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迟点头,温声说,“本宫三日后离京,命安书离监国,着敬国公、梅舒毓、你三人辅政,明日程顾之进京,着他与程子笑、赵清溪从旁协理,一应所有事物,安书离做主。”
五皇子惊诧,“四哥,你这时候要离京?”话落,他问,“去找四嫂吗?”
“嗯。”云迟颔首,“我已得了她的消息。”
五皇子又惊又喜,但还是忧心地说,“如今朝事儿繁忙,四哥能离得开吗?”
“能,本宫会安排一番,秘密离京,除了你等几人,消息不外泄。”云迟伸手拍拍五皇子肩膀,“小五,兄弟几人,本宫如今唯独能指望你多些,在本宫把你四嫂带回来前,你帮安书离守好京城,看顾好父皇,能做到吗?”
五皇子徒然间觉得压力好大,这话的分量实在太重,他嘎了嘎嘴,还是深吸一口气拍拍胸脯说,“能!四哥放心。”
他清楚地知道云迟有多爱重花颜,如今有了她的消息,怎么会不亲自出去找?他已经为了南楚江山忍的够久了,否则以他的脾性,早在花颜失踪时,便不管不顾了。
云迟笑了笑,“你们都是本宫亲自选出来的人,能够齐心协力,本宫自然放心。”
五皇子小声说,“可是今日白天,我去看望父皇,父皇的噬心蛊再不解的话,我真担心……”
云迟截住他的话,“不用担心,今日我便带了解药去解了父皇身上的噬心蛊。”
五皇子大喜,“四哥哪里来的解药?”
云迟不语。
五皇子看着他,见他似乎不愿意答,平静的脸色下掩盖着什么,便也不再问。
马车来到宫门口,守卫宫门的人见到太子车辇,直接放行,进了宫门。
皇宫十分安静,这座古老的宫殿,四百年前翻修过,如今巍巍而立。
来到帝政殿,五皇子先跳下了马车,伸手给云迟挑开车帘,云迟下了马车,夜晚的风很凉,但到底是春日了,没那么入骨的凉寒,他望着帝政殿的门口,回答他早先的话,声音无波无澜,“是苏子斩命人送回来的。”
五皇子睁大了眼睛。
云迟缓步进了帝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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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第十九章(二更)
太后听闻云迟这么晚来看望皇上,本已躺下,匆匆起身。
她已有多日没见到云迟了,只听说忙的很,每日在东宫见一波又一波的官员,奏折和卷宗堆积成山,连好好吃饭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她心疼的不行,却也无能为力,更不敢出宫去看他打扰他。
她知道,祖宗的江山到了这一代,似乎到了关键的时候,是继续传承下去,还是毁在这一代,就看云迟怎么做了。
而云迟的能力,她是相信的,但他深爱花颜,她才是真的怕因花颜而影响他不顾了这江山。
不过,幸好,从这些时日上看,他很好,很合格,丝毫没耽误正事儿。
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合格的未来君王。
她心下宽慰的同时,也只能每日祈福,祈求佛祖保佑云迟身体,也保佑花颜能够好好的回来。自从有了花颜,他的孙儿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样,若是没了花颜,这江山基业再万载昌盛,他终究是孤冷一人,她身为祖母,也舍不得。
云迟进了内殿,五皇子也连忙跟了进去,亲眼见着云迟给皇帝喂了血药,又喂了两口水,他屏住呼吸,暗想着苏子斩为什么救父皇?他有什么理由救父皇?如今派人送来这解药,是白给四哥,还是用什么条件与四哥交换?四哥答应了?
他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但也没敢问出来。
太后穿戴妥当,匆匆而来,见到云迟和五皇子,立即开口,“太子,小五,你们怎么这么晚过来?”话落,她见云迟站在床边,问,“可是有法子救皇上了?”
云迟转身,对太后微笑,“皇祖母,有了解药,我已给父皇服下了,父皇想必很快就会醒过来。”
太后大喜,“当真?”
“嗯。”云迟笑着点头,“皇祖母这些日子累坏了,等父皇醒来,您就好生休息一阵子。”
太后高兴地答应,她的确也累坏了,这一把老骨头,如今就靠着一股精神劲儿挺着呢,但还没忘问,“哪里来的解药?苏子斩回来了?”
