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原本是想要拒绝的,毕竟关昕给她的感觉并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她巴不得越少跟这个小姑娘打交道越好,但是想一想汤力的处境,还真是有些不大方便,听他的意思,关昕摆明了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在医院里面,具体情况怎么样谁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也不早了,让汤力自己过去的话,的确可能会有诸多不便,虽然说关昕这个人挺不讨贺宁的喜欢,但汤力平日里待自己还是相当不错的,现在他张嘴是希望自己帮他这个忙,并不是去帮关昕,自己不管怎么说,似乎都不应该一口回绝,那样就有些太不够意思了。

“行,那咱们走吧。”这么一想,贺宁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汤力对她感激的笑了笑,好像松了很大一口气似的,然后同其他同事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还没有吃完饭的贺宁急急忙忙的离开了饭店,开车朝医院赶去。

关昕在电话里告诉汤力的那所医院距离他们公安局不算近,距离关昕就读的那所大学同样也不算近,贺宁有些纳闷,不明白为什么关昕会选择了那么一所医院,据她这个外地人的了解,距离关昕那所大学几公里外就有一所不错的公立综合医院,到底是什么样的急症需要舍近求远的去别家医院就诊呢?

贺宁承认,自己可能是有些阴谋论了,她总觉得关昕这个小姑娘行为处事不是特别的光明正大,似乎总喜欢弄一些弯弯绕绕的小伎俩,再加上之前电话里面还中气十足的用一些莫须有的理由来指责自己,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居然就因为急症进了医院,贺宁心里面觉得这事儿可疑极了,只不过她就单纯的在心里面猜测一下而已,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汤力听。毕竟关昕也好,关昕的父母也好,跟汤力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感情深厚的老邻居,汤力从小到大似乎也得了关昕的父母不少照顾,现在关昕突然之间说是急症进了医院,汤力肯定也还是有些担心的,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那种猜测肯定是不中听、不入耳的,贺宁的情商还没有低到在这种情况下去对汤力说自己怀疑关昕不过是想要搞事情而已。

两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快要接近十一点了,尽管如此,急诊大厅里面还是有不少人,汤力张望了一圈,很快就在靠近角落里的一张病床上看到了关昕的身影,于是他示意了贺宁一下,打算过去询问一下情况,这时候,贺宁从后面拉住了他。

“稍等一下,你先过去,我去问一下急诊这边的值班医生吧!”贺宁朝一旁指了指,“关昕再怎么说也是个门外汉,她除了能告诉你她哪里不舒服,到底为什么不舒服,该怎么治疗,她也未必能说得清楚,还是问问专业人士比较靠谱。”

汤力觉得贺宁这么说也有道理,便点点头,一个人朝关昕那边去,贺宁走到一旁,去询问一个还算有空的急诊医生关昕的情况,那个医生也是刚刚忙完,被贺宁一问,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直到贺宁帮他把关昕现在所处的位置指出来,他伸长了脖子看了看,这才想起来她问的“关昕”是何许人也。

“哦,那个小姑娘啊,她没什么事儿,”这个医生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确定他们询问的是关昕之后,也略显无奈,“你是她的家属么?是的话就把她给接走吧,回家休息去。她来了之后就说头昏,没力,眼前发黑,问她为什么会这样,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或者吃过什么,都含含糊糊的说不清,血压没问题,血糖没问题,打了心电,也没问题,哪儿哪儿也不疼不难受,就是头晕没力气,说出来那症状根本就是个三不沾,我们说这不算急诊,让她要不然回去吃点感冒药好好睡一宿,第二天早上再看情况,她直接就往地上躺,说是要昏过去了,没办法,只好让她在那边躺一会儿,顺便叫人过来接。你给接回去吧,别在我们这儿添乱了,你看我们这儿真急诊的患者还那么老多呢,她占用资源也不行。”

第五十章 小把戏

没想到刚刚那么一打听,就被医生给这样抱怨了一顿,贺宁也是先愣了一下,随后心里面便也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她连忙向医生表达了一下歉意,然后才转身朝关昕躺着的那张病床的方向走了过去,此时汤力已经和关昕碰了面,正站在病床前面,关昕仍旧躺在病床上,视线被汤力给挡了个严严实实,所以看不到正朝这边走过来的贺宁,贺宁走到近前,正好听到她在对汤力说话,说起话来声音语气无力的,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子娇弱,病恹恹的,还有点委屈。

“我之前给你打电话,大姐姐接的,我在电话里就跟她说,我特别不舒服,难受得不行不行的,喘不上来气,头也晕,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难受的不得了,让她告诉你一声,忙完了赶紧给我来个信儿,不行的话就帮忙把我送医院来,我在a市无亲无故,就你这么一个熟人,除了找你,我也不知道还能求助谁了,”关昕说着说着,还哽咽起来,“结果我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你来,实在是太难受了,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到医院来…汤力哥哥,你怎么这么晚了才来?要是我刚才不硬撑着给你打那通电话,你是不是还来呢?你不知道我生病了么?是工作太忙,还是大姐姐没有把我之前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你啊?她没说我病了么?”

汤力并没有应声,贺宁也同样没打算偷偷摸摸的在一旁偷听,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听见脚步声,猜到是她过来了,汤力朝一旁让开了一点位置,贺宁面带微笑的看着关昕,关昕一愣,没有想到她也跟着汤力一起来了,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负责起来,眼珠子在眼眶里头兜了一圈,没有开口去同贺宁打招呼,而是眼巴巴的看着汤力,声音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汤力哥哥…”

汤力没有应声,而是扭头问贺宁:“医生是怎么说的?”

