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书烨虽然是个风流性子,喜爱女色,但作为南阳王府的世子,也是自小培养的,没那么差劲,见父亲母亲都被怼的无言,他缓缓开口,“彼一时此一时,彼时,安氏一族无人做以利谋私之事,但如今,你们扪心自问,谁家没谋私?太子殿下若是查起来,别说一个安阳王的爵位,就是安氏一族,诛九族,也是够了。”
他素来是个温软性子,尤其是个长辈面前,从不说重话。他不像是安书离,不想理的人干脆不理,看着温和浅笑好说话,实则是性子淡漠淡薄的很,府中诸事都不掺和,更遑论族中的乌七八糟的事儿?
所以,他一开口,还真就让众人都又静了静。
安阳王妃难得对他这个大儿子刮目相看了一眼,想着再怎么跟他爹一样没出息,到底还是她生的,关键时刻脑子没吃屎不糊涂,没死活想着保住自己的世子位置,还知道出来为爹娘说话。
可是即便这句话堵住了众人一会儿嘴,但这些人还是不同意,说安阳王府站着说话不腰疼,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因为安书离成了南楚历史上最年轻的宰辅,就要撇开族人?
安书烨见话题说到了安书离身上,也没了反驳之语。
这件事儿一连僵持争论了好一日,没出个结果。
安书离接手了赵宰辅的一应事务,才知道这当宰辅的日子不是人干的,赵宰辅自从云迟监国后,松懈了一部分权力,他又是个在朝堂上浸淫半生的,门生遍布朝野,一步步坐上宰辅之位,自然游刃有余,但安书离不同,说白了,他再有才华本事,根基还是太浅,尤其是云迟给他的官位大,权力大,自然事务相应地也多。
他这些日子忙的是日夜颠倒,每日能睡两个时辰就阿弥陀佛了,肉眼可见的速度人瘦的连衣服都快撑不起来了,与云迟有的一拼。
但其实他和云迟在忙起来不要命的架势上也不太拼得过,毕竟云迟那么多年,都是这样忙过来的,习惯了,身子都快成铁打的了,但安书离不同,他自小喜欢静,喜欢按时按点吃饭睡觉,不喜应付人事儿,从没想过入朝,没想到,如今不仅入了朝,做了官,还一下子成了官任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这一日忙的两眼发黑后,扔了奏折和卷宗,看向对面的云迟。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待在东宫,东宫云迟的书房成了议事殿,他这个新上任的宰辅也成了陪着云迟一起打理朝务的伙伴,快把云迟书房的椅子都坐穿了。
云迟见什么人,他也跟着见什么人,甚至方便到云迟刚见完的人,转回头来见他,一波波的官员,见识到了太子殿下对安宰辅的倚重,自然也见识到了安书离的能力。
不过,人必定不是铁打的,活也不是一日能干完的。
安书离忙了几日,两眼成了熊猫眼,公子形象早就不要了,每天能洗把脸吃口热乎饭,多歇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觉得人生已无限美好了。
他忙起来没顾上想太多,一连数日下来,才渐渐地觉出不对味来,他黑着眼圈对云迟有气无力地说,“太子殿下,您有什么打算,就直说了吧?这样下去,下官怀疑您大约前脚离京刚走,下官就一头栽到地上起不来了。”
云迟抬起头,看了安书离一眼,他眼底也有浓浓的青影,衣袍也不整洁了,皱皱巴巴的,二人对坐,面前摞堆的东西比山高,看谁比谁更邋遢,他撂下笔,忍不住笑了一下。
安书离见云迟笑,难得地学着陆之凌,对云迟翻了个白眼。
他是南楚历史上最累的太子殿下,他则是南楚历史上最不该在这个年纪官任宰辅的安宰辅。
论谁可怜?
他觉得,不该是云迟,应该是他,他招谁惹谁了?也跟着受罪!
