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却没有收那三块下品灵石。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会才说:“沉音,你去过两仪宫吗?”
陆沉音不解其意,摇了摇头说:“只是听说过规则,还没亲眼去瞧过,毕竟我去了也接不了任务,所以打算筑基之后再去。”
“那你可以抽时间去看看。”白檀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两仪宫累计完成任务数量排名第的是谁吗?”
陆沉音:“是谁?”
白檀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迎接着她渐渐恍然的目光,点头道:“是我。”
陆沉音:“……”
“所以,沉音师妹不但不用给我灵石,甚至还可以从师兄这里拿点去花。”他说着话便拿出乾坤袋,直接丢给她说,“随便花。”
陆沉音觉得这乾坤袋好烫手,她哭笑不得道:“这怎么好意思呀师兄,你快收起来,我哪里需要这么多灵石……”
她把乾坤袋塞回给白檀,白檀想了想,颔首道:“那便等之后你要下山的时候,我再给你准备。”他收起乾坤袋,又说,“我会看着帮你买的,这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了,且等着就是。”
他不坚持给她灵石,陆沉音大大松了口气,站起来告辞道:“那我就等着师兄回来给我传音了,我还没学会画传音符,手上也没画好的,到时我会直接过来,便不给师兄回讯了。”
白檀这才想起昨日她来之前也没回过话,他立刻道:“等等。”
陆沉音停住脚步:“师兄还有事吗?”
“你没传音符?”他又拿出另个样子的乾坤袋,“我这里有很多常用符箓,你先拿些去用。怎么用学了吗?”
“……还没,但我大约知道。”陆沉音说,“师父给的玉简里有提到。”
她学习时间尚浅,很多东西都要慢慢接触,玄尘师叔也是第次收徒,什么都亲力亲为,教她的步骤应该就和祖师爷教他的差不多,那都是对天才的教导方式,陆沉音可能会有些不适应,学习起来必然没有其他内门弟子统找不同的长老上课那么有规则。
白檀想到这些,便取出张传音符道:“不介意的话,我教你用?”
陆沉音眼睛亮:“那就多谢师兄了。”
“坐。”
白檀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将传音符捏在手里,细细教她指诀。
陆沉音学得很认真,也学得很快,不多会儿便会用了。
“你很聪明。”白檀微笑着称赞,视线扫过她清丽恬静的脸,看着她嘴角高兴的笑容,柔声说道,“这些传音符你收好,用完了再跟我说,我帮你画。”
陆沉音看了看他递过来的叠符箓,想了想说:“还是不太好,我已经欠师兄很多了,这些我不能要。”
白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会,忽然笑道:“既然你不想白拿,我这会儿恰好有空,不如顺便教你画传音符如何?”
传音符作为入门阶段的符箓,陆沉音如今练气二层,已经可以学着画了。虽说可能法力不如他画的,但在宗门内传音应该不成问题。
陆沉音想,这也是个解决办法,没传音符是真的不方便,师父那边应该更主要是教她练剑,其他简单的东西更倾向于让她自学,丢了堆玉简给她,她才看完五分之。
她便先跟白檀学着画个传音符,其他不着急的再回去自己钻研。
“也好。”
做了决定,陆沉音便跟着白檀走到了书桌边。
他取出叠空白的符纸,手握朱笔,笔划地教她。
陆沉音坐在他身边,为了看清他的比划,她和他靠得比较近,白檀余光注视着她,手上则握着笔认真画符,心二用,半点都不耽误。
忽然,他画符的动作顿住,猛地抬头朝青玄峰的方向看去。
陆沉音见他停了,不解道:“怎么了?”
