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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音不疑有他,按照他说的那般走到泉水央。她渐渐有种感觉,开始不怎么凉的泉水,随着她在里面的时间越长,变得越来越凉了。

过了会儿,她最开始设想的冰冷刺骨终于来了,她开始颤抖,面如金纸,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色,她感觉身体里有什么在往外四散,脑子不但没有模糊,反而越来越清醒。

她不知道自己在里面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倒下了,也不知道无垢泉的泉水什么味道,能不能喝,不能喝的话,喝下了会这么样。

最后个念头刚落下,宿修宁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上岸。”

他简简单单的句,陆沉音如蒙大赦,她双腿打颤地踱回岸边,费尽力气攀爬上岸,低着头喘息了会,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她本以为身上会湿淋淋的,但是没有,出无垢泉,身上的水便自动干了,而她穿衣服的时候发现,她胸口和身上的疤痕,全都消失不见了。

陆沉音怔了下,加快穿衣服的速度,很快便穿好站直。

“师父,我好了。”

她话音刚落,宿修宁便转过了身,他站在悬崖边没有动,只是扯掉了蒙眼睛的白色玉带。

“过来。”他朝她开口,修长的手招了招。

陆沉音出了无垢泉,脑子反而有些迟钝,她盯着站在云边的男人,三步并两步跑过去。

她将将停在他面前指远的地方,近得仿佛可以感知到彼此的呼吸。

她意识到不妥,本想后退些,但宿修宁好看的手落在了她头顶。

“沉音,为师为你炼体。”

他低低说了这样句话,悦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拨动了人心弦的手,撩得陆沉音呆在原地。

她站在那任由他的手轻抚过她头顶,她感觉到股方才在无垢泉里未曾全部去除的浊气正点点排出体外,她微微闭上眼,自然而然地感知到了她的灵根,天灵根盛放着璀璨的颜色,比她两次测灵根时都耀眼夺目。

陆沉音缓缓睁开眼,仰头去看面前的人,他的手还放在她头上,眼神专注,目光沉静悠远,风轻云淡之下,他像尊世无其二的玉像,令陆沉音不自觉想到句诗——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第七章

从无垢泉回来,宿修宁给了陆沉音堆玉简,让她全都看遍,仔细了解下修炼规则,以及好好想想她的“道心”是什么。

在修真界,并不是所有人修的道都样。回来的路上,宿修宁拿他自己举了个例子——玄尘道君和青玄宗已经飞升的上任掌门样,修的是太上忘情,练的是无情剑道,别看他面对她时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却很好说话,甚至还会主动关心,其实自从他拿到太微剑开始,数百年下来,死在太微剑下的亡魂不知凡几。

太微剑上那如有实质的寒意,说直白点,就是杀气。

陆沉音仔细地阅读着玉简,穿越之前她倒是看过不少修真小说,但小说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她了解到的内容和她以前看过的很不样。

看这些的时候,陆沉音就在想,她的道心到底是什么呢?她为什么而修道呢?为了长生不老吗?不是的,最开始,其实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放下玉简,陆沉音拉过桌上摆放的水镜,静静地看着里面倒映出来的身影。

这具身体的相貌在炼体之后越发出众了,以前的陆沉音因为被养废了,纵然美貌,却总是眼神怯懦,畏首畏尾,给人卑微可欺的感觉,生生让分的相貌减了四分。

后来壳子里的灵魂换掉了,这双眼睛的神采也就变了,整个人的气质也随着换了个灵魂而发生改变,从夏家被赶出来的时候,她哪怕满身狼狈,也不减如月风姿。

如今正式开始修炼,由玄尘道君亲自为她炼体,这张脸更是出落得美若画卷,哪怕不施脂粉,也比穿越之前陆沉音化了精致的妆容之后要好看许多许多。

清丽明亮的双眼,弧度优美的黛眉,挺拔的鼻子,圆润漂亮的下巴,雪白娇嫩的肌肤,浓纤合度的身材,她的切都挑不出瑕疵。

这似乎才是陆沉音该有的样子。

翻看原主里的种种记忆,陆沉音渐渐可以体会到她内心那种“不甘”。

不甘自小父母双亡,不甘被蒙骗,被人当做废物,不甘被欺辱责骂,不甘心爱之人满眼歉意地看着自己,不甘时气愤至极,竟跑回去质问那些没有良知可言的人,最后落得个凄身惨死的地步。