他这么一问,关昕立刻就有些紧张起来,脸色也有些捉摸不定,最终,她还是抢在贺宁开口之前抢先对汤力说:“汤力哥哥,你别问了,我没事,再难受我也能坚持的,你这么一问,让大姐姐多为难,她肯定是觉得我没事,不然也不会弄到你现在才来,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汤力哥哥,对不起…我要是但凡还能指望上别的什么人,我都不会这么晚了还害你跑一趟的…”

“她跟我说了,”汤力这个时候忽然开了口,“是我忙,现在才有空。”

他的这种回答,让贺宁和关昕都愣住了,或许汤力还不是特别清楚,但关昕和贺宁两个人却是心知肚明的,之前的那一通电话里面,关昕压根儿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过自己有什么生病不舒服的情况,贺宁自然也是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就连半个字都没有事先对汤力转达过,现在他这个应该被“蒙在鼓里”的人,却煞有介事的说起了谎,还特别的口气笃定,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这么一说,一下子让关昕愣是有些说不出话了,除了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汤力之外,硬是半天都没敢有别的反应。

贺宁倒是很快的回过神来,想起汤力刚才问自己医生的说法,她瞄了一眼表情有些紧张的关昕,忽然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心思,虽然不确定汤力会不会明白自己的意图,但她还是打算凭借着平日里与汤力合作的默契,决定赌一回。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对汤力说:“医生说他也说不清楚,常规检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是关昕的症状又那么多,还一直不见好转,所以刚才医生跟我说,问问要不要考虑做一些进一步的,比较深入的彻底检查,只不过呢…费用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有的检查项目可能是要吃点苦头的,像什么肠镜胃镜这都是小意思,有的项目会比较疼,比如说骨髓穿刺啊什么的…让咱们考虑一下。”

汤力不动声色的听她说完,然后点点头,对关昕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该检查还是要查。你别担心费用,我垫付,一会儿打电话通知叔叔阿姨…”

“别!别通知我爸妈!我也不做那些检查,不做骨髓穿刺!”关昕很显然是有些害怕了,也顾不得在病床上躺着扮演娇弱的小花,一咕噜坐了起来,只差没立刻跳到地上去穿鞋子,“那个医生胡说八道的吧!我不要做那些检查!走吧走吧,咱们走吧,我不想在医院里呆着了,汤力哥哥,你送我回学校去吧!”

“那可不行,你别任性。”汤力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关昕的要求。

贺宁在一旁也趁机“苦口婆心”的劝道:“是啊,关昕,你可别因为害怕就讳疾忌医,你看你方才病得那么厉害,连医生都检查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不就说明问题比较严重,需要更深入的检查才能够确诊么!你别担心,咱们做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恢复健康,到时候你爸爸妈妈会过来陪着你,你汤力哥哥只要忙完工作肯定也回来看你,这么多人给你加油打气呢,你就别怕了!”

“我不是怕,不是怕!”关昕有些急了,一边没有好气的回应着贺宁,一边不顾阻拦的从病床上起身,下地开始穿起了鞋子,“我方才就觉得好多了,之前难受肯定是因为我最近减肥,白天没怎么吃东西,所以低血糖了什么的呗!这帮医生,一点水平都没有!我自己都猜出个大概的事了,他们还弄不明白!还想给我做骨髓穿刺?我看穿他们还差不多!汤力哥哥,我真的好了,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真的,我们走吧,你千万别跟我爸妈说,他们该害怕了!”

贺宁在一旁强忍着笑意,在心里面默默的向急诊那几个医生说了声抱歉,为了吓一吓关昕,让他们莫名其妙的背了这么样的一个黑锅。

汤力别看方才嘴上劝的很坚定,实际在行动上面却并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阻拦关昕离开的意思,此时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看着关昕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鞋子,拿起原本放在枕头一旁的外套裹在身上,火烧屁股一样的急着要走。

最终,他们两个在关昕的“强烈要求”下,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一路上关昕的脚步快极了,好像生怕慢一点就会被人抓回去做骨髓穿刺一样。汤力也没有再提过一句她的身体情况怎么样,只是默默的跟着,三个人上车之后,汤力开车把关昕送回了学校,只不过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学校的寝室已经锁了大门,幸亏有贺宁跟着,贺宁去帮忙敲开了寝室管理员阿姨的门,假称自己是关昕的姐姐,关昕是因为晚上突然身体不舒服,所以去了医院,这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陪着笑脸跟人家说了不少客气话,寝室管理员阿姨尽管不大高兴,但总算还是出来把大门打开,给关昕放行了,关昕进门的时候,回过头来看了贺宁一眼,那一眼当中包含着多少怨恨,贺宁已经懒得去理,她打定了主意,从这一次以后,凡是汤力需要和关昕打交道的事情,自己能回避的一律回避,虽然说关昕这样的性格和段位,贺宁并没有特别的放在眼里,但是无缘无故的被人针对,那种感觉毕竟是不大舒服的,平时的生活已经足够充实了,贺宁实在是没有那种意愿去再找些事情来牵扯自己的精力,至于关昕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这么针对自己,贺宁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只想眼不见心不烦,那就最好不过了。

看着关昕平安的走进了寝室楼,寝室管理员阿姨也把楼门重新锁了起来,贺宁这才返回去找汤力,毕竟夜深了,汤力为了避嫌,没有到女生寝室楼跟前来。

由于晚间校园内不允许外来车辆入内,所以车子被留在了学校大门口,汤力和贺宁汇合之后,肩并着肩按照原路离开,到大门外面去提车,白天的校园或许是一个充满了活力和热情的地方,但是到了夜间,就都归于寂静,而这种寂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周围环境的感染,似乎又与校园以外偏僻路段的那种寂静有所不同,让人的内心里更多了几分安宁和平和。

算起来,贺宁毕业的时间并没有很久,刚刚一年有余,算上离校实习的时间也都还不到两年,可是这两年当中,她经历了很多的变动,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所以再回到大学的校园里,恍惚之间有一种自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飞速的成熟起来,跟过去已经快要成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的那种感觉。

深吸了一口气,贺宁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了,似乎有些怀念自己的学生时代,怀念学校里面那些简单纯粹的生活,想要回到过去,同时她又好像很怕回到过去,因为回头去看,她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单纯到了有些发蠢的地步。

“在想什么?”一直没有吭声的汤力,忽然破天荒的开口主动问道。这对于他来说,可是相当反常的举动,毕竟这个家伙自己平时能不说话都不想多说话,好奇别人在想些什么,这可不是他惯常的行为模式。

贺宁收起自己刚刚已经飘散开去的心思,扭头看着他笑了:“顾左右而言他,那你是不是又想替关昕道歉啦?还是想跟我确认一下她之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提到过自己生病不舒服这种事?你要是想问这个的话,我倒也有事情觉得挺好奇的,刚才在医院里面,你怎么那么淡定坦然的就对关昕说谎了呢?”

“因为她说谎了。”汤力叹了一口气,“她没生病,也没跟你说过。”

他的语气非常的笃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倒让贺宁有些激起了好奇心:“虽然事实如此,但是没有确认之前,你怎么那么肯定呢?”

“第一,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第二,生病的人没力气说那么多话。”

汤力的回答让贺宁有些忍俊不禁,便开口调侃了他几句:“不过说起来,你也是够狠的,我吓唬吓唬她,你配合的倒是蛮默契的,这是要大义灭亲呐?”

