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明十分,四人在一个小包子铺吃了几个包子,喝了两碗热汤,给马喂了草料,让马吃饱喝足,稍微歇了一会儿,便又继续赶路。
京城过了年后,入了春,虽天气倒春寒,依旧冷,但近日里不下雪了,再过几日,寒流过去,也便暖了,但越往北走,却比京城冷的多,风跟刀子似的。
四个人拿出包裹,换了厚的披风,中途在一家同样不起眼的小店面吃了一碗面,便继续行路。
如此走了一夜又一日,已行出了一千五百里地。
到这一日傍晚十分,安十六见云迟不打算歇着,其实他与安十七也想早点儿找到花颜,但这般骑快马走了一日夜,已走出了一千五百里,再不停歇的走下去,他们虽然能受的住,但是想到云迟已累了多日,怕是会受不住。
就算受的住,估计等见到少主时,也会“咣当”倒在少主面前。
再说马也受不住,骑死两匹马倒是小事儿,但关键这四匹都是千里良驹。
于是,安十六开口劝说,“殿下,前方城镇落宿歇一晚吧!”
云迟勒住马缰绳,驻足看着前方城镇,衣袍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他也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怕是会累得倒地不起,哪怕他身子是铁打的,也到底累的久了,是该歇歇了。于是,他点点头,“好。”
安十六松了一口气,于是提前去前面城镇打点,找了个不起眼的客栈,将之整个包了下来。
云迟的身份不宜张扬,自然一切从简。
安十六打点妥当后,云迟进了城镇,四人落宿在了这家客栈。
沐浴更衣,用过饭菜后,云迟躺在床上,虽身体十分疲惫,却难以入睡,想着一日夜歇一晚,这样日夜兼程的话,最快也要五日到荒原山。
但愿他来的快,但愿苏子折没预料到他会扔下京中一大摊子事儿找上门。
他强迫自己入睡,不多时,还是真睡着了。
云暗睡在云迟外间,听着云迟入睡,自己也跟着睡了,只不过,睡的浅眠。
安十六和安十七房间在云迟隔壁,二人说了两句话,也睡了。
半夜,外面传来动静,似乎有人叫门,惊醒了云迟,也惊醒了云暗、安十六、安十七。
云暗立即起身,来到了窗前,就着外面的夜光往外看。
安十六和安十六也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趴在窗边看向外面。
云迟躺在床上没动,虽醒来,依旧闭着眼睛。
店家被叫醒,披了衣服匆匆走到门口,没开门,而是对外面说,“小店今夜不收客了,客观请找别家吧!”
外面传来女子的声音,“店家,我们人多,这小镇太小,几家客栈都住满了,听闻这里被人包了客栈,客人不多,应该还有空房,可否询问店家,跟贵客打个商量,小女子愿意多把贵客包了的银两出了,只匀出剩余的房间就可。”
店家犹豫,“这……客人已包了小店,显然是不缺银两的,不好吧?”
“出门在外,行个方便。劳烦店家问一声。”女子十分有礼貌,“若是贵客不愿,小女子也不强求人的。”
店家闻言点头,“那你稍等。”说完,便来到安十六所住的房间,低声喊了两声,出声询问,说是女子,如此深夜,露宿街头,实在不忍,特来一问。
安十六自然不同意,如此深夜,女子都敢走夜路,还有什么忍不忍心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暗中出京,自然要避免麻烦。他刚要说不行,隔壁传出云迟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安十六听的清楚,只听云迟说,“同意。”
安十六疑惑,但想着太子殿下必有道理,便对店家说,“行。”
店家是个好人,见安十六答应,心中也高兴,“都是出门在外,贵客与人行方便,也是与己行方便。”说完,他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一眼所见,外面站着一个女子并七八个护卫。
女子很年轻,做少女打扮的模样,在护卫们举着火把下,可看出她容貌秀丽,身段窈窕纤细,面皮也薄嫩白皙,吹弹可破,怎么看都是个烟雨江南养出的春水美人,不该这么深夜里出现在这北方寒冷荒凉的寒苦地方。
店家虽一把年纪,但也多看了两眼,拱了拱手,试探低问,“姑娘您自己落宿,还是这些人一起落宿?小店地方少,也只剩下三个房间而已,住不下这么多人。”
“我自己一个房间,他们一起一个房间挤一下也行。”女子话语轻柔,“多谢店家通融了。”
店家点头,摆手,“不是小老儿通融,是落宿的客人点头同意的,姑娘若是道谢,明日便谢客人吧!”
