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者的眼皮啊,被人给钉起来了!”唐弘业回答说。

眼皮被钉起来了?贺宁一听这话,在脑海当中浮现出了一幅画面,一个人的上下眼皮被钉在了一起,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不过这样诡异的画面就在她的脑海当中一闪而过,她就觉得有些不大合理了。

“把两个眼皮钉起来,是用什么?你说钉,那就应该不会是针线缝起来的,用别的工具的话,一旦刺穿了睑板,那眼球不就破裂了么?”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这会儿倒是觉得有那么一点胃里面怪怪的感觉了。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上下眼皮钉在一起,是用那种往墙壁上钉海报的码钉枪,把上眼皮这样拉起来,”唐弘业为了解释的更加形象,干脆动手捏着自己的上眼皮,给贺宁和汤力比划起来,“这样把上眼皮给钉在眼眶这个位置了,而且还不止钉了一下,每只眼睛都钉了好几下,死者想闭眼睛都闭不上!”

“死者是活着从楼上掉下来的对吧?”贺宁问。

唐弘业点点头:“法医在死者的手腕和脚腕上面找到了捆绑的痕迹,之前应该是被人拘禁起来了,再加上眼皮上面被钉过好几次的那个细节,基本上可以排除死者为了逃生慌不择路的从楼上跳下去的那种可能性,十几层楼啊!除非是觉得跳楼死能痛快一点,否则谁会慌不择路到这种程度啊!所以大家讨论之后,觉得都比较倾向于死者是被人从楼顶给推了下去的这种假设。”

贺宁默默的听着唐弘业说这些细节,心里面有些吃惊,原本她以为唐弘业接手的不过是一起普通的跳楼自杀事件,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之后,把这件事给定性一下,也就告一段落了,没有什么复杂的,可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那可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那名女性死者被人给硬生生钉住了眼皮,让她没有办法闭上眼睛,然后从楼顶推下去,这意味着什么呢?是否意味着将死者推下楼的那个人,对死者怀有非常深的怨恨,所以用这种行为,逼迫死者在坠楼的过程中连闭上眼睛的可能性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存活的希望随着身体的下降而变得愈发渺茫,最终重重的堕入永恒的死亡当中?

那么剪掉死者的头发又意味着什么呢?感觉有那么一点奇怪。

“现场有什么发现么?”汤力听完之后,表情也很认真,继续向唐弘业询问,并且手里面的筷子也不知不觉的放了下去,没有继续吃东西。

“别提了,现场特别乱!”唐弘业叹了一口气,“听邻居说,死者是一名独居女子,但是平日里比较好热闹,她家在那个小区的顶层,小区当初为了促销,买顶楼就送阁楼和天台,所以家里面空间比较大,平时她特别喜欢呼朋唤友的到家里面热闹,聚餐啊,烧烤啊,有的时候吵得楼下和隔壁邻居都挺烦,出事的前一天,她还在家里面搞了这么一个聚会,来了好多人,出出入入的邻居都看到了,而且也特别闹,据说十几个人都不止,闹了一天,第二天走的,然后死者本人没有怎么出现,接着就突然坠楼了。我们到现场一看,确实是够乱的,喝过酒瓶到处都是,烟头到处都是,零食垃圾,到处都是,足迹和指纹就更乱了,随随便便就能提取出好多人的,光是逐一去查指纹库里有没有底子,就得花很久时间!”

他说完话之后,发现汤力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好像正在思索着什么,贺宁也同样是沉思状,不由的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对他们两个说:“哎,你们两个怎么了这是?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严肃了呢?”

“没有,我就是觉得你接手的这个案子,有什么地方…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贺宁一下子也有些吃不准自己的那种异样感到底来自于什么,所以也不敢盲目的发表观点,开了口就有点支支吾吾的。

汤力抬眼看了看她,然后对唐弘业说:“我怀疑你这个案子,跟我们的案子有关。”

“啊?!”唐弘业一听汤力这么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贺宁也赶忙看向汤力,其实她刚才心里面隐隐的有一些这种猜测,可是又觉得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怕突兀的说出来反而闹了笑话,因此有些胆怯的不敢做太多联想,现在听到汤力这么说,她反而心里面有底了一些。

“庄文彬在遇害之前被人穿上了一身连衣裙,女士装扮,”汤力对唐弘业进一步解释自己的猜测,“你那边女性死者被人剪了短头发,穿了西装衬衫。”

贺宁也受到了启发,开口替汤力补充说:“还有钉眼皮那件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高楼顶上坠下来,那种绝望而又恐惧的心情,跟庄文彬被困在旅行箱里然后扔到河中,被水淹没又没有办法挣扎出去的感觉也很像,这两个死者的情况乍看根本没有什么共同点,但是细想一下,又觉得隐约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是那种对死者的外形进行了粗劣的改造,并且用令死者感到绝望的手段,表达一种憎恨的情绪,也许这只是巧合而已,但是平常挺太平的a市,没有间隔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两个案子,都是具有相似的特征,都是让死者在临死前感到绝望的那种风格,你会不会觉得这里面有点什么蹊跷?”