“我今晚不应该让你一起来。”汤力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来都来了,说这些干什么呢,”贺宁摆了摆手,她并不打算说一些虚头巴脑的话,诸如责无旁贷之类,毕竟关昕与她并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完全是因为汤力的缘故才打了几次交道,并且都实在是称不上愉快,“下回这种‘美差’别再总想着我就行啦!你这个小妹妹,莫名其妙的对我好像有仇一样,我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呢,咱们两个老家不是一个地方的,我来a市的时间不算长,她更是才来这边,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可能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所以既然相看两厌,也就没必要非要碰面去找不愉快了,你说是不是?我也不可能看着你的面子,一忍再忍,一直那么忍下去。”

这番话贺宁可以说是讲得非常坦诚,汤力听完之后,面色有些复杂,不过最终他也是选择了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对贺宁说;“我以后尽量避免,但是如果她有什么冲撞到你的地方…”

“看在你的面子上,别跟她计较么?”贺宁对这样的说辞并不陌生,所以不等汤力说完,就笑着帮他补充完了后半句。

谁知道汤力去摇了摇头,非常认真的对她说:“如果她有什么冲撞到你的地方,不用留情面,给她点教训。”

噗——。

这下贺宁可没有忍住,一下子喷了出来,幸亏嘴巴里面没有含着水之类的东西。汤力这个闷葫芦,平时感觉花样并不多,关键时刻的言论却经常出人意表。

“行,”贺宁半开玩笑似的答应了下来,“那回头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她要是被我气哭了,你负责哄回去啊。”

第五十一章 疑点

虽然说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别人敌视的对象,这一回居然还变本加厉的开始扯起了谎来,这让贺宁有些委屈,但汤力这样的态度也或多或少的给了她一些安慰,反正原本也打算能回避的尽量回避,不去与关昕更多的打交道,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去纠结太多。所以贺宁和汤力关于关昕的话题也就到此结束,没有继续深入下去,贺宁自动自发的把关昕视为是被父母宠坏了的小女孩儿,其他方面也就懒得再去多浪费脑细胞,时间也不早了,累了一天,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回到自己的住处去,洗个澡,躺在床上大睡一场。

只可惜,人的愿望和实际情况似乎总是事与愿违,贺宁回到住处之后,迅速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可是躺在床上之后,她的大脑却觉得异常亢奋,没有办法入眠,于是她干脆在脑子里梳理起白天了解到的那些情况来。

刁念华与庄文彬之间果然存在着不同寻常的男女关系,这一点来讲,对于贺宁而言倒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毕竟在此之前,她和汤力也对庄文彬的生平有过一番了解,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个性的人,那些层出不穷的绯闻和出轨事实都等于是在帮贺宁提前打预防针,这才让她对于两名死者曾经在多年前有过一段婚外情的事实感到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受。

可是刁念华的遇害,难道就是因为和庄文彬曾经有染么?这就是贺宁眼下心里面最大的疑问了。假如说庄文彬除了刁念华之外再无其他绯闻,一直都是一副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嘴脸,现在刁念华被挖出来曾经与他有过一段感情,甚至还有可能有过一个未曾有机会看到这个世界的孩子,所以在庄文彬遇害之后,刁念华也紧接着步了后尘,这倒是还说得过去,假设大致能够成立,然而事实上庄文彬的滥情已经是铁一样的事实了,和他有过出轨恋情的女性远不止刁念华一人,如果算上被庄文彬日爱日未勾搭过的那种不固定的关系,搞不好就更多了,其他人都活得好好的,比如被许静恨得牙痒痒的李芷慧,怎么偏偏就刁念华出了事?

假设说刁念华的那个旧同事说的关于她在车祸当中掉了孩子的那个传闻是真的,刁念华的的确确曾经怀有过庄文彬的孩子,只不过是在那一次车祸当中失去了,那倒是可以借此而使她变成了与庄文彬有染的诸多女性当中比较特殊的一个。可是这样一来,疑问就又来了,因为十多年前在车祸当中失去了一个未成形的胎儿,为什么会足以构成刁念华被杀的动机呢?这个很难说得通。

如果刁念华与李芷慧的情况差不多,或许还可以将这份嫌疑归咎于其遭到过情感背叛的前夫或者现任配偶,然而刁念华却是一直单身了这么多年,别说是配偶了,就连一个关系比较稳定的固定对象都没有,刁念华似乎在经历了与庄文彬的那一段情之后,就再也没有认真的对待过感情,甚至在疑似因为车祸而失去了腹中胎儿之后,破罐子破摔的开始利用男女关系这种事情给自己牟利起来。

贺宁总觉得刁念华失去了孩子这件事有可能是真的,这可能也是导致了她与庄文彬一段情不了了之的原因,并且从刁念华之后的一些举动来看,她应该是在与庄文彬的分手这件事上受到了感情伤害的,不然没有办法解释她在那之后忽然开始的放纵,这么多年以来,刁念华一直没有好好的去认真谈一次恋爱,没有选择走入婚姻,更没有自己的孩子,有的就只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住在装修豪华的大房子里,做着一份形同于挂名领工资的轻松工作,终日与一群狐朋狗友在家里面聚会胡闹,按照邻居和同事的说法,甚至会同时与不同的男人保持着关系,年长而有权有钱的,她从对方身上获取利益,年轻英俊的,她则从对方身上满足自己其他方面的需要。从表面上看起来,刁念华的生活可以说是五光十色的,也可以说是堕落糜烂的,但是结合她多年前与庄文彬在一起的时候,曾经毫不避讳的以恋人的身份向单位同事介绍庄文彬,那种小女人般的姿态,贺宁有理由相信她并不是那种真的只想潇洒痛快,根本无心走入婚姻牢笼的女人。

恰恰相反,刁念华有可能原本是非常渴望一份稳定的感情,渴望以婚姻作为一段感情的归宿,甚至有可能迫切的期盼着一个孩子的,这一切都是从庄文彬,或者说与庄文彬一起出了那么一次车祸开始,成为了一个转折点,改变了刁念华从那以后的人生轨迹,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谁也说不奇怪,毕竟在热闹之后,一切重归寂静,刁念华的内心深处是否会感到空虚和难过,这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可惜,刁念华已经死了,这些猜测根本无从验证。贺宁有些困惑的想着,要是按照自己的这种推测和判断,刁念华对庄文彬应该也是心有怨恨的,假如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她却成了与庄文彬有染的众多女人当中,唯一一个和他一样被杀害的呢?按照自己的那一番推论来看,别说是成为被害人,相反刁念华如果动了心思,想要报复庄文彬,这倒是非常说得过去的。

可是刁念华总不可能在杀害了庄文彬之后,捆绑了自己,再解开,然后自己把自己的眼皮用码钉枪钉在了眼眶上面,从自家的天台上面跳下去吧?

