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还是一只酷爱伦理剧的神鸟?李玄投其所好,专门挑那些感人肺腑的受气小媳妇的故事来讲,讲得凤头鹫眼泪哗哗的。

  最后,李玄实在没什么可讲的了,抱着凤头鹫痛哭起来。凤头鹫用翅膀轻轻拍着他,似乎是在安慰他。

  突然,它一声清啼,站了起来。李玄吃了一惊,不知道怎样得罪了它,就见一道旋风从它嘴中发出,卷起李玄,扔到了背上。凤头鹫回头高啼了几声,李玄辩声度意,似乎是要他坐好,他急忙俯身趴在凤头鹫的背后,伸手抓住了它背上的羽毛。

  风声大起,凤头鹫两只粗壮的腿弹地飞起,倏然冲到了天际。这一下几乎把李玄吓了个半死,耳听身下苏犹怜在娇声呼喊,凤头鹫忽然俯冲了下去,李玄的心脏都快裂开了。

  大风倏然停歇,凤头鹫安安稳稳地停在了苏犹怜的身边,轻轻伸出了金色的巨翅,覆在了她身上。

  ——它大概真的相信了李玄的鬼话,为苏犹怜感到伤感吧。

  苏犹怜又惊又喜,洁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道:“我就知道郎君一定能够做的到!”

  她的双目中尽是激赏,盈盈注着李玄。

  李玄只觉心中暖洋洋的,方才的惊吓痛苦,全都一扫而空,再也算不得什么了。他伸出双手,向着苏犹怜微笑示意,苏犹怜也是盈盈一笑,两人手握在一处,李玄微一用力,苏犹怜翩然落在了凤头鹫背上。她紧紧挨着李玄坐下,温软的身子就宛如一片雪,一瓣梅,不由得又让李玄心旌摇荡,差点不能自持。

  她若是知道李玄是用编造出来的摧泪故事赢得了凤头鹫那颗柔弱的心,不知又会怎么想?

  凤头鹫一声骄啼,狂风四溢,双翅盘旋展开,直入云霄。

  此时天方落日,彩霞满天。凤头鹫冲云而上,转眼之间,两人就置身九天云层之上。举目下望,就见层层云朵静静地漂浮着,落日流光镀在上面,将之染成了一片绚丽的金彩。身在高空,点风皆无,天地空旷,顿觉心神辽阔,有俯仰万物之感。那是站在山上、攀登高楼所不能比拟的雄壮,让人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苏犹怜满脸都是惊喜,她若还是一片雪,那亦是飞扬天地的燕山之雪,她禁不住娇声呼道:“你难道不觉得美么?”

  李玄更是感觉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大叫道:“美!太美了!”

  苏犹怜紧挨着他,娇呼道:“这样的美值不值得你舍命以求?”

  李玄大叫:“值!太值了!”

  苏犹怜道:“我美不美?”

  李玄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以更大的声音呼道:“美!太美了!”

  苏犹怜盈盈一笑,呼道:“那我值不值得你舍命以求?”

  李玄狂呼道:“值!太值了!”

  这些话,李玄绝对没经过大脑。也许是因为天上的风太大,他的脑子早就给吹没了,也许是因为美人在抱,又有谁还有大脑?

  总之,他被狠命地洗了一遍脑。他潜意识里,也开始觉得他一定要完成七重考验,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退缩!

  苏犹怜向他微微靠了靠,这引得李玄目光流向她。两人双目对视,都是盈盈一笑,刹那间心中都充满了柔情蜜意。

  在这舍却世间的高天上,轻易便可两心知。

  李玄的心被那博大的美冲击着,这是他浪荡江湖的时候绝不可能想到的。嘿嘿,谢云石又怎样?逐日旭光舟又怎样?比得了凤头鹫么?