云迟摇头,简单将苏子斩命人送回解药之事说了,别的没多提,免得太后担心,也不需要她知道。
太后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有了解药就好,你父皇身子骨弱,可不能再这么躺下去,若是再这样下去,我可真怕等有了解药时,也起不来了。”话落,她夸赞,“苏子斩这孩子,还是个好的,有心的。”
云迟不接话,坐下身,等着皇帝醒来。
五皇子自然也不会多嘴。
太后于是问起来云迟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可还顺利?又嘱咐他注意身体。
祖孙三人闲聊了片刻,便见皇上眼皮动了动,五皇子大喜,“四哥,父皇醒来了!”
云迟闻言靠上前,轻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起初似乎有些迷茫,很快便清醒了,对上云迟的眼睛,开口的声音沙哑,“是朕没用,难为你了。”
云迟顿时笑了,伸手扶起他,亲自动手帮他松动躺了许久的僵硬的身体,“只要父皇好好的活着,儿臣便不觉得为难。”
太后一下子落了泪,“对,对,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皇帝睡的太久,醒来后,喝了水,又喝了米粥,吃了些清淡的小菜。
四人闲聊了一会儿,太后见皇上醒来后精神很好,放了心,年纪大了,熬夜受不住了,便先回去休息了。
太后离开后,五皇子知道云迟有话要跟皇上说,便也起身告辞。
云迟看了他一眼,温声说,“五弟坐着吧!我离京后,你要多陪陪父皇。”
五皇子只能又坐下身。
皇帝看着云迟,“你要离京?”
云迟点点头。
皇帝看着他平静的脸色,这才询问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云迟三言两语简单地说了。他虽然说的极其简单,但皇帝听的惊心动魄。
他愤怒地抓紧手中的杯子,强忍着才没将之扔到地上,问,“武威侯呢?”
“在东宫。”云迟看着皇帝,“不过父皇不是武威侯的对手,心思叵测的人,都心机深沉,届时在我离京后,父皇别一不小心放了他离京,否则才是儿臣的大祸。”
皇帝脊背一下子透心凉,沉默片刻,哑声道,“是朕无能,虽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能拖你后腿,你放心,你出京后,一是保重身体,二是平安给颜丫头带回来。朕在京城等着你们。”
云迟颔首。
皇帝刚醒来,自然不宜操劳,身子骨本就弱,如今到底还是伤了身,不出片刻,便累了。
云迟让皇帝休息,和五皇子一起出了帝政殿。
踏出帝政殿的门,云迟没立即离开,站在台阶下,对五皇子道,“五弟,父皇如今虽然过了这一关生死关,但到底伤了根本,本宫明日会让天不绝进宫为父皇把脉,看看父皇的大限之期。你今日可明白了本宫带你一起来的意思?”
五皇子脸都白了,颤抖地喊,“四哥!”
云迟看着宫灯在风中飘晃,一圈一圈的,在地面上荡出光晕,他容色半明半昧,“本宫此次离京,不知多久会回来,是一两个月,还是一年半载,或者更长,本宫也没有保证,一旦本宫赶不及父皇大限,就靠你带着兄弟们在父皇跟前尽孝了。你若是想要这江山皇位……”
“四哥慎言!”五皇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子,“四哥,你别吓我,弟弟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的很,这江山皇位,万万接不来。四哥,你若有此心,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云迟无言地看着五皇子。
五皇子快哭了,“四哥,弟弟求你了,你可别吓我了,我……不禁吓的。若没有四哥,兄弟们被父皇散养,如今也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无用废物,四哥让弟弟们做有用之人,但弟弟虽有些用处,可不是那块料啊。”
云迟叹了口气,又气又笑,“多大的人了?哭什么?丢不丢人?”话落,他抬脚踢了踢五皇子,“行了,起来吧!”
五皇子松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从地上起来,但脸还是白的像鬼。
云迟温声说,“也许是本宫近日来没睡好,过多的忧心了,父皇这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好,病怏怏的,却也没出什么大事儿,此次本宫看着父皇不大好,但也做不得准。”
五皇子点点头,“四哥说的对。”
“本宫三日后离京,明日待天不绝给父皇把过脉再说吧。”云迟揉揉眉心,“本宫此去不止找你四嫂,也要铲除苏子折,不铲除他,本宫大约不会回京。”话落,他看着五皇子,“你既不想要这江山,就代本宫看顾好京城,本宫若是回来,京城乱了,江山乱了,唯你是问。”
五皇子苦哈哈地点头,要哭不哭地求饶,“四哥,兄弟这么多,怎么我成了你下面最苦命的那个?”