贺宁觉得自己的思维陷入了一个怪圈,无法自拔。刁念华和庄文彬的被杀,如果根源是在庄文彬那一边,这件事情有些说不大通,毕竟刁念华与庄文彬交往的经过当中,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可以算作吃了亏的那一方,没道理其他从庄文彬身上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人什么事都没有,却偏偏报复了她。可是如果这两起案子的因由是在刁念华这边,同样也有些难以解释,与她有关系的男人截止到她被杀之前,也远远不止庄文彬自己,甚至可以说庄文彬早就是刁念华这里的老黄历了,论起被牵连着一起报复的话,轮也不应该直接轮到庄文彬。

难道说真的是因为刁念华当年肚子里面的孩子么?可是那个孩子就算失去了,直接受到影响的也是刁念华和庄文彬这两个当事人,别人又有谁能够因为这个理由就对他们两个在多年之后加以杀害呢?

实在是有些想不通,贺宁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有些发胀了,思绪却仍旧好像是被困在了迷宫里面,走怎么绕都绕不出来。最后她索性不去想这些,以免思维钻了牛角尖就更加不好调整出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入睡。

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前,她忽然想起来,之前他们在去许静家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许静的弟弟许智明,许智明在楼下和他们坐在车里聊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过后因为事情多,那一番对话的印象也有些淡了,现在恍惚当中,贺宁又想起了这件事,并且记起当初许智明也提到过庄文彬的车祸。

至于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细节,贺宁一下子也回忆不起来,时间已经很晚了,贺宁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头浪费太多的时间,便强行让自己静下心来什么也不去想,这才慢慢的有了几分睡意,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由于休息的不太好,第二天一早贺宁显得有一点没精神,人也就显得有些蔫蔫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汤力比贺宁到单位的时间更早一些,一看她这副样子从外面走进来,顿时神色里就多了几分自责。

“是不是昨天关昕她…对你说了什么?”他有些担心的开口问道。

贺宁冷不防被他这么一问,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迟钝了两秒钟才意识到汤力指的可能是自己眼睛下面那两坨浓浓的黑眼圈。她连忙对汤力摆摆手:“没有,你别瞎想,跟关昕没关系,她还没重要到可以影响到我的心情呢。我是昨天晚上琢磨案子的事儿,有些睡不着,所以折腾到很晚,今天早上差一点起不来。”

接着她就把自己考虑的那些疑问都跟汤力说了一遍,汤力很认真的听完了她说的那番话,然后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凶手选择他们,是因谁而起,这很重要。走,咱们先去一趟交警那边。”

“好,咱们这是要去查一下庄文彬的车子什么时候有过肇事记录吧?”贺宁立刻就明白了汤力的意图,既然许智明提到过,外人提到过,许静自己也提到过,这都可以说明车祸这件事的真实程度,因此自然也就不可能真的就指望着许静给找什么照片来证明车牌号码,还需要通过交警方面的记录来查询一下。

两个人来到交警那边,提供了庄文彬的个人信息,希望能够查到他名下曾经注册过什么牌照的机动车,那辆车是否出过什么车祸,交警方面的同事帮他们查了一番,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令两个人都大吃一惊的。

“庄文彬过去名下的确有过一台车,但是没有过肇事记录啊,”帮他们查询的交警同事经过了一番仔细的核查,最后回来对他们说,“那台车在他名下一共挂了大半年,就又转手了,之后他就没有再购置过任何其他车辆。你们要不要再重新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车祸这么一回事,或者询问一下相关的当事人,会不会是车祸造成的损失并不是很大,所以事故双方选择了私了解决,根本没有报警处理?如果双方私下里和解私了的话,那么多年前,车子的保险还没有现在这么成熟完善,有些记录可能就不一定查得到了,我们这边就更不可能有底子。”

这可不能算作是什么好消息,但是事实如此,贺宁和汤力也不可能再强求什么,非得要求交警方面给硬生生的变出个事故记录来,没有办法,他们只好道过了谢,放弃了通过交警那边的底子来确认车祸情况的这么一条思路。

回到办公室之后,贺宁抽空做了一下总结,在随身的记事本上面把庄文彬和刁念华这两桩案子里面到现在为止不能够被解释清楚的疑点逐个罗列出来,包括冯拥军的头发为什么会出现在庄文彬的尸体旁边,冯拥军所谓的线人到底是谁,庄文彬身上的女装和刁念华被剪断的头发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有前一天晚上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疑问——凶手到底是通过这两名死者当中的谁来从而锁定了下一个人的呢?这些问题都是让她感到十分困惑的,并且觉得正是因为有这些个令人想不通的问题,才会让案情到现在都没有一个非常明朗的进展。

关于刁念华身上的那一身西装衬衫,倒是有了一个很好的解释,在去过刁念华工作的银行之后,贺宁就看明白了,刁念华身上穿着的衣服,正是这家银行职员统一配备的工作装,上衣都是统一的黑色西装,下身女式的分为长裤和中裙这两种,很显然刁念华死的时候穿的就是上衣配长裤的那一种搭配,然而这却仍旧透着不合理。根据邻居的反应,在刁念华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她张罗了一群狐朋狗友到家中疯疯闹闹一直到了午夜,之后甚至还继续很大声的开着电视放恐怖片看,鬼哭狼嚎的十分扰民,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谁会选择穿着一身银行的西装款式工作服在家里面狂欢和休闲呢?