云迟看着他一副厌怏怏郁闷疯了的模样,笑着合起奏折,对他说,“你说对了,本宫是打算出京,云影传回消息,北边有些痕迹,不过还没查到具体方位,只要一查到,本宫就立马出京。”话落,他说出了一句安书离这会儿最不爱听的话,“本宫离京后,京城的安稳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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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二更)
安书离后知后觉地已料到,但是云迟这般确定地说出来,还是让他想吐血。
京城刚平稳,一摊子事儿,尤其是他刚颁布了太子七令,诸事待操办,他宰辅的日子也刚坐上没几日,还没彻底熟悉全部接手过来,他即便不要命地忙,最起码还要忙上最少两个月,尤其是开春了,黑龙河已化冻了,他有修筑川河口堤坝的经验,还要遥控安排操心修筑黑龙河堤坝之事,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
太子殿下不走还好,有他坐镇京中,他就算拼死拼活再忙活两个月,也没意见,毕竟,他比他更忙,一国太子,忙的事情更多,总比他这个新上任的宰辅忙累。
毕竟,身份摆在那里,该他做的主办的事儿一样都少不了。
他这个新上任的宰辅上面,好歹是有他顶着的。
但是如今告诉他这么忙的目的是他真要离京,他看着云迟笑,他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快哭了。
他离京后,所有朝事儿,岂不是都砸在他的这个宰辅身上?
那么他再抓谁顶在头上?
皇上如今还昏迷不醒呢!
诸皇子们,除了个五皇子,其实大多还是不堪大用的,五皇子也嫩的很,做不了云迟这个身份该做的主,只能他咬牙来做。
他苦着脸看着云迟,有气无力地说,“殿下真要亲自去找人?既然您决定要自己去找人,早先颁布什么太子七令啊?”
自从颁布太子七令后,全天下的目光都看着京城,看着太子殿下,看着他这个新上任的赵宰辅,半分错都出不得,否则本是好事儿,没准哪个环节出错,就弄成了动荡,忙死个人。
云迟笑看着他,知道他满腹郁气,他反而笑的和气没脾气,“只有全天下的目光都盯着京城,才谁也不会想到我会在这时候出京。”
安书离噎了噎,“您可真会想。”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如果他不是新上任的宰辅,他不顶着这诸多的事儿,也觉得这时候确实太子殿下想的对。
可是他的太子七令将全天下渲染的看起来一派诸事待兴的模样,实则内里如何,只有他们清楚。诸多弊端,污秽结网,肮脏看不见的怕是在朝野上下积存了三尺深,这内政外政,要真正理起来,何其不易?
他想给云迟跪下说,您若是走了,这一大摊子事儿,臣顶不住啊!
可是,看着云迟笑着的神色,心中明白云迟心里清楚的很,还用得着他提醒?明知道不能为而为之,怕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他已经忍了这么久,没出京,没找太子妃,如今,不想再忍了。
也许,在那日充满血腥的夜晚,他亲自亮出了剑,斩杀了数百被策反的太子暗卫,只放走了一个云幻,便下定了决心,所以,力排众议,提了他越级而上,成了如今的官拜宰辅,就是等着他将这宰辅之位坐稳个差不多,就扔下一堆事给他,然后离京去。
安书离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说,“程顾之不出意外的话,算算日子,今日该进京了吧?”
“嗯。”云迟点头,“就在这两日,本宫派人盯着了,路上没出意外。”
安书离稍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总算来一个能用的。”
云迟微笑,“他若是熟悉京城,入朝上手,最少也要十天半个月。”
安书离脸色又垮了。
云迟笑着说,“苏轻风和苏轻眠兄弟也来了。”
安书离没多少精神,“那还不都一样?十天半个月,好大的事儿了。就算适应京城了,上手了,真正拾起来,怕是要一个月了。”
云迟点头,看着他恹恹的神色,好笑着说,“不过你也别担心,本宫破格提拔一人入朝,可以帮你分担一二,这个人,立时就能上手。”
“谁?”安书离疑惑,这些日子,他每日甚至每夜都与云迟坐在这书房里见一波又一波的官员,络绎不绝的,破格提拔的,平级调动的,一日三升的,半日三降的,甚至是直接罢官免职的,都见了不少,但他觉得没谁能帮他一起顶着。
“赵清溪!”云迟说出这个名字。
安书离猛地睁大了眼睛,“赵府小姐?她?”话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迟,“太子殿下这哪里是破格提拔?这是破了祖宗规制,启用女子为官啊!”
