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不如做熟。如果他需要人手,我就在他那里跳舞。”

  沈重阳抱住我说:“你能不走吗?”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很难受。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这样靠着他,时刻与心爱的人依偎在一起,一步都不离开。可是,现实逼人劳碌,不挣扎生存,就只有安乐等死。我还是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奋斗进取,让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26 一如从前

 

  “薇宝,我真的不愿意再失去一份感情。答应我,别走好吗?”

  “我们都是大人了,自己要为自己的生活负责。”我抚摸他忧郁的脸,轻声说,“你还要照顾你的家人,如果我不能赚钱,就会成为你的累赘。让我去北京吧,以后我们在一起生活,要买房子、要生孩子、还要给父母养老,这些责任我应该为你分担,不能只靠你一个人。如果我们的感情足够深,即使不朝朝暮暮地厮守在一起,也一样会坚定不移。”

  “好,你愿意走就走,我拦不住你。反正没钱的男人,最后都是被女人甩。”

  “别说这种负气的话。”我耐心地劝他说,“我从没想过甩开你。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在我心里有多重?无论我走到哪里,我对你的感情始终不渝。如果你不愿意两地分离,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喜欢那个城市,而且,我家里也需要我照管。”

  我有些哀伤地微笑说:“既然如此,我们都应该尊重对方的选择。”

  沈重阳轻叹一口气,说他再考虑一下。我知道他心里很矛盾,既舍不得我,又放不下他的家。我无法强迫他做出选择。每个人面临选择时,都应该自我决断。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把沈重阳买给我的书和一些衣服都装进了行李箱。

  来四方时,我孑然一身,短短一段日子,竟积攒下这么多东西,而比之更为厚重的,是我和沈重阳之间逐渐加深的感情,还有越来越多的记忆。

  那天晚上,我和沈重阳贪婪地做爱,因为即将分离而格外珍惜。我们拼命地抱紧彼此,激烈而疯狂地掠取着那些我们抓不住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沈重阳还在熟睡时,我拉着行李箱独自离开了房间。

  既然要走,早一步,晚一步,都是一样的。

  一样是别离。

  回到北京,我把住的房子打扫了一下。走了一段日子,屋子里落了一些尘埃,看起来有几分隔阂陌生。

  整理完了,我到美容店去看乔妮。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一个人生活,孤独总是沁到骨头缝里,那种郁悒的情绪太容易吞噬掉生活里所有的欢愉。乔妮也许很不快乐。我和乔妮其实是一种人,我们都认真地对待生活,都对爱情抱有幻想和憧憬。可是,我们都逃避不了感情的伤害。

  人就是这样,越执着,越失望。越跟爱情较真,越容易耗尽热情。

  乔妮不在店里。

  我问店员乔妮去哪里了,她们摇头说不知道,然后抱怨乔妮整天酗酒,人糊里糊涂的,都不管店里的生意。我沉默无语,那个店员唉声叹气,说她们店快支撑不下去了,根本不赚钱,只往里亏钱。乔妮已经把美容设备贱价出售,抵了一部分租金,再有两个月,这店就该关了。

  我听到这话,心里十分难过。

  是我伤害了乔妮,令她的生活一塌糊涂。如果她失去这个美容店,那她何以维生?我不敢想她没了朋友、没了爱情、没了经济来源,将沦落到怎样的境地。

  我在熟人中间打听乔妮的去向。

  所有人都说乔妮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们,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打电话问林央至,我想大概只有他知道乔妮的下落。

  他故意绕开话题:“你这么快就从四方回来了,怎么样,对你的男人死心了吧?”

  “劳你操心,我和他已经和好如初。”

  林央至讽刺我说:“你费尽千辛万苦找回来的男人,好好看住了,别再把他弄丢了。”

  “乔妮在哪里?”我冷声问。

  “上次她打破你的头,还余恨未消,你再招惹她,她火气上来,捅你几刀也不在话下。”

  “请你告诉我她的下落。”我克制着怒气说,“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亲友,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人会照顾她。她一个女人整天在外面喝酒浪荡,你不怕她遇人不淑?”

