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静了一会儿,只问她说:“张家的人,都抓到了么?还有姜渝。”

席兰薇斟酌片刻后如实摇头,答得简练:“没有,尚在追捕。”

“哦…”张氏轻轻点头,莞尔一笑,“那…我告诉你,张家尚有一批未动过的高手,皆是死忠。他们会用这最后一批人输死一搏,我若猜得没错…大约会行刺吧。然后若是成了,便会扶姜渝继位,作个傀儡皇帝。他的妻子姓张,生下的孩子流着张家的血,到时候,天下不管姓什么,实际上都姓张。”

席兰薇身上倏然一僵,不住地打量她:“你说什么…”

“别不信么。”张氏笑意清浅,“我好歹也曾是张家最要紧的人之一,这些个留待急用时的手段,我自然清楚。”顿了一顿,她又说,“目下最好抓的时机大约是避暑途中吧。再不然,可能会有朝臣撺掇着陛下去围猎——是依附于张家的人。”

她抬了抬眼,见席兰薇仍是凝视着她一语不发,黛眉微微蹙着,便回以一笑:“干什么这个样子?罢了罢了…就算你不肯信我,多设道防也总是没错的吧?若是真的,你和陛下躲过一劫;若是假的,你也不吃什么亏不是?”

确是这理,席兰薇本也是这般打算,始终打量着她只是因为…

实在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你闹着要见陛下,也是为了说这个?”她问道。

张氏点头点得干脆:“自然,不然还能是什么?求陛下饶我一命?怎么可能。”

席兰薇轻轻沉了口气,思忖着点了头,又问:“那你要什么?”

此话却让张氏一怔:“什么?”

“把你张家这么大的事供出来,你想要什么?”她说得更明白了些,“总不能是无所求、还毁了自家最后翻身的机会。”

“…席大小姐。”张氏禁不住地笑了出来,虚弱中咳嗽连连,“真是说话不留情面…”

“你想留全尸?”席兰薇平静问道。

张氏的笑声骤停。看着她反应不过来,似是在纳闷她是如何突然知道的。

“张家谋反若不成,陛下必定严惩,难免牵连到你。”席兰薇睇着她轻声道,“可谋反若成,新帝登基,你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起码,你这前朝宫嫔不能盼着有人尽心给你守陵了,若遭了盗墓贼,搞不好还是全尸都保不住。如此,还不如帮陛下把天下保住、让他留你全尸,对不对?”

张氏很是沉默了一阵子。

那滞住的神情,好像是想肯定席兰薇的猜测、又想否认这番猜测。

“若是这样…我答应你就是。”席兰薇颔首道。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细密的雨声响个不停,仿若万千的珠子从天幕上散落下来、砸在地上,噼里啪啦。

“我很想为自己做件事。”张氏忽而道。

“…什么事?”席兰薇一时未能反应过来,换来张氏一笑:“就是这件事。”

什么意思?

“嗯…”张氏沉吟着,俄而笑道,“如何说呢…好像同为宫嫔,你只是为自己活着。席家不逼你做什么、你也不去刻意迎合谁。就连对陛下,你许是尚有敬畏,但还是随心所欲的时候更多。”张氏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她的目光中添了些许光彩,“你很有胆子,身在后宫,还是一味地宠着自己。”

宠着自己…

席兰薇斟酌着这话,无法否认。是的,大约也和上辈子活得委屈有些关系,这辈子自是要格外宠着自己的。若是自己天天活得不舒心、时时刻刻迎合着别人,又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还要重活一世。

“我没尝过这种滋味儿。”张氏垂眸道,“陛下废了我,有你在,他很快就会忘了我;张家…拿我当个弃子,若姜渝造反成了,新皇后是父亲的继女,全家都会很快就忘了我;若造反不成,满门抄斩,更无法有谁记得我…”

视线抬起,她的目光寒寒凉凉地在席兰薇面上划着:“我一直为家中而斗,末了自己看明白了几样下场,觉得就跟个笑话一样;你呢?只是宠着自己而已,你父亲疼你、陛下疼你…顶不济了,你还有个女儿可以依靠…什么都有。”

