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朱鲲和玛丽还有另外两个男人在包房里打麻将,里面乌烟瘴气,好像一帮大烟鬼在烧鸦片。

  我开了门,就被呛得咳嗽几声。

  朱鲲乐呵呵地说:“薇宝,过来陪哥打几圈麻将。”

  我拿手挥赶着烟雾,直截了当地说:“鲲哥,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儿?”

  玛丽冷笑说:“女人找男人能有什么事?潘金莲找西门庆,不就是浑身发痒春情荡漾?”

  我走到玛丽身边,极力控制自己,不拿桌上的烟灰缸砸到这死老娘们儿的鼻梁上。我在她耳边说:“玛丽姐,上次那笔账我还记着,你猜我想不想照葫芦画瓢,以牙还牙回敬你?”

  玛丽不屑地看我一眼,吊着棺材板脸坐在那里,没再贱嘴薄舌地挖苦我。

  朱鲲问我:“薇宝,你有什么事儿啊?”

  我犹疑片刻,低声说:“我想借三万块钱。”

  朱鲲手里打着牌,头也不抬地说:“你要这些钱干吗使,包养小白脸?”

  “我爱干什么都是我的事。”我板起脸,问朱鲲,“你借还是不借?给个痛快话儿。”

  朱鲲一边搓麻将,一边吊儿郎当地说:“你陪我睡一宿,我白给你三万块钱怎么样?”

  另外几个人哈哈笑起来。

  我恼羞成怒:“朱鲲,你不借拉倒,用不着满嘴喷屎,好像吃了一吨大便!”

  男人和钞票,原来都这么操蛋。

  这没有着落的三万块钱让我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团团转着,无计可施。我烦躁地在化妆间里抽烟,抽了一地烟头,抓着脑袋想怎么弄钱。

  沈重阳进来找我,说赌场的人催得紧,再不还钱,就拖不过去了。

  我急忙起身,神色淡定说:“我知道。你再等等,我把钱凑齐了,就帮你还。”

  沈重阳点点头,转身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脑壳好像一瞬间涨大了两倍——我去哪里凑钱呢?

  左思右想,我还是咬牙给林央至打了电话。

  我和他说:“我真的需要这笔钱救急。”

  林央至慢条斯理地在电话里说:“我猜你借不到钱,过两天肯定还会给我打电话。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打来了。看来,能帮你忙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我低声说:“你帮我这一次忙,我会感激你的。”

  “你的感激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林央至的语气充满不屑。他没有跟我多磨口舌,只说出一个酒店地址,叫我过去拿钱。

  我挂了电话,乏力地坐在椅子上,良久不想动弹一下。我不是傻子,林央至叫我去酒店拿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林央至很含蓄,但他比朱鲲直来直去的猥琐更加无耻。他把三万块钱吊在那里,然后把我当成应召女郎,坐等着我自投罗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放之四海而皆然。

  在这个利益交换的年代,谁会无缘无故伸出援助之手?人人心里都有一架天秤,衡量得失,锱铢必较。譬如古道热肠这样的词语,似乎只在古书里翩若惊鸿。施恩不望报,更像是白垩纪才会发生的事情。

  林央至是个精明的人。

  越精明,越寡情。

  我想我已经没得选择。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男人是狼,钞票也是狼,跟这些野兽实在没有道理好讲。

  我裹了很厚的冬衣,打车去了林央至的酒店。

  出租车在午夜的街道上急驰,一道道霓虹打在车窗上,犹若绽开的烟花。我的手指触摸着冰凉的车窗,嘴角氤氲着虚幻如烟的笑。

  这一个颠沛流离的黑夜,我要完成一场肉欲的奔赴。

  为了钱,我当厚颜无耻。

  这逼人的生活,总是令人啼笑皆非,欲哭无泪。

  到了酒店,我去了林央至的房间。他装模作样地在喝红酒,脸上带着猫戏老鼠的得意笑容。

  我漠然问:“钱准备好了没有?”

  林央至把三万块钱扔在桌子上,冷冷地说:“我想看你跳脱衣舞。”

  三万块钱,的确可以买到一个女人低贱的肉身,也足够一个男人坐在沙发里跷着二郎腿观看一场脱衣舞表演。

  我冲着桌子上的钱咬牙切齿地笑。

  “好。我给你跳。”

  我闭上眼睛,然后以一个昂扬的姿势奋力地旋起舞步,如同一瞬间猛烈转动的陀螺。我不知道这些气力从何处迸发,似乎跳舞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女妖。跳舞时,我撕扯下自己的衣服,凛冽的寒意侵袭着我的皮肤,毫针一般,扎入每一个毛孔。我像一只破茧欲出的蝴蝶,不断扭动着身体,一点点挣破茧衣的束缚。

