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如果她愿意,是不是,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

如果不可以,如果她愿意,是不是,可以把那个最深的秘密永远埋葬,从此红尘漂泊,再不提起,再无瓜葛?

即使早已经把那个地址背得烂熟于心,若映竹赶到的时候,还是迟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匆匆来到指定的楼层,慌乱的心,却再也无力抓寻确切的位置,匆忙间,拉住从电梯出来的男人,急急地问道,"请问你知道在哪里面试吗?"

年轻男人探究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看见她面容姣好,肤色白皙,身形高挑纤细,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惊艳,很快反应了过来,"哦,在C503室。"又笑着好心地加了一句,"从这里直走到尽头,左边第一间就是。"

若映竹匆匆道了谢,脚步毫不迟疑地走向那个男人刚刚指的方向,推开门走进去,迎面就是一阵混合的浓郁香水味,一群衣着清凉的年轻女人或站或坐……

暗暗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带着怪异,若映竹虽然疑惑,可还是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正式的面试,若映竹心里有点紧张、又隐隐透着莫名的兴奋,总之,顷刻之间,百感交集,难以言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试的过程似乎很简单,若映竹注意到每隔五分钟,就有人或喜或悲地出来,很快,偌大的准备室就只剩她一个人。

面试官是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女孩子走进来,低头翻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简历资料,面带疑惑,"你是?"

若映竹立刻解释,"那个,我是临时……"

"哦!"中年男人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示意让她坐下,开始问起一些简单的问题。

可是,随着问题越来越深入,若映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迟疑地出声打断热情的面试官,"请问,这是Van工作室的面试吗?"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挪揄的笑容,"小姐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我们是模特公司的,正在为新品发布会选模特呢!"

若映竹心一凉,整个人几乎被抽空,坐在椅子上,却发现脚始终着不了地。

最后,在那个男人的指点下,若映竹终于找到了真正的面试地点,却无奈地发现,面试,似乎已经结束了。

门微开,从缝隙里可以看到几个衣着精致的男女似乎已经在整理最后的资料,若映竹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应许后,慢慢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先是一脸疑惑地看了若映竹一眼,又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终于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开口了,"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若映竹开始解释,却发现自己语无伦次,她的说辞,似乎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最后,只能作罢,小手紧紧缠着衣角,手心渗出微汗,看着他们脸上始终淡漠的表情,声音终于低了下去,最后完全地安静了下来。

突然"砰"的一声,若映竹受惊般抬起头,就看到一叠资料被重重扔到桌子上,穿着灰色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疏离淡漠的眼神定在她身上,语气淡淡道,"面试结束了。"

他原本坐在角落的位置,所以一开始若映竹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没有想到……

若映竹抬起头,丝毫不畏惧地看向他的眼睛,问了一句,"为什么?"

年轻男人面沉如水,冷冷地答,"因为,你迟到了。"

如果若映竹对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毫无印象的话,那么他冷淡的口气,冷峻的表情,或许还可以给她某些提醒,他,正是一个多月之前她在那家西餐厅遇到过的那个男人……

若映竹又看了一眼那几个坐着的男女,心里清楚地知道,刚刚的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他们当中最有决定权的,可是,她更为清楚的是,她给自己的唯一一次任性的机会,就这样还没开始,就宣告永远错过了。

良好的修养使然,若映竹嘴角露出浅笑,微微侧身,真诚地说了一句,"抱歉,打扰了。"然后转过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裴总监,这……"

裴澈站在原地,看着决绝离开的那个纤细身影,眸色幽深,语气依然不带温度,"我自有分寸。"

再出色又如何,她犯了他的大忌,他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不守时的人。

即使,她的傲然骨气,让他刮目相看。

裴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个私人号码。

"老师,您好。"他在椅子上坐下,对着电话那边的人问候了一句。

"阿澈啊,"许教授开口问道,"我给你推荐的那个姑娘,今天去面试了吗?"