张氏说:“所以我才想收买乳母去害安玉…抱歉,我太嫉妒了。我盼着你有一天可以失宠、然后父亲也会过世,再没有女儿可以依靠…”

话语顿住,张氏仿若突然扯回神思般干笑一声:“不说这个了…”

席兰薇仍静听着。

“所以…这些日子,我很希望这天地间还有个人可以记住我。是谁都不重要…当然,若是陛下肯,自然很好。”她耸了耸肩头,口气放得很轻松,“就像你看到的,我做不到悔改。毒害皇裔的事,在我看来仍只是世家斗争中不得不为的事而已——我试着说服自己这是错的了,但没什么用。可我不想…在很久以后,陛下、你、甚至全天下,偶尔说起我的时候,都是我至死不知悔改的事。”

席兰薇似乎懂了些她这心思,点了点头,她又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就这么一件事,我忤逆了家中的意思、想顺着自己。我宠自己这么一把,只希望来日陛下可以记得,我这么个不知悔改的人,死前还是为他做了件事的。他可以草葬我,但还是可以偶尔想一想这件事…让我觉得自己还活过一回——为自己活过一回,不是作为张家的棋子,走了一场棋局而已。”

张氏望着她,字字说得情真意切。虽则并不曾体会过这样的心境,但是张氏眼中的灼热,让她有些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_^阿箫出门吃日料去了…

^_^正在享受美食带来的欢乐…

^_^满脑子都是好吃的…

^_^于是没有多余的内存用来开脑洞写小剧场了…

^_^嘿嘿…

第159章 梦魇

席兰薇将此事告知霍祁的时候,霍祁沉默了许久没说话,直至她将一切始末说了个透彻,他才轻一点头:“查到了些。”

——原还是早就有所察觉,是以不知张氏所言还有多少用处。想着张氏的心思,席兰薇一时替她提了口气,怔了一会儿,又问他:“那陛下…打算如何?”

“知道他们另有杀手,但尚不知具体有什么安排。”霍祁略一顿,“既然张氏说是避暑途中或是围猎之时,当心些便是了。”

如此,似乎张氏所言还是很有些用途的。席兰薇抿了抿笑,斟酌着言辞,又说:“如此…臣妾想…陛下能不能…”

原是想说饶张氏一命,却又不能说。她可怜张氏无妨,那边还有个白氏一门心思想要张氏的命呢,若悔了这个约,白氏不一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来。

思了一思,席兰薇想了另一个法子,一哂,又道:“反正也是废为了庶人…陛下发落她走好了。”

既能留她一命,又不让她留在宫里碍白氏的眼。

霍祁睇了她一会儿,轻声一笑,颇不给面子地调侃说:“你这人…说狠心就狠心,说心善就心善。下回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让朕提前有个准备,知道知道你又打算如何?”

“…”席兰薇美目一扬显有赌气,默了一默,俄而又坦诚道,“她说希望这事…能让天地间有人肯记得她。此事只有陛下和臣妾知道得清楚,臣妾不敢保证日后有没有心思能记得她;陛下…”眉眼稍一抬又随即覆下,她的羽睫轻轻一颤,说得实实在在,“臣妾不知陛下会如何‘记得’她,如是像对臣妾这样去‘记’,臣妾自是不愿意的…还不如、不如让她出宫去,随她日后怎么过,也许还会遇上别人可以心安理得地记住她的存在。”

“唔…”霍祁沉吟着,目光在她面上划了又划,最终将沉吟化作一声笑舒缓出来,“她那话说得还真没错。”

“…”席兰薇一怔,“什么?”