女子点点头,说了声好,便迈步进了院子,由店家领着去了那空余的两间屋子。
因是深夜,女子也没折腾的要热水沐浴,只简单地洗了脸,便歇下了。
很快,这一处便安静下来,没了动静。
安十六想了想,用传音入密问云迟,“殿下可是因为这女子的声音是来自岭南才同意的?是否需要属下去查一下这女子的身份?早先,属下找店入住时,这小镇虽不大,但也有五六家客栈,天气寒冷,地面刚化冻,商家来往生意在这个时节都不太多,所以,客栈几乎都是空着的,而这女子说他们人多,将客栈都住满了,难道是岭南来的商队?”
云迟“嗯”了一声,同样传音入密回安十六,“本宫也正有此意,去查吧!”
安十六得了话,对安十七说,“你我分头去查,会动作快点儿。”
安十七点头,歇了半夜,人也精神了,没意见。
二人武功高,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出了院落,没弄出丝毫的动静,自然也没惊动那女子和女子带的七八个护卫。
云迟没睡够,这会儿犯了困意,很快又睡着了。
大半个时辰后,安十六和安十七一起回来,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了云迟的房间,进了外间。
云暗见二人回来,瞅了二人一眼,便知道二人怕是查出了东西,否则不会来殿下的房间。
安十六抖了抖身上的寒气,低声喊了一声,“殿下!”
云迟醒来,坐起身,“进来。”
安十六、安十七一起进了里屋,借着月光,安十六躬身说,“殿下,这一批人,的确是岭南的商队,做的是布匹生意,只不过箱子里面装的不都是布匹,而是借由布匹,私造兵器,布匹里面裹的都是兵器。”
云迟面色一沉,问,“有多少兵器?什么样的兵器?”
“弩箭。”安十六道。
“有二十车,一百多人护卫。”安十六接过话。
“女子身份是何人?”云迟寒声问。
南楚对于兵器把控很是严格,铁矿都是国家的,不准私造兵器,如今二十车的弩箭,不是小数目,显然,有人私造兵器,且拿布匹生意掩人耳目。
不过,苏子折在北地养了二十万私兵,如今有人私造兵器拉运,他也没那么愤怒。但因为是岭南来的人,他不由得想起了岭南王府。
早先,查出岭南王府伙通南疆厉王府,以茶叶生意做私盐,如今,这弩箭是不是岭南王府私造的兵器?是岭南王府自己要造反,还是跟着苏子折造反?
“暂时还未查出来。”安十六小声说,“除非,摸去那女子的房间,偷了她的腰牌,但身份象征的腰牌之物,出门在外,应该都贴身存放,属下毕竟是有婚约的,不太适合,十七又死活不去,这就不好尽快查出了……”
安十七瞪了安十六一眼,哪怕是非常时期,这种摸女子贴身腰牌,闯入女子闺房之事,他也不干。
云迟蹙眉,这般查女子身份,的确非君子所为,但他是君子吗?这女子敢私造兵器押送,他就敢让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于是,他看向云暗,吩咐,“云暗,你去。”
云暗无言地看着云迟,好半晌,低声应是,转身去了。
安十六和安十七目瞪口呆,须臾,一起同情起云暗来,太祖暗卫出来的首领,果然是千锤百炼地好用,非他们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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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做君子有什么好?不做君子!
云暗:我不认识我自己~
明天见~
第二十四章(一更)
云暗出去没多久,便拿了一块令牌回来,呈递给云迟。
安十六和安十七敬佩地看着他。
云迟没接那块令牌,似是嫌弃,不想沾手,对云暗低声吩咐,“拿到窗下来,拿近些。”
云暗依言拿到窗下,就着稀微的月光,让云迟看清楚这块令牌。
这块令牌是乌金打造,牌身一面雕刻着朱雀花纹,一面刻了一个盈字。
云迟眯起眼睛,低声暗沉地说,“果然是来自岭南王府。”
安十六和安十七凑上前,瞧了一眼,安十六转着眼珠说,“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据说当初封岭南王时,皇上命人给岭南王打造的印玺,用的就是朱雀花纹,而岭南王有三子两女,一双子女是岭南王妃所出的嫡出,其余两子一女是庶出,但名字上却都没有叫个盈字的。”
安十七接过话说,“岭南王有一养女,名字带个盈字,据说这名养女是岭南王一位部下遗留的孤女,临终托付给岭南王照料,岭南王认了她做养女,也未给她改姓,似乎叫叶兰盈。叶兰盈很聪明,比他的亲生子女都得她喜爱,自小带在身边教导。”
“咦?十七,你怎么知道?”安十六看向安十七。
安十七被他的眼神看的不爽,“少主那一年跑去岭南玩,眼看都要过年了还不回家,公子命我去找。我找去时,少主正在与岭南王府的……”他说着,忽然顿住,转了话题,“我自然因此知道的比你清楚。”
安十六恍然大悟,似乎知道他刚刚顿住的话是什么,当即闭了嘴。
云迟转过身,看着安十七,温声问,“那一年,你找到她时,她正与岭南王府的谁在做什么?”