裴澈揉了揉额头,语焉不详地低低应了一声,"嗯。"

许教授的情绪立刻就变得有点激动,声音也不禁大了几分,"怎么样,还不错吧,这姑娘?我早就说过……"

许教授是裴澈大学时期的美术导师,人品绝佳,做事一丝不苟,追求完美到了极点,对他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两人之间一向交情笃厚,然而,即使不愿拂了老师的一片心意,他决定好的事,从来都不会改变。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生命中,不会有那么绝的绝对,也不会有那么远的永远。他更不知道的是,有一个人,会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意外,避无所避,而且,他,心甘情愿。

慎重考虑了之后,裴澈终于出声打断,"老师,真不好意思,说实话,这个女孩,她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

许久,许教授重重叹了一声,语气里还是带着无比的惋惜,"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知道自己的学生,任何事情都在把握之中,一旦决定好的事,勿容置疑,更是无可更改。

挂了电话,裴澈整个人靠在柔软舒适的椅背上,轻轻闭上眼睛。

突然,笔记本电脑发出"滴"的提示音,他点开一看,是许教授发过来的邮件。

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幅手绘的婚纱设计稿,曼丽的线条,轻盈流畅,细节处又隐隐透着古典的美感,画面清新灵动,细腻的线条像是有生命般绽放在纸上……

裴澈坐在桌前,幽深的眸子迷了眯,平静的心底终于泛起微波。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个年纪,他绝对设计不出这样的作品。

真正的艺术难得的不是后天的努力,而是与生俱来的天分和独特的领悟力。天分就像璞玉,有着生命最原始的纯净,后天的刻意打磨只会破坏它天然的美感。

裴澈的心涌起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激动,如果,这个女孩子在他手下,必定也会像一块璞玉一样,散发生命的光华……

几乎是瞬间就按下内线电话,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交待着自己的助理,"立刻把若映竹的资料发给我。"

很快,助理有了答复,"总监,不好意思,您要的资料并不在存档中。"

"我知道了。"

因为许教授事先跟他打过招呼,所以这个女孩子的面试程序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很自然的,不会有任何的存档。

无奈地笑了笑,裴澈拿起手机开始回拨刚刚的号码,"老师,我……"很快,白纸上写下了一串清隽的数字,旁边还特意标了一个小小的“若”字。

从里面走了出来,若映竹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微微抬起头,看着深蓝色的纯净夏空,悄悄沉淀着自己的情绪。

良久之后,终于恢复了平静。若映竹拿出手机调出信息页面,然后,开始一字一句,认真而冷静地敲了起来,"许教授,对不起……"

她,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短信提示发送成功后,若映竹感觉心底的石头终于放下,轻松地呼了一口气,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按下手机的关机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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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是Van

*

办公室的采光很好,明晃晃的日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影影绰绰。

裴澈坐在椅子上,弯起食指抵了抵额,目光慵懒。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来。

助理声音平静地汇报着,"裴总监,您刚刚要我拨打的号码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所以直到现在依然联系不上……"见那边似乎没什么反应,又迟疑地问了一句,"不知道是否需要采取其他方式联系?"

"不用了。"裴澈目光落到窗外的小绿植上,淡淡道,"你先去忙吧。"便挂断了电话。

若映竹?"若",倒是一个罕见的姓。

裴澈的嘴角扬起一丝浅笑,然而笑意却未到眼底。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的键盘上敲了几下,页面立刻显示一连串的中国画专项奖,他手轻轻抵着下巴,慢慢地看起来。

惜才是一回事,可惜对他裴澈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或缺的。

离别的六月,火车站,人山人海。

若映竹拖着行李箱,缓慢而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鼻尖上渗出了晶莹的小汗珠,站在最高的台阶上,她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住了四年的城市,眸色逐渐淡了下来,心里莫名有点酸。

明明说好不回头的。

可是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就像此刻她手中这张淡粉色的火车票,时间往后推了三天,可最终还是要把她送上归程。