云迟失笑,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拍在五皇子肩膀上,笑骂,“出息!”
云迟从来没亲手打过谁,如今五皇子被他打了一下,飞出天外的魂儿反而被打回来了。他吐了一口浊气,大义凛然地保证,“只要四哥好好回来,弟弟豁出命去,也要给四哥守住京城。”
“行,走吧!”云迟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步向宫外走去。
五皇子立即跟上了他,边走边说,“四哥见着四嫂,给弟弟带句话呗。”
“什么话?”
“盼四嫂早日带着我侄子回京。”
“行!”
出了宫门,云迟车驾回了东宫,五皇子回了皇子府。
十一皇子自从去了翰林院,他还没到出宫立府的年纪,便挤在了五皇子府,他近来似乎长大了,着调了,夜晚还在温书。
五皇子见书房亮着灯,便直接去了书房。
十一皇子困的眼皮打架,但手里还稳稳地拿着书,见五皇子推门近来,他打着精神喊了一声,“五哥。”
“既然困了,就去睡吧。”五皇子看着他说。
十一皇子摇头,“我想尽快多学些东西,帮助四哥,他太累了。”
五皇子微笑,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温声感慨,“小十一也长大了,四哥对兄弟们的好,兄弟们都记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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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二更,明天见~
第二十章(一更)
转日,云迟在早朝上,公布了赵清溪任六部行走的官职。
朝臣们虽已经都得到了风声,但一时间还是在大殿上哗哗然。
御衣局连夜赶制了赵清溪的官服,赵清溪身穿着官服出现在大殿上,百官中一枝独秀。她经过一夜的沉淀,已给自己做好了最好的准备。所以,她坦然地立在大殿上,在众人闹哄哄中承受着众人的言语和打量。
因她太过平静坦然,一众朝臣们渐渐地觉得自己身为大老爷们太过呱噪,于是,声音渐小,慢慢地住了嘴,都看向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的一众人等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人出来弹劾。
朝臣们渐渐地回过味来,太子殿下显然又摆平了御史台。
连御史台的人都不闹腾,他们还闹腾个什么劲儿啊,且看赵清溪能不能行再说吧!
于是,赵清溪入朝,经过这个早朝,身份便彻底板上钉钉了。
早朝后,赵清溪随一众朝臣走出金殿,朝臣们无人与她搭话,一个个的眼神都是赤裸裸的,显然都不屑与她一个女子为伍。
哪怕大家都觉得她才华当得起,但也因她是女子而轻慢。
赵清溪虽然知道自己女子入朝为官,一定会承受的比男子多,但面对朝臣们毫不掩饰的眼神,还是心里一阵憋闷。
能做到真正的淡定还是不可能的。
安书离随后走出来,温声含笑,“赵大人稍后便去东宫议事吧!本官教大人尽快入手。”话落,想了想,又说,“苏轻眠入京后,太子殿下会将他安排去京麓兵马大营,有人帮着照看京麓兵马,梅大人便可隔三岔五往返于京城和京麓大营了。有他回京,赵大人身上的压力应该会小点儿,毕竟他不是个好惹的。”
赵清溪拱手一礼,“多谢安宰辅,我能受的住的。”
安书离点点头,不再多言。
云迟下了早朝后,去了帝政殿看望皇上,天不绝已经给皇帝把完脉,开了药方。皇帝精神不错,见云迟来了,对他笑道,“昨日朕见你,真是邋遢,险些没认出来,今日总算是能看了。”
云迟坐下身,拿起桌子上的药方子看了看,又放下,笑着说,“父皇醒来,儿臣昨晚也睡了一个踏实觉。”
皇帝收了笑,看着他,“昨日你没与朕说破格提拔了赵清溪入朝。”
云迟慢条斯理,“昨日父皇刚醒来,怕说多了,扰的父皇忧心。”
皇帝蹙眉,“朝中真到了如此缺人的地步?”