  “你放心,她比你想象中的强悍得多。被人掐着脖子砸破头的可是你,不是她。她有的是能量!还用你操心她?”

  “她表面上看起来很坚强,可内心却像玻璃硬玉,遇到挫折,她比谁都脆弱,根本没有韧性承受伤害。”

  林央至不以为然:“她脆弱?你真会说笑话。从我们分开之后,她经常到我们公司旁边的酒吧混着,隔三差五地找我无理取闹。我是受够了她,你回来了,正好转移她的目标。你要自讨苦吃,随便你。”

  晚上,我去了林央至说的那家酒吧。

  我等了一个晚上,没等到乔妮。我很失望,也很着急。沈重阳打我的电话,我没接,因为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才好。我坐在人群里,心乱如麻。关掉手机之前,我给沈重阳发了条讯息,告诉他我很好,叫他不要担心。

  天快亮时,我一个人丧魂落魄地回去。

  家里冷冰冰的,四面惨白的墙围起的空间一如肃杀坟墓。我倒在床上,一心想着我挂念的人。不知从何时起,他们都离开了,陪在我身边的,只有我自己。我轻声念着他们的名字,一遍遍地回想着前尘过往,直至昏睡。

  之后的两天,我频繁地往来于乔妮的美容店和她可能出没的那家酒吧,希望找到她的影子。

  直到三天后的一个晚上,我终于在那家酒吧里找到乔妮。

  我看见她时,她正跟一个洋鬼子调笑。不知道是什么好笑的事,让她笑得身子都抖起来,低胸领口里暴露出来的乳沟颤悠悠的,轻浮撩人。她大概喝了很多酒,死蛇烂鳝一样趴在吧台上,脚上的高跟鞋踢掉了,翘起的脚在老外的大腿上勾来蹭去。那老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肆地占乔妮的便宜。

  乔妮躲闪着他,仍然在死劲地笑。

  我在她狰狞的笑容里看到她的哀伤。她爱上一个又一个男人,可他们都不曾给她圆满归宿。她只经历一重重的疲倦。如今,遭遇朋友和爱人的背叛,她已在残破的爱情里自暴自弃。

  我走过去,把乔妮从老外的怀里拉出来:“她是我朋友,她喝多了,我带她回去。”

  “谁是你朋友?”乔妮笑着,又往老外怀里倒过去,搂着老外的脖子说,“亲爱的,带我走啊,我们到酒店开房去。”

  他们搂着往外走,我追过去拦住他们。我瞪着乔妮说:“你这么滥交,想得艾滋吗?”

  “Shit!”老外竖着中指,叽叽哇哇地用英语骂我。

  我抓着乔妮,恳求她说:“是我对不起你,算我求你,跟我回去,别折腾自己。”

  “罗薇宝,你给我滚开!”

  “如果你好好生活,我也不会管你。可你看看你这副样子,随随便便就跟男人去开房,你把自己当成站街女郎吗?”

  “住嘴!”

  “我偏要说——”

  乔妮一挥手臂,一个脆响的耳光落在我脸上。

  我被她打得一愣,然后无动于衷地说:“如果你打我解气,你就使劲打。”

  “你这种打不死的臭蟑螂,惹人讨厌,遗害万年,我打你还嫌浪费力气。”乔妮轻蔑地说,“好狗不挡路,让开!”

  我发现我说什么都没用,乔妮的耳朵塞进了驴毛,我口若悬河,也徒费唇舌。

  于是,我只好强拖着她走。

  那个老外见此情景,连忙上来跟我抢乔妮,生怕他到嘴的鸭子再飞了。他用一身蛮劲跟我争,我就像一只伸腿绊大象的小蚂蚁,存心想把自己超度到极乐世界。

  那老外用力一搡,我趔趄着摔倒,撞倒在旁边客人的桌子上,弄得酒水果盘翻了一地。

  在北京跳舞的几年,我在夜店里挨了不少欺负。谁都有本事碾我一脚,无数的欺侮养成了我绝不软弱怕事的性格。我在伤害里学会反抗和还击,我知道我越软弱,对方越得寸进尺。

  我从地上摸了一个啤酒杯子,猛地朝老外砸去,正好打到他高耸的鼻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