白檀收回目光,顿了顿笑道:“没什么,我们继续。”
陆沉音不疑有他,继续看他画符。
直到掌灯时分,陆沉音才回到青玄峰。
这次她收获颇多,拜托好了自己的事,还学会了画传音符,她住的房间隔了两间就是小书房,里面有许多空白符纸,以后需要找谁的话,她就可以自己画符,不用非得跑趟了。
用惯了手机,每次找人基本靠走,陆沉音早就不适应了。
欢欢喜喜地走进大殿,陆沉音本想直接回房,这个时间宿修宁应该在修炼,她还是别去打扰了,他大约也不需要她回来再去告诉他声,他的神识应该早就知道她回来了。
这样想着,陆沉音便要路过正殿回房,可还没走出几步,正殿门便打开了。
她顿住,回眸望去,看见了背对门口而坐的宿修宁。
他脊背挺得笔直,正漫不经心地擦拭太微剑。月亮已经升起,敞开的窗外月华流泻,笼罩着太微剑轻薄却锋利的剑身。
按理说修士的本命法器,都不需要像凡人那样去擦拭保养的,捏几个诀便能搞定。
但还是会有珍爱法器的修士每日精心照料自己的本命法器,尤其是剑修。
剑修们的剑,就是剑修的另个自己,他们对剑的爱护之意超越切,如果可以的话,搞不好有些剑修甚至会和自己的剑结为道侣。
陆沉音转过身来,轻声打招呼:“师父。”
门不会无故打开,这样只能代表件事——他找她有事。
宿修宁拭剑的动作缓缓停下,他轻轻抬手,太微剑自己飞到了剑架上,悬空浮在那里,尽情地吸收着月华。而在剑架旁边,就是她的心血魂灯。
看见那盏魂灯,陆沉音晃了晃神,宿修宁便在此刻道:“进来。”
顺从地走进去,还不等陆沉音开口询问,宿修宁便道:“你想学画符。”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是在陈述件事,不是在询问,说明他已经确定了。
陆沉音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宿修宁继续背对着她道:“白檀教了你。”
陆沉音忽然想起自己跟白檀学画符的时候,他有瞬间忽然停住看向了某个方向。
当时她只以为是他突然想到什么事走神了,现在看来……他看得似乎就是青玄峰的方向。
“师父看见了?”陆沉音试探性道。
宿修宁盘膝坐着,身形比站着的陆沉音矮了些,但气势上不曾削减半分。
她仅仅是看着他冷清出尘的背影,就觉得望而却步,敬畏不已。
“你若是想学,自可来找为师。”宿修宁的声音依旧不冷不热,只听他说话,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无需舍近求远去找白檀。”
说到这,他慢慢站了起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沉音,淡淡说道:“你是为师的徒弟,虽我认为那些简单的符箓你自学便可学会,但你若真有不懂,需要指点,为师也不会拒绝你。”
他好像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清美的双眸转开望向窗外高挂的皎月:“白檀与为师样是剑修,既然都不是专精符箓,未见得他便比为师画得好。”
陆沉音算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大约宿修宁用强大的神识看见了她找白檀学画符的事,觉得自己师父的地位受到了挑战(?),他以为陆沉音觉得他画符不如白檀画得好,所以……这是不高兴了。
定是这样。
没想到师父这样的人生起气来,都这样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陆沉音明白过来,从善如流道:“师父虽是剑修,但对其他道法亦十分精通,这件事普天之下人尽皆知,白檀师兄自然是比不上师父的,徒儿最佩服的便是师父了。”
此话出,宿修宁虽然没什么表情变化,但陆沉音能感觉到他周身气场缓和了许多。
她忍不住扬起嘴角,靠他近了些,仰着头轻声道:“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徒儿最仰慕崇敬师父了。”
她不自觉拉住了他的如云垂落的广袖,宿修宁甚少与人靠近,更别说被人触碰了,他手往后挪,轻而易举地将衣袖扯了回来。
陆沉音低头看了眼,也没放在心上,仰起头继续笑着说:“我找白檀师兄是想拜托他下山时帮我买点东西,我想做点东西,宗门内除了他我也没什么朋友,只能拜托他。至于学画符,是因为不想拿师兄的传音符,他主动要教我画,我想着也好少劳烦师父些,便没有拒绝。”
她站得离他真得很近,和他调整她练剑的动作时差不多,虽然两人有身高差,但她仰着头,这样近距离的说话,温热的呼吸慢慢传来,陌生的感觉让宿修宁广袖的手缓缓握了握。
“既然师父不高兴,那我以后不会再让别人教我了。”陆沉音语调缓慢柔和地说,“以后不管什么,我只让师父教,别人谁都不要,好不好?”