“你很会宠着自己。”他笑道。

席兰薇好一阵安静。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面前的隐瞒越来越少。从刚开始只是不隐瞒“事情”,到后来任何“心思”都不想瞒他。就连含着嫉妒、含着不满的情绪也皆说得毫无顾及,在他面前活得十分逍遥自在。

直至今日被张氏点破这心思,她才倏尔惊觉这一点。眼下又被他这么一提,一时难免反思自己是不是“放松”得太过。

毕竟还是宫里。

“这样挺好。”看她不吭声,霍祁便径自又道,“对自己好些有什么错?我也不想看你为顾及别人的心思委屈自己。”他稍一顿,很快续说,“就算那‘别人’是我也不行,我更想听你有什么说什么。”

所以他从来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可顾虑的。她说她的、他听他的,若当真不合适,也不过是他不听就是了,总好过她要因此时刻谨慎,时刻斟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听上去很有些发闷。霍祁眉头微蹙,轻声问她:“怎么了?”

她摇一摇头,觉得并没有什么,又莫名其妙地就是轻松不起来。大约是因为张氏那番话说得沉重、外加外面大雨瓢泼,多多少少地影响了心情吧。

“早些休息吧。”霍祁的手在她额上抚了一抚,觉得稍微有些发烫,轻一叹,“大概受凉了,传御医来给你看看。”

雨那么大,到底淋湿了些。到了宣室殿又急着和他说清这事,尚未来得及沐浴。眼下听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了起来。点了点头,席兰薇道:“臣妾先去沐浴…”

沐浴后进了寝殿,御医与医女已在殿中候着了。请了脉,确是受了些凉,但也没什么大碍,开了个简单的驱寒方子,又嘱咐好生歇息。

躺下的瞬间觉得浑身一阵酸软,倒是片刻后就逐渐模糊了,连带着愈发不清醒地意识一并退去,好像连自己都能觉出自己是多快地坠入了梦乡。

“所以我才想收买乳母去害安玉…抱歉,我太嫉妒了。我盼着你有一天可以失宠、然后父亲也会过世,再没有女儿可以依靠…”

蓦地一惊,她睁开眼,张氏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离床榻不远的案几旁。正品着茶,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说着。

声音好像格外空洞了些,不带任何感情,听得她后脊发冷。

“你很有胆子,身在后宫,还是一味地宠着自己。”

张氏又说,同样淡漠的口气。席兰薇搁在衾被中的双手紧了一紧,觉得这话耳熟,继而自己便意识到,大抵是在做梦。

“我从没尝过这种滋味儿…”她说,接着又重复了一遍,“我盼着你有一天可以失宠…”

是的,是在做梦,每一句话,都是她在冷宫中刚刚听到过的。

席兰薇冷静下来,看着张氏一语不发。如此静默了一会儿,她却突然站起身来,一步步地走近她。幔帐轻晃着,席兰薇从中间的缝隙里看着她走近,下意识地想躲,又动不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失宠了…”张氏哑声笑着,声音沙得可怕,“也许,你今天给他的所有信任、告诉他的所有事情,都会化为他赐死你的理由;或者,你现在所有被他所喜欢的原因,都会转瞬成为他厌恶你的原因…”

她仍在一步步地走近,又好像永远走不到榻边似的,始终离席兰薇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你除了生的美,还有什么是让人完全喜欢的?聪慧、倔强…这些都是可喜可恶的东西。可美貌,也是会消失的…”

席兰薇觉得心中一搐,眼眸中被她的话逼出了些许惊恐,继而看到她一笑:“你的孩子…自古以来,赐死亲生儿女的帝王也不少…”

形如鬼魅的声音,一句句地说着。不再是她已经听过的话,每一句都是新的内容,每一句都直直得刺入她心里。就像匕首一样,先刺出一阵疼痛,再用凹槽挑出她心底的恐惧…

“我盼着你有一天可以失宠…”张氏又说。还是在往前走着,却是越来越远了,“我盼着你有一天可以失宠…”

一直都是这句话,久久不绝于耳。

不知回荡了多少遍,每一遍都是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口气。席兰薇避也避不开,浑身都不受控制地拼命挣着,想要从这情境中完全挣脱出去。

“兰薇?!”有一声略带惊意的轻唤,她听在耳中,却又好像没听进去,仍全神贯注地挣扎。

“兰薇。”之后便又是一声,继而身子被用力一拢,好像被一阵温暖突然激出了力气,双眸蓦地睁开。

霍祁侧躺在榻搂着她,一身常服却还穿得整齐,不像是已经睡下又被她惊醒的样子。

她怔了又怔,在他怀里回不过神来,接着,下意识地伸手推了一推。

“宫人说你梦魇了。”他解释了一句为何在此的原因,看了看她逐渐缓和下来的面色,问得小心翼翼,“做什么恶梦了?”