终于到了最后离别的时刻,易无双哭得稀里哗啦,声音哆哆嗦嗦的,"阿七,你回到家,一定要记得……打,打电话给我报平安,以后,我们一定不可以……忘记对方,一定要常联系啊……"

心底那股好不容易压下的酸涩突然又涌了出来,若映竹低下头,掩住眼里悄然流转的悲伤,抬起头时,脸色恢复了平静。

有多*笑的人,就有多*哭。易无双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可是,若映竹心里很清楚,她是真的舍不得自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里,只是她的一段漂泊,远方,有她最深的牵挂,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若映竹从包里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着脸上的泪,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越擦越多,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偶尔路过的人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若映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双双你够了啊,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又不是不回来,再说我家的地址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易无双终于止住了泪,拉着若映竹的衣袖,怔怔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还会回来这里?"

若映竹重重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笑得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心里流动着暖暖的感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终于忍不住环手紧紧抱住她,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默念,珍重,珍重……

火车的车厢很挤,人又很多,声音嘈杂。若映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耳塞,把音量调到最大,闭起眼睛听起了音乐。

昨天晚上几乎又是一夜未睡,对于Van工作室,若映竹心里自然难免会有遗憾,却并不真的觉得有多难过。

她向来淡薄,始终相信命定属于她的,即使不争不抢,终将还会是她的。既然注定有缘无分,那么自然不必强求。

然而,谁知道呢,花开花落,一切自有定数。

鼻间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像极了易无双经常在宿舍里制造的那种味道,恍惚间,若映竹以为自己还在宿舍,睁开朦胧的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正低头大口大口地吃着泡面。

似乎觉察到异样的眼光,男孩子突然抬起头,腼腆地对着失神的若映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又迅速低下头,继续哗啦哗啦地吃面。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地向后倒退,清净的风柔柔拂过脸颊,若映竹一手撑在小桌子上,用一袋小饼干和一瓶牛奶,解决了自己的午餐。

若映竹笑看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子,站在妈妈的腿上,手舞足蹈,对着窗边的小男孩,咿呀咿呀唱着不成调的《单身情歌》。

有人高谈阔论股市基金,有人在讨论最近哪里又发生水灾,有人伏在*人的肩头,低低说着属于自己的*情。

这一节狭窄的车厢,仿佛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芸芸众生在这里相遇,却要在不同的地点各自分别,奔向自己的另一个世界。

若映竹的老家,在一个江南小镇。那个地方,有着深深的小庭院,雕花木窗,淡淡哀愁的雨巷,更多的,是随意随性飘舞的朦胧烟雨。

暮色西垂的黄昏,"吱呀"一声,一扇黑色大门应声被推开,若映竹看着熟悉的院落,沐浴在一片柔和的光泽中,纯净的眼里似乎带着久违的沧桑,夹杂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在心里默念了千遍万遍的"外婆,我回来了!"恍若被回忆打湿,哽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像她很小的时候,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每天下午从画馆出来,一个人沿着河边、踩着碎掉的黄昏,慢慢走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会往里面大声地喊一句,"外婆,我回来了!"然后外婆就会高兴地从里面走出来,帮她接过肩上重重的小书包,牵着她的小手进屋,屋里的桌子上,总会摆满了许多好吃的。

趁外婆不注意的时候,她用沾着黑色墨迹的小手,偷偷捏住一小块酥饼放进嘴里,外婆如果转过身看见,会又气又笑地抓着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细细地用肥皂帮她洗,她则趁着这个空隙,把嘴里最后一口酥饼咽下去……

肥皂淡淡的清香,似乎还在记忆里挥之不去,可是那个等在记忆里的人,早已随着时光从容老去。

推开里屋的门,若映竹听到一阵低低的笑声,目光落在角落里轻轻摆动的老式藤椅上,嘴角带着浅笑,关了电视,又轻轻走过去,蹲下来,认真地看着椅子上闭目小憩的老人。

不过三个月不见,她似乎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银色的发丝低低垂在耳边。若映竹忍不住伸出手,动作极轻地帮她把发丝拂开,露出瘦削的脸颊。