  唔,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这个插曲让李玄小小地不爽了一下,不过没关系,当他抬起头来时,他的心立即陶醉了。

  一条彩虹自云下升了上来,映着落日,七彩鲜艳,贯天而立。凤头鹫发出一声长长的啼鸣,身子倏然穿云而下。

  他们并不觉得飞了多长时间,却早就出了终南山境,来到了一片不知何处的深山中。那山真是险峻!高参九天,形状怪异,奇石耸立,虎啸猿啼。苏犹怜娇怯怯的身子有些害怕,握住了李玄的衣襟。凤头鹫悄无声息地落在山巅,身子微侧,示意两人下去。

  李玄跟苏犹怜莫名其妙,也不敢多问,彼此搀扶着,沿着凤头鹫翅膀滑下,并肩站在山崖边。

  凤头鹫双翼展开,向山下扑去。

  山下一弯沧江绕着半边山峰流过。山是恶山,水是恶水。那水流得极急,山风激荡,吹起丈余高的激浪,猛力拍打在山体上,整个山似乎都在颤抖。

  李玄突然发现,他们先前发现的那条彩虹,就是从这条江中升起的。

  凤头鹫停在江头,昂头对着彩虹怒啼了几声,那彩虹倏然敛了回去。凤头鹫暴怒,铁爪裂石,向江水中投了下去。它力量绝大,抓起的石头都有数百斤重,这番投下去,直激得浊浪滔天,看得李玄双目一阵晕眩。

  倏地,就听江水中一声莽然大叫,一只怪物倏然从水中跃了出来。

  那怪物身子就跟蒲扇一样,粗短的尾巴曳在背后,就好似蒲扇的柄。它的头似是跟身子长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此刻被凤头鹫激怒,九只眼睛沿着身子的正中间排成一条直线,通体火红,看上去极为妖异。

  苏犹怜低声道:“这怪物名叫赤蚺火靇,是上古传下来的异类。传说是龙与大蟒所生。它体内只有一根骨头,每年生一分,身子也就大一圈。刚生下来的时候,火靇并没有眼睛,每过百年,骨头长到一定长度,则生出一目来。传说千年之后,具足十目,就可以化龙飞天。这种似龙非龙之物,凤头鹫正是其克星。它喜欢生在激流中,以毒物为食,性情凶恶暴躁。虽然生得丑,但天性极为爱美,所修炼的内丹七彩焕映,方才我们看到的彩虹,多半就是它的内丹所化。”

  李玄笑道:“那它跟胡突干比较像。”

  苏犹怜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有你这么刻薄的么?”

  李玄道:“凤头鹫跑这么远来寻它的晦气做什么?”

  苏犹怜沉思,道:“可能是因为它的丹元乃众毒所聚,倒有起死回生之奇效,无论什么重病重伤,服之立即痊愈。”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凤头鹫一声清鸣,当先发难。金翅扇起一阵狂风,向赤蚺火靇扑了过去。那火靇情知不敌,身子倏然缩成一团,九只眼睛睁得又大又亮,每只眼睛喷出了一道异色光华,九彩交映,组成一道贯天长虹,向凤头鹫冲去。

  凤头鹫啼声震天,钢爪穿虹而下。

  果然天敌对天敌,没有还手力,可怜赤蚺火靇的九彩霓虹被这双凤爪硬生生破开,直透入体,将它的唯一的那根骨头抓了出来。

  那赤蚺火靇生了九百多年,马上就要化龙飞腾,这根主骨也快满丈长,却被凤头鹫一把抓出,身子犹在颤动不休,却已无法在空中停留,摔倒在江水中。恶浪翻腾,瞬间一个浪花打下,庞大的尸体消失不见。

  这条江中,还不知生长着多少恶物!

  凤头鹫一声长啸,衔着那根骨头飞上山癫,将骨头轻轻放在苏犹怜面前,高声啼叫。赤蚺火靇生得极为丑陋,这根骨头倒是洁白隐透,仿佛精雕细琢后的美玉。九只眼睛嵌在上面,就宛如九只玲珑剔透的珠子,被不同的彩光包围着,一看就是不凡的神物。

  苏犹怜皱眉道:“我又没病没灾的,要这东西做什么?”