唐弘业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脸上的表情也困惑起来了:“说实话啊,你们没有说之前,我还真是没那么觉得,但是被你们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那种感觉了呢!而且越想就越觉得这里头有蹊跷了!不过这两个死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么?这个我还真没怎么去了解过。”

“不怕,你先介绍一下情况,明天咱们再验证。”汤力对唐弘业点了点头。

第四十六章 狂欢派对

达成共识之后,三个人也没有再多耽误时间,急急忙忙的吃完了饭就结束了工作,回去休息,以便于养精蓄锐应对第二天的工作,毕竟这两个案子之间如果真的有关联,那么整个性质和严重性就都变得大不一样了。

贺宁回到家之后,翻来覆去很久都睡不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绪应该怎么样去归纳,似乎是有些兴奋,但是又感到了有些战栗。兴奋的是卡在瓶颈的案子可能会另有转机,这不失为一个好消息,战栗的则是这两起案子假如真的有关联,那么案子本身的严重程度,还有这个凶手的作案手法,就都要比他们以前认为的要毒辣很多,究竟是有针对性的选择被害人,还是随机挑选哪一个不走运的倒霉蛋,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有多大,潜在的危险性又是什么样的,这里面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到底是转机还是转折,其实也尚不可知。

贺宁睡不着,就干脆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胡思乱想。被困在行李箱里面活活淹死又无法挣脱的庄文彬,还有这个眼皮被人给盯在了眼眶上面,然后才推下楼去摔死的女性死者,这两种逼迫着被害人无可回避的去直面自己死亡的行为方式,虽然说并没有看起来多么的血型,却还是透着一种残忍,这让贺宁忍不住会去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才会让人想到了用这么残酷的方式去结束对方的性命。

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活着的人,其实多少都有那么几个令自己憎恨的对象,只不过是憎恨的程度不同,未必每个人的怨恨情绪都能够达到不计后果的程度,因此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隐忍,少数人选择用一些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的方式去反击,极少数人才会忍无可忍的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去报仇雪恨。

贺宁想起她上学时候的一个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那个老师说,想要做一个好警察,首先是要学会坏人的思路,懂得用犯罪人的思维去考虑问题,只有当你能够揣摩对方的出发点和用意,才能够进一步对动机有所了解,并最终根据对方的那种出发点反过来锁定嫌疑人的身份,成功的将一桩悬案告破。

贺宁当然也有恨过的人,有些说是恨可能有些牵强,充其量只能够算作是憎恶,也有因为某种原因而真是有些记恨的,同样是远远不足以让她动了杀人害命的心思,当然,每个人的个性也有着巨大的差异,有些人并不会把别人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所以报复起来也自然是轻率了一些。她现在就努力的忽略掉种种顾虑,一心琢磨到底是有多恨一个人,才会不仅处心积虑想要杀死对方,并且还要让对方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承受最大的痛苦和恐惧。

想来想去,贺宁觉得除非对方真的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给毁了,并且让自己连能够再努力翻身,重头再来的机会都没有,否则自己不会有那样的决定和手段。而即便是一辈子都被毁了的程度,装进旅行箱和钉眼皮姑且说得通,那穿裙子和剪短发呢?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贺宁晚上在局里的时候,听着唐弘业讲述那个女性死者的死状,心里面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是当时她也有些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感觉到了什么,现在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琢磨了半天,她的感觉也愈发的清晰起来,原来最让自己感到怪异的是性别上面的交错。原本庄文彬身上的连衣裙,让她和汤力做了无数的联想,从异装癖,到传统观念里让男人穿裙子的羞辱举动,甚至冯拥军自己提到的那种理由——庄文彬一辈子喜欢跟女人纠缠不清,索性死的时候就让他穿女装好了,可是现在唐弘业遇到的却是把一个长发及腰的女人硬生生剪成了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还身穿白衬衣黑西装这种中性甚至说偏男性的服装,这又意味着什么呢?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并不是为了侮辱,而是代表着某种含义呢?

两个人,一个是男的,却被装扮成了女人,另外一个是女人,却被穿了西装剪了头发,变成了乍一看好像是男性一样的特征,这么做假如并不是为了最初他们推测的那样,出于某种羞辱的目的,那么到底会是意味着什么呢?

贺宁忍不住在这个问题上面陷入了沉思,越想越迷糊,到后来实在是困倦了,脑子里面好像是一坨浆糊似的,什么也想不清楚,便慢慢的陷入了沉睡当中。

第二天一早到了公安局,这一次贺宁和汤力并没有着急继续围绕着庄文彬展开调查,而是先对那名女性死者进行了一番了解,这些事他们也没有去向杨成做汇报,毕竟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交集存在,这个还有待进一步的确认,两个案子是否能够并案处理,要不然就是作案手法上面有非常明显的一致性,要不然就是两名死者之间有着一些关联存在,眼下两个案子的作案手法很显然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一致”,那么想要说服上级,就需要找到两名死者的关联了。

唐弘业手头这桩案子的女性死者名字叫做刁念华,今年三十六岁,未婚,是a市某银行的一名职员,职位大概属于中层管理,亲戚都不在本地,a市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独居于此,平日里因为性格外向,所以比较喜好社交,三教九流的朋友数量不少,这一点从她家里隔三差五的聚会就可以大概感觉出来。

三个人去刁念华生前工作的银行了解情况的时候,发现那边的人说起刁念华来,表情里面都或多或少的透露着一种古怪,似乎有那么一点反感,有那么一点顾忌,还有那么一点日爱日未,每个人都含含糊糊,谁也不肯明说。

几经周折,他们才终于遇到了一个性格相对耿直一些的大姐,已经五十出头了,说起刁念华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毫不遮掩的怨气。

“你们也觉得别人说起她来的时候不对劲儿了是么?”这个大姐自称姓车,平日里在工作上与刁念华有些交集,说起刁念华来语气也不是特别好听,“我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我是什么也不在乎,什么顾虑也没有,有什么说什么,那些人怕得罪人,怕话传出去,我不怕!刁念华在我们行,那就是吃白饭的!她手里的那一摊工作,都是别人在替她搞定,从来都不是她自己真的去负责。你们见过哪个银行上班的人,早上想几点来就几点来,下午想几点走就几点走的?有的时候一个不高兴,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哪怕是手上起了倒刺这种狗屁借口都可以,说不来就一连好几天不见人影,回过头来到了月底,工资居然还正常算的!一毛钱都不会给她刁念华少开,这种好事儿,换成别人可能么?绝对不可能!”