句轻轻柔柔的“好不好”,直问得宿修宁后撤步,凉薄的双眼顷刻她对视。
他薄唇轻抿,语气淡漠的反驳道:“为师没有不高兴。”
“……好。”陆沉音嘴角噙笑,用种纵容的语气说,“师父没有不高兴,师父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
宿修宁没再说话,神色平静,波澜不惊。
倒是剑架上悬着的太微剑,在月华光芒轻轻闪了闪。
第十一章
这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顺利安然到陆沉音有些在做梦的感觉。
自从穿越过来,她虽然直渴望平静生活,但直没能如愿,总是颠沛流离,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反而有点不习惯。
这段时间,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檀教她画传音符的事儿,宿修宁不再“半放养”陆沉音了,那些在他看来看眼就会的东西,他也会偶尔教教她。
他话不多,但每句都是重点,陆沉音跟着他就跟开了作弊器样,举个例子,就好像高考的时候老师给你划重点,考试发现重点全那种感觉。
半个月后,陆沉音成功进入练气四层,短短时间提升了两个小境界,这对平常修士来说已经是飞速进步了,但宿修宁好像还不太满意。
站在后山剑冢前,他背对着陆沉音,视线落在剑冢的封印上,无声无息,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沉音刚练完了套剑法,今天他教她引灵气入剑,就像之前蒋素澜引灵气入鞭样,这挺耗神的,平常练完几套剑法陆沉音还很有力气,今天只套却快站不稳了。
宿修宁明明没有回头,却在陆沉音身子摇晃时挥了挥衣袖,股柔和的气流撑住了她的身体。
她站稳之后正要道谢,就听见他说——
“太慢了。”
不夹杂任何感情的语气,近乎有些冰冷的味道,相处了段时间,其实陆沉音已经有些习惯他的性格了,但乍听他这样说话,还是心凉了凉。
“对不起,是我让师父失望了。”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陆沉音犹豫了下,复又道:“我会更努力的。”
今天开始她晚上不睡觉了,本来修士就不用睡觉,她也是刚开始修炼,不太习惯那么快改变作息才每天休息的,既然他嫌她太慢了,那她就更用功些。
宿修宁没说话,陆沉音只觉眼前闪了闪,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站在树下望向洞府的方向,陆沉音握紧了手里的树枝,她已经很累了,精疲力竭的感觉,但想到宿修宁那句“太慢了”,虽不知他说的是她的剑招太慢还是修炼进度太慢,但总归是嫌弃她慢的,她本该去休息,这么想也不休息了,握紧了树枝又开始练习。
宿修宁渡劫期修为,神识广布整个青玄宗,但他也不会随随便便什么地方都关注。
他离开了剑冢,回到正殿内,侧头感知了下,不见陆沉音回来,便又将神识掠过剑冢,果然看见陆沉音脸认真在练剑。
只是他句语焉不详的话罢了,他甚至都没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太慢了,她便如此在意。
明明快撑不住了,几次摔倒,又努力爬起来,坚持练剑。
她的速度在变快,剑招也好,周身灵气聚集的速度也罢,总之切都在变快。
宿修宁收回神识,刻意不去关注后山,他青玉般的手指掐算了下,照这样下去,陆沉音大约很快就要筑基了。
最慢两月,最快月,她定会筑基。
入门这么短的时间便可筑基,她的修炼速度着实不慢了,无愧于她的天赋,可哪怕如此,对宿修宁来说还是不够。
两个月,还要朝夕相处两个月。
又想闭关的玄尘道君皱眉看着剑架旁的心血魂灯,低声沉吟道:“……太慢了。”
陆沉音躺在后山的地面上,身下铺满了散落的花瓣,倒是不觉得坚硬。
她睁大眼睛望着仿若近在咫尺的天空,过了好久才平复呼吸,直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恢复常速。
好累啊。撑不下去了。慢就慢吧。
陆沉音想要这样想,可刚有这个念头,又不服输地压了下去。
她其实是个挺没安全感的人,所以才会因为对方简简单单句话这样逼迫自己。但人总是要逼逼的,要不然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被丢到旁的树枝,陆沉音想到之前握着白檀的本命剑时是什么感觉,那把剑很重很重,如果她现在拿的是真正的剑,恐怕体力支撑的时间更短。
她还是太弱,软弱让她的不安扩大,偌大的个陌生世界,稀里糊涂穿过来,从任人宰割努力走到今天,没有强大到某种程度,心里始终无法踏踏实实。
要变强,要让宿修宁满意,要在青玄宗稳稳当当地待下去,要让所有人认可她。
她吐了口气,弯腰捡起树枝,还想继续再练的时候,忽然在悬崖边的树后看到团黑气。
陆沉音倏地眯起眼,她如今练气四层,方才没注意,或许会忽略,但现在瞧见了,就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魔气。
是的,魔气,青玄峰上怎么会有魔气?