这事儿在南楚历史上没有,在别的朝代,倒是有,只不过太遥远,记入史册的也不过那么零星的一二人三四人,不能再多了。
近一千五百年来,各朝各代,都没有女子为官。
这个遥远,可是一千五百年前,那是个诸国争霸天下的年代,女子为官不稀奇,但如今,南楚泱泱大国,这破了规矩,于一时看,只是赵清溪一人,于长远看,这可是女子为官的先河。
他虽不会看不起女子,也觉得女子有不少有才华之人,但也觉得,这是不是太突然了?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天下文人学者术士怕是会吐沫星子淹了……呃,不会是太子殿下,也会是他。
毕竟这人破格提拔上来,是帮助他在太子殿下离京后监国理政的。
“这么震惊?”云迟以思索了数日,就等着安书离受不了了提这个话头,顺势将赵清溪推出来,但如今看着他震惊的模样,还是愉悦了他。
能让安书离谈之变色,震惊成这样,这件事儿的确是开了天大的先河。
安书离深吸一口气,“赵府小姐的确有才,得赵宰辅悉心栽培,视野心胸均不输于男儿,不过,到底是女子,这一旦为官……殿下觉得真可行?”
毕竟赵清溪是赵宰辅给云迟自小准备的太子妃,教养虽按照大家闺秀的仪态教养,但书读的却也够多,当初赵宰辅就怕她与云迟没共同话语,二人不能和睦相处,做夫妻心不近,女儿岂不是不幸福?
所以,彼时,云迟没选妃之前,他做过云迟的半个老师,给云迟学什么,就让赵清溪学什么,虽不像对云迟这个太子那样要求严,但赵清溪自己本身却是个卯着劲儿的脾气,也心仪云迟,所以,该学的都学了。
后来,太子选妃,选了临安花颜,赵宰辅好生置气郁闷了一阵子,既然做不了太子妃,侧妃又委屈她女儿,就颇有些后悔,不让赵清溪学了,怕以后这般有才华的女儿,不嫁入皇家,谁还敢娶她?娶回去,她满腹才华,高高在上,与夫君没个共同语言,这岂不是害了她?
但那时赵清溪习惯已养成,加之也没觉得花颜能胜任太子妃,太子一定会娶了花颜,所以,也想再努力一把,赵府没有的孤本书籍,赵清溪依旧找云迟借到手里。
这也是当初赵清溪亲自去东宫还书籍的由来。
赵宰辅心中愧对女儿,觉得也许是自己把她害了,云迟根本就不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子,就喜欢爱娇爱俏爱闹有小脾气和大脾气喜欢玩闹胡玩没个闺秀样子的女儿家,就是花颜那样的,所以,他思前想后,不想女儿嫁的太差了,就看中了苏子斩。
苏子斩虽然身体有寒症,但寒症了那么多年,不是也没死人吗?所以,还是能嫁的,主要是他才华好。但武威侯那时已做不了苏子斩的主,没应。
后来,他狠狠心,为了女儿,不惜走了歪路,算计安书离,也有这个原因在。
安书离也是个有才华的,虽性子淡漠,但云迟也性子凉薄寡淡,苏子斩性情大变后也冷成了冰渣,所以,这要是真做了夫妻,拧成一根绳,也行的。
但没想到,被安书离识破了,害的赵宰辅弄了个没脸。
所以,这细情说起来,赵清溪的才华,那可不是一朝一夕有的,是真给培养起来的。她的才华,比朝中大多数人可强多了,再加之人聪明,知进退,懂得把握形势,看清利弊,圆滑处事,这都是一个官员的素养。
从她能屈能伸,能答应做云迟的迎亲客,能在赵宰辅灵堂上答应嫁给梅舒毓,就可见一斑。
云迟破格提拔她,除了女子的身份外,还真是个好人才,没的挑。
安书离想了一通,也觉得这是个合适人选。
云迟点头,“本官为她开这个先河,若以后还有这般博学多才的女子,也一并可入朝。如今南楚缺的是人才,本宫要让全天下人知道,只要有才,本宫便可不拘一格重用,不分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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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一更)