“那为什么刁念华的待遇这么特殊呢?”贺宁问。

车大姐哼了一声:“谁知道她到底是搞定了哪一尊大神啊!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究竟她背后那位是个什么来头,反正我们行长对她都挺客气的,有什么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背后的那个人,肯定比我们行长有能耐呗!”

“你指的是…她与别人有不正当关系,所以对方给她做靠山?”

“要不然就凭她,学历学历也拿不出手,水平水平也没见着有,凭什么能混到今天这个程度啊!”车大姐撇撇嘴,“而且我听说,她背后的男人那可不是一个两个,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了,没见都这个年纪了也没找对象么,怎么找啊?找了的话,还能方便跟别的男人来往了么!她现在住的那个房子,都是别人给花钱买的,这事儿可不是我造谣,那么大的一套房子,总面积都快要奔二百平了,她付全款买的,就咱们本地的这个房价,你们信么?而且也是巧了,咱一点儿都不乱说,给她买房那人当初付款的账户就是我们本行的,姓名我都知道,干嘛的我也知道,只不过这事儿估计你们也不太在意,我就不说出来了。”

哪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给刁念华买了一套房子这件事,贺宁他们确实并不太在意,他们比较在意的是刁念华与庄文彬之间的交集,依着车大姐的这种说法,刁念华的异性关系也是比较复杂的,对感情可能没有什么忠诚度可言,这一点倒是与庄文彬略有相似,只是不足以构成什么关联。

“你知不知道刁念华是否认识一个叫做庄文彬的人?”贺宁问车大姐。

车大姐摇了摇头:“这个名字倒是没怎么听说过,我不敢肯定这人跟刁念华有没有什么关系,反正私下里我们内部比较确定的那几个里头没有这个名字。”

单位同事对刁念华的印象和态度是这样的,汤力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跟着唐弘业他们走访了几个在刁念华坠楼前一天,曾经到她家中与她聚会的朋友,想要听一听这些人有没有什么别的说法。

一个比刁念华要年轻不少的二十多岁姑娘在被询问的时候,这样对汤力他们说:“我跟刁念华是通过别的朋友认识的,就是觉得她挺潇洒,别看比我大不少岁,但是玩起来疯起来,跟同龄人差不多,所以平时还算玩得来,不过我没有她自由时间那么多,平时上班的时候没有什么机会碰面,就休息放假的时候,她有时候张罗开party,就招呼大家去她家,我就会去,刁念华挺受欢迎的。那天晚上聚会的时候也挺正常的,绝对不像是能自杀的人,她还跟我说想要换台车呢,听说我朋友在二手车交易这一块有熟人,想让我帮忙联系联系,咨询一下,看看她那台车能不能给卖个好价钱,回头她好添点钱,再买一台更好的suv开开。哦对了,她还预定了下个月出国旅游呢!去马尔代夫还是哪里的来着,当时把我们给羡慕的,一通起哄,问她跟什么人一起去那种蜜月圣地,她也没说,神神秘秘的,反正怎么看都是属于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不可能自杀的哪一种。”

“那天聚会,人数有限制么?”汤力听完之后问了一句。

那姑娘摇摇头:“没有啊,人挺多的,中间饮料啊酒啊小零食啊这些还不够吃了,有人出去买,回来叫不开门,因为屋里音乐声有点儿响,所以后来干脆怕有人被关外面敲门和打电话都没人能听见,索性就不关门了,一直开着门,进进出出也方便,反正顶楼么,也没有什么人上上下下的。中间隔壁邻居还过来探了个头,嫌我们太吵,让我们安静一点,我们也没搭理那家人,后来那家人看我们不理睬,就也没有再过来打听过这事儿。”

“离开的时候谁是最后走的?”

“那可就记不清了,人太多,而且到后来喝的也不少,刁念华有个特点,作一宿都没事儿,但是结束了就得走,不能在她家里过夜,所以后来我们一大群人就呼呼啦啦的都走了,电梯一波坐不下,等了好几趟,走的时间都差不多。”

唐弘业连忙又问:“那临走的时候刁念华在干什么?大门关好了么?”

“关好了!关好了!”那姑娘一听这话,赶忙点头,生怕因为这件事情遭到误会,“当时是她到门口来送我们,后来嫌我们半天都下不去,她困了,就先回去睡,门是她自己关的,反正我看着是关好了,实际上我也没回去再拉一拉试一试,那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你说邻居曾经抗议过?”贺宁问。

姑娘对这件事十分笃定:“是,那个邻居岁数也得有五六十岁了,说家里还有老人,刁念华跟我们说不用理,我们还有朋友开玩笑呢,说那个邻居五六十岁了,自己本身就是老人了,老人家里的老人,岂不是活化石什么的。”

第四十七章 陈年旧事

向刁念华的这种朋友询问是否认识庄文彬基本上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贺宁他们也没有跟这个女孩子浪费太多的时间,道了谢之后,转战了刁念华的邻居家,刚好在案发当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一天刁念华家里面聚会实在是太吵闹,所以躲出去了,还是因为另外的什么原因,上一次唐弘业他们想要上门了解一下情况的时候,邻居家里大门紧锁,没有人在,这一回也不算是多跑一趟。

好在这一次他们上门去,邻居已经回来了,给他们开门的果然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岁上下的阿姨,穿着打扮比较得体,只是看起来略显疲惫,看到有警察找上门来,略微有些吃惊,当得知是隔壁邻居出了事,所以警察上门来了解情况之后,就不再有任何的惊讶,而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那个女的啊,唉,把生活搞成那个样子,我原本就说早晚要出事的,”邻居阿姨把贺宁他们三个人招呼进屋,让他们在客厅里坐下来,还客气的倒了几杯水,这才坐下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家遇到这样的邻居,也真是‘走运’了!你们今天来的也是巧,再早来一个小时,咱们都不遇着,那天隔壁那家不是又找来一群人吵吵嚷嚷的闹么,我们去抗议了也没有效果,最后硬是把我们家老太太的心脏病给吵犯了…唉,大半夜的又叫救护车去医院,唉!”