  李玄忙止住她,道:“这是神鸟给你的见面礼,你不收下,神鸟会觉得很没有面子的。”

  凤头鹫随着他的话高声啼叫,似是同意。李玄轻轻一扣,将珠子一一摘下,递到苏犹怜手上:“这珠子如此美丽,配在你身上,肯定更增艳丽。你就从了吧。”

  苏犹怜拿起最大的那颗,端详了一眼,将它挂在自己的衣襟上,但见珠光映着容光,交相辉映,美丽异常。

  李玄赞道:“果然明珠就该配美人啊。”

  苏犹怜盈盈一笑,甚是得意。凤头鹫重新驮起二人,向摩云书院飞去。

  李玄回看沧江,却不由得心中微有兔死狐悲之感。若是这只凤头鹫不喜欢听悲情故事,那自己会怎样呢?会不会跟这只赤蚺火靇一般,被凿了脑壳?自己可没有丹元献出来。

  这七重考验,才过了两重而已,所谓红颜祸水,果然诚不我欺。不过看着苏犹怜言笑晏晏,临风举袂,笑颜如花,他又不禁觉得这番辛苦也不枉了。

  这片雪,值得他用尽心神去呵护。

  果然受苦也是会上瘾的。

第十九章、玉垒题书心绪乱

  不管怎样,第二重考验比第一重容易多了,起码不用面对雸拏遮罗如此恐怖的袭击。虽然有天雷封锁,有惊无险,但看着那么庞大的一条龙王狠命向自己扑过来,那实在是极为恐怖的经历。比较起来,凤头鹫就好多了。一只爱听故事的鸟,尤其是爱听伦理悲情大剧的鸟,实在是太好对付。李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上一天都没问题。

  李玄回来的第一件事,还是赶紧跑到图书馆去。凤头鹫这种生物对他来讲,实在是太过奇异。这次,他学乖了,直接跑过去,问管理图书馆的龙烟:“我要找凤头鹫的资料,你给我把书统统找出来。”

  他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吃定了龙烟。大不了你再将我打出去,劈我一闪电,还能怎样?还顺便练练抗打击能力。龙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进了浩如烟海的书库中。不一会子,她就出来了。

  她身后拖着一只小车,车里……足足有几百本书!

  李玄呆住了。龙烟盯着他,冷冷道:“你要看哪本?”李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啊?但他随即笑了:“我将它们统统借出去,慢慢看!”

  龙烟没有说话,让他到柜台上,办理手续。柜台上也有一颗九仙瑶星,只要把手按上去,元尊自然就会将手续办好,就可以拿走了。

  李玄按上去……一道碧光闪过……李玄惨叫……

  他实在没想到,借书居然会这么痛!痛楚一波一波袭过来,他都能听见自己的骨骼被搞得希里哗啦乱响,一不小心,就会完全散掉。仿佛过了一百年的时间,他的手才从九仙瑶星上滑落,李玄立即大叫道:“为什么会这么痛?”

  龙烟淡淡道:“因为你借的多,元尊判断你很长时间都不可能还回来,元尊跟这些书都是有感情的,一日不见,就很痛苦,所以就将这些痛苦全都转嫁到你身上。”

  靠!根本就是故意整我!你以为我没看到你的手按在另一个地方?李玄恨恨地想着,但形势如此,他也只能怀恨在心,拖着小车走出了图书馆。

  他沿着山路,一直爬上山顶,来到了紫极老人的睡庐。

  睡庐是他给紫极老人的小茅屋起的名字,反正那里面只有一张仙游枻,紫极老人整天躺在上面,不是困就是睡,睡庐这个名字实在太适合它了。

  按照惯例,他也不敲门,直接走进了进去。一进门,仍然是一片光怪陆离的画卷,只不过这次换成了浩淼大海,几十个紫极老人在里面遨游着,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最抢眼的是一片地狱深渊中,白袍的紫极老人正在跟一只浑身冒火的大怪物搏斗。

  按照惯例,李玄找到了那位正在闭目养神的紫极老人,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大叫道:“老头,我来上课啦!”