安十七咳嗽了一声,“没、没做什么。”
云迟斜眼瞅他,“不能说?”话落,威胁,“你若是不说实话,本宫就让你摸黑去还这块令牌。”
安十七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内心暗骂自己太笨,怎么就因为云迟与他们三人这一路走来吃糠咽菜低调简陋如常人一般而生出太子殿下与他们一样都寻常的错觉呢,怎么就一时间觉得云迟无害说溜嘴了呢,他挣扎片刻,还是觉得三四年前的事儿了,出卖少主应该也没什么,况且又没将少主卖给别人。
他是说什么都不去还令牌的。
于是,他小声说,“我找去时,少主正在与岭南王的公子云让游湖……”
“嗯?”云迟挑眉,“岭南王府的嫡出公子云让?岭南王妃所出?”
“是!”
云迟盯着他,“还有吗?”
安十七缩了缩脖子,顶着压力又道,“少主怪我打扰他讨美人欢心了,回去临安一路上都没给我好脸色,又说如今她走了,叶兰盈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咳咳……就……这些……”
云迟被气笑了,“她那时看上了云让?”
安十七吞了口唾沫,“大约是的,少主说她觉得岭南王府公子好看,人美心善,若是做夫婿……挺好……”
安十六在一旁直翻白眼,暗骂安十七这个笨蛋,没事儿找事儿,笨死了。他立即在一旁补救,“少主回去后,见了公子,还是觉得没有家里的公子美,所以,很快就将云让扔一边了。后来,再没去岭南,干脆就将那人给忘了。”
“对对,我就是那时候从少主嘴里知道叶兰盈的,知道她是岭南王的养女,少主似乎不喜欢她,一路上骂了她七八遍。”安十七说着,暗暗补充了一句,那七八遍都是因为云让,她觉得叶兰盈对云让有心思,她看着不爽,她如今走了,便宜她那朵白莲花了。
云迟知道了要知道的,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对云暗吩咐,“去把令牌给她还回去。”
云暗点头,拿着令牌又默默地出了房门。
转眼,云暗还了令牌回来,叶兰盈虽有武功,但以她的身手,自然比云暗差的远,所以,令牌在云暗手里转了一圈,去了又回,她也不知道。
云迟见云暗回来,低声吩咐安十六,“去找店家结了店钱,我们继续赶路。”
安十七讶异,“殿下不管这二十车弩箭了吗?”
“这二十车弩箭,要想运去岭南,势必要途径兆原县,给安书烨传信,让他连人带车一起截住。然后,上报朝廷,由安书离彻查。”云迟说着,轻喊了一声,“云灭。”
“主子!”一人悄无声息落下。
安十六、安十七、云暗三人已是武功极顶尖的高手,也知道云迟出京有一批人暗中跟随,可是当这人被云迟喊出来,无声无息地落在房间,三人还是不由得身躯攸地紧绷了那么一下。
这人气息,安十六和安十七想着,怕是公子和少主身体好时,也就这样。
云迟对云灭吩咐了一句,云灭应是,如出来时一般,悄无声息隐了去。
无论是十二云卫,还是太祖暗卫,以及东宫的一众暗卫,都是被人众所周知的,只有这凤凰卫,才是云迟最隐晦不被人所知的最大的底牌和最厉害的势力。
安十六出去找了店家,虽叶兰盈说代包了银两,但他还是给了店家一大包银子,只为交代店家,明日一早那女子细问起来,就说是一家四口赶着去北方奔亲,所以连夜走了。
店家得了银子,自然千恩万谢,当着安十六的面,描绘出了一家四口的模样。
安十六十分满意,觉得越看着老实的好人,原来其实越会骗人。
一行四人出了房门,没弄出什么动静,去了后院牵了马,便星夜兼程,离开了。
马蹄声还是惊动了叶兰盈,她醒来,推开被子坐起身,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贴身存放的令牌,发现令牌在,与她睡前并无什么异常不妥之处,才慢慢地下了榻,来到床前,打开窗子向外看。
院中很是安静。
叶兰盈站了一会儿,马蹄声已走远,别处再没动静,但她素来小心谨慎,还是对外面喊,“来人。”
“姑娘!”有侍卫从隔壁房门出来,拱手应了一声。
“出去看看,是什么人深夜踏马?”叶兰盈吩咐。
侍卫应是,立即去了。
不多时,侍卫回来,对叶兰盈回禀,“回姑娘,搁在后院的客人的马匹没了,想必是落宿的客人深夜离开了?”