贺宁连忙安慰了邻居阿姨几句,看起来邻居阿姨和刁念华之间的邻里纠纷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矛盾颇深,即便是知道了刁念华已经死去的消息,仍然没有办法以“死者为大”的理由去克制自己的不安和怨气。

“真是没见过这女的那样的,我那天晚上实在是被吵得受不了,之前她就总这样,我报过警,警察也来过,来的时候跟她说,她就嗯嗯啊啊的答应,态度那叫一个好,一句二话也没有,结果等人家扭头一走,她就把声音开的比原来还大,我就只好再打电话报警,警察来了她还是之前那一套,态度就是好,警察只能教育批评,人家态度又特别好,除了屡教不改没有别的毛病了,别的也没有什么能做的,每次警察只要一走,那边立刻就声音更大,有时候还故意敲墙,也不知道是她那个人报复心重,还是她那帮狐朋狗友一肚子坏水儿,反正这么折腾了几轮,我们也放弃了,不报警了,报警有什么用呢,除了折腾人家晚上值夜班的警察,根本也解决不了问题,干脆就忍了吧!”

邻居阿姨满是怨怼的说:“最气人的是什么你知道么,我们这边那天晚上老人心脏病发作,兵荒马乱的打电话找120,120来了之后用担架车往下送老人,我们这边里里外外的折腾,傻子都能听得出来是家里老人有急症了,我之前也跟她们那边说过,希望她们小声一点就是因为家里老人心脏不好,结果从头到尾那家都没有出来过人,还特别大声的在家里面放电影,应该还是什么恐怖片那种,鬼哭狼嚎的,听着都渗人,说的也都是外语,我当时一肚子火,但是毕竟赶紧送老人去医院是最重要的,所以就没理那边,后来老人情况稳定了,我回家来休息的时候才听邻居说了,说我们家隔壁那个女的跳楼自杀了。”

“并不是自杀的,她是被人从楼上推下去摔死的。”考虑到对方的年纪比较大,贺宁没有太具体的去描述刁念华遇害的细节,只笼统的纠正了一下事情性质。

邻居阿姨还是吃了一惊,原本她似乎已经认定了刁念华就是跳楼自杀的。

“被人推下去的啊!我还以为是她喝多了想不开,或者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呢!”她惊讶的说,“这是得罪人了?反正倒也难怪,成天私生活那么乱,不得罪人那才有鬼呢,幸亏我家孩子不是那样的,不然啊,我真的是要被气死。”

“你是说刁念华平时的作风…不太严谨?”汤力斟酌了一下用词。

邻居阿姨摆摆手,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就比汤力要直白很多了:“那不是不严谨,是非常的混乱啊!我在这儿都住了有年月了,跟这个女的做邻居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开始的时候说实话,我对她印象还挺好的,白白净净的,讲话好像也还挺斯文,时间久了才发现那都是装的。不过了,这都是后话,最开始我发现这女的不对劲儿,是她总跟男的一起回来,而且还总是换人,有的时候高个子的来,有的时候矮个子的来,有的时候今天还跟这个呢,明天就又带回来一个长得不太一样,以前没见过的,而且那态度也绝对不是家里来亲戚,或者来个普通男同事之类的。就是这样,我们也没敢太乱猜,平时见了面也照样打招呼,结果就那段时间,那女的就出了点事,她被一群人堵在家里面给打了。”

“这是怎么回事?”汤力赶忙问。

邻居阿姨说:“当时我不在家,不过我老伴儿还有我孩子正好在,听到隔壁又吵又骂,而且还是在走廊里面,就有点害怕,不知道是什么事,赶紧出去看看情况,然后就看到一群人乱哄哄的把那女的揪出来在走廊里面打,打的可重了,又挠又踹的,等后来结束了之后,我还在走廊里头看到那么老长的一绺头发呢。我老伴儿跟我孩子出去一看这架势,拉架也拉不开,就说是要报警,那些人一听要报警,就骂骂咧咧的走了,听骂人的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那个女的把人家的男人给睡了,还花了人家不少钱,被人家老婆知道了之后,带着娘家一群人过来把这女的给狠狠的揍了一顿,要不是我们家里人出去干涉,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过后那女的被打的不轻,我们家还帮她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过来,据说去到医院里头一检查,轻微脑震荡,肋骨断了两根,过后她也没敢声张,也没敢打官司什么的,一个人出院回家来了,那之后老实了好一阵子。”

“那你见过这个人么?”贺宁拿出庄文彬的照片递了过去。

邻居阿姨结果照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摇摇头;“没有,我应该是没有见过这个人的,来过这里的男的,我有印象的里头,要不然就比他年轻比他长得好,要不然年纪跟他不相上下的呢,感觉派头又比他大,像他这么其貌不扬的还真没怎么见着过。说句不大中听的话,那女的给我的感觉就是,要不然就找年纪大一点但是有钱有权有能耐的,给她好处,要么就是跟比她年纪还小,长得挺精神的小伙子来往,估计那就是她贴人家钱花了吧!”