这么一来,那一身来自于银行的黑色工作西装就和刁念华被狼狈剪短的头发一样,都带有着某种目的。庄文彬作为一个男人,被穿了女装,而刁念华作为女人,却被硬生生的打扮得像是一个男人,这么做到底代表着什么呢?贺宁不相信这是随意而为之的举动,可是又猜不出对方的意图,这种隐约有所感悟,但是又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

第五十二章 套牌

汤力似乎察觉到了贺宁的这种纠结,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开口去打扰贺宁,让贺宁默默的做好了归纳总结,又给了她一点时间去思考,然后才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贺宁的肩膀,对她说:“不用着急,会有答案的。”

贺宁回过神来,听了汤力的话,也对他点了点头,虽然不可能因为汤力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安慰就不再纠结方才的那些疑惑了,但是汤力那种沉稳的状态却好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染力,让自己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情慢慢的也沉了下来。

“走吧,去一趟许静家,她刚才来电话了。”汤力对贺宁说。

贺宁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赶忙起身跟着汤力下楼去,通过交警这边确认庄文彬的车牌照和车祸已经不大可能了,那么最有希望的自然还是得通过许静那边挖出一点线索来,贺宁感觉庄文彬和刁念华的那一场车祸搞不好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关系终结的转折点,对于本案来说也有着重要的影响。

两个人赶到许静家里的时候,一进门就发现她的客厅里面堆满了各种杂乱的东西,许静一边开门让他们进来,一边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开口解释说;“不好意思啊,家里面特别乱,让你们见笑了。我们家的老照片,平时也不拿出来给谁看,所以被我塞到了柜子最里面,这一翻一找,东西就都被我给翻出来了,好在我之前跟你们提到过的那张照片也被我给找了出来,我拿给你们看看。”

“没想到你这一回倒是配合度挺高的,我还真有点不大适应呢。”贺宁看着许静忙着去翻那张照片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咦…我刚才放在这儿的,这一转眼就哪儿去了呢…”许静翻了翻客厅茶几上的那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这才听到贺宁说的是什么,她有些讪讪然的抬头看着她笑了笑,毕竟之前她的歇斯底里和故意捣乱都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再说什么去搪塞也是无济于事,索性也不打算去替自己开解什么,态度坦诚的表示说,“我现在是在为自己负责,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可不是为了庄文彬。反正实话我也都已经对你们说过了,现在也不怕你们笑话什么的,庄文彬的死,我一点都不难过,不管是因为什么,终归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天作有雨,人作有祸,报应到头上了也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他这一辈子折腾成这样,没什么亏的,他死了呢,回头我对外就说是因为别的原因被人杀死的,争取保全一下自己的面子,也算是解脱出来,对我们谁都没坏处,我现在要是在你们面前假装的自己好像挺痛苦挺难过的,那才叫不对劲儿呢,之前是我犯糊涂了。”

她又翻翻找找了一会儿,终于从凌乱的一大堆东西里面翻出了一个薄薄的小相册,是那种非常简易的相册,九十年代那会儿还挺常见的,那个时候数码产品还并不普遍,拍照还都是用交卷相机,拍完之后自己家能够冲印照片的也少之又少,基本上都是拿着一卷胶卷到专门冲印相机的冲印店里面去处理,通常冲印店在冲洗好了照片之后,会把照片和胶卷连同那么一个简易的小相册一起塞进纸口袋里,交给顾客,对顾客而言算是多一个收纳照片的小相册,虽然放不了多少张照片,但胜在便于携带,而对于冲印店来讲,也是一种宣传的手段。

随着后来数码产品越来越普遍,数码产品的内存也越来越大,手机、电脑这些东西越来越智能化和普及化,越来越多的便捷冲印设备进入了个人家,冲印店慢慢的不在像往日那么红火,连带着这种小赠品也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一转眼贺宁都想不起来到底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简易小相册了,这也可以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了庄文彬的这张照片也已经有些年头了。

许静打开小相册,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照片递给贺宁和汤力,汤力接过来看了看,眉头微微一皱,转手把照片递给了贺宁。贺宁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汤力会有一个蹙眉的动作。

这张照片是庄文彬的一张单人照,照片看起来的确有些年头了,拍照的季节应该是在夏天的时候,照片上的庄文彬比现在看起来要年轻不少,中等身材,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他身穿一条浅卡其色的长裤和翻领的polo恤,上衣的衣襟还塞在了裤腰里面,手中夹着一个不太大的棕色手包,非常典型的属于那个年代的成年工作人员的打扮风格,在他的身后斜停着一台车,是当初一度十分热门的某款日本车,虽然放在现在并不算是什么,但是在十多年前,在当初的a市这种级别的城市来讲,还是很不错的,庄文彬站在车旁边,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身子微微的侧着,朝向车子的方向,很显然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庄文彬最想要体现的正是他身后的这一台车,而同样最让贺宁感到惊讶的是,那台车的车牌照并不是他们之前在交警队那边查到的记录上面的那一个。

“庄文彬就有过这么一台车么?”虽然说交警那边已经给出了这样的回复,贺宁还是感到有些纳闷,开口询问道。

许静点点头:“是啊,就这一台,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么,他的钱他都拿出去当冤大头了,我的钱是用在家里面的,他之前自己拿钱把这台二手车买了回来,我也没拦着他,当然了,我也拦不住,但是后来他自己把车撞坏了,便宜处理掉了以后,再想买车估计手里也没有那么多钱了,我又不可能赞助他,这都是我的猜测,因为打那之后庄文彬就再也没动了想要买车的心思,我估计可能是折腾了一圈之后,元气大伤,他外面那么多相好的,多费钱啊。”

说着,她还有些鄙夷的哼了一声,虽然说在极力洗刷自己嫌疑,但是每次提起庄文彬,她都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恨情绪,甚至对庄文彬的死有一种落井下石的喜悦夹杂在里面,对于她这种“恨的坦荡”,贺宁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对于许静的态度,贺宁并不打算做任何的回应,毕竟她和汤力今天来的目的并不在于这件事,趁着汤力到一旁去打电话的功夫,她又问许静:“那他那一次在外面出了车祸回来之后,你有没有问过他出事的地点是在哪里?”

“我不记得了,这事儿过去了十多年…你们那天问过我之后,我也仔仔细细的回忆了半天,应该是过去了有十一二年了吧,隔了这么久,好多事情其实我都记不那么清楚了,只能记得个囫囵个儿,很多细节都记不那么清楚,我当时肯定是问过他,毕竟是两口子,而且那个时候说实话,我多多少少也还做着一点白日梦,觉得万一他哪天回心转意,痛改前非,我俩日子还得好好的往下过,所以还挺尝试着去跟他沟通的,没有后来那样越来越僵,索性就只剩下吵架,什么都不想多说了。”许静回忆了一下,“庄文彬那个时候跟我的状态也跟后来不太一样,他那时候表面上还得假装着应付应付我,我问什么事情,哪怕是编瞎话,他也得编一个说得过去的,但是如果我刨根问底儿的一直揪着不放,他就会翻脸,跟我发脾气,火冒三丈的那种,嫌我管东管西人,然后就撂挑子走人。”