最不甘的,就是这最后的糊涂,生生斩断了所有的未来,到死都没能感受下这短暂的十几年人生,她倍感羡慕,无比希冀的修炼到底是什么感觉。

轻抚过自己的眼睛,陆沉音感觉心底里最后丝属于原主的怅然在点点剥离她的身体,她慢慢眨了眨眼,好像听见“她”在离开时长长的声叹息。

看起来,自此以后,这具身体才算是她个人独占了。

陆沉音放下手,意识有些恍惚,她看到了原主的不甘,那她的不甘又是什么呢?

不甘稀里糊涂穿越,不甘被困缚于这具背负着仇恨的身体里,不甘认输,不甘被人先入为主偏见对待……她的不甘看起来很简单,比不上原主每个不甘上的血泪,但仔细想想,她的不甘全都是大命题。

她很难回去了,她深刻意识到这点,她也有点害怕,她这算是夺舍吗?如果被人看出来会怎么办?可连她师父都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别人还能看得出来吗?

又或者……也许他察觉到了,只是觉得无所谓,所以不说?

这是很有可能的,宿修宁那样的人,在不握着剑的时候,是个过于淡泊的人,他在意的东西很少,他可能根本不在乎他的徒弟身体里住的是什么灵魂,又发生过什么事,只要她安分守己,好好修炼,他可能永远不会提及这些话题。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陆沉音倏地站起来,她心跳快得厉害,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正殿门外。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披在她身上,她身白色衣裙都被染成了金红色。

她气喘吁吁地望着眼前这扇门,似乎只要打开它,切秘密就会被揭开,这世上就会真的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谁,但门就在眼前,手都已经抬起来了,她却始终没有勇气真的推开。

最后陆沉音还是放下了手。她转身想走,但门在她离开之前自己打开了。

她下意识望进去,偌大的窗前,太微剑悬在剑架上,宿修宁脊背挺直的盘膝而坐,侧身对着门口。他面前有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只琉璃莲灯。

他拿起莲灯,琉璃的材质映衬着他越发剔透皙秀的手,他头也不抬道:“何事。”

陆沉音慢慢转回身,面对着门口,微微启唇,却发不出声音。

没得到她的回答,宿修宁抬眸望了过来,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光线昏暗了刹那,房间里的明珠亮起光芒,照耀着他和光同尘波澜不惊的脸。

“过来。”他再次开口,随意地看了眼身侧的位置。

陆沉音咬了咬下唇,慢吞吞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她皱着眉头,表情严肃,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紧张拘谨。

宿修宁握着莲灯,慢条斯理道:“你来得正好,为师正要为你点盏心血魂灯,需要你三滴心头血。”

陆沉音愣了愣,大宗门会为亲传弟子点魂灯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可似乎是由掌门来点,存放在专门供奉魂灯的地方。而且这个点魂灯……“魂”这个字让陆沉音越发心情复杂起来。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宿修宁将魂灯放到靠近陆沉音的位置,流云般的广袖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滑落下去,他的手臂纤长洁白,肌肉薄而漂亮,陆沉音只看了眼就转开了视线。

在宿修宁开始为她取心头血之前,陆沉音终于鼓起勇气,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

“师父,你是不是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是‘我’……”

她都不用说完话,宿修宁就回答了她。

“你在担心这个?我的确知道。”

他看着她,眼神没有丝变化,平静的神色让陆沉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那你……”她想问那你为什么都不说,但她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他为什么不说,所以也没必要真的去问。

她瞬不瞬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出他出尘绝艳的模样。

宿修宁就让她这么看了会,才再次开口道:“这不重要。我看见你的第眼,你就已经是你了。我肯收你为徒,也是因为你,而不是因为‘她’。既来之则安之,天下万物皆有命数,你实在不必因此苦恼。”