安书离震惊过后,将利弊一通地想仔细后,也觉得破格重用赵清溪,就当前来说,利大于弊。至于以后,万一女子不可用,有破格提拔的这一日,便也有能废除的那一时。
他毕竟不是循规守旧之人,见云迟如此说,便点了头,“殿下如此安排,我也同意。”
云迟就知道他会同意,笑道,“本宫今日便将赵府小姐请进东宫,询问她此事,一旦她同意,本宫便先任命她为六部行走,主要辅助你。”
安书离颔首,宰辅统掌六部事,赵清溪相助他,这个特别的六部行走倒合适。只不过女子突然为官这路毕竟比男子走的艰难,更何况太子殿下给的这个官职又是个什么都管的,这与六部所有官员打交道之事,更是难上难,但愿那赵小姐真的是外柔内刚,可别中看不中用。
他又想着,若是太子妃来接这个,他一定没这个顾虑,那样的女子,虽看着不着调,但若是收拾起人来,在她面前,就有那个本事让人信服且乖乖的,且看肃清北地,就能看的清楚明白。
赵清溪他倒不敢给与太大的相信,少不了她初入朝时,要多费些心。
二人商定的话落,福管家在外小声说,“太子殿下!”
“嗯!”云迟应了一声,“何事?”
福管家立即说,“安阳王府和安氏一族已闹了多日,王爷和王妃拿族中人没法子,方才打发人来,想问问问书离公子今日可否有空回一趟安阳王府?”
云迟点头,他是知道自从花灼救了安书离,安阳王想给他一份大礼的,但这大礼可不是那么轻易的,安氏一族的人没那么容易让安阳王府和族中人分了家。
他看向安书离,“你回去一趟?顺便透透风?”
安书离正有此意,这几日,他没空理会安阳王府和族中的闹腾,因为他也没想到他父亲倒是想的开,要主动送给太子殿下这么一份大礼,安氏一族的确该整了,自己先掰开了揉碎了的清洗,总是好事儿。
他站起身,对外说,“劳烦福伯,给母亲回话,我这就回府。”
福管家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安书离也没打算给自己好好收拾一番,便出了书房,出了东宫。
他骑马回到安阳王府这一路,若非马识得路,安阳王府又距离东宫不远,他差点儿在马上睡过去。
五皇子有好几日没去东宫了,自从那日京城动乱被压下后,他接了命令,整顿京城兵马司,如今在街上碰到了安书离,他几乎认不出来,疑惑地喊,“安宰辅?”
安书离对于安宰辅这个称呼已能适应了,闻言醒了神,勒住马缰绳,看到五皇子,在马上拱手,“五皇子!”
五皇子吓了一跳,“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你……这是多少天没睡觉了?”
安书离揉揉眉心,“事情太多,的确缺觉。”
五皇子也知道他新官上任,显然这个一步登天的职位对他的挑战极大,他也说不出宽慰话来,只唏嘘说,“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如今四哥可多仰仗着你呢。”
安书离点头,见五皇子也隐约有些疲惫,只不过确实比他好太多了,他心想着若是太子殿下出京,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他还能再压榨一下五皇子。
五皇子可不知道这一面招呼让安书离惦记着再多给他点儿活干,将他也狠狠压榨一番,若是知道安书离如今这样想,他恨不得见了他也不打招呼。
二人打了个照面,说了两句话,安书离继续向安阳王府走去。
回到安阳王府,府中大门大场四开,显然在等着他,守门人见他回来大喜,连忙快跑着一溜烟去禀告安阳王和王妃。
如今府中还闹着不可开胶呢,就等着二公子回来了。
安书离下了马,扔了马缰绳给小厮,漫步走进府中。
他有多少时日没回安阳王府了?这门走进来都有些陌生,算起来,他在东宫住的可太久了。东宫太子殿下书房门口的两尊玉麒麟都被他看清有多少汗毛了。
府中管家匆匆迎到门口,见了安书离也骇了一跳,几乎没认出来,“二……二公子?”
