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音虽然修炼时间短,但她师父可是宿修宁,她每日在剑冢前跟他学习,有时她打坐,他会练剑,她就在旁看着。
玄尘道君是剑修们的祖师爷,为了不伤到在旁打坐的陆沉音,他都是用普通的剑练剑,不动用太微剑,也不带出剑气,只练招式。但即便如此,也不影响陆沉音个门外汉看出他剑招的精妙。她每日受这样的熏陶,哪怕时间不长,也非常有收获。
所以,蒋素澜很快就发现,陆沉音比她想象要强得多。
她拿着鞭子,陆沉音可是赤手空拳,但就算这样,她也接了她好几招。
这大大出乎她的预料,也让她越发嫉妒起来。
她原本可是非常弱的,只会在比试里耍心机,如今变得这么厉害,练气层就可以接她这么多招,分明是因为玄尘道君教得好!
越这样想越是难以忍受,蒋素澜被嫉妒冲昏头脑,行事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白檀眼看着蒋素澜招式越发凶狠不留余地,陆沉音渐渐招架不住,他本想亲自出手阻止这张不公平的“切磋”,但瞧着陆沉音决绝的脸色,他又觉得自己冒然出手不太好。
他快速思索番,冷着脸将自己的本命剑唤出,直接扔给陆沉音。
“师妹,接剑!”
陆沉音眨了眨眼,个翻身接住白檀的本命剑,她握住剑柄的瞬间,青色宝剑阵嗡鸣颤抖,站在侧观战的白檀也不自觉颤抖了下。
本命剑相当于剑修的另个自己,修得人剑合的剑修的剑被其他人握着时,就好像剑修本人被人触碰了样。白檀面色怪异地变了变,青色广袖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陆沉音正和蒋素澜过招,点异常都没察觉,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剑,脑子里细细密密回想着宿修宁的剑招,他练剑时动作并不快,缓慢又流畅,她看了几次就知道那是故意练给她看的,她拜他为师,今后自然要和他习剑,他这是在给她的眼睛打基础。
他做得很好,她满脑子都是他翩若惊鸿的身影,不自觉地跟着记忆挥起了剑,愣是以极大的修为差距游刃有余地应对起了蒋素澜。
春岚在旁看着,暗暗为此心惊。她这次是跟着白檀起外出招收弟子的,她亲眼见过陆沉音脆弱不堪的样子,现在看到她短短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竟可以和筑基大圆满的蒋素澜打得平分秋色,不禁对玄尘道君的强大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蒋素澜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好。她开始有多自满,现在就有多羞愤,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玄灵道君都出现了,就站在远处的高台上淡淡地望着这边。
蒋素澜又气又急,行事越发没有顾忌,为了赢得这场切磋,为了不在人前丢尽脸面,她将全部法力注入长鞭内,下刻便用充满灵力的长鞭裹住了陆沉音手里的剑。
陆沉音到底还是刚刚开始练气,灵力根本无法跟蒋素澜比,被她如此逼很快就要败下阵来。
手里的到底不是自己的剑,与她不太契合,再加上剑很重很重,她挥了这么久早已是强弩之末,陆沉音知道自己要败了,她紧咬下唇,疾步后退,用剑身再次挡了蒋素澜鞭后,下鞭再怎么也挡不住了。
她捂住心口瞪着那即将劈在自己身上的长鞭,鞭身泛着红色的光,她完全可以想象出它打在身上会多疼,皮开肉绽也不为过。
她吸了口气,正想抬起手臂拼尽全力接下这鞭,就听见围观众人阵难以抑制的惊呼,异口同声地震惊喊道——“太微剑!!!”