  光华意象敛去,紫极老人缓缓睁开眼睛,道:“好。你肯自觉学习,我很觉欣慰。”

  李玄不再管他,拖着那只小车向台阶下走去。一面走,一面道:“我这一堂课的内容就是读书,读完了我自然就会出来了。你继续睡吧,抱歉打搅了你的好梦。”

  梦?睡觉?李玄居然这样理解他的轮回世界。不过想想,可真是像呢。如果能够忽略真实与虚幻的差距的话,轮回,可不就是一场梦么……

  他盯着李玄的背影,长长的胡须掩映下,露出了一丝笑容:“要读书么?那我就为你安排一下这节课的内容吧……”

  

  地舍里仍然光辉如昼,虽然深闭地下,但绝不憋闷,李玄既然想明白了此亦轮回之境,也就不再惊讶。这实在是个读书静思的好地方,绝没有人来打搅,也绝没有什么东西分散注意力。这个地方实在应该叫做事半功倍室才是。

  也是照例,李玄先大叫大嚷了一顿,将自己在这座斗室中能玩的游戏都玩了一千三百遍,这样足足消磨了五六天的时间,他才觉得实在无聊极了,除了看书,好像再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了。他随便拿起一本书来,开始翻看。

  没有饥渴的困扰,不会觉得疲倦,思维相当沉静,这实在非常适合读书。李玄读了一本又一本,足足读了三百六十本。他不仅了解凤头鹫,天下所有珍禽之习性风格,他都大略知道了。

  这世界上有几种鸟类,生长得极为缓慢,希有鸟,大鹏就是其中之二。它们生长的过程就是演化进化的过程,像大鹏鸟,先是为鲲,生长北溟海内,每百年蜕一次皮,身子也便长大一次。经千年之后,便大如山岳,每一行动,千里海啸。蜕皮十次后,鲲就不再生长,潜入海下修炼,又经一千年,它的身躯裂开,从脑中飞出一头凤头鹫,鲲两千年的记忆,也便随之化去。

  凤头鹫再形修炼,也是百年蜕一次羽,按照彩虹的顺序,赤橙黄绿蓝靛紫黑白彩的顺序,变幻身上的羽毛,起初是红色的羽毛,此时的凤头鹫多被称为火凤,也被叫做朱雀。百年之后,化为橙色,人间已不多见。如此千年之后,由极俭朴而为极绚丽,身上毛羽涣然七彩,双翅便可冲破天上的罡风,飞入九垓之外,遨游太虚,与天地同化了。那时形体巨大,山不能载,海不能覆,名为大鹏。

  李玄遇到的这只凤头鹫羽毛是金色的,算来只有三百年的修为,还是一只幼鸟。不过身化黄羽之后,灵智渐开,逐渐开始依照本能修炼。鸟类善御风力,成年的凤头鹫每一翅扇下,便卷起十数道龙卷,足可拔屋摧树,威力无穷。彼时一声凤啼,寻常修为者立即便被贯耳伤魂,死于非命。实是猛禽中的王者。

  无论鲲还是凤头鹫还是鹏,都是身躯巨大之物,性情都极为凶猛,领域意识极强。往往所居之处,千里之内都不会有同类。王者往往寂寞,这大概就是这只凤头鹫如此喜欢伦理家庭剧的原因吧。

  也许在它的心底里,对家庭,对父母兄弟姊妹存在着许多许多的幻想?