安书离瞅了管家一眼,“嗯”了一声,“族中太公们都在哪里和我父母议事?”
管家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即说,“在祖祀前院的报堂厅。”
安书离点头,向祖祀前院走去。
管家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小心翼翼地问,“二公子,您这是……太忙了?”
“忙的没功夫睡觉。”安书离脚步虽平稳,但恨不得“咣当”往地上一躺就睡着。
管家立即说,“王妃若是见了您这副模样,怕是会心疼死。”
安书离不置可否,他都心疼自己这么操劳了,他娘自然更心疼,不过有什么办法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都立了誓,总不能撂挑子。
安阳王府中的下人们见到安书离,纷纷给他见礼,一个个脸上也是对他此时的模样颇为惊心,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二公子。
在他们的记忆里,二公子从来都是衣袍整洁,不染纤尘的。
安书离也不在意下人们的目光,一路来到祖祀前院。
安阳王和王妃已得了下人的禀告,知道他回来了,对看一眼,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如今安氏这一团乱麻,真是让他们头疼,本想帮着太子殿下先理清安氏一族,没想到反而给儿子找了麻烦。
安氏族里比想象的还要棘手难办,让他们骑虎难下,如今既然已经提起,若是因为他们不同意便退一步,那以后安阳王府可就再不能提了。
安书烨拱手,“父亲,母亲,我去迎迎二弟。”
安阳王点点头,没有老子迎儿子的道理,但兄长可有去,“去吧!”
安阳王妃见安阳王坐着不动,她才不管那些,在这报堂厅里待久了,她郁闷的很,扭身就迎了出去。
安氏族中的长辈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彼此使了个眼色,打定主意,就算安书离回来,他们也死活不同意,看他安书离新上任的宰辅,能奈他们如何?
安书烨和安阳王妃见了安书离,如管家一般,也都吓了一跳。
安阳王妃顿时红了眼眶,一把抱住他,“离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累成了这副样子?你的毒刚解了,身子骨刚好,怎么能不休息?”
她虽然知道安书离近来忙死了,解了毒后连家都顾不上回,也没想到是这般。
顿时就把她给心疼坏了。
安书离见她娘要哭,无奈地笑着拍了拍她,“两日没睡觉而已,无碍,我身体好的呢,近来在东宫,神医给我与太子殿下每日都安排了药膳,抽空睡一觉就好了。”
安阳王妃一听,立即放开他,伸手推他,“既然如此,家里的事儿你别管了,快去睡觉。”
安书烨瞧着,他娘可真是他弟弟的亲娘,他就是捡来的,不过已经习惯了,谁让他随了父亲,不得他娘的心呢,不过他也不嫉妒安书离,毕竟比他大了十岁。
闻言,他也道,“娘说的对,你这副样子,可见真是累坏了,先去睡吧。”
安书离摇头,“既然回来了,我说两句话。”
安阳王妃压下心中的恼怒,对安书离压低声音说,“我与你父亲,好说歹说,权衡利弊,都掰开了揉碎了地说,可是他们就是不同意。到头来又说到你身上,说我们安阳王府富贵了,不管族亲了,说你成了宰辅了,我们安阳王府就要摆脱他们。真是气死我了。”
安书离点头,“我都知晓。”
安阳王妃不再说什么,也不问他要说什么,反正她儿子做什么,她都支持。
母子三人没说两句话,便进了报堂厅。
安书离迈进门框,一眼所见,族中凡是有话语权的长辈们都来了,安氏一族人多势大,坐个满满的,几十人。见他来了,也看到了他的模样,也都露出惊色。
安书离虽做宰辅了,但族亲面前,还是拱手给众位长辈们见礼,众人不敢得罪他,也都还了礼,看起来还挺和谐。
安书离落座后,也和气地一笑,“朝务繁忙,太子殿下还在东宫等着我理事,我便长话短说。我自小没入过安氏族中学堂,没靠过族中和安阳王府的势,吃穿皆是母亲和外祖母给的铺面,从今日起,我自逐出府,另立门户,应该也碍不着族里什么事儿,诸位太公叔公们,应该不会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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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第十三章(二更)
安书离此言一出,不止惊了安氏族中一众人等,也惊了安阳王和安阳王妃。
安阳王妃虽然儿子做什么都相信支持,但也没想到他来了就扔出这么个重磅炸弹。一下子将她都给炸懵了。
她一把抓住安书离的手臂,“离儿,你……你说什么?你不要娘了?”