“刁念华还有什么别的比较值得注意的地方么?”贺宁问。

邻居阿姨想了想,摇摇头,继而又好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啊,对了,她有一条腿有一点点瘸,不仔细留意看不出来,平时走路她都是慢悠悠的走,所以谁也没发现,我有一次回家在楼下,她正好从后面过来,有点下雨了,她想让我帮她留个门,所以就小跑了几步,这一跑起来我就看出来她的脚是跛的了,那个时候我们当邻居的时间还不长,也还算是挺和平共处的,毕竟别人的私生活怎么样跟我也没有关系,我也不好太评头品足的,毕竟没碍着我什么事儿嘛。所以当时我还挺关心的,就问她是不是扭到脚了什么的,她说不是,她之前出过一次车祸,人没有什么事儿,就是脚骨折了,落下了一点后遗症。我那会儿是挺相信的,还挺替她觉得可惜的,挺有气质的一个女人,也算挺好看的了,这脚偏偏在车祸里头留了后遗症,也算是有点小瑕疵吧。后来出了她被打的那件事之后,我就有点忍不住觉得,保不齐她那个所谓后遗症,也是以为之前偷了别人家的男人,所以才被人给打瘸了吧!哦对了,自从她那一次被人打断了肋骨之后,就算是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在乎面子了,动不动就在家里聚会,隔三差五就吵吵闹闹的,后来的这么老长时间里头,我家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安静过。”

跟邻居阿姨聊了一会儿,基本上她能够提供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信息,到底刁念华死前的聚会当中有多少人出席了,作为邻居她可说不清楚,那些人都是姓甚名谁,她就更加没有办法掌握了。

走访了一天,到了晚上,几组人马凑在一起开了一个碰头会,交流了一下彼此之间的收获,最后他们发现,刁念华遇害之前张罗的这一次聚会,规模照比她以往的那些次,可以算是空前巨大的,除了她认识的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被她邀请过来参加聚会的人,又呼朋唤友的叫来了一些原本与刁念华并不算相识的其他熟人,所以到后期人数估算起来可能已经超过了二十个人,被走访的对象互相可以指认出一些参加聚会的人,但是谁也没有办法说全了到场的所有人的姓名,谁什么时间来的,又是什么时间走,根本就没有人掌握的到,就连刁念华家的防盗门到后来也是好像城门一样的大敞四开,随便人出出入入。

那么这样一来,就存在着两种可能性了,一种是那个推刁念华下楼的人,是受邀前往参加聚会的人当中的,此人也有可能认识庄文彬,并且对刁念华怀恨在心,所以在聚会之后偷偷留了下来,然后等到人都走掉了之后,才开始对刁念华下毒手。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因为大门是大敞四开着的,凶手可能并没有在刁念华的邀请之列,但是趁着出出入入的人多,干脆就混了进去,潜藏起来,等到其他人都走了之后,才出来对刁念华动手。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只可惜刁念华的家里面并没有设置什么监控摄像头之类的装置,一次很难加以判断。

既然不能够从案发之前参加聚会的人身上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贺宁和汤力他们又把视线转移向了刁念华的旧同事身上。这一次他们注意到的旧同事,并不是刁念华出事之前工作的那家银行里的工作人员,而是另外一家银行,根据他们所掌握的工作履历,刁念华是差不多六年前调到这个银行的,在此之前她虽然也从事着银行系统的工作,不过却是在另外一家银行里面。

商量了一下之后,贺宁他们决定分头行动,第二天分成几组,去刁念华之前工作的那家银行,寻找当年与她关系还算密切的旧同事,看一看能不能从一些关于刁念华的陈年往事当中挖掘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尤其是关于庄文彬的部分。

第二天,他们按照事先商定好的计划开始了进一步的走访调查,这一次贺宁和汤力的运气还不错,他们联系到的这名银行工作人员,曾经与刁念华在同一个部门,那时候刁念华年纪也还不大,比较年轻,职位也是普普通通,所以说起关于她的事情,这位工作人员并没有像后来刁念华工作的那家银行里的同事一样讳莫如深,说起刁念华来,尤其是得知了刁念华的死讯之后,也还是感到十分惋惜的。

“刁念华挺有头脑的,”这个和刁念华年纪差不多的王姓女职员说起话来人倒是挺实在的,感觉性格也比较单纯一些,“她就总说树挪死,人挪活,做人就得敢折腾才能有收获,我就安于现状,所以现在就还是在原单位,这个程度,人家当初也不知道怎么考虑的,居然就调到别的行去了,而且去了那边之后还平步青云,升了官了,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啊!这都是命!”

这人似乎对于刁念华的绯闻并不是十分了解,也可能是刁念华当初在这里工作那会儿,作风还比较端正,或者至少行为比较隐秘,不那么容易察觉。

贺宁拿出庄文彬的照片,递给对方,问:“这个人你认识么?”

对方接过去看了看,起初没有认出来,仔细辨认了一番之后,终于有了印象:“这个人好像是当初刁念华的男朋友啊!”

第四十八章 破罐子破摔

终于有人认出了庄文彬,这一突破让贺宁他们都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振奋,找到了这两个被害人之间的关联,这就距离成功并案又近了一步,并且也证明了之前他们的分析和判断都是正确的,没有什么大方向上面的失误。

“这个人是刁念华以前的男朋友?”贺宁故意装作有些吃惊的样子,“两个人看起来年龄好像…相差的也不是很小吧?你确定是她以前的男朋友么?”

“确定啊,这都多少年了,十几年有了吧,刚一看到照片我就觉得像,但是有点吃不准,仔细看了看,确定就是他,没错的,”旧同事非常笃定的点了点头,“刁念华还在我们行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被借调出去,跟她当时那个男朋友认识的,后来借调结束之后,那个男的还动不动过来接她下班,两个人感情可好了呢!刁念华那时候确实是比较喜欢年纪大一点的男人,她说她小时候父母离异的早,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开家,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所以她就一直特别喜欢成熟的男人,觉得那样就好像特别有安全感似的。反正这也不碍着别人什么事儿,我们也不好对别人喜欢找什么样的对象去评头品足,你们说是不是?”