叶兰盈皱眉,看了一眼浓郁的夜色,如此深夜赶路离开?她穿戴好衣服,出了房门,左右看了一眼,吩咐,“去将店家喊来。”
侍卫立即去了。
不多时,店家来到,想着这一夜可真是不消停,不让人睡个安稳觉,他一夜起来三次,他对叶兰盈拱手,“姑娘,可有什么需要?”
叶兰盈看着他,声音在夜里很是无害柔软,和声和气地说,“店家,怎么有马蹄声?”
店家脑中顿时响起安十六的交代,给的那包银子可比他实际的店费高多了,况且,他就算不给,也有面前的姑娘给代付,总之心地良善,不爱站人便宜,他自然要按照他交代的说。
于是,店家道,“是在小店落宿的客人离开了,故而有马蹄声。”
叶兰盈轻声问,“怎么会有人半夜离开呢?早先想着答谢客人,小女子才没多问,敢问店家,落宿的是什么样的客人?”
店家立即说,“是一家四口。”接着,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详细描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子,看着身份贵气,带着一个眉眼英气的三十多岁的女子,还有两个少年。
说完,又道,“小老儿素来不问客人名讳,所以,也不知叫什么,走时也把早先说好的落宿银子付了。姑娘若是想谢人,我也只能知道这么多了。”
叶兰盈凝眉寻思,那四匹放在后院的宝马,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什么样的一家四口能骑这样的一匹价值万金的好马?她又问,“客人急着半夜离开,是为何?”
店家立即说,“这一家客人天没黑就来了,睡到半夜大约是歇好了,便急着走了。”话落,感慨,“这年头,谁家还没个急事儿,就如姑娘您,还是半夜来的呢,小老爷也不便多问。有半夜来,就有半夜走的,也不奇怪。”
叶兰盈顿时笑了,温声说,“劳烦店家了,店家快去歇着吧。”
------题外话------
一更~
第二十五章(二更)
叶兰盈被店家最后一句话说的心服,觉得自己多虑了,天下诸多世家,有太祖建朝时崛起的,也有太祖建朝后退出历史舞台的,若说有雄厚底蕴能养得起上等的价值万金宝马的世家,手指头也是数不过来的,十分之多。
不见得就是皇室中人,三十多岁的一家四口,更不会是太子本人。
太子年轻的很,不过弱冠年纪。
如今太子颁布了七令,各地因这七令,奏折雪花般地飞往京城。据说太子忙的焦头烂额,刚刚传来消息,已然受不住病的倒下了。
朝中诸事,都交给了安宰辅。
安书离更是与太子年岁相仿,刚官拜宰辅,辅助太子理事,又岂能脱身出京城?朝中无人可用,他若是出京城,太子指望谁?
所以,指不定是哪个世家中人有什么家里的急事儿,连夜赶路。
叶兰盈想了一会儿,便丢开了这一家四口,继续躺回床上睡回笼觉。
而在她躺下继续入睡时,云灭已吩咐人骑快马带着云迟的旨意去了兆原县。
梅舒延回京奔丧一趟,险些丢了命,回到兆原县后,手头堆积了一堆公务,他生怕这几日错过有用的消息,于是,正在没日没夜地处理案头堆积的事务。
凤凰卫中一人在半夜又半日后,悄无声息地进了兆原县守府衙。
梅舒延昨日深夜才睡下,早起又整理公务,目前还没发现他离京这几日有何不妥,东宫来替换他的幕僚很是尽心,诸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他多虑了。
他想着,既然没出什么事儿,也该放东宫的幕僚回去了,太子殿下正是用人之际,他总不能拴着人在兆原县继续帮忙。
他撂下笔,站起身,刚要喊来人请那名幕僚过来,便见房门无声打开,又无声合上,一个人已站在了他面前。
这人一身黑衣,如鬼魅一般,骤然出现,他骇了一跳,刚要大喊,那人拿出了太子殿下的令牌。
梅舒延顿时将张开的嘴闭上了,压住惊魂的心跳,看着来人,对着令牌拱了拱手,询问,“可是太子殿下的信使?”