“你再仔细的帮我们回忆一下吧。”贺宁也知道时隔这么久,非要许静事无巨细的都给回忆出来,这也是有些强人所难的,但是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贺宁也不能那么轻易的就放弃追问,到了现在的这个份上,那么多的疑问都挤在了一起,很有可能最后疏通了所有关节的线索却是非常不起眼的,正是因为如此,贺宁才反而更加的较真儿,更加的执着,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许静倒是也没有推三阻四,只是努力的去回忆起当时庄文彬出车祸之后的细节,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贺宁也不好意思打扰她,就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过了一会儿,汤力从外面返回来,看许静还在回忆当时的情况,就轻轻的向贺宁示意了一下,贺宁知道他肯定是有了什么收获,赶忙走过去。

“庄文彬照片上的车牌照是一副套牌。”汤力刚刚出去就是给交警部门打电话,和对方确认照片上面的那一组牌照号码的,现在已经得到了非常确切的答复,“那个车牌照的真正拥有者车型与庄文彬的旧车不相符,之前交警抓到过一个使用该号牌套牌的,套牌的人说车子是熟人转卖的,套牌也是随车一起赠送。我委托了交警队那边联系当初那个套牌车主,做进一步了解。”

贺宁点点头,虽然说这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收获,但是聊胜于无,至少可以借此确定一下庄文彬套牌的事实,甚至关于当年车祸的一些细节。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太多的东西了,”许静那边回忆了半晌,最终也只是略带着一点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我就记得当时庄文彬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大半夜了,好像是凌晨一两点,我原本以为他第二天才回来呢,就反锁了房门在屋子里睡觉,他大半夜的突然回来,咣咣的在外面砸门,还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半天没敢开,后来哆哆嗦嗦的凑到门边上,透过门镜一看是他,这才给开的门。一进家门庄文彬就抖得筛糠一样,脸色都不对了,我一看他那副模样,也吓了一大跳,赶紧给他倒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那会儿被吓得都快没有个人样儿了,水杯都得两只手端着,一只手都拿不住,两只手端着还抖得水洒了一地,基本上没喝到嘴里去几口。我看他那个德行,还以为他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呢,结果追着那么一问才知道,他把车给撞坏了,还把自己给吓了个半死,后来我又问了什么现在也记不清了,就记得他一下子就火了,跟我大发雷霆,说他等同于是捡了半条命回来,结果我不安慰他,还问东问西,跟我狠狠的嚷嚷了几句,我一气之下就回房间去睡觉,不理他了,因为看他活蹦乱跳的,也不像是受了什么上的样子,到了第二天白天才发现,他胸口那里青了一大片,估计是撞在方向盘上头了。”

贺宁和汤力认认真真的听着许静说这些,虽然她并没有说出什么特别具体的细节,可是贺宁仍旧从这一番话里面听出一些端倪,她不动声色的继续听着,心里面也暗暗的思索着,等许静把能回忆起来的细节都大致的说了一遍,贺宁和汤力就对她道了谢,并且征求了一下许静的意见,问是否可以带走那张照片。

“随便,有需要的话尽管拿走就好了,用完之后你们是愿意烧了还是撕了都随意,反正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许静回答的干脆极了,“这是幸亏照片收的有点深,不然的话估计早就已经被我给撕吧撕吧扔了。”

离开许静家,贺宁和汤力走到了楼下,上车之后,汤力没有着急发动汽车,而是有话要对贺宁说,他转过头去正要开口,就看到贺宁也是一副想要对自己说什么的姿态,两个人对视一眼,愣了一下,汤力对贺宁点点头:“你先说。”

“好,”贺宁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汤力让她先说,她就直接开了口,“其实许静刚才回忆起来的那一段往事,对咱们来说还是挺有价值的。庄文彬的车子在撞了之后还能开回家里来,之后还能简单的修一修,花上几千块钱就可以搞定,他自己在撞车后也只是胸口青了一片,没有其他任何的大碍的回到家,这就说明那绝对不是他所谓‘捡回半条命’的严重程度,那庄文彬为什么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整个人抖成那样,就值得商榷了,我觉得有可能和刁念华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这件事没有了有关,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庄文彬在外面其实还捅了别的娄子,只不过他没有告诉许静而已。”

第五十三章 抵赖

听完贺宁的说法,汤力点了点头:“我同意。”

“那你想跟我说的是什么?”贺宁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又询问起汤力来。

“跟你差不多,”汤力笑了笑,贺宁说的跟他方才想的不谋而合,基本上他想要跟贺宁说的事情,贺宁已经都说了个七七八八,“还有一件事。如果能够找到后来的车主,或者当初的修车行,就可以掌握车子损坏的严重程度,根据损坏情况判断撞车后行驶状况存在多大影响,是否对车速构成影响。”

贺宁听他说到这里,也立刻就明白了汤力的意思:“所以如果能够得出这些结论,就可以根据庄文彬到家的时间,还有进出城的必经之路这些,大概的推测一下庄文彬有可能撞车的地点,然后到那附近去找人打听打听!对不对?”

“对,就是这个意思。”汤力点点头,贺宁跟他有这种不谋而合,可以省却了很多不必要的解释,不费口舌对于汤力来说绝对算是一件开心的事了。

两个人开车离开,准备按照方才的想法着手去办,在路上,贺宁忽然又想起来他们当初在那个早上与许智明之间略显匆忙的那一番没有什么重点的谈话。

“许智明曾经提到过,庄文彬在外面有个相好的,是在银行工作的,他只查到了对方是银行工作的,具体身份没有了解的那么清楚,现在看来,他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刁念华了。”贺宁终于想起了自己之前一直觉得隐约有印象,但是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那就是许智明曾经提到过刁念华,只不过当时他并没有说出刁念华的名字来,而且整个讲述又显得毫无重点,时间一久了就差一点点被淡忘的一干二净,“他不是还说么,那件事他告诉给了许静,但是许静维护庄文彬,不许他乱来,所以他就放手不管了。之后没多久,庄文彬就出了车祸,许静跟许智明说这就是庄文彬的报应,而且从那件事以后,庄文彬肯定吃到教训了。但是许静对于刁念华好像又真的是没有什么印象,不像对李芷慧那种咬牙切齿,你说是许静对咱们说谎呢,还是她当初敷衍了许智明?在许智明把事情告诉许静之后没多久,庄文彬就在和刁念华一起外出的时候出了车祸,你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蓄意谋划出来的报复行动呢?”