陆沉音愣,抬眸的瞬间,长鞭已至,但没打在她身上,而是被道极为凌厉冷冽的剑气挡住,握着长鞭的蒋素澜连人带鞭被剑气猛烈的寒意击退,整个人高高扬起,重重摔在地上,当场吐了大口血。
“师姐!”春岚脸色苍白地冲过去扶住她,关切地问她可还好。
蒋素澜没工夫回应她,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击退自己的剑气吸引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挡在陆沉音面前的太微剑,太微剑悬空垂立于陆沉音面前,未曾出鞘,却依然月华满聚,流光溢彩。冰冷的银色剑光放出光罩,将陆沉音仔仔细细笼在其,呈现出十分直白地保护姿态。
随着太微剑而来的,是冷蓝色剑光褪去后显出身形的宿修宁,他如瀑墨发由青玉星宿冠半束着,白色的发带随着长发倾泻而下,与飞扬的发丝混在起。纤尘不染的雪色衣袂无风自起,他目光冰冷地望向蒋素澜,严严实实挡在陆沉音面前,俊美无俦的脸上浮起几分冷静的剑意。
“师父?”陆沉音睁大眼睛盯着面前高挑修长的背影,低喃的自语明明模糊不清,却架不住众围观人士皆是修士,所以听得清二楚。
无数双复杂的眼睛落在前后的宿修宁和陆沉音身上,陆沉音的话音方落,宿修宁的声音便响起。
“我在。”
他声音清越,淡然自若,不了解他的人听不出什么,了解他的玄灵道君,则听出了丝极不易察觉的安抚意味。
玄灵道君:“……啧。”好幕师慈徒孝的画面啊。
第九章
玄尘道君出生没多久便被青玄宗祖师爷抱回了宗门,可以说是从小在青玄宗长大的。
但其实他修行这五百余年,青玄宗门人见过他的少之又少。
他特别喜欢闭关,有事没事还爱闭死关,拿白檀举个例子,他身为掌门的亲传弟子,也只在七十年前见过他面而已。
可看看现在,短短不到个月的时间,他们竟有幸见了玄尘道君两次,这运气好得没谁了。
不过话说回来,玄尘道君这两次出现好像都和他那位徒弟有关。第次是在入门大比上,他看了她的比试,第二次就是在今天,他救她于危难之。
围观众人内心情绪实在难言,他们是真没想到,看起来只可远观、神仙般的玄尘道君,收了徒弟之后竟然会这般爱护。
陆沉音也没想到宿修宁会出现。
她怔怔地被他护在身后,看见回过神来的众人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所有人都弯下腰低下了头,不论修为不论身份,皆是谦卑顺服,充满敬慕。
陆沉音站在他身后,这些尊崇好像也波及到了她,她正想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起行礼,就听见宿修宁开口了。
“让素云的弟子过来道歉。”
他这话不是对蒋素澜本人说的,也不是对哪个师侄说的,他是直接对走过来的玄灵道君说的。
玄灵道君看了眼倒在地上伤势颇重的蒋素澜,皱了皱眉道:“师弟,你出手太重了,她现在恐怕站不起来。”
蒋素澜是真的站不起来,宿修宁轻易不出手,出手便不会是简简单单的警示,他是真的伤了她,丝毫没顾忌她是谁的女儿,是谁的徒弟。
蒋素澜悲愤地望着他,扶着春岚的手颤颤巍巍地勉强站起,还没开口说话,又摇摇晃晃地险些倒下。
“师姐……”春岚红了眼睛,她觉得这都是她的错,师姐对玄尘师祖什么心思她最清楚不过,若是她早点拦住她,不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师姐也不会受伤了。
蒋素澜并不理会春岚,她执拗地盯着宿修宁,眼神细细描绘着他的模样,看着看着,满心的悲愤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终于可以再见他面的兴奋。
七十年了,她错过了入门大比他出现那次,但现在她看见他了,还是这样近的距离,他甚至还在看着她,仅仅是这样,她就觉得非常满足了。
“师祖。”蒋素澜哑着嗓子,颤抖着想要给他行礼,她早已完全忘记了陆沉音,直到——
陆沉音从宿修宁身后冒出头。
她行礼的动作猛地顿住,险些再次摔倒,她咬唇瞪着陆沉音,陆沉音从宿修宁背后慢慢走出来,和他并肩而立,眼神淡漠地回望着她。
陆沉音的相貌清丽无双,挺俏的鼻子上方是双潋滟的桃花眼,之前还没发觉,现在看她那双眼睛,哪怕脸上是和玄尘道君如出辙的冷淡表情,可那双眼睛却水水润润,满是桃花,极其不庄重。
这样的人怎么配站在玄尘道君身边?