来人点头,声音寻常,“梅大人听令,岭南王养女叶兰盈借由商队布匹生意暗中藏匿弩箭兵器,共二十车。殿下有命,这二十车弩箭必然经过兆原县,梅大人带人扣下,将叶兰盈收监看押,上报安宰辅彻查处置。”
梅舒延一惊,连忙单膝跪地,“臣遵命。”
来人又道,“叶兰盈的商队应该两三日便到,梅大人早做准备吧!殿下有令,那女子似聪明得很,十分得岭南王看中,梅大人谨慎些,切勿泄露消息。”
“是,臣一定谨慎。”梅舒延点头。
那人将一块令牌递给梅舒延,“这是虎符,殿下还说,梅大人可拿虎符调京城京麓兵马,京城目前已安稳,调些兵马来用也无碍。总之,此事一定要办妥,叶兰盈必须截住。”
“是!”梅舒延接过虎符。
来人再不多言,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离开了。
随着他离开,房门无声无息地合上,一丝风丝和响动也没有。
梅舒延站起身,想着看来暂时不能放东宫的幕僚回京了,此事关系重大,他需要有个人商议妥善的法子。
他年前查到岭南王府头上时,虽没敢继续更深地审查,但也基本了解了岭南王府的情况。这个叶兰盈确实非同一般,虽身为女子,却比岭南王府的公子们更得岭南王看中,她手下管着岭南王府的生意,没想到这一回亲自带着商队。
可是兆原县的卷宗和通关记录里,竟然没有她的通关文牒记录。
按理说,只要发生过,就有痕迹可查,无论是从南往北,还是从西往东,兆原县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四通八达,无论去哪个方向,走那条路,必然通过兆原县。
而他也来兆原县有大半年了,已不算时间短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叶兰盈何时通的关去的北方,如今显然这是又经由兆原县通关迂回岭南。
他觉得自己已足够仔细了,可是还出了这个纰漏,恐怕是兆原县的县守府衙内有内鬼,不是根本就没往他这里上报通关的记录,就是暗中消了叶兰盈的记录。
也许,还有一点,她用了假文牒。
两三日的时间紧急,恐怕不容易揪出内鬼,否则一个弄不好,难免走漏风声。
他琢磨许久,命人喊来了东宫幕僚,与他商议。
太子殿下既然派了这名幕僚来,就是十分信得过的人。
这名幕僚一听,也是震惊,“殿下亲自派人来知会大人,截住叶兰盈,扣押下他,显然是要剑指岭南王府。”话落,又道,“说起内鬼,在下也觉得一定有,否则大人回京奔孝,在下是暗中来代替大人理事,大人也本是暗中离开,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可是大人出了兆原县一路便遇到追杀,而对方又是岭南王府的人,显然,是内鬼对外透露了大人回京的消息。此事我本来在大人回来时就想与大人说说,但看大人一头扎进卷宗里,在下就想先观察观察,何人是内鬼,再与大人说,毕竟能跟随大人身边接触重要事务的,都是大人信赖的亲近之人。没想到,殿下这么快便派人送来消息,时间太短,还要布置安排,恐怕不好揪出内鬼。”
梅舒延闻言脊背冒了些许冷汗,“会不会是我梅府带来的人里有内鬼?”