  这个过程是如此漫长,我几乎压榨了身体里的全部力量。

  在一圈一圈的旋转中,我有些神魂出窍,以致于林央至是如何逼到我身前,我都一无所知。等我回过神来,林央至已经搂住我的腰身,放肆地亲吻我的身体。

  我没有挣扎,人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

  林央至的吻激烈而凶猛,我被他拖到床上,他冰冷的手探入我的胸衣,用力地揉捏我的乳房,随之而来的耻辱瞬间湮没了我。

  我睁着眼睛,睨着林央至因为兴奋而略显扭曲的脸,像电影里的吸血鬼,阴森惨白,布满狰狞。

  当林央至憋涨的情欲侵入我身体时,我的心里一片撕裂的痛楚,眼泪像小雪球一般,从我的眼角不断滚落,流进我的耳朵里,潮湿了两鬓的头发。

  我四肢冰冷,一动不动,犹如一条湿冷的鲇鱼。

  罗薇宝,你是个妓女。是个婊子。我恨恨地想着,对自己充满厌弃。

  林央至很快便瘫软如泥地倒在我身上。他的头埋在我的颈间,含糊地呢喃说:“我得到你的肉体,可我还是不甘心……”

  我想推开他,可他紧紧地抱住我。我流下泪水,轻笑说:“林央至,除了前一刻你卑鄙的占有之外,我们再无瓜葛。”

  他恍惚地问:“是吗?”

  “是。”我决然说,“你拿到你想要的,我拿到我需要的。你扮演嫖客,我扮演妓女。我们只不过进行了一场可耻的性交易。”

  “住嘴!”林央至恼怒地盯着我,继而恢复了他一贯的轻蔑和高傲。

  “掩耳盗铃。”

  “拿了钱,滚。”

  我迅速穿好衣服,拿钱走人。

  临出门时,我回头对林央至说:“如果你还有点儿良心,不要把我们的丑事告诉乔妮。她很爱你,对你一腔深情,你要好好珍惜她。”

  出了酒店,外面风声沥沥。夜色里的城市仿佛巨大的黑色牢笼,笼子里面奔跑着各种生物,在城市里四面受困,兜兜转转,不得出路。

  我张开嘴,深深地怅叹,心里有些沉重,也有卸下包袱的解脱。

  夜空幽廓,寒烟袅袅。

  也许夜里会下荒芜的大雪……

  我拿出手机给沈重阳打电话,想告诉他我凑齐了钱,让他安心。

  电话打出去,良久无人接听。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半。沈重阳大概在睡梦中,没听到电话响。

  冬季的夜无比悠长,凌晨四点半,天空仍是无边无际的黑,不透一点曙光。

  我打不到车,在街上踯躅。

  北京的地形像庞大的蜘蛛网,我时常不知自己置身何地。这座城市是一座迷宫,我从来分不清东南西北。对我而言,方向这种东西无疑是未解之谜。我在寂寥的黑夜里习惯性地找不着北,仔细地看了一下路牌,才知道自己在海淀的苏州街。

  我在街上转了半个多小时,没有找到地铁站,更没有拦到出租车。我颓然坐在马路牙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直抽掉了一整包,抽得喉咙灼痛,心灰意冷。

  这种时候,我总是幻想身边会出现一个伟岸的男人,他会带我走,为我分辨方向。我可以毫无防备地信赖他,像盲人一样闭上眼睛,让他充当我的导盲犬……我可以安心地跟着他,让他牵领我到任何地方。

  天涯海角。

  地老天荒。

  遗憾的是,我始终没遇到这样一个令我信任交付的男人。

  我遇到的男人,或自私虚伪,或精明狡猾。我害怕跟他们相处,他们的言谈举止和行为方式常常让我感到疲倦。我想要的不过是一颗真诚善良的心,却诸求不得。孤独久了,也习惯一个人过日子,不想跟另一个人有所牵扯。只是每当受伤时,会很难过,觉得自己孤苦伶仃,没人呵护,像人海中的孤雁,寂静地站在红尘喧嚣里,迷失彷徨,满脸忧伤。

  坐到了天亮,我的身体似乎已在凛冽的寒风里冻僵。

  城市缓慢地苏醒,车流逐渐多了起来。

  我打车回去,出租车司机很礼貌地对我说了声早上好。我也想问候一声,可我的喉咙发不出声。所有难过似乎一齐梗在喉头,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司机问我去哪里,我抑制着悲伤,嗓音嘶哑地说出地址。

  车子在空旷的街道上匀速前行,我把脸扭向车窗,努力地记忆着城市的地形和方位。可我越是努力地记忆,这些东西就越是摇曳不清,搅得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适得其反。