她话虽说着,但脑子中第一想法是她也要跟着儿子出去自立门户,儿子若是走,她也不再这安阳王府待了。
安书离笑了笑,拍拍安阳王妃的手,温声说,“儿子自然是要娘的,自立门户而已,又不是不要父母亲了?”
安阳王妃大松了一口气,要她就好,儿子养这么大,她自己的儿子,她知道是个极有孝心的,不要谁也会要她这个娘,她欣慰极了。
安阳王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心中觉得不是滋味,不怎么赞同,但这个日子口,也没法开口先反对。
安氏族中的人也懵了,互相对看,都想说不行,绝对不行,可是,安书离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他不像是安书烨,自小是世子,受着安阳王府和族中族学的教导,他是安阳王妃在对安阳王和安书烨伤心后,盼了十年,才盼来的小儿子。
那时候,安阳王妃一心扑在小儿子身上,甚至得了儿子后,都与安阳王分了院子,各过各的,安书离的所有事儿,大事小情,都不让安阳王插手,因为怕安阳王再把她这个儿子带歪了,就连看病吃药,也不花安阳王府公库一两银子。
换句话说,这个孩子生下来后,虽姓着安,是安阳王的儿子,但是安阳王根本就插不上手,安阳王妃在安书离的身上特别对安阳王强势,那时候闹的僵,安阳王若是不依她,她就带着儿子进宫请太后和皇上做主,跟安阳王和离,带着儿子离了安阳王府。
安阳王虽气恼的不行,但也看清了安阳王妃的性子,他再风流,也是喜欢安阳王妃的,自然舍不得,无奈只能答应了。
于是,安阳王妃硬气,也为了儿子将来能在安阳王府活的硬气,谁的面子也可以不给,主要是针对安阳王,怕他将来不听安阳王的,让他指着鼻子骂大不孝,所以,还真就从安书离的吃穿用度上,半丝没用安阳王府公库,全是花的她自己的嫁妆银子。
安书离的启蒙老师和求学,那也是依靠了安阳王妃的娘家人,托了当世的一位十分有名望的大儒,安阳王妃亲自带着儿子上门去请的人,武功师傅也是一样,比南阳山半丝不差的北宗山武学门派宗师亲传的弟子。
所以,安书离从小到大,只是安阳王妃一个人管的儿子,谁都知道的事儿。
就算安氏族中的太公们如今想说个不字,这个字都说不出来,一时众人无言。
安书离这时候是十分感谢她娘的,他觉得自己命好,会投胎,投到了这么个把儿子疼到了骨子里,除了总隔三岔五操心他的婚事儿外,凡事都听他的,不强势掌控他的娘的肚子里,实在是老天爷厚待他。
他微微一笑,“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我说完了。”话落,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众人都震惊地看着他,就这么走了?就只说这么一句话?什么意思!
安阳王这回坐不住了,立即开口拦他,“离儿,那……安阳王府与族中……”
安书离脚步顿了顿,散漫地说,“这有何难?父亲既然不想要安阳王的爵位了,而族中的太公们叔公们又说这是祖宗们鼎立扶助太祖爷拿下的爵位,先祖们的功劳,不能你自己说了算想不要就不要,那就问问太公们,族中谁想接手这个爵位,给谁就是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安阳王愣了。
族中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安书离,有一人忍不住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安书离看向那人,“太叔公,我说的原也没错,父亲顶不住这个爵位了,换个人来,不是很合适吗?你们商量好了,谁来接手,父亲就向太子殿下请辞,将爵位移过去,从此后,族中人也不必再说父亲如何顶着安阳王的爵位不为族中办事儿,他从安氏一族分出去后,也不必再为安氏一族的将来而担忧,而你们也能如心如意,想如何就如何,也不必在这里脸红脖子粗的争论个输赢,不是很好吗?”