“我…”她说了一个字,被嗓中的哑意吓了一跳。

“…果真风寒了。”他笑道。

于是她有些窘迫地连咳了好几声,觉得嗓子舒服了些,才又道:“我梦到张氏了。”

霍祁一愣。

“她…”席兰薇回想着梦境,不自觉地抬头看向那案几,确定旁边确实无人,又说,“起初说的话,都是方才在冷宫时对臣妾说过的,后来…”

她咬了咬牙:“她说…美貌是会消失的,其他的…都是可喜可恶的东西。陛下喜欢臣妾的一切原因,都可能变成厌恶臣妾的理由…”她轻轻颤抖起来,语中亦有些哽咽,怕极了,“就连孩子…她说,自古以来…赐死子女的帝王也并不少…”

她还说如今席兰薇告诉霍祁的一切可能都会成为他赐死她的理由呢,她却还是抑制不住地要告诉他这些,好像不说出来,那层恐惧就无法消散一样。

“怎么办…”她无力地问道,可连自己都不知在问什么“怎么办”。

“不会。”霍祁搂着她的双臂又紧了一些,应了这两个字后就再无它言。这两个字却用了十足的力气一般,带着他的笃信一并扎入她心里,让恶梦带来的恐惧很快抽离。

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的紧张有些可笑。

“只是做了个恶梦…”她浅舒了口气,抬眸间笑容微蕴,“没事了…”

“嗯。”霍祁稍一点头,“你先睡着,我很快就来。”

他一边给她掖着被子,一边安慰她说不必多想、张氏的事已按她所愿下旨了。

席兰薇点点头,由着他在她额上一吻,又目送着他起身离开。

“陛下。”霍祁快走到殿门口时,袁叙进了殿,一揖,禀说,“张氏…自尽了。”

席兰薇冷抽一口气,发懵地看过去,见袁叙又沉然禀道:“臣去传旨时,人已经没了…大约是惠妃夫人离开后,她就自缢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个张氏被天收、怨气扰兰薇的大喜(划掉)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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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埋伏

对于神鬼之事,席兰薇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加上如今自己又是重生、跟碰上了圆信“算”出一切的怪事,张氏的死与方才那场梦看似巧合,却让她禁不住地浑身恶寒。

霍祁听罢也神色一震,挥手命袁叙退下,回过身来走回榻边,重新躺下揽住她,镇静道:“睡吧,陪着你。”

席兰薇点点头,阖眼入睡。他到底还是得去盥洗,起身时她其实是知道的,却未有什么动静,提着一口气忍着恐惧,等着他回来。

倒是在他也就寝后,她便当真一夜好眠了。身上仍有受凉带来的些许酸痛,睡得倒是很沉。直到他要起榻上朝时她才跟着醒过来,想着也该起身了,还得回悦欣殿去,嫔妃们还要晨省。

“再睡会儿吧。”他回过头来看看她,随口吩咐袁叙去传旨,今天晨省昏定皆免了。

于是席兰薇打了个哈欠,心安理得地又躺了回去。

他在片刻后离开宣室殿往永延殿去,宣室殿中便一下子安静下来。席兰薇独自一人躺着,有意乱七八糟地去想各样事情,以防有关张氏的惧意再涌入心中。

宫人们说,张氏是在院中那有些漏雨的西厢房中自缢的。加之本就下雨,那白绫搁在院中淋得尽湿,宫人们发现她的时候,白绫上的水正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流在她为此特地而备的华服上,殷出一片较深的颜色,看上去有点像是血痕。