换言之,哪来的魔修胆子这么大,敢出现在玄尘道君的地盘?
陆沉音握紧树枝走过去,那团黑气似乎没有实质,只是团气,在她发现它的瞬间便想要逃走。
陆沉音下意识上前阻拦,但她已经是强弩之末,跟黑气过了两招,便被对方股气流击退。
陆沉音疾步后退,惯性太大,让她眨眼间便被冲进了剑冢的结界。
完了,闯祸了。
陆沉音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想法,她反应很快地想要出去,却被股更强大的魔气拦住了。
个苍老阴沉怪异的声音兴奋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宿修宁,老夫收拾不了你,难道还收拾不了你的徒弟?!”
股比刚才强大许多的黑气朝面门袭来,陆沉音用树枝挡了下,几次尝试冲出结界,都被黑气包裹着没能成功。
“小丫头,你不过才练气修为,哪怕老夫被封印在这剑冢之内也没将你放在眼里,妄图从我手下逃走?可以啊,等你死了再说吧。”
嘶哑古怪的声音冷漠地说着话,陆沉音后悔死了,她边用尽力气反抗边在心里想,师父应该察觉到后山出事了吧?他神识强大,应该在结界波动的瞬间就有感觉了,那他怎么还没出现?
陆沉音被剑冢里的老怪物当个玩物儿般耍弄,身上划破了许多口子,衣服破了,血流出来,整个人狼狈极了。
很快,束发的木簪也坏了,折断掉在地上,她头鸦羽般的黑发倾斜而下,披满了整个肩膀。
跌倒在地,陆沉音面如死灰地瞪着剑冢的入口,老怪物再次朝她面目袭来道黑气,但黑气到半就被银色的剑光击退了。
“你终于舍得出现了,再迟步,就给你的小徒弟收尸吧!哈哈哈哈哈!”
老怪物嚣张得意地大笑,宿修宁白色的身影挡在陆沉音面前,太微剑顺着他的手势直接冲进了剑冢,眨眼间老怪物便开始哀嚎痛呼,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收回视线,快速蹲下,宿修宁蹙眉望着身血污狼狈的陆沉音,语气依然如平日般毫无起伏道:“怎么样?”
陆沉音平复呼吸,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散着头乱发道:“没事。”她咬唇道,“还好。”
她转开视线,望向开始发现魔气的那棵树:“我练剑时发现有团魔气藏在那里,本想要拦住它,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实力不敌,反而被打进了结界。”
陆沉音说到这停了停,避开了些宿修宁,低声道:“抱歉,是我太不自量力了,我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闯入结界的。”
宿修宁垂眸看着她倔强又苍白的侧脸,她语气依然恭敬顺服,但眼神却不似平常那般柔和妥帖。他能意识到她在纠结,在自责和不高兴,但这并不能让他多么在意。
他淡漠惯了,是真的没办法特别关心谁。他能有如今对陆沉音这种程度的关怀,已经是秉持着师徒之责,难得至极了。
“为师没有怪你。”他慢慢站起来,俯视着依然跌坐在地的陆沉音道,“那团魔气应该是感知到为师撤去了后山的神识才敢出现的。”
陆沉音闻言脊背僵了僵,半晌才喃喃了句:“是吗。”
“等你在青玄峰待得再久点,就会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宿修宁似乎点都不在意她的态度,淡淡说道,“那是魔尊的人,手里有魔尊给的法器,可以隐藏气息混入青玄宗。”
魔尊婧瑶,曾经的玄玉道君,爱慕宿修宁,求而不得弃仙修魔的那位大人物。
陆沉音抬了抬眼,无意间和宿修宁对上了视线,两人皆是怔。
先转开眼的是宿修宁,他黑发束着青玉莲华冠,垂下纤尘不染的飘带,轻纱绸衣像堆砌的柔云,长身玉立的仙人模样,和陆沉音身伤尘的模样对比惨烈。
静静地看了他会,陆沉音才慢吞吞道:“听师父的意思,他们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她想了想,又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青玄宗乃是上界第大宗门,师父又是宗门乃至整个修真界无人能敌的大能,他们冒着有去无回的风险,前赴后继地潜入,必然有所图。”
七十年前场恶战,魔尊婧瑶重伤,魔军也遭受重创,如今他们应该谨小慎微,修生养息才对,怎么还会有胆子上青玄峰?