幕僚“咯噔”一下,看着梅舒延道,“不好说。”
梅舒延脸色沉暗,“爷爷之死,至今没查出是谁下的手,梅府虽不同于东宫和皇宫那样防范严密,但也不是没规矩的,寻常吃穿用度也十分谨慎。背后之人对赵宰辅和爷爷下手,同时也对敬国公下了手,只不过对敬国公下的是与皇室一样的噬心蛊,敬国公命又好,被提前查出来了。可见,各府邸内,怕是都有内奸。也许我带来的这些人里就有也说不定。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敢随意相信我身边的人了。”
“此事一定万不能又失。”幕僚建议,“殿下既然将虎符给了大人一枚,那么,趁着时间来得及,不如就拿着虎符去调京麓兵马吧!五百里地,两天一个来回,定然可行。京麓有三十万兵马,最少也要调五万。大人身边的人既然都不敢让大人信任,不如就将虎符交给在下,在下借由回京,快马将虎符带回去,京麓兵马如今由大人的弟弟掌管,又有殿下给的虎符,一定好调兵。”
梅舒延也觉得幕僚的建议可行,他本就打算放幕僚回京的,如今正好不会引起人怀疑。他当即果断地点头,将虎符给他,嘱咐,“路上小心,本官在你离开后,先什么也不做,当作不知此事,免得有丝毫动静,被人察觉,放出风声,等你调兵回来,杀叶兰盈一个措手不及,也能大动干戈揪出内鬼。”
“好,在下这就离开。”幕僚揣好虎符,再不多言,转身出去了。
他推开门,来到门口院中,走了两步,又转身,对站在门口送他出来的梅舒延深施一礼,一拜到底,大声道,“大人,就此拜别,兆原县公务繁重,请大人多保重身体,殿下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器重大人的,大人可不能倒下。”
梅舒延当即拱手,“祝公一路慢走,如今虽已春日,天气凉寒,请多保重。待回京后,替我与殿下说,也请殿下多保重身体,下官听闻殿下病倒,也甚是焦急挂念,请殿下放心,下官一定为殿下守好兆原县。”
“殿下骤然病倒,在下实在心急,慢走是不行了,得快马赶回去。”幕僚又拱了拱手,“大人保重。”
二人一来一往,过了明话,敞亮地就此拜别。
只有二人心中明白,幕僚是去调兵,还会回来,如今不过是做做样子。
幕僚骑最快的马,出了兆原县,一路纵马,赶回京城。
无人怀疑他是抱有目的回京,都以为他是出自东宫的幕僚,是东宫的人,听闻太子殿下病倒,自然是因为挂念太子殿下身体,才匆匆骑快马赶回京的。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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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明天见~
第二十六章(一更)
一日后,幕僚回到了京城,此时已深夜,他直接前去了京麓兵马大营。
梅舒毓在云迟离京后,回城内与安书离碰了个面,又见了赵清溪,见她虽然压力极大,但很是能顶住,一双水眸比以前清亮了许多,他心中不免又感慨,就算送给她多少珍奇珠宝首饰,她整日里穿着一身官服,怕是也没多少机会佩戴。
以后可怎么办呦!愁死他了!
赵清溪虽然聪明剔透,但也不知道原来男人心也是一样海底针,她看着梅舒毓一会儿眉目开朗,一会儿愁眉苦脸,瞅着她又是欢喜又是忧郁,她不解极了。
二人虽不至于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但这些日子以来,也算了解的深厚不少。
她还没从他脸上见过这么丰富的表情。
于是,她趁着喝口茶的功夫出声低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的?”
梅舒毓自然不想告诉赵清溪他在喜什么愁什么,但是觉得他若是不说,她难免会多想,万一多想偏了就有碍他们俩之间的情意。
于是,他在内心里纠结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果断地将自己的喜和愁告诉她,喜的是,她那么有才,不输于男儿,又得太子表兄认可破格提拔入朝,开女子为官先列,这是要载入史册,千古留名的,他也替她欢喜高兴,但同时又觉得,她不用他封妻荫子,珠钗首饰因着每日穿官服,也佩戴不了,他该怎么对她好?
这是他喜了好多天,又愁了好多天的事儿了。
赵清溪一听,“扑哧”一下子乐了,实在没忍住,伸手捏了捏梅舒毓的俊脸,乐着说,“原来你在想这个。”
梅舒毓见她笑的开心,虽然有些没面子,但也很是受用,他惆怅地点头,“是啊。”
赵清溪好笑,笑够了,心里暖融融的,他是真的将她放在了心里,所以,一心地想对她好,她主动伸出手,握住梅舒毓的手,柔声说,“只要你有这份对我好的心,就够了,其余的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自己能有的,会自己挣到,自己不能有的,你若是能做到,也给我更好,我就会很开心,你不能做到,也不必强求自己。如今京中虽然安定了,但朝事太重,你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别想这些了。”
梅舒毓反握著她的手,“那你告诉我,什么是你不能有的,我又能做到的?或者,我做不到的,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也能有个努力的方向。”
赵清溪看着他认真的脸,想着这件事儿快成了他的心结了,她觉得还真不能敷衍了他,也做不到对着一颗认真对她好的心行敷衍之事,于是,她低下头,当真认真地想了想。
她想要什么呢?