  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的。李玄叹了口气,觉得这只凤头鹫也真是太可怜了。

  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书看完了?那么课程就开始了。”

  什……什么课程?李玄还没回过神来,地舍中的景象倏然变幻,所有的光完全消失,空气也变得憋闷起来。

  李玄大叫道:“喂!老头,你在搞什么?”

  紫极老人的声音淡淡地在他耳边响起:“找出这座轮回之境的破绽来,你才能走出去。否则,你便会死在里面。你上次提出的三个破绽已经全都补上了,不再会有光,你会感到口渴,饥饿,你的时间观念也将会混沌,总之,这个世界已经很完善了,但我仍然故意留了破绽。找出来,你才能从其中走出去。”

  说完,他的声音就完全沉寂了。

  这……这要怎么找?李玄头都大了,遇到这样一厢情愿不讲理的导师,可真是人生之大不幸啊!他这究竟是教课呢,还是施虐?

  李玄悲叹着自己那坎坷的命运,开始仔细地寻找起来。

  他知道,紫极老人是认真的,若是他不能找出这个地舍的破绽,他有可能真的出不去了!何况,这不也是个游戏么?反正看了十几天的书,太无聊了,正好可以活动活动。

  何况,他还在书丛中又发现了一张纸条:“完美的你,肯否分一点荣光给我?”

  吐啊,苏犹怜究竟在搞什么啊,不但每次考验都弄得我九死一生,还写这么肉麻的情书来恶心自己,难道她还没过门就想谋杀亲夫么?

  一遍……两遍……三遍……十遍……百遍……

  李玄头昏眼花,饿得前胸都快贴到后背上了,仍然什么破绽都找不到。

  能找到什么?这个地舍实在太简单了,简单到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石头又会有什么破绽?李玄废然坐倒在地,开始胡乱思索着。

  一分钟……两分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他越来越饿,思绪就越来越混乱,究竟有什么法子呢?隐约之中,他是感觉到这地舍中有些不对,通过冥想轮回造出来的东西,无论多么逼真,跟现实中的东西究竟还是不一样。但,究竟什么地方不一样,李玄却说不上来。

  再找不出来,自己可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地舍有什么不一样呢?这地舍中就只有石头而已……

  李玄忽然灵机一动,他跳了起来!

  这石头是不是跟真实的一模一样呢?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他嘿嘿笑着,从装书的小车上拆下一小块铁来。他敲在石头上,使劲,一下,两下,再来一下!

  他得意地大笑起来:“老头,我发现了!你做梦做出来的狗屁的石头根本就敲不出火花!”

  光华闪动,他的人跟那车书忽然出现在了睡庐中。紫极老人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赞赏之色:“我本以为你会更早地发现呢,谁知道你拖到现在才出来。”

  李玄怒了,他无缘无故受了这么久的苦,千辛万苦逃脱了出来,还要挨骂,这世界上还有天理么?他气红了脸,

  不再说话。紫极老人道:“在地舍中我跟你说的话,其实已经暗含了破绽。‘不再会有光’,也就是说,你无论怎样,都不会制造出光来。这么浅显的事情你都没有想到,怎能算及格啊?”

  这一番话说得李玄忘了生气,挠头傻笑,的确,若是自己能够仔细分析一下紫极老人的话的话,说不定早就出来了。

  他忽然大叫道:“老头,我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慢才出来的终极原因了!”

  紫极老人看着他,李玄双目闪光:“因为我没有你那么变态啊!”

  轰的一声,三十六重轮回闪现,将李玄重重摔了出去。三百六十本书砸在他身上,跟他一起向山下滚去。李玄得意的大笑声却不是这重重一击所能掩盖住的。

  

  紫极老人却没有那么快入静,他看着光晕横生,曼妙无比的重重轮回之境,忽然笑了:“这小子,居然能看出我都没想到的破绽来!”