蒋素澜嫉妒到了极点,眼神怨毒起来,她遗漏了点——陆沉音是和宿修宁站在起的,她看她就避免不了看他,她对陆沉音是个什么眼神,宿修宁的感受比任何人都清晰。
“看来你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宿修宁流云般的广袖挥动了下,泛着冷光的太微剑凌空而起,剑鞘化为湛蓝的光,半透明的银色剑刃指向蒋素澜。
他无波无澜,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道:“欺凌同门,目无尊长,事后还不知悔改,今日本君便替你师父清理门户。”
眼见着太微剑就要刺下来,旁的玄灵道君赶忙开口了。
“都别在这里围着了,散了吧。”他挥挥袍袖,先是赶走了无关人士。
当在场只剩下宿修宁和陆沉音师徒俩,以及春岚和蒋素澜,还有他和白檀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地说:“你已经教训过她,便就此罢了吧?就当给飞仙门门主和素云师侄个面子,你若再出手的话,她必然活不了了。”
宿修宁语气冷清,眼神漠然:“你比我更早看见她挑衅同门,心怀不轨,却没有出手阻拦,我以为你是默许我处理掉她了。”
蒋素澜听到宿修宁毫无感情地说“处理掉她”这四个字,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靠着春岚倒在了地上。
她哭着说:“师祖,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觉得她不配做你的徒弟,她耍了手段才拿到入门大比的第,她到底凭什么?当年我也是入门大比的第,我是名副其实的靠本事拿到的第,为什么你不肯收我,却愿意收她?我不服,我真的不服!”
宿修宁还没说什么,玄灵道君就不悦地皱起了眉,他甩了甩袖子道:“还在这里胡言乱语?你有什么可不服气的,方才你与陆师侄切磋,若不是你仗着修为高出她个大境界,焉能得胜?”
蒋素澜被戳破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羞愤至极,竟直接气晕了过去。
玄灵道君头疼扶额,在宿修宁的剑又要刺下来的时候,他不得不召出自己的剑来阻挡。
“好了。”玄灵道君苦口婆心道,“到底是飞仙门门主的亲生女儿,她可就这个闺女,你哪怕不给她面子,也给我个面子吧。”说到这,他瞥了眼置身事外的陆沉音,陆沉音注意到师伯眼角抽了抽,这好像是……在给她使眼色?
好像还真的是啊。
陆沉音迟疑了下,试探性地开口道:“师父,我也没真的受什么太重的伤,蒋师侄已经得到教训了,不如就……算了吧?”
也不知是玄灵道君的话管用了还是陆沉音的话管用了,总之太微剑终于被收了回去。
冷冰冰的剑气消失之后,陆沉音大大松了口气,她感觉自己手臂上布满了鸡皮疙瘩,太微剑上这种杀意,她估计还得筑基之后才能稍稍承受得住。
想到她连靠近都头皮发麻的太微剑方才竟直接伤了蒋素澜,哪怕她比她的修为高出个大境界,伤势必然也不容乐观。但她点都不同情她,她若不是对她起了谋害之心,只是安安分分地切磋,又岂会是这个下场?
“掌门师兄。”宿修宁斜睨着玄灵道君,质感清泠的声音毫无起伏道,“没有下次。”
玄灵道君立刻道:“是是是,肯定没有下次,再不会有人敢挑衅你的徒弟了。”
宿修宁微微蹙眉,这眉头皱得玄灵道君心尖跳,赶忙补充道:“我下次也不会再袖手旁观了,其实我也只是想看看陆师侄跟你学到了多少。”
“她才入门多久。”宿修宁淡漠地说了句,不再废话,转过身对陆沉音道,“回去了。”
“好。”陆沉音应了声,动作麻利地将手里的剑还给白檀,匆匆道谢后快步跟上他。
两人走出没几步,白檀忽然追了上来。
“陆师妹。”
他轻轻喊了她声,陆沉音停住脚步回过头。
“师兄?还有事吗?”