找了一张小板凳在旁边坐下,若映竹静静地看着眉目慈祥的老人,只觉得连逝去的时光,都含着温馨的味道。

老人家的睡眠本来就极浅,老式藤椅发出细碎的声音,老太太慢慢睁开眼睛,把放在一边的老花镜戴上,转过头看见若映竹,似乎不敢相信似的,枯瘦的手开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声音透着岁月的喑哑,"丫头,你回来了。"

触手是一片真实的温热,老太太几乎是立时地从藤椅上跳起来,"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若映竹跟在老太太后面走进小厨房,撒娇似地说,"嗯,好饿好饿啊,一路上惦记着外婆的桂花糕,睡觉都流口水了呢!"

老太太回过头,孩子气地撇撇嘴角,温祥的眼底却满是笑意,声音酸酸的,"只想着我的桂花糕,就不想我吗?"

"想想想!"若映竹从后面贴上她的背,蹭了蹭,"当然最想的是外婆,肚子饿的时候才顺便想起桂花糕嘛!"

晚饭的时光在一老一少的打闹中悄然逝去,若映竹站在流理台前洗着碗筷,哗哗的流水声,像缠绵动听的音乐,撩动着一室的寂静。

老太太倚在木门边,看着里面那个纤细的身影,嘴角的笑纹深深陷进皮肤里,心里安慰极了。

不过几个月没见,丫头倒是长得愈发水灵清秀了,可是又隐隐约约透着某种韵味,精致的模样倒是和那个她有几分相似。她的外孙女,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骄傲。

若映竹洗好碗出来,看着站在门外的老太太目光黯然,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她的手,"外婆,您怎么了?"

老太太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原本失去光华的眼底,涌出一道极其复杂的光芒,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既然回来了,明天去看看你母亲吧。"

"哦。"若映竹平静应道,"我知道了。"

老太太似乎欲言又止,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慈*地摸了摸她的手,迈着不再稳健的步子,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木板床上铺着凉席,小小的房间里有她从小熟悉的淡淡墨香,若映竹躺在床上,大木窗子开着,清风舒爽,夹着淡淡的花香吹进来,她侧身躺着,听着屋外潺潺的流水声,心仿佛落地的尘埃般踏实,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梦里,美好得令人心生疼痛。那个时候的她,还有一个疼*她的爸爸、美丽贤淑的妈妈,那个时候,她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白皙的手指紧紧抓着浅蓝色的床单,若映竹额头上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一阵刺耳而恐怖的声音即使踏着久远时光的波澜,却依然清晰可闻,她猛地惊醒,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妈妈!"

看着室内熟悉的摆设,若映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但,这个梦,为何如此真实?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床头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若映竹吓了一跳,犹豫了许久才拿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不禁有点疑惑,这么晚了,究竟还会有谁打电话给她?

接近午夜,偌大的办公室内,依然灯火辉煌。

裴澈埋首桌前,俊朗的侧脸带着专注的认真,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支画笔,行云流水般在画纸上移动……

桌上的黑咖啡依然冒着微微的热气,裴澈拿起来喝了一口,目光不经意扫过文件夹的一角,看到那张小小的纸条,鬼使神差的,拿起手机,飞快地输入一串数字。

他一向记忆力惊人,那天他亲笔在纸上记下的数字,如今不过是浮光掠影的一瞥,便清晰地浮现在脑中。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由于今年的气候比往年冷了些许,窗外离河边不远处、原本在三四月的春天就怒放的似雪梨花,竟然在六月依然残留一丝芳韵。

宁静的夜空繁星闪烁,像是清水中濯洗过般的清亮,月光的清辉袅袅,洒满人间。河边停泊的渔家小船,在清净的水上静静飘摇……

临窗而坐,若映竹按下接听键,轻轻说了一句,"喂,你好。"