他的嗓音清冷,带这些深秋般的凉意,但陆沉音听完却有种温暖的感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陆沉音垂下眼,揪着裙摆道,“只有师父知道这件事吗?掌门师伯是不是也……”

“他还不知道。”宿修宁淡淡道,“他也不必知道。我在你身上下了禁制,你不必担心,以后都不会有人看出来。”

陆沉音慢慢吐了口气,她忍不住细细打量和她坐得那样近的人,他自始至终都没变过神情,她忽然想起他修得是太上忘情,那什么是太上忘情?

她记得刚刚看过的玉简里有提到过,太上忘情不是无情,而是把它放到好像忘了的层次。因“忘情”而至公,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有这样的道心在,的确适合修无情之剑。

这无情剑道,也不是字面上那般直白浅薄的无情无义,而是无欲无求,无凡尘俗世之情,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剑心通明,公正明断,不为任何不必要的感情污浊手的剑,下手时只看对错,不论亲疏。

她好像有些理解自己之前为什么总觉得宿修宁像尊神像了。

神像是没有情绪的,它最是客观,人可以接近神像,神像也会看着人,偶尔可能还会聆听你的祈祷,满足你的愿望,但你永远无法勾起神像的情绪波动。

他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他不是难以接近,而是接近也没有用。

她好像有些理解成了魔尊的玄玉道君是什么心情了。

喜欢上这样个人,辈子都看不到希望,到了最后,已经不奢望于看见他为儿女情长动心了,只希望能看到他丝半点的情绪波动就好,所以她想到了毁掉他的师门。

无意识地叹了口气,陆沉音听到自己的叹息声才发现自己好像想事情想得太专注了,这么长时间视线直定在宿修宁身上,这实在太失礼。

她立刻挺直了脊背,收回视线恭顺道:“我明白了,多谢师父。”

他已经对她的道谢习以为常了,也不在意,只说:“我要取你的心头血了。”

陆沉音点头,闭上眼睛安静等待。宿修宁看着她,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不断颤动着,明明在害怕,在紧张,但还是表现出非常淡定的模样。

他看了会,开始动手,陆沉音果然脸色白,险些痛呼出声。

她捂住胸口睁开眼,看到宿修宁挥动着三滴血让它们落入琉璃莲灯之。

“可是师父,我记得点魂灯本来该由掌门来做的。”

她突然提起这个,也没让宿修宁有任何反应,他很平淡地说:“你的情况特殊,未免他看出端倪,多来烦扰,便由为师来给你点。”

他站起身,长身玉立在剑架旁,将亮起耀眼光芒的魂灯放到太微剑旁边不远处。

“以后你的魂灯就放在为师这里。”他转头望向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低徊幽雅道,“若你遭遇不测,倘若我还不曾飞升,必会为你聚三魂七魄,助你再入轮回修行。”

陆沉音慢慢站了起来。

她整理了下衣裙,望向宿修宁,轻声说:“师父,我知道我的‘道’是什么了。”

“什么?”

“是不甘。”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不甘——原来的陆沉音离开了,她现在就是全部的陆沉音,曾经属于那个灵魂的遭遇今后也属于她了,她的仇恨属于她,她的爱恨属于她,她的不甘更属于她。

两个灵魂的不甘,让陆沉音找到了她的道心。

她因不甘就死而进入青玄宗,也因不甘于现状而入道。

更因……

陆沉音静静地看了宿修宁会,慢慢低下了头。

她盯着地面上两人重叠在起的投影,忍不住在心里叹息,看来她很可能要让同门失望了。

她现在最不甘的,除了之前那些,还要再加上条——

不甘她的师父对她的好有尽头,不甘他终有日会飞升,而在那之前,除了师徒的责任,她恐怕无法在他心里留下任何其他痕迹。

第八章

修真之人讲究清心寡欲,想得少了,产生心魔的几率就会变低,修行的速度就越快。

可陆沉音偏偏选了条“不甘道”,她跟谁都不样,她最不想要的就是清心寡欲。

宿修宁对此未置词,她这个师父过于淡漠的性格在这种时候还是挺讨喜的。至少她不需要听人劝她换个道。

引气入体对刚开始修炼的陆沉音来说是件颇为玄妙复杂的事。

她能感觉到周身灵气环绕,闭上眼睛跟着宿修宁的引导去“看”的时候,甚至能看到各种灵气的颜色。悦耳沉静的声音徐徐在身侧教她如何将灵气引入丹田,她努力照做,丝不敢懈怠,但最开始还是不太容易成功。