“是啊。”云迟承认不讳。
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难为你了。”
云迟面上又带了笑,“父皇知道儿臣不是胡来之人就好,赵清溪有大才,为官也报效朝廷,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用好了,是南楚社稷之福。儿臣敢用她,便对她有信心。”
皇帝闻言笑起来,“你这话说的,你自然也算得上了解她,当初她读了什么书,有一半都是从你东宫借的,你最清楚不过。这才华是没的挑,品行也说得过去。”话落,他难得打趣云迟,“没想到啊,她没做了你的太子妃,到做了你的臣子了,连朕都意外。”
云迟淡淡地笑了笑,“儿臣心中只有花颜一人,她如今也有了好归属,她与梅舒毓如今两情相悦,性格互补,也是一桩自己做成的好姻缘。父皇您一把年纪了,就别拿旧事打趣儿臣了。”
皇帝笑着咳嗽,“好好,是朕错了,朕不打趣你了。”话落,对他摆手,“你要离京,该准备的事情太多,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朕了。”
云迟站起身,“父皇好好歇着。”
皇帝点点头。
云迟出了帝政殿。
天不绝已等在了门口,见云迟出来,拱了拱手,也没说什么,抬步跟上他。
出了皇宫,云迟上了马车,天不绝也跟着上了云迟的马车,上车后,云迟低声问,“父皇身体如何?”
天不绝早先得了云迟的交代,此次进宫,就是为了把皇帝的寿成,自然再仔细认真不过,同样压低声音说,“有我老头子在,好好吃我开的药方,只要不是大的情绪波动,总能活个两三年,若是情绪有大的波动,大悲伤身,那就不好说了,半年是他,几个月也是他。”
云迟心中有了谱,轻声说,“父皇最想抱孙子,会挺住的。本宫已经交代五弟,好好看顾父皇,也会告知书离,让他多注意,别被人乱了父皇养身体的心神。”
天不绝点点头,“安养最重要。”
云迟又道,“本来本宫打算带着你一起离京,但本宫到底是放不下父皇,再说还有大舅兄的身体也需要你看顾,这两个人都是对本宫和花颜来说重要的人,只能留你在京城,辛苦你多费心了。”
天不绝颔首,“殿下客气了!愿殿下和太子妃平安回来。”
“会的。”
马车回到东宫,福管家禀告,“殿下,程顾之程大人和苏轻眠苏大人进京了,老奴在东宫给他们安排了院落,先让二人去梳洗,殿下是在书房见二位大人还是在报堂厅见?书房人比较多……”
云迟道,“就先在报堂厅见吧!”
福管家应是,连忙去知会二人到报堂厅。
程顾之虽然觉得早晚有朝一日云迟会将他调入京城,但也没想到这么快,毕竟北地的文政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也算不上真正安稳,他与苏轻枫一文一武,守着北地,自然是文武相宜,配合默契,如今他被调进京,其实还是很放不下北地。
但他也知道,太子殿下心中清楚北地的情形,将他调入京城怕也是京城需要用人。
这些日子以来,隔三岔五便会听到朝中哪个官员告老,哪个官员被罢官,哪个官员升了,哪个官员降了,哪个官员被调动了,可见,朝中官员流动性太大。
这些消息,都无一不彰现着朝中缺人。
苏轻眠小声说,“我自小就离不得我三哥,如今他在北地,我进了京,这乍然离开他身边,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这东宫也太静了,静的我心里没底。”
程顾之微笑,“苏三兄要掌管北地兵马,文政可有人代替我,兵马事重,却不能派随意的人镇守。你总要独自立业,总不能黏着苏三兄一辈子,权当历练了。”
苏轻眠“唔”了一声,“若是太子妃在就好了,我一定不怕的。”
程顾之收了笑,“但愿太子妃平安无恙。”
二人小声说着话,福管家来喊,说太子殿下回来了,在报堂厅见二人,连忙打住话,立即由福管家带着去了报堂厅。
云迟见二人已梳洗了风尘,但眉眼间依然可见疲色,受了二人的礼后,也不多客套,言简意赅地将给二人安排的官位说了,二人惊了一跳,没想到云迟给二人安排的都是实权的重要官职,且官职极高。
苏轻眠不确定地问,“殿下,您觉得,我……能行吗?”