“那后来他们两个是为什么分手的呢?”贺宁在心里面估算了一下时间,刁念华今年三十六岁,这位旧同事说刁念华与庄文彬“谈恋爱”的时候是距离现在十多年前,并且当时刁念华已经在银行工作了,两个人是借调过程中认识的,从时间上面来看,当时庄文彬早就已经和许静结婚成家,连孩子都已经有了,而在借调期间内与女同事发展出越界的男女关系,这倒也有些符合庄文彬的做派。

“哟,我还真有点记不清了,感觉好像是不了了之,也没怎么提起来,反正就是分手了…”这位旧同事仔细的想了想,“在那之前,刁念华请了假出去旅游了一趟,结果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哦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从那之后就没怎么见过刁念华再跟她那个男朋友在一起。那次出事儿,对刁念华的影响挺大的,我估计两个人分手也跟那一次的事儿有关系。”

“车祸很严重么?对刁念华造成了什么影响?”

“刁念华因为那一次车祸,好像是有一只脚骨折了,还…掉了个孩子。”旧同事最后的那一句话说的并不是十分笃定,所以略显得有些没底气。

“掉了孩子这个事情靠谱儿么?”唐弘业开口问,之前刁念华脚在车祸中骨折过的这件事情,邻居阿姨提到过,并且也是从刁念华口中得知的,所以这件事的可信性还比较高,只是掉了孩子的这件事之前并没有听什么人提起来过,这位旧同事说的也是含含糊糊,就由不得唐弘业不开口去确认一下了。

“应该是靠谱的吧,我当初也没好意思太仔细去打听人家这事儿,就是出了车祸之后,她不是不能马上回来上班么,单位就安排了两个同事过去医院代表大家看望一下,本来那俩同事觉得,脚骨折了,肯定是住骨科吧?结果到医院的骨科一打听,没有刁念华这么个人,再一打听才知道,住妇产科那边呢,过去一看,刁念华是卧床休息呢,脚上也打着固定,问她怎么不住骨科,住到妇产科了,她就支支吾吾的说出车祸之后顶着肚子了什么什么的,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后来那俩同事也大概感觉出来了一点儿,也就没有深问,但是这世界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回来之后没多久,大家伙儿私下里都知道了,八成是掉了孩子,所以才得在妇产科里头住院修养,毕竟比起来的话,脚伤就不算什么了。包括后来两个人不了了之的就分了手,说不定也是因为掉了孩子这件事给闹的。”

“刁念华本人没有跟你们提起过为什么她的男朋友突然就不跟她来往的这件事么?”贺宁问。

旧同事摇了摇头:“反正跟我在一个部门的时候是从来不提的,后来伤愈出院以后,感觉刁念华就好像是把她那个男朋友给忘记了一样,根本提都不提这个人。不过我感觉那件事对她的影响也挺大的,打从那以后,她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了的那种倾向,谈恋爱什么的也不像以前那么严谨了,之后她也接触过几个人,反正…在我看来都是不怎么靠谱的那种类型,反正要不然就是长得挺好看,但是一看就让人觉得是小白脸儿,吃女人饭的,要不然就是有钱是肯定有钱,但是年纪啊长相啊,就没太有法儿看的那种,但是大家也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这种事我们也不好太去评价什么,所以谁都没开得了那个口去劝她什么。”

为什么刁念华会在那一次车祸之后,突然之间开始对庄文彬讳莫如深起来了呢?先前那么高调的在单位里面公然出双入对,之后又不声不响的就结束了恋情,刁念华到底对庄文彬的已婚身份是否知情呢?贺宁有些疑惑了。

得到了这一消息之后,在结束了对这位旧同事的询问之后,贺宁和汤力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唐弘业,他们两个联系了许静,询问是否庄文彬在十多年前曾经出过车祸的事情,许静那边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有过,那啥十一年多以前的事儿了,”许静回答的非常爽快,似乎对这件事印象非常深刻,连仔细回忆一下都不需要,“那时候庄文彬刚从亲戚那边买了一台二手车,当年来说,在咱们这种级别的城市,私家车还没像现在这么普及呢,那会儿谁有一台私家车也是挺有面子的事儿,正好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单位派他出去出差,当然了,现在回头想一想,到底是真出差还是假出差,我可就说不准了,总之就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他非要自己开车去,不坐火车客车什么的,说是单位会给他报销油费,我也没怎么管他,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出车祸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呢?庄文彬当时有没有受什么伤?”贺宁问。

“要是伤了倒好了,死了才好,就没有之后这么多烦人的事儿了不是么,”许静有些恨恨的说,在彻底和他们坦白了自己和庄文彬的情况之后,许静便再也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内心情绪了,“他人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把车给撞坏了,说是在公路上为了躲别的车,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最后就是车子撞在路边的水泥柱子上了,车前脸儿撞瘪了一大块,里面倒是没有什么大毛病,他自己除了被吓得够呛之外,其他也没有怎么着,哦,好像是胸口什么的撞青了好几块,不过那都不算事儿,就忽略不计,等于是没有什么事儿了。”

“车子之后是怎么处理的?”汤力忽然开口问,似乎很关心车的情况。

许静回忆了一下:“车…好像就是前面那个机盖变形了,车灯撞碎了,回来修了修,花了当初好像两千还是三千啊,反正那会儿也不算少了,这还是找了熟人,没收人工费的情况下呢,车子修好以后庄文彬就不开了,说是吓着了,不敢开,没过多久就把那辆车又给转手卖掉了,里外里等于白搭进去好多钱,我还为了这件事跟他大吵了一架,但是吵也没有用,他还是把车给卖了,根本拦不住,非得说那台车没开几天就出事儿,晦气,我说根本就是他自己驾驶技术不过关。反正就是这么个过程,那时候其实庄文彬就不爱着家,不爱让我过问他的事情,所以我除了一肚子火之外,也什么事儿都干涉不了,都是他自己拿的主意。”

贺宁听她这么一说,倒好像是对汤力方才问那番话的意图也转过弯来了,于是便又问:“那当时那台车的车牌照是多少,你还能记得么?”