"若小姐。"那边的声音清冽醇厚,像动听的小提琴,不知道为什么,若映竹却觉得隐隐熟悉。

然而,还没来得及深想,便被男人低沉的声音打断,"我是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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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隐隐于市

*

然而,还没来得及深想,若映竹便被男人低沉的声音打断,"我是Van。"

若映竹几乎怔得说不出话来,指尖浅浅渗进手背,一阵痛楚让她确定这不是一个延续的梦境,回过神,"您,您好……"

她所知道的那个Van,是一个扑朔迷离的传奇,年纪轻轻就站在别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巅峰,创下了服装界不可能的神话。然而,她对他所有的印象,不过是一张模糊的相片,里面的他轮廓并不清晰,却感觉肤色白皙,是那种近乎冰冷清透的白。

可是现在,这个从来都只能仰望的人,居然在接近深夜的时候,给她打电话?

男人在那边说着什么,若映竹只是静静地听,许久之后,她轻咬着下唇,脸色微微发白,声音却很平静,"我想知道为什么?"

女孩子的声音即使刻意冷静,但还是听得出些许的不知所措,他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却不想道明。裴澈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心不在焉地答,"因为无聊。"

一切尽在掌控中,平静似水,没有一丝波澜,他也的确,无聊太久了。

说完这句话,那边久久地沉默着,裴澈开始微微挑起眉。

若映竹红唇轻启,"我知道这样很冒昧,可是我现在在家,能不能给我几天的时间考虑?"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少人梦寐难求,或许只有她这个傻瓜,才会犹豫着往外推。

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答案,男人竟然难得地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夜色苍茫,淡淡地说了一句,"明天之前。"

挂了电话,裴澈伸手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深沉的眸底映着流离的灯光,眸色越发深沉。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除了自己妹妹以外的女人,有这样好的耐心。

夜已深。若映竹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扰乱了心绪,再也无法入睡,呆呆地盘着腿坐在窗边,抬起头,在茫茫璀璨夜空中,寻找天边最亮的那颗星。

七岁的她,依偎在外婆的怀里,那个时候的外婆比现在年轻很多,她指着星空,声音轻柔,"丫头啊,你知道吗?最亮的那颗星下面的城市里,就住着你的妈妈。"

外婆的话,她深信不疑。一直到她的妈妈,变成了天边最亮的一颗星。

妈妈,十年了,您还好吗?

夏日清晨的清新空气沁人心脾,若映竹开始沿着细长的山间小道慢慢走着,阳光从树缝里投下细碎的清影,露珠湿润了枝头的绿色,苍翠欲滴。

一排排肃穆而整齐的排列,黑色而冰冷的墓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若映竹站在其中的一座墓碑前,静静地看着上面那个面露淡笑的女人,沉默……

她的妈妈,从小就显露出绝高的设计天分,曾经也是服装界一颗璀璨的新星,只可惜还未来得及绽放,便黯淡陨落。

记忆中的她,从来都是清高傲然的,几乎很少笑。

想着想着,眼中涌上一股湿意,若映竹竟然轻轻笑了出来,纵然才情卓绝又如何,到底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一把木柄的碎花小伞,一个落寞黯然的身影,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越来越小。

墓碑上的一角,女人嘴角依然含着浅笑,淡然若尘。

这一条清幽的山间小路,似乎没有尽头,若映竹靠在凉亭的栏杆上,山间鸟声婉转动听,她隔着融融日光,看山下的小溪缓缓绕着农田流动,青绿色的稻苗吐出穗子,一片和美的景象。

若映竹是外婆从小带大的。小时候,她的妈妈忙着自己的事业,几乎无暇顾及她,就把她送回老家寄养,那个时候,她的外公也还在,只可惜没过多久,就只剩她和外婆相依为命。

所以,外婆对她而言,有着很重要的意义,如今眼看她的年纪越来越大,动作也不再利索,自己怎么忍心留下她一个人?而且,大学毕业后回家陪外婆,在这个美丽的小镇直到终老,一直是她的初衷。

可是,Van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