白檀站在和他们有些距离的位置,他注意到玄尘道君也跟着陆沉音停下了,显然是要和她起回去的。
他眨了眨眼,很快说:“其实我本想直接把身份玉牌给你送过去的,但青玄峰和其他地方不同,外人不可随意进出,所以才传音让你来拿。我不知道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很抱歉让你受伤。”
陆沉音失笑道:“师兄何必为此道歉?这本就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帮过我许多了,千万别把这个放在心上,我还要感谢你借我你的剑。”
白檀跟着笑了笑:“我本想出手助你,但见你战意凌厉,大约还是想要与蒋师侄决出胜负的,便没有贸然出手。”
陆沉音不想让宿修宁等她太久,那么尊大佛摆在那她也不好和白檀多说什么,所以匆匆道了句谢便走了。
她跑到宿修宁身边,轻声说:“师父,我们走吧。”
宿修宁没说话,直接抬脚离开,两人高矮,并肩而行,白檀远远看着,竟想起他来接她上紫霄峰时的幕。那时他们也是如此走在起,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之间,并没有如今她与玄尘道君之间细腻难言的氛围。
白檀略略思量片刻,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笑了。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陆沉音看了看身侧缄默不语的宿修宁,其实她从未想过有人能及时救下自己,她已经做好了挨鞭子的准备,哪料太微剑和它的主人如救世主般出现在了她面前。
陆沉音很难形容自己那刻的心情,她只觉自己整颗心都被填满了,充盈的感情溢满了她的身体,钻入她每条血脉,将个并不明智的念头送入了她的脑海。
回到青玄峰,在正殿门外要分开的时候,陆沉音终于开了口。
“师父,对不起,今天给你惹麻烦了。”
宿修宁垂眸望向她,语气淡漠道:“为何道歉?错的人不是你,是她咄咄逼人在先,目无尊长在后,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责任。”
陆沉音是他的徒弟,辈分上就是蒋素澜的师叔,她理应恭顺尊敬的,却口不择言,的的确确算是“目无尊长”了。
陆沉音原本还想解释下,自己是无心和蒋素澜般见识的,也没自不量力到以为如今就能打赢筑基大圆满的地步。是蒋素澜欺人太甚她才和对方动手,但这些都被他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拂去了。
“您都知道?”他明明最后关头才出现,怎么似乎所有的前因后果都知道?
“为师的神识广布整个青玄宗,从你下山到你被她打伤,这之间发生的切,为师都知道。”
“……”哦,差点忘了,还有神识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
“那师父知道我走之前来找过你吗?”她又问。
“知道。”
“师父当时在哪?”
问完了又觉得不太合适,宿修宁何须向她报备行程,她也没资格问。
有些懊恼,陆沉音想道个别赶紧走,但宿修宁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似乎并没察觉有什么不妥,随口道:“在剑冢。”
“这样啊。”陆沉音心头难以自制地冒出些许雀跃,她克制地抿了抿嘴角,转开视线看着侧的角落道,“师父,其实……”她阖了阖眼,低声说,“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收她为徒,是知遇之恩,今日救下她,是救命之恩,今后她在青玄峰长久的生活修行,他还会对她有养育之恩。这样莫大的恩情,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还不清,或许等她有能力偿还的时候,他搞不好都飞升了。
最最关键的是,他这样对她,她真的很容易把持不住。
“我对你好吗?”宿修宁不解地反问了句。
陆沉音顿了顿,抬眼和他对视,他的眼眸如琉璃般剔透沉静,眼底什么深层次的情绪都没有。
他太淡泊了,极为讲究公道伦理,今日蒋素澜犯了错,哪怕她是素云长老的弟子,是青玄宗的门人,他也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
甚至若不是掌门师伯阻拦,他搞不好真的会清理门户,将蒋素澜修为废除,赶出青玄宗。
他丝毫不在意到时青玄宗和飞仙门该如何相处,素云长老又要多么羞愧,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他太公正,像尊毫无感情的天平,衡量着人与人之间的对与错。
这样的人,对她好吗?