她渐渐有些焦躁,但好在她很快就有所心得了,与她灵根接近的颜色开始缓缓凝聚在她丹田之内,她用意念守住自身,不知不觉便进入了之前很难进入的“入定”状态。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子里的明珠已经亮起来。

她竟然打坐打了这么久?

立刻看向身边,原以为宿修宁绝不会等在这里浪费时间,但意外的是,她看见了他。

他盘膝而坐,闭着眼睛,双手结印,在她睁眼望过来的时候,慢慢睁开了眼睛。

“很好。”他称赞了句。

陆沉音耳根发热,抿唇说道:“师父直在这里陪我?”

宿修宁没否认:“你第次入定,为师守在这里,避免发生意外。”

明明看上去是那么个冷清疏淡的人,心思却又十分细腻,陆沉音心情有些复杂,她想着,她也就是占了他徒弟这样个得天独厚的身份,否则别说和他朝夕相处得他如此关怀了,恐怕她就是死在他旁边,他都不会多看两眼。

人生老病死,修士得道或陨落,每个都有每个的命数,他必然不会在意无关之人的“结果”如何。

回到自己房间,吃了颗辟谷丹,虽然不会觉得饿,但口腹之欲还是存在。

上青玄峰已经好几天了,这几天她牙痒得很,就差去吃花了。倒也不是饿,只是想要进食的那种感觉。

第二天起来,陆沉音简单洗漱过后,便个人在房间里入定修行。最近她不需要卯时便去剑冢报道,她刚开始练气,宿修宁大概是想要她境界稳定些再更进步。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晌午十分,斜阳透过窗户投射进来,陆沉音眯了眯眼,正要坐起来,就收到了道传音符。

“陆师妹,打扰了,多日未见,不知可好?”传音符里是白檀的声音,“万象阁已将你的身份玉牌制好,你若有时间,可到我这里来拿。”

万象阁是青玄宗内主管弟子杂事的地方,陆沉音经此提醒才想起自己除了几套“校服”之外,并没有代表宗门弟子身份的玉牌。

她模糊记得白檀腰间总是挂着块精致漂亮的玉佩,想来那就是传说的身份玉牌了。

她手里没传音符,也还没学会怎么画,便不回复,打算直接过去。

简单收拾了下出了门,路过正殿时她犹豫了下,走之前似乎还是告诉师父声她要去哪儿比较好,她轻轻唤了声“师父”,以往这个时候门就应该已经开了,但今天没有。

难不成他不在?这样的话……考虑到自己只是去拿个东西,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既然他不在,那她就直接去吧。

拿定注意,陆沉音个人下了青玄峰,她如今练气层,走起路来都比以前轻盈敏捷许多,刚来时慢吞吞走了个多时辰的路,今日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

她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传送阵,又回头望了眼山峰之上,青玄峰是青玄宗内灵气最充盈的主峰,宿修宁的洞府建在青玄峰最高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它笼罩在层厚厚的云层之下,除了郁郁沉沉的树木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看来想要目视千里什么的,还是任重道远啊。

陆沉音转回头,走进传送阵,心里默念着玄灵道君所掌的紫霄峰,周身流光溢彩,不过眨眼的瞬间,人就已经消失在传送阵,出现在了紫霄峰下。

紫霄峰和青玄峰不同,这里是掌门玄灵道君的地盘,事务繁忙,来往门人众多,传送阵处还有人把守,陆沉音出现,对她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青衣弟子便拦住了她。

“何人到此?”对方严肃地问。

陆沉音笑着说:“玄尘道君座下弟子陆沉音,来找白檀师兄拿东西的。”

青衣弟子听“玄尘道君”四个字就瞪大了眼睛,惊奇地来了句:“你就是传说的陆沉音?”