  我只好放弃。

  或许,每个人都会在某些方面有所缺失。这些缺失,无从弥补。

  我回去时,乔妮还在睡。她睡觉很不老实,四仰八叉的,春夏秋冬都喜欢踢被子。我蹑足地走到她床边,给她盖好被子。

  那张熟睡的脸带着安详的纯真,让我的罪恶感无处可遁。

  我对乔妮充满了愧疚。为了钱,我和林央至有染。我本不想去破坏她的幸福,可是,人常常都是想一套,做一套。很多时候,人的想法根本无力驾驭有如脱缰之马的事实。

  乔妮必然是瞧不起我的。

  我也鄙视自己,但我莫可奈何。

  我拿着凑齐的五万块钱去敲沈重阳的房门。

  五万块钱,不过是有钱人眼里的针头线脑九牛一毛。可我拿在手里的那一沓钱却像三座大山一样,压迫我道德的神经,让我问心有愧,忐忑不安。

  沈重阳开了门,睡眼惺忪地问我:“薇宝,这么早,有什么事啊?”

  “钱凑够了。”我笑着,轻描淡写。

  沈重阳嗫嚅着,期期艾艾跟我解释,说赌场那边催得太紧,他心急火燎,不知道从哪里借钱来还债,无奈之下,只好去找朵儿……他说到这里,我已经知道结果——朵儿轻而易举地拿出五万块钱,帮他还了债。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说话。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难堪,就像张开嘴巴却吐不出声音的鱼。

  “薇宝,这件事你多费心了。”沈重阳缓缓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知道你挣钱不容易,把钱好好收着,一个女人孤身在城市里闯荡,身边不能没有积蓄。”

  我凄然笑了笑,点了点头,默默转身离开。

  有时候,事实就像恶毒的玩笑。

  我是被玩笑捉弄的小丑。

  偌大的讽刺令我心生悲怆,那种尖锐的痛,就像被利刃猛然刺穿心脏。

  踩在陆地的尖刀上去爱王子的人鱼,有多少说不出口的疼?孤独的爱情总是残酷的,却仍有人不改执念。为了那个人,再疼也无所谓,变成泡沫也不要紧。有些付出,无怨无悔。

  我疲乏地上楼,放了热水洗澡。在一片蒸腾的热气里,我仍然觉得寒冷彻骨,仍然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当我脱了衣服,在镜子里看到林央至留下的斑斑吻痕时,我捂住脸,瞬息之间泪流满面……

19 青春末梢

  还清赌债之后,沈重阳便老老实实地在酒吧里上班。这份工作他做得很不情愿,整天无精打采,沉默寡言,完全是被现实奴役的状态,日子过得没有一点劲头。

  坚持不到一个星期,沈重阳就开始旷工。我担心他又去赌,忧心忡忡地找他,不停地打他的电话,一遍又一遍。

  他接起电话,漠然问:“薇宝,你干吗?”

  我怒声问:“你跑哪儿去啦?”

  “我在地铁站。”

  “干什么?”

  “唱歌。”

  我叹气:“重阳,你的个性真的很固执。”

  “我不想像傀儡一样被生活操纵,离梦想越来越远。我不再去酒吧做什么调酒师了,我根本不感兴趣,你不要为难我。”

  “我有什么资格为难你?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你要做什么,我也阻止不了。我折腾得累了,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是你的自由。”

  “谢谢你的理解。”

  “我过去找你,你在哪?”

  “我又不是开演唱会,你来找我干什么?”

  “你开演唱会,我还懒得找你。”锦上添花凑热闹的事,能避则避。无趣。

  我在地铁站里找到沈重阳。

  他坐在地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样子像个乞丐,神情却傲岸如君王。

  路人川流而过,没人答理他。

  这繁华而冷漠的城市,谁有空聆听乞丐的歌唱?

  行人把兜里多余的零钞扔给沈重阳,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沈重阳并不在意,脸上满是一副活在自我世界当中的痴迷沉醉。

  从他的爱情到梦想,莫不如是——不肯面对现实,盲目执着,不计后果。

  我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做他唯一的观众,默默地听他唱歌。他歌声里有朴树的幽静,有许巍的苍凉,但我很清楚,沈重阳成为他们的机率太低了。十个人中,也许只有一人拔得头筹,跟自己的梦想相得益彰。其余九人,还是要营营役役地过小老百姓的生活,庸碌奔忙,从生到死。

  沈重阳那么年轻,就像一株迎风招展的小白杨。很多年以后,在他摸爬滚打遍尝艰辛之后,也许他会得到梦想的眷顾,也许他扑腾倦了,疲惫地收拢梦想的翅膀,然后,从一只凌风欲起的凤变成一只按时打鸣的鸡。

  我羡慕他的梦想。至少,他还有梦想。但我早就失去这样的心劲了。我的生活是一潭死水,我只是一条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的死鱼。

  我们被地铁站的管理人员驱赶。

  沈重阳挣着不想走,愤然质问他们,说他唱歌妨碍谁了?