以前,想要做太子妃,如今,想要做好女官,让朝臣们真正地对女子入朝参政而改观认可,也要像天下人证明女子不是不如男子的,还想要和梅舒毓像如今这般,两情相悦,携手一生。
她想了片刻,抬起头,见梅舒毓眼巴巴地等着她,她认真地说,“有一样东西,我很想要,但是对你来说,也许有些难。”
“什么,你只管说?”梅舒毓立即问。
“一生一世一双人。”赵清溪轻声开口,“我很羡慕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立誓,今日为太子妃空置东宫,明日便为太子妃空置六宫,此生只她一人。殿下是个一言九鼎,说到就做到之人。我相信,这一生,他会做到的。”
梅舒毓心里攸地松了口气,有想要的就好,且对他来说,这还真不是难事儿。他立即郑重又欢喜地保证,“你放心,我所求的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喜欢你好几年,如今求到你,又怎么会移情别恋?”话落,他不着调地担心地说,“我还担心你呢!就怕赵大人入朝后,多少少年郎仰慕你往你身边凑……”
赵清溪脸一红,顿时轻呸,“胡说八道什么?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梅舒毓嘿嘿地笑,挠挠头说,“那咱们事先说好了,你我平等,我不招惹小姑娘,你也不准招惹少年郎。”
赵清溪红着脸无语地看着他,半晌后,笑着点头,“好。”
梅舒毓解决了郁闷多日在心里的大事儿,回到京麓兵马大营后,一身轻松,干劲儿十足,精神抖擞地操练京麓兵马。
自从他接管京麓兵马,纪律严明,治军严谨,每日按时操练,以前懒懒散散的京麓兵马,总算像了个样子,能够拉得出去了。
练兵场上,正在热火朝天地操练着,梅舒毓与士兵们空手打赤膊,十个也不是他一个的对手。他短短时日,在士兵中已树立起了极高的威信。
没有人再说太子殿下重用梅舒毓是因为梅府的关系了,他确实有这个本事。
年轻又有本事,家世好,前途无量似乎理所当然。
幕僚来到京麓兵马大营时,听着深夜的军营依旧热火朝天,待被人领到了练兵场,他才开了眼界,想着梅舒毓果然是这块料。
梅舒毓连着上场三轮下来,出了一身的汗,他接过衣服披在身上,见到一身风尘的幕僚,有些讶异,他在东宫时见过这名幕僚,姓祝,大家都称呼他祝公。
他立即拱了拱手,“祝公不是去了兆原县?这是刚从兆原县回来?深夜来此寻我,可是我大哥又出了什么事儿?”
他们兄弟二人虽是一母所生,但性情大不相同,梅舒延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梅舒毓则纨绔贪玩,不服管教。梅舒延占着长兄的位置,所以,他自小没少受他大哥教训,是以,梅舒延是除了梅老爷子外第二个让梅舒毓见了就想绕道走的人。
梅舒延回京奔孝,差点儿丢了命,他在京麓兵马大营走不开,待能走开时,特意跑回京城看了,那时,他已被花灼救好了,回了梅府。
兄弟二人在梅老爷子的灵堂前抱头痛哭了一场,嗯……主要是梅舒延抱着梅舒毓痛哭,梅舒毓说不在梅老爷子面前哭,就没哭,红了眼眶而已。
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发丧了梅老爷子后,梅舒毓看着梅舒毓萎靡不振深受打击的模样,拍着他肩膀故意吊儿郎地当说,“大哥,老头子如今走了,以后可就只剩下你管我了,你可得振作点儿。”
梅舒延抬起头,看着梅舒毓的模样,似乎像是又回到了以前,他又气又笑,板着脸说,“你若是做什么不着调的事儿,我一样对你动加法。”
“行啊!那也得你好好活着,才能打得动我。”梅舒毓撤回手,“以后谨慎点儿,一家老小可都指望着你呢。”
“那你呢?”梅舒延问。
梅舒毓厚着脸皮说,“我好不容易骗到手的未婚妻,自然要每日小心谨慎不出错,操心未婚妻的事儿便够我耗费心神的了,哪有那么多精力管家里?再说你是长子长孙,就该支撑门庭,别不负责任地想扔给我,我是不会替你管的。”
梅舒延无语,瞧着他,若非他涵养好,早一脚踢过去了。