……她什么时候成了传说的人物了?

陆沉音笑容僵了僵,温声说道:“我的确是陆沉音,是白檀师兄传音让我来的,说是……”

“陆师妹。”

白檀的声音先响起,随后而来的便是他的人,他御剑而下,姿态雅致秀丽。

“你来了。”他嘴角微翘,朝青衣弟子点点头道,“这是陆师妹,以后过来无需阻拦。”

青衣弟子立刻收起自己失态的样子,恭恭敬敬地抱拳道:“是,师叔。”

白檀不再看对方,打量了下陆沉音说:“几日不见,师妹已经练气层了。”

陆沉音问:“我这个速度会不会太慢了?”

“不会。”

白檀用手比了个方向,陆沉音了然地跟着他起离开,两人并肩同行,带着花香的风拂过面颊,紫霄峰的切都令人心旷神怡,比除了绿色便是白色的青玄峰要丰富多彩。

现在白檀领着陆沉音上山,也不需要像以前那么十分迁就她的步伐了,他莞尔说着:“你才修炼几天便已经是练气层,照这个速度,再有阵子不见,陆师妹怕是就要筑基了。”

陆沉音望着路边紫色的垂花说:“哪有师兄说得那么夸张。”

“你的灵根本就难得,还拜了玄尘师叔为师,修行必是日千里,我哪有夸张。”白檀路带着陆沉音上了紫霄峰顶,“那边是师父的洞府。”他指着最高的位置,陆沉音跟着看了眼,他又指了指不远处,“这是我的洞府,你今后若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白檀算是陆沉音的贵人了,当初若不是他,她也没机会到青玄宗来。她来了之后,已经让他帮了不少忙,可到现在都还没报答过他,以后哪里还好意思再来麻烦他?

陆沉音正要说什么,两个身青衣系着白色腰带的女子忽然从侧走来,其个个子矮些的陆沉音熟悉,是喜欢白檀的春岚,她之前没少吃对方白眼。

春岚看见陆沉音和白檀在起脸色就很不好看,她快步上来说:“白檀师叔,我和师姐等你许久了。”

白檀微微颔首:“什么事?”

春岚瞥了眼陆沉音,带着些撒娇意味道:“也没什么事,只是许久未见你,来看看你。”略顿,她回身挽住身侧高挑女子的手臂,笑眯眯道,“主要还是大师姐回来了,她有事找你和掌门师祖,我只是顺便跟着来的。”

“蒋师侄。”白檀和高挑女子打了个招呼。

蒋素澜矜持地朝白檀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放到陆沉音身上。

白檀见此,立刻转向陆沉音:“本想和你好好聊聊的,如今怕是不能了,这是万象阁为你制的身份玉牌,你收好。”

白檀将块雕刻着太极两仪的玉佩递给她,陆沉音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在手心看了看,玉佩央镂空刻着个“尘”字,想来这应该是取了宿修宁的道号。

戴上这块玉佩,今后无论走到哪里,别人大约都会知道她是谁的徒弟。

总觉得好像块免死金牌啊。

陆沉音心情复杂地将玉佩挂到腰间,还别说,这玉佩与她身白色衣裙特别合衬,她爱惜地轻抚了下,殊不知这样的姿态落在有的人眼,着实刺眼极了。

“这位就是陆师叔吗?”蒋素澜忽然道。

突然被提及,陆沉音下意识望了过去,蒋素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虽称她师叔,但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表情,都不太友善。

陆沉音没什么情绪道:“蒋师侄。”

她是宿修宁的亲传弟子,和白檀的辈分是样的,便是四云长老来了也得称呼她声师妹。蒋素澜叫她和白檀师叔,说明她应该是四云长老某位的弟子。

果然,白檀很快充当介绍人道:“这位是素云长老的大弟子,蒋素澜。”他侧了侧身,用只有陆沉音听得见的声音道,“她是素云长老最疼爱的弟子,生母是飞仙门的门主。”

飞仙门,陆沉音从宿修宁给的堆玉简里了解过些,是如今的三大宗门之,蒋素澜既是飞仙门门主的女儿,怎么会拜入青玄宗门下?