大概是因为席兰薇那场梦让霍祁有些担心,此事的收梢,是皇帝下旨以正四品姬礼葬了张氏,仍以她生前的“景”字为谥,又着人做了多日的法事。

“你能安心就好。”霍祁看着席兰薇,一声长叹,“不必在意她‘说’的那些。虽然日子还长、几十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好,但我…”他默了一默,继而又说下去,轻松的口气似有几分说笑的意思,却又郑重得很,“偶尔无事,想想有朝一日你我都变成老人、儿孙满堂的样子,还有点向往…”他稍作停顿,思量着又说,“你的性子,我已经习惯了,要觉得厌烦委实很难;容貌么…男人若嫌弃女人容颜老去,不过是因为前后差别太大是以难以接受,我都自己提前想过了,有备在先,才不会嫌弃你变丑。”

“…”席兰薇缄默一阵,俄而抬起头来,将心中的几分感动忍着不表露,挑眉问他,“陛下是在心里把日后的臣妾想得有多丑?”

“嗯…”霍祁沉吟着,认真道,“很丑…且为绝后患,以后可以努力想得再丑一点。”

然后只要她长得没他想的丑,他就还算赚了。

至此揭过不提,有他这番话,席兰薇心中轻松了很多——诚如他所言,几十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好,但眼下日子还长,她也乐得完全相信他、好歹先舒心地过个许多年。

天气愈发地热了起来。在旁人眼里,大局已定,应该不会再出甚岔子,大可安心避暑去;于霍祁而言,这趟避暑更是不能不去,若不然…张家人多失望。

仪仗出了皇宫、又出了长阳。席兰薇一直在御驾中,和霍祁下着棋。和她的心神不定相比,霍祁冷静到和平常无甚差别,是以赢得格外快,连赢了两盘之后,他皱眉看向她:“…这么紧张?”

席兰薇点点头,同样蹙眉回看:“毕竟是…是要行刺…”

“我会真拿自己的命去赌?”霍祁喝着茶口吻随意,“还拖累你陪葬?”

席兰薇也执起茶盏来喝茶,手上的颤抖却是半点没减轻,看得霍祁直想嘲笑,末了还是忍着没笑出来,身上将黑白子分别挑拣着收了,自言自语似的又道:“绝不会出岔子,怎么也得多活两年,我还没娶妻呢。”

“…”席兰薇默了,沉吟一会儿,也帮他一起收棋子,一边收一边赌气似的也呢喃道,“我也不想死,还没正经穿过嫁衣呢。”

“就是。”霍祁点头,十分轻松,“就这么死了,省了昏礼册礼,国库省钱,自己吃亏。”

——说得好像葬礼就不花钱一样。

远处呼喊声初起的同时,车顶一晃,感觉像是有人踩着车顶一跃而起。

席兰薇抬头扫了一眼之后神色微僵:“…楚宣在上面?”

霍祁点头:“一直在。不然,你以为喵去找谁玩了?”

“…”她无话,回头看向刚从车顶蹿下、跑进来找她的猫,一把抱起,搂在怀里,可见还是紧张。

霍祁听听外面的声音,又看看她的神色,有意道:“嗯…似是比预想中的人多些么。”

吓得她面色一白。

霍祁满意而笑,起身绕过棋桌坐到她身畔,打量着她问了一句:“害怕?”

连连点头,席兰薇觉得自己连牙关都咬紧了。要知道,目下可是外面不远的地方皆是杀手,他们在中间,怎么想都有点像案板上的鱼肉。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把她搂进了怀里,小猫看看二人,继而一脸嫌弃地跳下了她的膝盖,一副不愿跟他们一起腻歪的样子。

外面也确实并没有席兰薇所想象的那么可怕。对方人再多,也敌不过霍祁提前布下的人多。

从持刀剑的到大弓射箭的,一路铺下去,将皇家车驾围了个水泄不通。人数多到这些奉命护驾的侍卫们都信心满满,完全无法让自己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以致于偶尔听到车中有嫔妃惊声尖叫时,他们都在腹诽:瞎紧张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