  

  但李玄的高兴也没维持了多久,突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将他扑到在地。李玄惊魂始定,嘹亮的凤啼声在他耳边响起,原来是那只凤头鹫。

  李玄叫道:“书上不是说,你们吃饱了之后,就会回窝睡觉,等着褪毛的么?我刚才见你捉了一只豹子吃,你不回去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你又不是摩云书院的学生!”

  凤啼婉转,凤头鹫将地面刨了刨,舒服地趴了下来,又用爪子将李玄的身子往自己身边拨了拨,斗大的凤头枕在他的膝盖上,喉头间发出一阵呜呜的轻响。

  李玄呆住了:“你说你的习惯改了,以后饭后不再睡觉了,要听我讲故事?”

  凤头鹫又呜呜了几声。

  李玄目光更呆:“你说一次也不用讲多了,你还要修炼,两个时辰就够了?”

  凤头鹫骄傲地仰起头,似乎在表扬李玄鸟语学的好,对它的旨意领会得很完整。

  李玄几乎哭出来了:“你为什么非要找我?什……什么!你将我当成了你的家人?”

  老天!李玄断然拒绝:“不行!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时间陪你玩!”

  凤头鹫的头嗖地抬了起来,满脸哀怨地看着李玄。

  李玄:“你看我也没有用!”

  凤头鹫将头钻进李玄的怀里,一阵乱扭。

  李玄:“你撒娇也没用!”

  凤头鹫彻底愤怒了,它飞了起来,它一飞就飞到了太皓天元鼎上,如果李玄不屈从,它就要将这个鼎砸碎。

  李玄:“你威胁也没用!”

  他嘿嘿笑道:“而且你不知道鼎中元尊的厉害,你敢动这鼎半分,闪电就会劈在你头上!”

  凤头鹫骄傲地叫着,李玄皱眉道:“你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我听不明白!什么,你要示范给我看?”

  凤头鹫点点头,一翅膀拍在太皓天元鼎上。

  碧气森然集汇,这一次显然元尊的怒气更大,更烈,碧气浓烈得将一切景象都遮住了,上腾而起的闪电燎炽之极,李玄简直乐开了花,这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凤头鹫可要吃够苦头了!

  哪知闪电纵横飞舞,竟笔直劈在李玄的头上!

  李玄惨叫声中,身子立即完全焦糊!他不明白!他完全不明白!这怎么可能啊!元尊,你可是英明睿智的元尊啊!难道今天不是你执勤,是你手下的小兵么?难道是一个人冒犯了你,你就要劈他身边的另一个人么?

  为了证实这一点,李玄摇摇晃晃地冲过去,一掌拍在了太皓天元鼎上。碧光再现,闪电重出,怒发,劈……却还是劈在了他身上!

  李玄躺在地上,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了。冤啊,我实在是冤啊!

  凤头鹫飞过来,刨了刨地面,舒舒服服趴下来,用爪子将李玄往自己身边拨了拨,头枕在李玄的膝盖上,做好了听故事的一切准备。不过在听之前,它先啼叫了几声,解释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唔……你说你将来会成为功参造化的大鹏,元尊不敢得罪你……你说你的祖母、太祖母都是天上大名鼎鼎的角色,而且她们的职责就是掌管下界众仙灵升天的审核,太皓元尊刚递交了升天成仙的申请表,正常的话要等三百年才能批下来,若是太祖母大笔一挥呢,说不定一百年就行了。但若是得罪了她最心爱的小孙孙,那就可以能等一千年……一万年……所以……

  李玄完全无语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地讲故事……

  足足讲了四个时辰,凤头鹫才满意地飞走睡觉去了。它的修炼就是睡觉。

  李玄问它,能不能让它跟太祖母说声,让他也升了仙,凤头鹫说它太祖母只管仙灵,人类的不管……

  真是衰到极点的极点的了啊……

第二十章、恰似春风相欺得

  等到这四个时辰终于过完了之后,李玄全身的精力也几乎被榨干。就算他鼓舌如簧,机辩若神,连续说这么长时间的悲情家庭伦理故事,也是大惨剧一件。

  尤其是脑袋,简直就好似被人用锤子捶了一天,昏昏沉沉地起身,昏昏沉沉地往太牢(这是他给自己的宿舍起的名字)走去。

  咦?什么声音在响?