陆沉音疑惑地看了眼白檀,白檀再次与她传音入耳:“她也是七十年前见过玄尘师叔面,长大后就想要拜入玄尘师叔门下,但那时师叔不想收徒,她又非要留在青玄宗不可,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拜入素云长老门下了。”

……啊,原来是师父的桃花债啊。

陆沉音嘴角勾了勾,笑容有些微妙,蒋素澜觉得她这是看不起她,娇惯脾气上来,语气便更差了:“听说陆师叔是本次入门大比的第,使了不少手段才将季师弟打败。”

这个季师弟,说得肯定就是季青临了。想起那个不过年十二的黑衣少年,陆沉音不自觉摸了摸鼻子,她还记得很清楚他当时瞪大的黑眼睛,以及眼里的不可置信。

陆沉音不想在外惹事,所以哪怕蒋素澜有意勾起她“胜之不武”的那些话题,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朝白檀点点头道:“我出来时没跟师父打招呼,这会儿也该回去了,师兄你快去忙你的吧,我先走了。”

白檀自然不会阻拦她,只是静静看着她离开,倒是蒋素澜拦住了她。

“陆师叔不为此做个解释吗?”蒋素澜目光尖锐地盯着她,“陆师叔觉得自己是真的有资格拜入玄尘师祖名下吗?师叔知道大家对你都是怎么看的吗?”

饶是春岚不怎么喜欢陆沉音,听蒋素澜这样直白地提起敏感话题也有点紧张,她拉了拉蒋素澜的衣袖,蒋素澜扯回衣袖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前阵子我回了飞仙门趟,错过了入门大比,但从其他同门的讨论也不难想象出,陆师叔那天的发挥有多么精彩。”

她这个“精彩”肯定不是褒义的。陆沉音着实有些烦了,自从穿越到这里她就处处受限,被人排挤也罢,被人欺辱也好,都是家常便饭。

好不容易拜入宿修宁门下,本以为可以清清静静地修炼,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冷淡地盯着蒋素澜,蒋素澜不自觉后退步,可立刻又想起她如今不过练气层,自己都筑基大圆满了,何须怕她?

若真起了争执,以她飞仙门门主女儿的身份,以师父对她的喜爱,必然不会过多苛责她。

而且,她也没说错什么不是吗?

想到自己哀求了母亲许久才得以拜入青玄宗,努力了许多次都没能打动玄尘道君收自己为徒,为了留下来找机会多见他几面,她甚至放弃了回家,拜了素云长老为师,这么多年来与家人两地分隔,她多心酸啊。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陆沉音可以趁她不在宗门时拜入玄尘道君门下?

她不过离开了半个月,回来切都变了,这到底是凭什么?

越想越气,蒋素澜目光越发锐利起来,站在她不远处的白檀见事态不好,正要上前阻拦,便被蒋素澜抢先步。

蒋素澜逼近陆沉音,故作礼貌地行了个礼道:“想来师叔能得玄尘师祖高看,必然有过人之处,今日得见师叔,素澜斗胆,想跟陆师叔切磋切磋,还望陆师叔不吝赐教。”

她说完,不给陆沉音拒绝的机会便挥起了长鞭,陆沉音勉力躲开,长鞭打在她身后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陆沉音回头看了眼,看到了裂开缝隙的玉石地面。

这哪里是要切磋,这分明就是要她命。

陆沉音表情冷凝,蹙眉望向还不打算收手的蒋素澜,她是真的有恃无恐,仗着身世和素云长老的宠爱要“教训”她。陆沉音也不是好欺负的,她现在可不是最开始那会儿需要委曲求全的身份了,既然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哪怕她现在修为低她许多,也提了气与她交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