“不好说,等找到庄文彬的车就有答案了。”汤力回答说。

想要找到当初的那台车倒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就算是私下里的个人交易,交易过后也总还是要去车管所进行过户的,而且之前汤力就已经委托过交警方面的同事帮忙查在庄文彬之后的新任车主姓甚名谁,所以新任车主的身份很容易就被查到了,真正有难度的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那辆车子可能都已经临近报废年限,这中间转手了几次,在庄文彬之后的哪一任车主是否知道车子曾经撞坏过的事情,假如对方还能记得那固然是很好的,就怕对方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对那些事情一问三不知了,这样一来事情就有些不大好办。

在庄文彬之后,那辆车的车主姓辛,是一名个体商户,与庄文彬七拐八拐的好像还带着点亲戚关系,被汤力和贺宁找上门的时候,这位同样快五十岁的辛先生还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有警察上门来找自己问事情,后来一听说是关于庄文彬的,他就立刻二话不说的摆起手来。

“姓庄的事情你们别问我,我不想说跟他有关的任何事,你们问别人去吧!”要是从血缘上面论起来,辛先生可以算是庄文彬的远方表弟了,虽然说一表三千里,却也是沾亲带故的,但是他提起庄文彬的态度却是充满了排斥和厌恶,“论熟悉,我跟他没有多熟,论亲戚关系呢,那也是抻出八竿子可能才稍微能够扫上那么一点边儿,里外里可以忽略不计的,你们就别找我了,我跟他说不着话。”

“我们不是想跟你询问关于庄文彬这个人的事情,主要是想问一问当初他卖给你那台车的相关情况。”贺宁没想到这个辛先生居然对庄文彬反感到这种程度,不过她也并没有特别在意对方的这种态度,有排斥情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能够让辛先生如此厌恶,说明庄文彬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得罪过他,既然他能够记仇记这么久,说不定别的事情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比毫无印象要理想多了。

“那台车?”辛先生听到贺宁的话之后,有些诧异,却并没有任何的纳闷,很显然他对于曾经的那台车还是印象很深的,“这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们警察为什么突然问起来这件事?我当初也没去报案啊,而且这都过去十年出头了,怎么现在忽然跑来问我这件事呢?是不是庄文彬在外面又招摇撞骗了?”

“庄文彬死了,”汤力言简意赅的对辛先生说,“我们在了解情况。”

“死了?”很显然这个答案远远的超出了辛先生的预料,把他给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因为什么死的啊…哦,对,你们还在了解情况呢,肯定也不知道。算了,那就当我没问过吧。你们想知道那台车的什么事儿?”

“庄文彬卖给你的那台车,是不是出过事故?对这件事你知情么?”贺宁和汤力一样,问的直来直去,并没打算和对方绕弯子耽误时间。

辛先生点点头:“知情,但是我是事后才知情的,当初我是被庄文彬给糊弄了,还以为他真的是看在我们两个人有亲戚关系份上,便宜卖给我一台车呢。当初是这么回事儿,我那时候刚刚开始做生意,算是刚刚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吧,我不知道你们了不了解,生意场上有些时候真的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再怎么靠谱,要是打扮的灰头土脸的,别人也觉得你那么寒酸,肯定不靠谱。所以我手上有了点闲钱之后,就想着说买台车,谈生意见客户什么的,开着去,这不也让人家觉得我有底子,对我放心么。但是那会儿我手头确实闲钱也不多,还得留出一些来周转,就想买台二手车,庄文彬估计就是听说了这个事儿,主动联系我的,说他有一台二手车,别人抵债给了他的,他要车没有用,养车还费钱,就想转手卖掉,换成钱比较实在,然后他还把他的心理价位告诉给我,我一听,太划算了,而且毕竟沾亲带故的,应该也不至于太不靠谱,所以我就同意了。”

“他很快就带我看了车,车子保养的还挺不错的,我在这方面也不算是什么内行,再加上当初还是年轻,考虑到是亲戚,就轻信了,根本没太怎么去检查,也没说找个懂车的人帮忙看看,就给了钱,跟着他把手续办了。结果倒好,这车到我手里一共开了还没有半个月,就坏了!还是我去见客户的半路上,那把我害得就别提多惨了!唉,那一段跟你们没关系,我就略过不提了,总之就是把我还得很惨,我之后还得修车啊,到了修车厂,人家专业的修车师傅一看就看出来了,说我那台车是撞过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懂,大概意思就是说只把门面功夫做到位了,里面一些比较关键的部件根本就没给收拾过,结果这一坏,就得大修,一下子换这个换那个,折腾了好些钱进去,有那些钱,我添上都够买一台比那个破车更高一个档次的二手车了,所以我就特别生气,跑去找庄文彬算账。”

“他有跟你说撞车的具体情况么?”贺宁赶忙问。

辛先生摇了摇头,尽管已经时过境迁,但是回忆起那件事来还是让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我当时其实就是想着说算了,都是亲戚,我也不想太撕破脸,去到那里只要他跟我老老实实的认个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都跟我说说清楚,让我也心里明镜儿的,再承担一部分修车的费用,这事儿就算是翻过去。没想到我去找他之后,他居然给我来了个翻脸不认人,还反咬一口,说什么我仗着是他亲戚,便宜买走了他的车,已经占了那么大的便宜了还不算完,居然还想要讹他。这下把我气的,我们俩差一点就打了一架,后来我爸妈知道以后,也是没办法,跟我说算了,就当买了肉喂了狗,以后大不了别再跟他们家打交道。所以打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跟庄文彬有过任何的交往,他人品有问题,问题还挺大呢!”

“你当年修车的地方,还在么?”汤力试探着问,其实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己也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就算是规模很大的修车厂,也不敢保证十多年了仍旧没有易主或者转向经营,更别说当年负责修车的师傅那时候有多大年纪,经过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还从事着那一行,是不是还在a市了。

好在他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辛先生先是摇了摇头,不过随后给出的答案倒是让两个人再一次燃起了希望:“那家修车厂早就已经不在了,好像是迁到市郊那边去了,具体搬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这都多少年了。不过,当初帮我修车的那个师傅我认识,他家就住在我家附近,现在都六十多岁了,在家门口的小商店里头给人家晚上打更呢。你们要是想找他问问,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们去哪里找人,但是过了这么老长时间,他还能不能记得,那我可就说不准了。”

“没关系,你把到哪里能够见到这个人提供给我们就好了,余下的我们自己处理。”贺宁一听这话,原本已经有些低落的情绪又好转起来,赶忙说。

辛先生也不拖拉,结果贺宁递过去的纸和笔就把自家地址写在了上面,还标注了那个当年的修车师傅现在是在哪个商店,以方便贺宁和汤力寻找,两个人向他道了谢,开车离开,直接过去他给的地址找人。