是的。就是这样个人,对她却是很好很好的。
陆沉音回忆着认识宿修宁以来的幕幕,肯定地点头说:“师父对我很好,我觉得我这生大约都报答不完师父的大恩大德。”
宿修宁打开了身前的门,夕阳西下,金色的霞光笼罩在他身上,他步伐稳定地踏入门内,背对着门口,门关上之前,他说:“过去师父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你,他没要我报答过,你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回去休息吧,明日卯时在剑冢外等着。”
话音落下,门也随之关上,陆沉音看着渐渐消失在门缝里的白色身影,门彻底关上之后,她躁动的心好像也平静了下来。
是夜。
陆沉音从入定睁开眼,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夜已经很深了,房间里的明珠都被她用了宿修宁教得简单法术给熄灭了,但她依然毫无睡意。
她现在修为尚浅,还是要睡觉的,可躺下,闭上眼,今日在紫霄峰上的幕幕便会出现在眼前。
太微剑出现的那刻,宿修宁现身的那刻,何止是其他人错愕震惊,她自己也难以置信。
翻来覆去睡不着,陆沉音思索良久,还是觉得自己得为师父做点什么才行。
这样只会索取,都不知道“孝顺”,她实在内心不安。
翻出自己仅有的三块下品灵石,陆沉音心犯了难。她如今这个修为,还不能去青玄宗的两仪宫接任务换灵石,就她目前这点儿家底儿,能做的事实在太少太少了。
陆沉音个晚上没睡,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在卯时快到的时候想了个点子。
她打定主意,翻身下了床,洗漱过后去了剑冢。
她到的时候,宿修宁还没到,但她也没等多久,那个曾经觉得遥不可及,如今虽然依然高高在上,却好像有了些鲜活气的身影便出现了。
宿修宁伫立在悬崖边,挺拔修长的身上衣袍层层叠叠,黑纱长衫下压着雪白的里衣,长衫外披着滚了金边的广袖外衫。
明明是黑与白两种反差极大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难以言喻的融洽。
玉质金相,雍贵清雅,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当是如此风采。
“拿着。”
青玉般的手递来根长短合衬的树枝,陆沉音接过去,听见他说:“你昨日使得剑法,现在再使遍。”
他退开几步,将地方让出来。
陆沉音点点头,握紧树枝,回想了下记忆他练剑的样子,闭上眼睛,跟着落下的白色树叶和花朵,身体轻盈地翻转起来。
她是真的很有天赋,明明只是拿了根树枝,却好像真的用出了剑的味道。
她的眼睛闭着,沉浸在关于他的回忆之,招式都与他当时用出来的相差无几。
鸦羽般的长发随着身体盈动的姿态而飞扬着,她的脸颊白皙细腻,在阳光下蒙着层淡淡的光晕。花和树叶,切的白色自她周身落下,宿修宁的视线落在她轻颤的睫羽和莹润的唇瓣上,又面无表情转开视线。
套剑法练下来,陆沉音已经气喘吁吁,额头和脸颊渗出了薄汗。她抬手用袖口擦了擦,兴奋地望向宿修宁,却发现他没有看她。
她愣了愣:“师父?”
