叔告诉您的罢,没他说的那样,苏禄与我们建交已有些年头,年年都有供奉的,朝廷对来往的商船又额外的贴补,我这一趟去,是看看别的。”

可不论安芝什么说,会担心的依旧是要担心,安芝便不与她多说出行的事,问起请过来的新师傅如何。

“年轻的几乎是不说话,总在屋里做活,按你说的,将客人定着的东西交给他,告诉他怎么做就行,还有两个师傅如今看着是老实的。”刘娘留在这儿,后头的事其实都是丈夫和安芝在操办,如今她怀着身孕,安芝又给她寻了个伶俐的丫鬟打下手,她也就是明面上出去见人的掌柜。

安芝点点头:“五月节时给他们放三日假回家看看,等权叔从宣城回来,让小梳子也到铺子里来。”

说了一会儿,外边的雨小了许多,刘娘将前两日几位师傅做好的珠子拿给安芝,送了她出去,不忘再叮咛一番。

上马车后约莫两刻钟到了寒山寺,宝珠取了披肩给她穿上,看向马车外,前来进香的人倒是不少。

初一十五,雨水都拦不住虔诚,沿着山边小路一直往上,安芝到了后面的佛堂,等了片刻后,见到了寒山寺内的主事的师傅。

半个时辰之后,安芝带着宝珠离开佛堂,手中已没有那盒珠子。

“小姐,若是客人不信怎么办?”

“这些沉香珠添了个佛字,是卖个安心。”而金陵城中这么多出海的人,许多人也是想求安心,“山下许多铺子卖佛珠,并非所有都开过光,他们是图有了这名头卖得好,但这不过是腿脚之事,既然讲究了,就得送过来。”

安芝不会在这上面去欺骗客人,东西是实的,价格也是实的,梳斋中的沉香珠与檀珠要贵过许多铺子,可依旧是受金陵城中的夫人小姐青睐,原因可不就是品质与其别致的模样,对夫人小姐们而言,只要拿出手的东西是好的,是独特会叫人赞赏的,那就肯买,贵一些又何妨?

主仆俩一面说着往大雄宝殿走去,人渐渐多,进殿后宝珠去添香油钱,安芝跪了下来,心中祈祷了几句后,耳畔传来了别人的祈祷声:“保佑我家成铭早日得子,佛祖保佑,保佑我那儿媳妇早日为我薛家生下金孙,佛祖保佑。”

薛家?

安芝转头,身旁是个衣着华贵的妇人,闭着眼虔诚祈福。

这么近的距离,头上那几根珠钗饶是夺目,安芝粗粗算着,怕是戴了个三进宅院在上边,金陵城中姓薛又能有这财力的,莫非是就是那薛家?

妇人还在重复着刚刚念叨的几句来,来回的说,在为儿子儿媳妇求子。

安芝收回始视线,从宝珠手里接过了香叩拜,这时殿外有人进来,到那妇人身旁轻轻唤了声:“娘。”

妇人睁开眼,情绪是有些急的:“见到空文大师了?”

“空文大师正在九日修坐,说是不见客。”

“那可怎么好,你们这一趟回来只住了这两日,后天就回去了,下一回可得等过年。”妇人说着想到了什么,催促一旁的丫鬟,“我叫你带的可带来了?”

“夫人,都带来了。”

“那快送去给空文大师,上珠啊,成铭人呢?”

“与小叔子在前面等您。”

“等什么,人没见着可不能走,今天说什么也要叫师傅给你们算一算,这都成亲大半年了。”

安芝起身插好香,转身时看到这位薛夫人拉着儿媳妇要去找大师傅给人家塞礼,正好叶上珠看过来,安芝当做不认识似的,视线直接略过去了,带着宝珠走到殿外。

正被婆婆说的有些赧然的叶上珠怔了怔,这不是沈姐姐身边的那个丫鬟?

可这气质不像啊,走出去的这个身旁还跟了丫鬟,显然是哪家的小姐,一定是她认错了。

“上珠啊。”

一旁传来薛夫人的声音,叶上珠回了神,柔柔道:“娘。”

薛夫人看着她,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嘴角微动了下,拍了拍她的手神情又重新热络了起来:“走,去叫成铭,一道过去。”

这边安芝已经走下大殿外的台阶,扶栏那儿是有两个男子立在那儿,略高一些的安芝不认识,但还有一个她却认得,那不就是薛家三少爷么。

再回想殿内她们说的,安芝便确认了另一个身份,去年与叶家大小姐喜结连理的薛家二少爷。

只这一眼,安芝就觉得当初沈家那位大少爷所言不错,这位薛二少,看起来比他弟弟好太多。

这时在那儿被哥哥训着话的薛成立正无聊四处看着,瞥到底下小台阶上的两抹身影时眼前一亮,之前让范理打听,怎么都摸不清那林家二小姐的行踪,如今倒是碰巧。

“成立,你有没有在听。”