“这个我可就记不住了,”许静摇摇头,不过她很快就又想到了什么,“哎…之前庄文彬刚买那台车的时候,觉得牛的不行,还跟那个车子照过相,我回头给你们回家里去翻一翻吧,要是以前他的旧照片没有被我一生气都给撕了烧了扔了的话,说不定能找到那一张,不过车牌照有没有露出来我不能保证。”

“没关系,你尽量找吧!而且最好尽快!”贺宁对她说。

许静满口答应了,对于她的这种口头承诺,贺宁和汤力倒也没有特别担心,毕竟以现在的这个状态来看,她应该还不至于那么想不开,在配合警方的事情上推三阻四,毕竟她自己本身的嫌疑都还没有洗刷干净呢。

“哦,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刁念华的人?”贺宁最后又忽然问许静。

许静听了这个名字之后,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不认识,姓刁的话,这个姓氏挺不常见的,我如果认识,哪怕是听说过这么一个人,都应该能有点印象,不可能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刁念华…听名字是女的吧?该不会又是和庄文彬有一腿吧?呵呵,现在你们告诉我这个,我估计都不会有什么惊讶的!这女的又是什么来头啊?干什么的?多大岁数?跟庄文彬好过多久啊?”

虽然说庄文彬和刁念华确实曾经有过一段情,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贺宁可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给许静,免得许静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万一又闹什么情绪。

“刁念华是我们发现的另外一名死者,她的死和庄文彬的死有可能是出自于同一嫌疑人。”贺宁给了许静这样的一个解释。

许静一听这话,原本的紧绷也略微松弛下来了一点,甚至还松了一口气:“那这样一来,是不是就等于说能够证明我没有嫌疑了?我又不认识这个叫刁念华的人,不可能把她也给杀了啊,你们说是不是?这不合理啊。”

“照片的事,还请你尽快帮我们找一找。”贺宁并不打算正面回答许静的这个问题,不管是从主观的私心出发,还是从客观的严谨态度出发,于是她再一次回避了许静的问题,向她强调了一下照片的事情。

许静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参加了这么多年社会工作的她不可能看不出贺宁的态度,于是便也没有纠结于自己的嫌疑是否已经被洗脱的问题,答应了一定尽快找,尽快给贺宁他们一个确切的答复,想办法确定车牌照。

折腾了一天下来,结束了走访工作之后,贺宁和汤力也还不能马上就下班,他们还得回局里开碰头会,向杨成汇报这件事,准备正式并案处理。

回到局里的时候,杨成也还没有离开,正好他们几个就把具体情况做了一番汇报,杨成听说这两个案子的死者居然有关联,也是吃惊不小,连忙给他们开了一个会,听取了最新的进展之后,也同意他们认为应该并案调查的处理方法,让汤力他们先着手继续按照现在的思路去调查,他这就准备向领导请示,争取尽快得到答复。

在碰头会开完了之后,杨成把几个人留下来再单独叮嘱几句,其他人就可以继续去处理没有做完的工作,或者回家去休息,贺宁重新回到办公室,着手处理冯拥军的事情,等到刁念华的死是否与庄文彬有直接关联这件事情最终确定,冯拥军是否具有作案嫌疑这件事就也会有个定论,毕竟在刁念华出事的当时,他已经被限制了行动自由,不可能出去作案,只要排除掉合伙作案的这种可能性,那么冯拥军的嫌疑就可以消除掉了。

然而那样一来,就又冒出了另外的一个问题。

如果说冯拥军并不是杀害庄文彬的人,他之前说的所有的话也都是事实,那么带有他dna的头发又怎么会出现在庄文彬的尸体上呢?

第四十九章 蛔虫来电

冯拥军的头发能够出现在庄文彬的身上,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两个人曾经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所以冯拥军的头发无意当中掉在了庄文彬的身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察觉,于是这根头发就随着庄文彬一起被装进了行李箱里面。

可是偏偏冯拥军又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尾随过庄文彬了,这些都是他自己空口无凭的说法,就连许静都不知道庄文彬日常的行踪轨迹,庄文彬自己又是已经死无对证,就更加的没有办法证实。

正在捉摸着,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贺宁被电话铃声唤回了注意力,赶忙伸手拉过听筒,接听起电话来,一接起来,就听到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你好,是刑警队么?我想找一下汤力哥哥,他下班了没有?”

“你是关昕吧?”贺宁一下子就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其实就算是认不出声音来,就那甜腻腻的称呼,也不可能再有别人了,“汤力还在开会呢。”

电话那边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略微有那么一点点不情不愿的应了声:“哦,是大姐姐啊…你怎么还没下班走啊?汤力哥哥在开会,你都没在开,那不下班,还在单位里呆着干什么呀?等汤力哥哥开车送你回家么?大姐姐,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哦,你说现在的公共交通多发达啊,你不应该为了站那么一点小便宜就让汤力哥哥多浪费汽油钱呐!咱们女孩子也应该自立自强不是么!”