云迟微笑,“本宫觉得你能行。”
苏轻眠不说话了,太子殿下既然觉得他能行,那就能行吧!不能行也要能行。
云迟又交代了特意给二人安排了两名东宫的幕僚,辅助二人尽快熟悉政务,又简单地说了几句朝中的形势,最终让二人但有什么不懂,可问安书离,安书离太忙的话,可以找夏泽。
夏泽在翰林院,那孩子聪明,上手很快,又住在东宫,了解的比寻常人多且透彻。若是想尽快熟悉京城,找他最合适。
二人认真听着,逐一点头。
云迟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便先让二人去休息,休息好了,即刻上任。
二人对看一眼,从与云迟的短短言谈中,就听出了如今朝中缺人,便一起表态,说不用歇着,今日就可上任。
云迟笑着点头,也没意见,吩咐福管家,命人带着二人先去了解熟悉。
福管家连忙应是,指了靠谱的人,带着二人前去。
云迟见完了二人,去了书房。
安书离正见完了一波朝臣,见云迟来了,他当即关上了书房的门,压低声音说,“殿下,苏子折的信,我下朝后,发现,有人将信放在了我的马车内。这京中,还有他的人没除尽,果然如云暗所说,他心思歹毒,分毫不差,用皇上性命,威胁您休妻。”
皇帝醒来的消息没对外公开,只有太后、五皇子、安书离等少数几个人知道。
云迟吩咐人刻意隐瞒了,果然,苏子折的动作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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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第二十一章(二更)
什么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将信放在安书离的马车上?
安书离的马车,除了有车夫,也是有护卫的,可见,本事不小。
云迟打开信,苏子折信的内容十分嚣张,若非苏子斩命云暗提前传回了话,他心中已有了谱,还真会被这封信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他攥紧信笺,对安书离说,“你身边的人,可都查过了?”
“我见到这封信,当即就查过了!”安书离叹了口气,“这信据说是凭空出现的,就连暗处的暗卫都没发现,说是没看到什么人靠近马车。”
云迟眯了一下眼睛,“凭空出现一封信,也不是不可能。”
安书离看着云迟,“殿下的意思是……”
“苏幻的母亲,有南楚宗室的血脉,也有南疆王室的血脉,不太远的距离,隔空悄无声息地放一封信,还是不太难的。”云迟道。
安书离心神一凛,“这人得除去!”
云迟点点头,“我今日,便去苏氏族中走一趟。先帝待宗室不薄,父皇待苏家亦不薄。身负宗室和南疆的血脉,如今却反过来帮着苏子折,无非是为了她儿子苏幻,本宫当日言而有信地放了苏幻,倒是放出麻烦来了。”
安书离问,“殿下是打算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去苏家,还是暗中前去?”
“光明正大地去。”云迟道,“这便去。”
“殿下可用下官陪着?”安书离又问。
“不必!我自己前去。”云迟摆手,对外吩咐,“备车。”
福管家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殿下小心!”安书离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他实在不敢相信为了儿子连皇上都敢害的人,有什么是为了儿子做不出来的。
云迟点点头,“放心,本宫自有办法。”
当初,南疆要和亲一位嫡出公主,皇室没有合适的皇子,便从宗室里挑选了一个宗室子,南疆便也不送嫡出公主了,退一步地送来了一位庶出公主。先帝为那位宗室子封了平郡王。
那位庶出公主倒是个很好的人,嫁来京城后,与平郡王夫妻相处和睦,生了一女,但夫妻二人短寿,在女儿未曾及笄,便先后得了病,撒手人寰,还是太后念在孤女的份上,很是照应了孤女,接到宫里养了一阵子,后来看中了苏家族中的一位公子,太后做主,将她嫁去了苏家,生了苏幻。
算起来,她一个姑娘,是得了太后庇护的皇恩。
南楚建朝以来,四百年里,从未曾亏待过宗室宗亲,虽有照拂不到的地方,但也尽力安置妥当,云迟监国后,也未曾对宗室动过干戈,睁一眼闭一眼。
今日,他是第一次对宗室中的人找上门,他先找了在宗室里德高望重的一位老郡王,然后,将事情简略地说了,老郡王德高望重必有他立身受人尊重的道理,嘴巴是个严的,人是个不糊涂的,云迟也不怕他传出去,他听了云迟的话,看到那封信,气的不行。
谋害皇上,这可是大罪,跟着反贼想要谋反,更是罪无可赦。
他当即对云迟说,“太子殿下,老夫陪你去找她,这个糊涂的东西。她只记着有个苏家的儿子,难道就不记得自己姓云了吗?”
云迟深施一礼,“劳烦叔公了!”