“二哥,我在听,你不就想让我跟你去京城,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不高兴去。”薛成立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小台阶那儿越走越远的人,都没看薛成铭一眼。

“不想跟我去京城,那你就在这儿担一间商行主事,整日游手好闲的像什么样子。”

“二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就只抓着我念叨。”薛成立转身,已然是有些不耐烦了,抬起头看到上边有人下来,就像是看见了救星,推了薛成铭一下,“喏,娘和二嫂出来了,二哥你好好陪陪娘,我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不等他开口,薛成立急忙往那小台阶处赶去,生怕人走了。

走下来的薛夫人看到小儿子走这么匆忙:“他做什么去,伞都不打。”

薛成铭也是被气着了:“不必管他,每回都这样。”

“那你就少说他几句。”薛夫人心疼儿子,让丫鬟送伞过去,“走,你们再陪我去一趟空文大师那里,我备了些礼,这一趟回来怎么也得让你们见上他才行。”

“十八的年纪还不安定,就是娘您太惯着他了。”薛成铭看了妻子一眼,心中有数,知道以娘的性子怕是不肯歇,“我陪你们去。”

“家中的事有你和成扬在,他做小的,就让他过的自在着,难道我没惯过你们两个?”

薛成铭说话也是直:“娘您要再这么纵容着,将来等闯了大祸就来不及了。”

薛夫人气的不行,可自己亲儿子又打不下去手:“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

叶上珠看了眼婆婆又看向丈夫,轻轻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垂眸不语。

这厢安芝已经走到了底下,再一段下山小径就能到马车停靠的地方,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叫喊声,转过身去,薛家三少爷朝她追过来,伞都没带,头发淋的微湿。

“林小姐请留步。”

安芝停下脚步:“薛少爷,有事?”

“在寒山寺一见后,我就一直想邀你出游,苦于没有机会。”薛成立再见安芝,便觉得自己的眼光不错,确实是越看越叫人上心,“不知林小姐有没有空,明日去栅栏集看水塔灯。”

打着伞的宝珠瞪大了眼,小姐都不认得他,这薛少爷怎么能直接开口邀请小姐去看水塔灯,忒不要脸!

安芝看着他,微微一笑:“没空。”

“改日也成,林小姐什么时候有空?”薛成立朝前迈了步,就快要到雨伞边沿,他脸上自诩迷人的笑意也近了。

安芝低头看了眼他脚下,视线从一旁的坡上扫回,低笑:“薛少爷,恐怕以后都没有空。”

说完安芝朝后退了步,故意是朝靠近小径旁的下坡,脚踏了块石粒,蓄势待发。

“林小姐,我是真的有意邀请,你…”薛成立见她要走,长久以来行程的习惯,他想都没想就往前走来伸手要拦她。

就在他往前迈时,安芝将脚下的石粒踢去,薛成立的身子一歪,脚下不知踩了什么,滑了整个人朝前扑去,安芝借了一步,成功避过了后,露出了身后的下坡。

看着这十来米高的一段下坡,薛成立瞪大了眼,可他这会儿控制不住啊,本就雨天路滑,刚刚又误踩了东西,草堆里粗枝枯叶的滑腻的很,四周又没什么可攀的。

就这样,他摔了下去。

“啊!”

“薛少爷!”

安芝站在小径上捂着嘴看着薛成立摔下坡去,到平地上还打了两个滚才停下来,特别“担忧”的问:“薛少爷你没事罢。”

险些把自己弄晕过去的薛成立听到坡上的声音,自己人还没站起来,忍着痛还要维持住自己的形象:“林姑娘,我没事,雨天路滑你小心点,我这就上来送你下山。”

安芝没忍住捂嘴笑了,这人是真吃不够教训。

“薛少爷,你别乱动啊,小心伤着,我这就帮你去叫人。”趁他没起来前,安芝带着宝珠赶快从这一段台阶下去了。

底下好不容易起来的薛成立,摔了满身疼,没等来安芝去叫人,却等来了在内寺吃了闭门羹,不得不打道回府的薛夫人。

这边簇拥的是一群,下台阶时直接撞上了狼狈不堪的薛成立,薛夫人的情绪一下激动了:“我的儿,谁把你弄成这样的,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催促丫鬟去取披风来,又给他打伞,这淋了浑身湿透不说,身上还沾满了树叶和泥,像是在底下坡上滚了一圈。

实际上薛成立就是在坡上滚了一圈,身上还疼,可他不在意,他还反问薛夫人:“娘,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上去找人?穿青绿色衣裳的,生的很漂亮。”

薛夫人一愣,哪有什么姑娘,连只苍蝇都没看到:“你这是淋糊涂了是不是!”

薛成立一把扯下披风不耐烦:“不是,哎娘,我有正事!”