她的疑问宿修宁没有解答,但陆沉音很快又自己想到了。
魔尊自己都还在养伤,那群魔修奉命来此肯定不是想搞事,他们次又次来的目的,说不定很简单——只是想探查玄尘道君的消息。
从地上爬起来,陆沉音看了眼宿修宁的背影,他迈出结界,陆沉音跟着也要出去,但她忽然想起自己披头散发的,又弯下腰捡起了已经坏了的木簪。
她穿越以来,就这么根簪子,如今还断了,明天她要怎么梳头才好。
她沉默地盯着簪子没有动作,宿修宁等了会见她不走,便回头看向她。
看她盯着断了的木簪看,神色有些恍惚,眼底似乎还有失落和茫然,到了嘴边的催促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
察觉到他的视线,陆沉音转眸望过去,她静静凝着他的眼睛,在他再次转开视线之前问了个问题。
“师父,我被打入结界时,你有感知吗?”
宿修宁微微怔,没有说话,但陆沉音知道,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那师父怎么会来得那么……”慢。
只是洞府到剑冢这么点儿距离,宿修宁若有心,在她误入的瞬间就能带她出去。
她开始就意识到这点,本不想问出来自取其辱,但还是问了。
其实他来得也算及时,她是受了伤,却没有性命之忧。
但比起在紫霄峰那次,这次她总会有种感觉——她今天刚在修炼上让他失望,又不知死活误入结界,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肯定还是不悦的。
所以哪怕知道她有危险,他也没放在心上,来得不疾不徐。
他是想给她点教训吗?
陆沉音又看着手里断了的木簪,它和她起来到这里,如今已经断成两截,看久了会让她有种“是否我也有日会如此”的念头。
不对,她这是在想什么啊,因为句话,件小事,就胡思乱想这么多,她怎么能这样想他,这是矫情什么呢?
“是我逾越了。”陆沉音根本不需要他回答了,“师父肯定是有要紧事才耽搁了,我还好端端的,不该多问这些的。”
她握紧了手里的木簪,抬脚便走。
她这会儿不想面对宿修宁,又或者说她现在觉得自己没脸见任何人。
越过宿修宁身边时,他没动,只是站在原地,她也不等他,径自离开,但没走多远,就听见了他冷冷清清,没有起伏的声音。
“青玄宗的剑冢收藏了许多杀气深重的名剑。”宿修宁的语速不快不慢,与往常样波澜不惊,“时间长了,阴寒之气里滋生了剑魔,祖师爷将他封印在此,几百年来他常常会试图冲破结界逃出来,我当时以为,这不过是他惯例在尝试而已。”
他竟然解释了。
陆沉音身子僵,再也挪动不了步子了。
如此说,更说明她在无理取闹了。
其实哪怕没有这个缘由,他也没必要非得第时间赶过来,是她自己失误被打进了剑冢,是她自己无能被剑魔修理,他能及时出现保住她的小命已经足够了,她根本没资格也没立场要求那么多。
陆沉音发现到自己钻了牛角尖,好像他最近对她太好,很重视,让她产生了种“我很重要”的错觉,于是他稍微有哪里不合她的心意,说了句她“太慢了”,稍微迟来救她了会儿,她就有了“怪罪”他的想法。
这是不对的。他们是师徒,不是可以这样的关系。
又或者说,她最介意的,她切别扭心情的来源,其实都是他最开始那句话——
他撤去了在后山的神识,因此那团魔气才敢现身。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撤去神识?
是因为她在这里练剑,他不想看见她很弱的蠢样子吗?他以前不会这样的,只有今天。
而且那团魔气在他走了好阵之后才现身,真的是为了打探他的消息吗?
当时后山只有她个人。
陆沉音忽然有了个猜想——会不会是因为她。
魔尊婧瑶对宿修宁什么心思,天底下没人不知道。如今宿修宁忽然收了个徒弟,还是个女的,虽还没对外公布,但婧瑶肯定有办法知道,她知道了的话,怎么可能不在意?
她大概急不可耐地想知道他们的具体消息,所以才冒险派了人过来。
如此想,切都解释得通了。
陆沉音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其实严格来说,她今天的遭遇,起因是在宿修宁,但若她没想拦下那团黑气,也不至于弄这身伤。
问题大多还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她不该冲动的,太心浮气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