宿修宁这才转过了头,看了她眼,慢慢道:“很好。”
陆沉音于是笑了:“真的吗?师父总是夸我,我会自满的。”
“你有自信的资本。”他有些漫不经心道,“你昨日可以以练气修为对上筑基大圆满,若非她后来用了灵力,单在招式上很难胜你,这已经说明了你的能力。”
陆沉音有点不好意思,昳丽的面颊缓缓浮上红晕,她抓了抓头发,恭维道:“是师父教得好。”
其实还是他太吸引人了,他练剑的模样太美,令她记忆深刻,她再照着使出剑招也就变得不那么难。
宿修宁没再说话,接下来的时间他直在教她练剑,她学得很认真,在他靠近为她纠正动作的时候,两人近距离接触,她也没有走神。
宿修宁静静看着在落花下灵动轻盈的女孩,她双漂亮的桃花眼聚精会神,因为过于专注,甚至都忘了眨眼,时间长了,眼角有些泛红,越发衬得她明艳娇媚,如珠如玉。
傍晚的时候,陆沉音回了房间休息,修为也成功突破到了练气二层。
青玄峰上的灵气实在充盈,这为她修炼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她想,白檀或许说得对,再过阵子她可能真的就要筑基了。
等筑基之后,她就可以去两仪宫领任务,到时赚了灵石,便可买些好东西孝敬师父。
想到清晨做的决定,陆沉音又返回了正殿,站在门外报备道:“师父,我找白檀师兄有点事儿,想去趟紫霄峰。”
门没开,但里面传来宿修宁无波无澜的声音:“去吧。”
陆沉音转身离开,门内,宿修宁盘膝打坐,双手结印。
他缓缓睁开眼,神识向外延展,看见了脸跃跃欲试,十分快活朝山下传送阵走的陆沉音。
昨天才见过白檀,今日便又去了。
去找白檀,她好像很高兴。
高兴就好。
宿修宁重新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他动不动地坐了会,忽然起身拿了太微剑,身影消失在房间里,出现在后山剑冢的封印之。
“……你怎么又来了!你又来干什么!有完没完了!昨天不是才来过吗!”
剑冢内传出阵嘶哑苍老的怪异腔调,宿修宁好像没听见样,面不改色地走进去,白衣清逸,气质圣洁,与剑冢泛着血光和阴寒魔气的入口形成鲜明对比。
他颀长的身影进了剑冢没多久,里面就传来那嘶哑声音的痛呼和咒骂。
“宿修宁!黄口小儿!别让老夫有机会出去,否则老夫必……哎呦痛!”
第十章
白檀见到陆沉音的时候十分意外,他扶着门的手紧了紧,立刻侧开身:“快进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天都要黑了,的确不像是该过来拜访的时间。但白天她要修炼,实在抽不出时间,只能这个时候来。
“我打扰你了吗师兄?”
陆沉音走进去,在白檀的示意下坐到了椅子上,她飞快观察了下他的洞府,这里的切都特别有条理,玉简和卷轴整齐摆放在书架上,博古架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许多珍奇古玩,白色的轻纱帐重重叠叠地落下,遮住了就寝的地方。
“没有。”白檀坐到她对面,为她倒了杯茶,“找我有事吗?”
陆沉音接过茶杯道了谢,有些不好意思道:“的确是有件事想麻烦你。”
“你说便是。”白檀毫不迟疑道,“我定帮你办妥。”
他这般肯定,答应得这么迅速,让陆沉音越发不好意思了。
“老是麻烦你,我也实在过意不去,但我入门时间太短,又不认识什么别的人,所以只能来麻烦师兄。”陆沉音有些惭愧地握着茶杯。
“你既叫我声师兄,我便有责任照看你这位小师妹,你若不来麻烦我,我反而要觉得你对我有意见了。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便是。”
陆沉音也不再废话,将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不知师兄最近可会下山?又或者师兄知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丝线,我想做点东西。”陆沉音拿出自己唯有的三块下品灵石,“我被夏家赶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给了我这么多,我也不知道买些丝线需要多少,师兄都拿去吧,若是不够,等我筑基之后可以做任务了再还你。”
白檀垂眸看着她掌心里可怜兮兮的三块下品灵石,垂在眼睫下的眸底有些冷寒之意。
“他们就拿这些打发你?”他语气低沉,带着些压抑。
陆沉音知道他不高兴了,她本人倒是不太在意。
“他们当初收养我,也不过是为了我父母留下的法器和灵石罢了,如今赶我走,能给这些也是铁公鸡拔毛,没什么可惊讶的。”
想到初初见面时陆沉音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到她去而复返后那身伤的脆弱模样,白檀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他过了会才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丝线?”
陆沉音想了想说:“银色吧,我觉得银色很漂亮,或者白色也行。”
“我会帮你多买几个颜色。”白檀说,“刚好我过几日要下山,回来定帮你带。”略顿,他抬眼看她,“还有什么想要的?”
陆沉音笑笑说:“别的就不用了,我也没钱可买别的了。”她把手往前伸了伸,“师兄快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