于是,老郡王陪着云迟,去了苏氏族里,没刻意掩藏行迹,倒也没大张旗鼓。
自从武威侯被云迟请去东宫做客,苏氏一族有能力的人分了两批,一批支持苏子折,一批支持苏子斩,二人离开后,苏氏的人几乎都被带走了。
如今族中人,只剩下老的老,少的少,大多数都是妇人。
云幻母亲早先不知道儿子在做什么,以为他被苏氏族里送进了皇室暗卫营里,以武博个前程,后来知道后,也管不住了,云幻要安排她离京,她说什么也不走,每日在佛堂礼佛。
昨日,收到了苏子折命人送给她的信,言:她若是不出手,就杀了她儿子。
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她挣扎之下,自然受了威胁,于是,今日出手,凭空将那封信送去了安书离的马车上,安书离得云迟器重,见了信,自然给他。若是云迟公然天下休妻,她自然不必对皇上出手,也能保全儿子,若是云迟不受威胁,是选皇上还是选太子妃,那便不是她能管的了。
但她没想到,云迟会这么快地找上她。
她虽是宗室女,但总归是嫁入了苏家的人,这些年,在苏氏族中一大家子人里过的不起眼,早些年,她还年节时候进宫看望太后,自从丈夫早亡,她没打算再改嫁,便常年在府中礼佛,怕自己的寡妇之身在年节时惹人晦气,便也不进宫了,在府中吃素斋,虽未遁入空门,也算是半个出家人。
她以为,云迟没那么轻易会想起她,而单凭一封信,她虽出了手,但也没沾染那封信,单凭一封信,她没留痕迹。
所以,当佛堂的大门被打开,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她回转身,看到了立在门口的云迟和宗室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郡王时,惊的心怦怦地跳了好一阵。
“姑姑安!”云迟看着她,面含浅笑。
她看着云迟面上的笑,听着他的话,脸色渐渐地惨白一片。
她自小在太后身边待了一段日子,又是宗室女,云迟称呼她一声姑姑,倒也不框外。框外的是,这声姑姑她当不起。
“佳敏,你糊涂!”老郡王怒喝了一声,“你意图谋害皇上,威胁太子,你可知罪!”
云佳敏说不出话来,慢慢的,扔了手中的经书,跪在了地上。
“你那个孽子在哪里?”老郡王走到她面前,气的恨不得踢她一脚,将手中的信砸在了她脸上,“你看看你,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你可知道那一夜他策反太祖暗卫谋乱,太子殿下饶了他一命,放了他一马,如今你又来恩将仇报,你可还是个人?”
云佳敏一言不发。
老郡王气恨地说,“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你整日里待在这佛堂,诵读经书,你诵读的是什么经书?你心中可有仁善大义?可有慈悲心肠?一心向佛者,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扑罩灯。你呢?你儿子跟着人一起作恶,要毁了南楚的江山社稷,你为了你儿子连你的出身都忘了吗?你如今可还拿着郡主的俸禄,吃着朝廷的奉养呢?你可知道廉耻?”
云佳敏闭上眼睛,面如死灰地说,“我自知罪责难逃,请太子殿下赐我一死。”
“赐你一死?”老郡王怒气冲冲,“让太子殿下赐死你,都便宜你了,也脏了他的手。”话落,他伸手指着她,“你既无话可说,就自己以死谢罪吧!”