兄弟临别时的话历历在目,梅舒毓还真怕梅舒延再出点儿什么事儿,别说家里人吃不消,就是他也受不了。
幕僚哪知道兄弟二人说过什么,如今见梅舒毓问起,连忙说,“不是梅大人出了事儿,只不过是有一桩要紧之事,梅大人派了我来寻将军。”话落,他四下看了一眼,“还请梅将军择个隐秘之处,你我细说。”
梅舒毓一听,立即点头,“祝公跟我来。”
于是,二人来到梅舒毓的房间,梅舒毓命随从守好门口,幕僚便与梅舒毓低声交谈起来。
梅舒毓听完,觉得这可真是一件大事儿,既然有太子殿下的令牌,调兵自然没问题,不过云迟离京时将诸事都托付给了安书离监国,这么大的事儿,他还是得跟安书离商量,听他安排。
于是,他对幕僚道,“祝公,你跟我进城,我们去寻安宰辅,看看他怎么说。我们再行动。”
“好。”幕僚点头。
于是,梅舒毓叫来苏轻眠和两名副将,吩咐守好军营,他与幕僚连夜出了京麓大营,回了京城见安书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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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第二十七章(二更)
深夜的东宫书房,安书离依旧在处理奏折。
自云迟离开后,他肩上骤然压下了好大一个摊子,诸事都需要他定夺,他才深切地体会到云迟没离开时,压在他身上那么些重担根本就不算什么,如今是真切地体会到了,当储君真不是人干的活。
小忠子如侍候云迟一般地守着书房侍候安书离,见安书离自云迟离开后,便一直苦着脸,他为太子殿下担心的同时,又十分同情安宰辅。
梅舒毓进东宫和幕僚回东宫,根本就不需要人禀告,待二人一路顶着星夜来到书房外时,才一同停住脚步,吩咐一名护卫对安宰辅通禀一声。
安书离闻声撂下笔,对小忠子吩咐,“快请!”
派往兆原县的幕僚回京反而与梅舒毓一起这时候来,想必是有要紧事儿。
小忠子连忙打开门,请二人进书房。
安书离捶了捶肩膀,站起身,松缓着僵硬的身子,见二人进来对他见礼,口称“安宰辅”,他还了一礼,温声询问,“祝公何时回京的?与梅大人这时候一起来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儿?”
“正是有一桩急事儿。”梅舒毓接过话,对安书离道,“我来说。祝公一路辛苦,刚刚进城,连口水还没喝上。”话落,对小忠子道,“劳烦小忠子公公,吩咐厨房弄些饭菜来让祝公吃。”
小忠子自也瞧见了祝公一身灰尘扑扑,连忙说,“祝公跟杂家去沐浴换衣用膳吧!”
幕僚摇头,“先不必讲究了,事情紧急,我就在这里吃口饭就好。”
小忠子明白可见真是急事儿,否则祝公也是个讲究干净的人,不至于如今连先沐浴一番都顾不得了。他立即派人去了厨房吩咐。
梅舒毓便将祝公与他说的事情对安书离说了。
安书离听罢,神色郑重,琢磨道,“既是殿下派人传的信,想必是那叶兰盈被殿下遇到了。此事必须妥当。”他看着梅舒毓,“如今京中安稳,要不然你亲自走一趟?”
梅舒毓一怔,“我亲自前去?”话落,他犹豫,“我去行是行,但京中的京麓兵马,谁来看顾?”
“交给苏轻眠,另外再派两名幕僚辅助他。”安书离道,“否则派别人前去,我怕叶兰盈狡猾,脱了手。我也查过岭南王府,那女子的确聪明。这么多年岭南王没露出丝毫马脚,也有她的功劳。你暗中带十万兵马前去,截住叶兰盈,然后,亲自押解她进京,来京后,直接投入刑部天牢,不,投入东宫的大牢。”
如今京中虽然已经安稳了,但刑部天牢他也不放心,还是他坐镇的东宫让他放心。
话落,又道,“若是快的话,你来回只需四五日的时间,慢的话,也就七八日。苏轻眠早先跟着苏轻枫在军营历练过,安稳个七八日,应该没什么问题。”
梅舒毓听安书离这样一说,果断地点头,“好,我亲自带兵去,必拿了那叶兰盈回来。”
安书离拍拍他肩膀,“一切小心,切勿走漏消息,我还会当你还在京城一般,安排给你掩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