“你所谓正事就是去纠缠人家女子。”薛成铭沉着脸,实在是没眼看,拉了叶上珠先行下了小径。

叶上珠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走了一段路后才道:“相公,小叔子不会有事罢?”

“他能有什么事,自己造作的,由他自己受着。”薛成铭看着她,语气温和了些,“娘说的话你不必在意,有些事本就急不得,明日要回京,我陪你再回一趟叶家。”

“嗯。”叶上珠冲他笑了笑,“我没事,娘也都是为了我们好。”

“她是为了我们好没错,但也不必事事都听之。”

待到薛成铭陪她上了马车,望向窗外时,叶上珠脸上的笑意渐渐转了些忧愁,她不在意娘说的那些话,她在意的是他,可他并不懂她。

第29章 故人

春雨一连下了数日, 在安芝准备出发时的这天早上,短短的放晴了片刻。

每一趟出行林夫人都会来送她,这回也不例外, 等着船上一切妥当, 东叔带人检查仔细后, 拉着安芝的手嘱咐:“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您放心,这回去的还是岭西,我下船就联系向导,时刻把宝珠和大福二福他们带着, 绝不会一个人到处走, 下船之后就换男装, 到了一处就给您送平安信。”安芝一样样将林夫人的担心说出来, 又一样一样保证, “您就放心罢。”

“你这孩子,原本你大姐姐这次要回来的,小的生了病给耽搁了。”

“过年姐姐肯定会来的。”安芝将她们给她的护身符都拿出来, “您看啊, 大姐姐捎来的护身符我也带了,您的, 楚芹的, 还有宝珠和东婶给我求的, 我都带着呢。”

林夫人被她这模样逗笑了, 抬手抹了下眼角, 她就是心疼这个孩子, 倘若爹娘都在,又怎么会让她出来独当一面,可如今连安林那孩子都不在。

“好了,先上船去,别错过时辰。”林向升过来扶了妻子,安芝点点头,正与道别,那边东叔身后跟了个人匆匆过来,安芝定神一看,愣住了,怎么是他。

李忱赶路赶的后背衣服都快湿透了,因为他从商行赶过来,带着大少爷交给他的东西,路上遇了事儿马车遭堵,他就一路跑了过来。

“幸亏是赶上了。”李忱喘着气,将手里的锦盒交给安芝,“林小姐,这是大少爷让我交给您的,说是给您的回礼。”

安芝怔怔接到手中:“回礼?”回什么礼?她没送沈帧什么东西啊。

“之前在乔园,林小姐您交给管事两条鱼。”李忱好不容易将气喘匀了,“这是大少爷给您的回礼。”

安芝恍然,可那两条鱼不是送给沈帧的啊,那是她看小团子喜欢,交给管事给小团子当玩具用的,她迟疑了下:“沈少爷将鱼吃了?”

“少爷叫人养着了。”

安芝低低噢了声,看着手中的锦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替我谢谢沈少爷。”

“林小姐一路平安。”知道出船有时辰,李忱也不多打扰,向安芝行了礼后,转身又与林老爷林夫人点头致意,转身离开了。

留下一众不明真相的人,看向了安芝。

林向升:“那不是沈家大少爷身边的李管事?”

林夫人更关切的却是沈家少爷叫人送来的回礼,有回礼就有送出去的,这意义可不同:“楚蝉啊,你与沈家大少爷认识?”

林楚芹也是一脸好奇,安芝见到沈帧那两次,她都不在身边,所以对这事儿一无所知。

宝珠看了看自家小姐,自觉低下头去,也装了一副不知道的模样。

安芝:“…”

身后传起了鞭炮声,安芝啊了声:“时辰到了,义父,义母,楚芹,东叔,我上船了啊!”

说罢安芝拔腿就往上船的板子上走,身形比往日都利索了几分,三两下上了船,冲着大家挥手。

“老爷,我怎么觉得楚蝉在躲着我们。”林夫人看着船上的安芝,转头问还没上去的宝珠,“宝珠,你跟着二小姐出去,可有见过沈家大少爷?”

宝珠捏着帕子摇了摇头:“奴婢不认得沈家大少爷。”

“这就奇怪了。”林夫人总感觉安芝的态度不太对劲。

“这有什么奇怪的,二姐这一年里在商行忙里忙完,沈家也是做生意的,逢年过节送个礼也是常事,只是回个礼罢了,若是有别的意思,就私下相送了。”林楚芹催促宝珠快上船,“东西可都带齐了,别落下什么。”

“齐了齐了的。”宝珠赶快跑上船去,生怕夫人再叫住她问,万一没兜住可怎么办。

待鞭炮放过三响,烧了奉龙王的钱后,随着灰烬洒落到水面上,两艘商船离岸了。

宝珠站在安芝身后松了一口气:“小姐,我险些说漏嘴了。”

安芝看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笑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