云佳敏动了动嘴角,终究是无话可说,她点点头,伸手拔了发上的珠钗,刺进了自己的脖颈里,瞬间,鲜血如注,她睁开眼睛,看着云迟,漏风的气嗓,依旧求了一句,“太后于臣妇有恩,臣妇本也下不了手害皇上,本以为太子殿下会休妻……臣妇没料到……臣妇求太子殿下……看在我干脆死的份上,再见到苏幻……饶他……一命……”
“你还敢为你那孽子求情?”老郡王气的紫青了脸。
云迟终于说了第二句话,“他若是不再帮苏子折,撞到我面前,本宫便饶他一命。若是他死不悔改,本宫也无法答应你。”
云佳敏得了云迟这一句话,已知足,这才闭上了眼睛。
老郡王感于云迟心慈,又气又恨中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云佳敏,也颇受伤害,“这个丫头,本是个好的,只是可惜,当初将她嫁到苏家嫁错了。太后和我商量她的婚事儿,彼时都觉得挺好,谁知道是这般……”
“谁都不是圣人,谁都不能料到将来事,叔公莫自责。”云迟对身后小忠子吩咐,“传本宫旨意,厚葬佳敏郡主。”
人简单地自己认罪而死,倒也值得他吩咐人厚葬。
小忠子应是。
老郡王本就对云迟喜欢,如今见他心怀宽广,更加欣慰。
二人出了苏氏族中,分别时,老郡王对云迟问,“殿下,安阳王府与安氏一族近来闹腾的热闹,殿下是否准备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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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这一大摊子事儿总算理完了,写着都替殿下累的慌,明天都扔给小离子,出京~
第二十二章(一更)
云迟闻言看向老郡王,眸光带着几丝询问,想听听老郡王的见解。
他既然提了安阳王府和安氏一族,便显然是有话要说。
老郡王叹了口气,接着说,“宗室子弟,大多散养,虽不问政事,但多年来,拿着朝廷的供养吃吃喝喝,多数不务正业。代代传承至今,四百年已过,子孙已不是一个小数,我前两日命人算过,如今国库的十分之一,用来养宗室了。”
云迟颔首,“叔公说的极是,十分之一,怕是说少了。”
老郡王看着他,“安氏如今自己清算,是安阳王识时务,安氏一族势大,内里肮脏事儿不少,如今又出了安宰辅,他生怕安氏一族子孙尾巴翘的太高,有朝一日压不住,露出来,等你登基,或者说朝事儿稳定后,亲自动手清算,那就不是今日的小打小闹了。遭的就是大祸事儿,安阳王为保安氏一族,不得不说,目光放的长远。”
云迟笑了笑,“本宫为着南楚江山社稷,自然要早晚清算世家大族的污垢。”
“这就是了。”老郡王道,“安氏一族做了这个冲锋陷阵的长缨枪,无论如今闹腾的结果是否如人意,你总会念着安阳王的面子,善待安氏一族的良善之辈。”
云迟点点头。
老郡王又说,“对于宗室呢?殿下有何打算?总不能一直这么供养下去,国库的银子,可用于百姓的地方非常之多,老臣虽闲散了一辈子,但为国为民之心,却不曾丢掉。若是殿下但有吩咐,不如就吩咐老臣,趁着老臣这一把骨头还硬实,也能帮殿下分忧。”
云迟目光温和地看着老郡王,深施一礼,“本宫先谢过叔公了,叔公有此为国之心,怪不得一生受人敬重。”
老郡王摆摆手,“别给我套高帽子,我就是看你这一年来太累了,尤其是近日,累的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再这样下去,老臣怕你身子垮了。你可是我们南楚江山的希望啊,可不能垮掉。”
“叔公放心,本宫身子骨结实的很。”云迟含笑道。
“哪里结实了?你看看你,清瘦的都快不成人形了。”老郡王摇头叹气。
云迟微笑道,“那也结实。”话落,正了神色说,“宗室暂时不急着肃清,安阳王府和安氏一族的事儿没那么轻易便打闹完,等这把火烧个差不多的时候,本宫会找叔公,以宗室带头自查,率先表率天下,做这个代替安氏一族的领头羊。届时,不止能压下安氏一族的闹腾,也能警醒天下世家大族,达事半功倍的效果。”
老郡王闻言稍微一琢磨,便也明白了云迟的意思,连连点头,“好,既然你有这个话,老夫便等着你。”
二人打住话,云迟命人送老郡王回府,自己也折返回了东宫。
安书离见云迟平安回来,听他简短提了两句,也没想到如此简单,是他想的难了,到底是太后身边养了一段日子的人,念着恩情,与他的儿子不一样,认罪而死很是干脆。
可怜天下父母心,养子不教,误了性命。
一晃,又忙两日,诸事妥当后,云迟去了花灼的院落。
花灼独自一人站在桌前,正在提笔给夏缘写信,见他来了,瞅了一眼,随意地问,“忙完了?”
云迟看着他,“若说忙,哪里有忙完的时候,不过京中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稍后便离京,过来问问你,大舅兄可有什么话带给花颜。”
花灼扬了扬眉,果断地说,“没有。”
云迟见他信纸写了好几页,挑眉,“当真没有?”话落,微笑,“你给少夫人写的书信,写了一页又一页,怎么轮到妹妹了,什么话也没有了?”
花灼干脆撂下笔,瞅着他,似笑非笑,“怎么?我跟自己的媳妇儿说这么多话,你替你媳妇儿吃味了?”