  那些人满脸不屑,骂他有碍市容,说他是地铁垃圾,必须清理。

  沈重阳恼羞成怒,随手把吉他扔给我,想冲上去教训那几个人。

  我叫了一声:“重阳!”

  他回头看我,我平静地说:“跟我走。”

  沈重阳怨愤不平,但还是按捺住牛脾气,沉着脸跟我一起离开。

  回去时,我慨叹:“重阳,地铁站里能混吗?这算什么事?流浪汉的行为艺术?还是文艺愤青的高尚乞讨?你该明白,生活就是生活,实打实,容不得一点花俏。缥缈的梦想根本填不满这无底洞,你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这种无关痛痒的话,沈重阳置若罔闻,只负气地说:“将来我要在地铁站里办一场演唱会。”

  我没再说话。

  有时候,沈重阳的固执让我词穷,找不出任何言语应答……快过年了,中国人的新年过得铺张,街头巷尾,触目皆红,到处都被包裹得一片喜气。但是,这种喜气根本无法扭改人的情绪。我常常会在一片热闹里,感到自己过得很不快乐。

  我回到家里,乔妮在哭泣。我靠在墙上,良久不想动一下。现实仿佛轰轰作响的榨汁机,人就像被扔掷其中的西红柿,一闪眼间,高速旋转的四头刀便让人遍体鳞伤。不管你有多无辜,都难逃利刃切削。一不小心,就变成一摊西红柿汁,自己都无力收拾。

  我问她:“你怎么了?”

  乔妮摇头不语,眼里不断坠下豆大的泪珠。

  女人到了乔妮这个年纪,都是久经沙场,饱受风霜,个个都像战士一般顽强。在青春流逝中,她们多数被感情彻底伤害过,心里早已结出一层厚茧,凡事隐忍,韧性极佳,鸡毛蒜皮的小状况,都能一笑置之。能使之泣涕横流的事,已然不多。

  我不禁猜想,或许我和林央至的事情暴露了,所以她才如此伤心。

  我颤声问:“你知道了?”

  乔妮凄苦地笑:“我知道了,我真是个傻瓜。我早该明白,林央至对我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可笑之甚,遇见个男人就以为能够白头偕老。其实,都是些拿着爱情幌子来舒展下半身兽欲的淫棍!”

  看样子并不是那件事穿帮了。

  我耐心地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妮抽了几下鼻子,说她跟林央至闹翻了。原因是她想去拜见他的父母,林央至却不肯。她逼问他为什么不肯,是不是不想跟她结婚?

  直至那一刻,乔妮才有些惶恐不安。她似乎并不了解林央至,她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是全心全意,还是虚与委蛇。

  林央至大概被乔妮没完没了的问题弄烦了,没心思找一个更好的借口敷衍,便推说他父母回老家了。

  一个患得患失的女人,心里总是充满猜疑。

  乔妮并不完全相信林央至说的话。她找人假冒送水工,敲了林央至家的房门,结果发现这男人的老爹老妈安然在堂。

  如此赤裸裸的欺骗,让一个全身心投入爱情的女人彻底抓狂!

  乔妮像发疯的金刚一样,不顾一切地对着林央至家的门又踢又砸。

  林央至不得不开门。

  “你骗我!”乔妮利落地给了他一个脆响的耳光。她愤怒而受伤,无法再在这个男人面前扮演柔弱淑女。逼急了,淑女也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悍妇。乔妮歇斯底里地冲林央至叫骂,脸孔因发怒而走形。

  林央至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冷声说:“是我骗你,还是你自己骗自己?”

  乔妮在那一句话里猛然觉醒。高高在上俊伟非凡的林央至,凭什么对她这样的大龄剩女一往情深?从头至尾,一直是她自己骗自己。是她自不量力……“我骗自己,只是因为我爱你。”

  “别说得太煽情,你留着你充沛的情感自己爱自己吧,我不需要。”

  乔妮一个人丧魂落魄地回来,路上一直想着林央至绝情的话,一边想,一边流眼泪。她被男人抛弃很多次,每一次,她都心痛地为他们流泪。她用尽真心去爱人,却一直没有好好地爱护过自己。

  冷不防地被林央至抛弃,乔妮才猛然想起自己有两个月没来月经了。她无比惶恐,在回来的路上跑去药店买了验孕纸,回来一测,果真中奖。

  她哭着和我说:“事到如今,我只能打掉这孩子。”

  “这是你和林央至两个人的事,你要不要问问他的意见?”

  乔妮冷笑说:“薇宝,你认为他会奉子成婚,会为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