  李玄昏昏沉沉地望过去,昏昏沉沉地似乎看到一个人。

  耳边响起龙薇儿惊叫声:“映霄镜,你不要离开我!”

  李玄脑袋陡然清醒了些,急忙低头看时,就见龙薇儿跌坐在地上,她的身前散碎着几片玉的碎片。

  我做了什么?

  只听龙薇儿哭道:“映霄镜啊,我最宝贝的映霄镜!你的命好苦啊,竟被这个恶人撞成了碎片!”

  难道是自己刚才浑浑噩噩地撞上了龙薇儿?李玄急忙蹲下来,帮她将镜片全都拣了起来。

  那是磨得极薄的美玉,半透明,浅蓝的底色,上面流翳着轻细的白纹。旁边还躺着一只雕琢精细的金环,似乎是镜的框。

  李玄大呼糟糕,看来这镜子的价值不菲,自己这次可闯大祸了。他手忙脚乱地将玉片插在一起,拿金环笼住,不好意思地对龙薇儿道:“好……好像还能用。”

  龙薇儿哭得如梨花一枝春带雨:“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镜?”

  李玄道:“你方才说了啊,这是凌霄镜啊。”

  龙薇儿哭得更伤心了:“那你知不知道凌霄镜的来历?”

  李玄摇了摇头。

  龙薇儿哭得话都快噎住了:“凌霄镜是则天皇后当日立在镜室中的宝贝。蓝质如天,白翳如云,若是映着日光而照,则镜面上也透出一轮红日,人如在日中一般,乃是则天皇后最爱的宝物。想不到就坏在你手里!”

  李玄心沉了下去。

  则天皇后?映日明镜?这次祸闯大了!

  他小心地捧起七凑八插的镜台,向着日光照了过去。果然,一轮日影在玉镜中心出现,只是镜片既然碎成了七八九十截,那日影也就乱成七八九十截,看去极为怪异。

  看来龙薇儿说的没错,这玉镜果然是一件宝贝。

  这么一件宝贝,就砸在自己手中了?

  龙薇儿嘤嘤哭声不大,但整个院子都似乎被充满。

  李玄心虚之极,喃喃道:“我……我赔成不成?”

  龙薇儿道:“你赔?好吧,看在咱们是同学的份上,打个五折,再看在我入书院的时候你帮过忙的份上,再给你打个五折。你只用给十万两银子就好了。”

  说着,伸出了粉生生的玉臂。

  李玄笔直跳了起来:“十万两?不是打过五折又五折了么?”

  龙薇儿冷冷道:“这镜台是无价之宝!普天之下,再也没有同样的镜台了!你拿着这些碎玉出去,最小的一片都能卖五千两!”

  李玄天不怕地不怕,在雪隐上人跟大日至尊者面前都能谈笑风生,但一谈到钱,尤其是这么多钱,这穷鬼立即就蔫了。

  他垂头丧气而又可怜巴巴地道:“我没有这么多钱,打死也没有。”

  龙薇儿哭声稍微小了那么一点半点:“看来同学的份上,再看在我入书院的时候你帮过忙的份上,你可以打个欠条。”

  欠条?那不就是欠着不还的意思?李玄一下子轻松了:“好,我打欠条。”

  龙薇儿抽泣了几下,从身上掏出纸跟笔,还有墨?还是磨好的?

  “好吧,我说你写。”

  李玄:“你身上总是带着纸跟笔么?”

  龙薇儿白了他一眼:“因为我是个优等生。不要废话,写不写欠条?不写就赶紧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