云迟无言了好一会儿,“算我没问。”
花灼大笑,“我没有话要跟她说,你把安十六和安十七带上好了。”
云迟点头,“行!”
花灼见他痛快,便主动说,“你放心去吧!我在你这东宫还需要多养一阵子的伤,暂且不走,帮你暗中看着点儿。你可以告诉安书离,若是他有处理不了的事儿,可以来找我。”
云迟深施一礼,“多谢大舅兄,有你这句话在,本宫便放心了。”
出了花灼的院落,已是深夜,云迟又叫来福管家嘱咐两句,见安书离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一副他走了他就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失笑地拍了拍他肩膀,“京城就靠你了,大舅兄虽在养伤,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手里有人,但有棘手之事,你可以去找他帮忙,他已开了口,说会帮你。”
安书离闻言眉眼间的愁苦顿时消了大半,他其实早先打过花灼的注意,但是知道花家的规矩,也知道敬国公劝过,被花灼挡了回来,没好再提,如今既然花灼亲自开口,那他少不了真的有棘手之事,一定会找他的。
一切都准备妥当,也已与皇上打了招呼,云迟轻装简行,只带了云暗并安十六、安十七,四个人,四匹马,悄无声息地出了京城。
云影带着十二云卫早已离京,其余的东宫一众暗卫,全都没带。
若不是安书离知道云迟有凤凰卫,可要使着劲儿地劝云迟将东宫暗卫都带上,既有凤凰卫,那东宫的人都留在京城,用来迷惑别人的视线最好不过。
所以,当日云迟离开后,东宫便传出太子殿下病倒了的消息。
太子殿下忙累太久,缺眠少觉,人不是铁打的。本来很多人就在想,太子殿下若是再这样忙累下去,怕是哪天会病倒,这不,如今来了,病倒不稀奇。
于是,云迟这一病倒,理所当然地将朝事儿都推给了安书离,下了一道旨意,由安宰辅监国,敬国公、五皇子从旁协助,其余人等,各司其职。
所以,第二日早朝,云迟病了,免了早朝,由小忠子带着云迟的旨意,在金殿上宣读的。
是以,朝臣们无人怀疑,太子殿下已不再京城了。
毕竟,哪怕太子殿下前往西南境地时,都将自小随身侍候他的小忠子带在身边。小忠子好好地出来宣读圣旨了,只是眼眶有些红肿,想必是担心太子殿下。
小忠子宣读完圣旨,有朝臣上前问,“小忠子公公,敢问殿下病情可严重?”
小忠子吸了吸鼻子,哭丧着脸说,“天不绝说殿下太累了,需要卧床静养,严重倒是不严重,奴才就是心疼殿下,好好的殿下,给累得起不来了。”说完,他哀怨面带指责地扫了一眼朝臣们,“都是你们没用,这么多大人们,却都是摆设,不抵用处,把殿下累坏了。”
朝臣们顿时人人面含愧色,以前他们不觉自己无用,近来的确觉得自己无用。
小忠子抹了把眼睛,大声说,“有事情找安宰辅,你们不准有事儿没事儿就找殿下了。”话落,又重重地说,“殿下需要静养,都知道吗?”
朝臣们连连点头,都说知道了。
小忠子这才满意地回了东宫。
朝臣们在小忠子离开后,对看一眼,都有些忧心,不知殿下要静养多久。
太后并不知道云迟离京,听闻云迟病倒了,立马就想去东宫看他,皇帝拦住了他,“天不绝既然说了让他静养,母后就别去打扰他了,依朕看,他就是缺觉,好好睡上一觉,再歇上一阵子,就好了。”
太后打住心思,看着皇帝,无奈地叹气,“如今你醒来,迟儿大约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倒下了。”话落,她纳闷,“哀家不明白,你都醒来了,为何要瞒着朝臣们?”
皇帝道,“朕虽醒来了,背后作乱的人却没抓住,朕醒来的消息自然不能放出去。以免影响了太子计划。”
太后气恨地说,“王八东西,这江山好好的,非要祸乱,真是该诛。”
“自然该诛,迟儿早晚会将之诛了的。”皇帝心中想着,希望云迟此去顺利救回花颜,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知他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他希望能看到孩子出生,他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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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第二十三章(二更)
云暗带路,四个人都是骑最快的日行千里的宝马,轻装简行,自然赶路极快。
不过夜晚行路,不比白日,尤其是夜晚,顶着寒风,所以,一夜行出了七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