“是,你说的没错,”贺宁的语气仍旧是非常和善的,但是她的耐心却已经基本上被磨光了。自己从来没有冒犯过这个小姑娘,对方却几次三番的对自己说一些貌似无心,实际上却饱含恶意的话,贺宁从来都不是什么随便人**的软柿子,只不过之前是看在汤力的面子上,一直没有计较罢了,而汤力的面子也不是可以重复使用没有限制的免死金牌,“作为一个自立自强的新时代女性,通常来讲我都尽量不去给别人添负担,不管是朋友聚会还是闺蜜碰面,从来不会拉‘赞助商’去负责请客掏钱就是了。”

“大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关昕似乎有些不高兴了,语气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责怪,并且似乎又还夹杂着一些委屈和无辜,“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干嘛扯上汤力哥哥请我们吃饭的那件事?你了解我跟汤力哥哥的交情么?凭什么说我是拉赞助占便宜呀?而且那天你不是也去了么!要说占便宜,你也有份,现在说起我来义正言辞的,你怎么好意思呢?!我看你比我大,所以叫你一声大姐姐,你可别欺负我小。”

贺宁并不打算浪费口舌去跟关昕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打嘴仗,只不过是不想继续对关昕的冒犯忍气吞声而已,所以便言简意赅的对她说:“既然你觉得委屈,那下回在没有了解到我们平时的工作情况之前,就也不要盲目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抢占什么道德制高点吧。我这边还有工作,等汤力散会了我让他联系你。”

说完,她也不想再听关昕啰嗦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继续处理自己手头的工作,又过了一会儿,汤力他们散会了,从杨成那里回到了办公室里面,唐弘业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时间,问其他人:“你们饿不饿?出去垫垫肚子?”

忙了一天,到这个时间,面对这种提议,当然不会有谁还会表示反对,于是大家都准备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就一起出去吃一顿再回家,汤力过来和贺宁商量了一下关于冯拥军的事情,说完了正事,贺宁才腾出空通知他。

“哦,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吧,你的小蛔虫打电话过来找你来着。”她带着一点戏谑,表情却又格外一本正经的对汤力说。

“什么情况啊?什么小蛔虫啊?这个代称听着怎么感觉既有点可爱,又有点恶心呢?”唐弘业向来是比较热衷于各种八卦信息的,一听贺宁这么说,立刻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尤其还是关于几乎堪称“八卦绝缘体”的汤力,这就让他更加感到好奇了,连忙凑过来,“老汤,什么情况啊?什么小蛔虫啊?”

汤力也是一头雾水,略显茫然的看着贺宁,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贺宁耸耸肩;“关昕,你的那个小小青梅竹马,来电话找‘汤力哥哥’。”

她并没有提后面关昕莫名其妙指责自己的那一部分,虽然不大令人愉快,但贺宁自认为对付关昕这样没有什么口德的小姑娘还不在话下,要是脸这么一点点事都要第一时间给汤力打小报告,那自己也未免有些太逊了。

“哎哎?什么情况啊?这里头有什么隐情啊?”唐弘业来劲儿了,用肩膀撞了撞一旁的汤力,“看不出来啊,你这样的老木头疙瘩,居然还有青梅竹马这么高端的配置呢?一起工作好几年了,我可一点儿没听你透露出来过,你这老小子还潜伏的挺深啊!哎,贺宁,老汤的青梅竹马,你见过么?长得好不好看啊?多大年纪?你怎么给人家起了那么个名字,还叫什么小蛔虫啊?”

“年纪不大,长得还挺好看的,”贺宁比较客观的说,“其他情况你问汤力吧,毕竟是他的青梅竹马,我给你提供线索算是怎么回事儿啊!再说了,小蛔虫可不是我给人家取的名字,是人家自己说的,她就是她汤力哥哥肚子里的小蛔虫。哦,说起来,跟你也有点关系,人家给汤力送来的饺子,之前被你给吃了。”

“哦!送饺子那事儿啊!那我有印象了!可惜人没见着!老汤,找机会把你的小蛔虫给叫来一起认识认识吧!毕竟青梅竹马这种事…”唐弘业笑得一脸日爱日未,冲着汤力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

汤力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她只是我老邻居的女儿。”

“都哥哥妹妹的了,还老邻居的女儿…”唐弘业起初不太相信,不过他看汤力的表情似乎是认真的,便又活了心思,“哦,看样子还真的就是老邻居的感情啊!那就更好了,咱们刑警队僧多粥少,优质光棍儿好多呢,小姑娘喜不喜欢跟她汤力哥哥一样当刑警的?她身边有没有小姐妹好朋友什么的有这种择偶偏好的?问一问,抽空联谊一下嘛!要是能解决哪个兄弟的终身大事也挺好嘛!”

汤力不吭声,以贺宁对他的了解,他很显然是并不想淌这一趟浑水。

“她有说什么事么?”回避了唐弘业的提议之后,汤力又问贺宁。

贺宁摇摇头:“她什么也没跟我说,就光说让你给她回电话。”

汤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想了想,又继续去处理手头的事了,贺宁见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给她回个电话么?”

“时间不早了,明天白天我抽空再打电话。”汤力回答说。

既然当事人“汤力哥哥”都这么决定了,贺宁便也没有再多过问,自己莫名其妙被关昕如此针对都还是一个无头公案,她也没有闲心去管别人的闲事。

等大家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又商量了一下第二天的工作安排,然后就一起到附近找了一个营业时间比较晚的小饭馆,解决一下最基本的果腹问题。

饭吃到了一半,汤力的电话响了,他把手机摸出来一看,来电话的是关昕,他又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方的时间,这会儿早就应该接近了大学寝室的熄灯时间,这个时候关昕还打电话过来会是为了什么事呢?汤力皱了皱眉头,起身到一旁去接了电话,很快他就又返回来,凑到贺宁耳边,小声对她说;“你能陪我去趟医院么?关昕进了急诊,自己一个人,我怕这个时间,我自己去会不大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