辛先生的生意不知道究竟做的怎么样,他家所在的那个小区倒是位于市中心附近,虽然小区比较老了,但是周围却很热闹,此时刚刚到了下午,那位当年的修车师傅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贺宁向商店的老板询问了一下修车师傅的家庭住址,距离这里也不算远,步行只需要不到十分钟,于是贺宁和汤力就直奔修车师傅的家,在他的家里面找到了这位当年亲手处理过庄文彬那台车的老师傅。

老师傅已经六十出头,身体还挺不错,一个人独居,老伴儿几年前因病过世了,子女工作都在外地,所以他一个人无聊,索性找了一份夜间的工作,打发打发时间,顺便多赚一点零花钱。看到贺宁和汤力上门,老师傅挺开心,也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来的,只要来个人陪他说说话聊聊天,他好像就很高兴了。

贺宁和汤力被他让进屋子里坐下,他又很积极的要给他们泡茶,贺宁好说歹说的谢绝了,这才让老师傅坐下来,并把他们这一次的来意说清楚。

老师傅听完了她的话之后,应了一声,不急不忙的点了点头:“哦,那辆车啊,我有印象。”

“真的么?”他回答的这么干脆,反而让贺宁有些吃不准了,间隔了十多年的事情,而且老师傅当初每天也不止经手那一台车,这样与他本人没有一丝一毫利益关系的事情,真的可以经过了十年多,还让他保留着印象么?这也由不得贺宁不感到惊讶和一丝丝的怀疑。

老师傅并不在意贺宁的难以置信,笑着点点头:“是啊,真的,买车上当那个小老弟,也住这一片儿,有的时候我能看到他,见到面了还打招呼呢!这要是换了别人,我可能记不住,那事儿我可记得,因为那个小老弟当时一发现自己受骗上当了,在我们修车厂里面就哭出来了,我当时还想呢,这要不是被骗急了,估计也不至于一个大老爷们儿哭成这个样子!”

第五十四章 道歉

这果然是因为视角不同,所扮演的角色不同,所以心境也差了很多吧,辛先生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尽管时隔那么多年,仍旧感到有些气愤难平,而修车的老师傅想起来,记住的却只是辛先生作为一个大男人当时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狼狈模样,并且觉得很有喜感。不管怎么说,隔了这么老多年,老师傅能够记住这件事,对于贺宁和汤力来说就是最理想的结果,别的都不重要。

“当时那辆车子的损坏情况,你还能记得么?”贺宁小心翼翼的问。

老师傅摆摆手:“那可就记不得那么清楚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呀,要不是那个小老弟哭成那样,让我觉得怪好笑的,而且现在也还总能遇到他,我估计连这件事儿都记不清了,反正就记得他是被人坑了,好像还是自己家亲戚什么的,欢天喜地的买回来一台车,结果没开两天就坏掉了,还以为是自己开得不好搞坏了什么零件,到我们这里一看才知道,那车以前就出过事情,根本就没有好好修理过,只不过是做了一大堆的表面功夫,保证能临时开一开而已,这下可把那个小老弟给气坏了,估计那辆车他也被人坑了不少钱进去,不然不至于那样。”

“那师傅,你能不能帮我们回忆回忆,你说那辆车之前出过事,是被人给故意从里面搞坏过呢,还是…单纯的出过什么车祸之类的?”贺宁试探性的问。

“不不不,虽然说太详细的事情我可能也记不大清楚了,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可以肯定的,那个车没人动手脚,就是撞了,撞的可能是车前脸儿,我隐约记得我们当时检查了一下那台车,然后跟那个小老弟说,他那个亲戚实在是不怎么厚道,明摆着是车子前脸儿撞了,而且里面有撞坏的件儿,结果那家人花钱把车表面给修补的跟没出过事儿似的,里面最关键的需要花大价钱换的件儿一个没换,都是随便补了补,具体都有什么我就真的记不住了,你们也不用问我,我但凡能记住一点儿也不至于跟你们在这儿打马虎眼。反正卖车那家绝对是不厚道,坑人不带这么坑的,沾亲带故的还杀熟,这实在是有点儿过分了。”老师傅摆摆手,十分笃定的否定了贺宁关于有人给车子做手脚的这种假设。

“那师傅,从你的专业角度出发,当初那辆车子撞成了那么样的一个程度,如果原来的车主不修的话,开起来速度会受影响么?”贺宁又问。

老师傅嘿嘿一笑:“速度么,以那辆车受损的部件来看,影响不会特别明显,该开还是可以照样开的,别飙车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有问题的是能开出去多远,那种情况下的话,开个二三十公里问题还是不大的,超出那个范围,开得再远一些可就不好说了,还有就是不能熄火,一旦熄了火恐怕就不能再发动了。”

贺宁认真的听着,把她认为比较重要的信息记录下来,这位修车的老师傅能够回忆起来的差不多也就只有这些,再多了也想不起来,毕竟时间过去的比较久,他本人的年纪也不轻了,能记得这些就已经让贺宁和汤力感到有些惊喜。

聊的差不多了,贺宁和汤力起身告辞,老师傅还有些恋恋不舍,毕竟平日里自己一个人独居,也实在是寂寞得紧,想找个说话聊天的人也不是特别容易,所以他很希望贺宁和汤力能够留下来陪他多聊一阵子,只可惜贺宁他们也有工作在身,没有那么多的闲暇时间可以用来陪伴这位老师傅,老师傅对此也表示理解,甚至还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记得更清楚一些,要是自己还能记得更多的细节,就可以再多和贺宁、汤力他们聊上一会儿了。

离开老师傅的住处,贺宁和汤力先回了一趟公安局,调了地图出来,以庄文彬家所在的位置作为中心点,向外推算路线,范围大约定在十几公里到五十公里以内,把这个距离范围当成是可能发生过车祸的范围区间,之所以选择这样的一个距离,是因为如果再近一些,距离庄文彬的家不足十五六公里的距离内,无论从哪个方向来推算,都还没有离开a市主城区,环境相对比较繁华热闹一点,假如当初是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下发生了车祸,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就没有了下文,要么当场就会报警处理,留下记录,要么至少也会被附近的道路监控录像给捕捉到。假如说距离超出了五十公里,又有些过于远了,这样很难保证车子在那种情况下,能不能够顺顺利利的开回到庄文彬的家中,所以他们把范围暂定为从十五六公里到五十公里,打算在这个范围内得不到任何的线索再另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