那人一噎,虽然觉得安书离这话没错,好是好,但这么十几个人,谁来接这爵位?如今抱做一团,但一旦真这么做,转眼还不各家都挣个头破血流?
他虽然一把年纪了,但也清楚,看着这爵位眼热好的很,但也不是谁都能做安阳王的。
安阳王除了年轻时性子好色风流外,别的还真没的挑,这不年纪大了,不荒唐了,安阳王妃都对他满意了吗?
安书离见成功将人难住,浅淡地一笑,“诸位太叔公们可以回去好好商量商量,谁来接手,如今我还没自立门户,也还算是安阳王府的人,有我在,谁接手,我都能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帮衬一二。”
众人都看着他,心中打着算盘,这是个好瓜,但谁能接在手里?谁抢得到?
就算抢得到,安书离会真帮衬?
没人相信的!
这位安阳王府的二公子,帮太子殿下做了两件大事儿,一件是出使西南境地,收复西南,一件是修筑川河口堤坝,入朝后,本就破格提拔,没熬资历就官任工部尚书,别人都以为他的工部尚书已是一步登天的位置,没想到,短短时间,他正值朝中缺人的机会,补了赵宰辅的空缺,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
二十岁的宰辅,敢问古往今来有几人?
能力是一方面,得太子殿下信任器重是一方面,这深沉的心思,怕是举安氏全族也无人能及。他敢这么说,谁敢这么信?
僵持了数日的问题,就这么一下子扭转了。
安阳王妃心中快乐疯了,不愧是她的儿子,这帮老东西,就想着好处,真是要好处不要命了!如今既给他们这个好处,看他们真若是想要,自己能争出个什么样的头破血流来!她倒要看看。
安书离见没人言声,也没工夫这里跟这群人耗,转身就走了出去。
这一回,没人拦他,就连安阳王都觉得这话说的对,这主意好。
他以前还舍不得安氏族中人时,虽隐隐觉得太子殿下不同于皇上和先皇,早晚要整治朝风官风世家盘根错节下背地里掩盖的灰尘污秽,一旦开始,怕真是血洗各大世家,世家若大,洗的自然就越惨,可是还存着侥幸心理,想着拖一时是一时,如今事情提起,他下定决心后,才发现,这一步早就该走。
看看,如今的安氏族人,老的已掉了牙的活了一辈子年过花甲的都糊涂的看不清形势,还指望着有几个小辈能看清?都只看到富贵私利,哪里看到要命的将来?
为了安氏族人,为了不愧对列祖列宗,他这个安阳王的位置不要也罢。
于是,在安书离离开后,他对众人说,“众位回去好好想想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也都说了,当今天下的形势,尚安平,但难保有一日太子殿下清算,是要爵位还是要私立,是要名声还是要子孙大安,各位都好好想想。”
说完,他也不再多说,抬步走了出去。
安阳王妃早就不想待了,立即跟了出去。
安书烨看了众人一眼,拱了拱手,也随着父母走了出去。
众人默不作声,看着人家将这一张大饼扔了出来,真是看着闻着十分香甜,但吃到嘴里还香不香甜,谁能保证?
这事儿可真要好好地静下心来研究研究,琢磨琢磨。
安书离出了报堂厅后,没立即走,等在门口,见他父母兄长一起出来,他负手而立,笑了笑,“父亲当真舍得爵位?”
安阳王点头,“舍得,我也老了,年轻时荒唐,没好好陪你娘,以后好好陪陪你娘,也挺好。”话落,他看了安书烨一眼,歉疚地说,“只是我这爵位没了,你大哥的世子之位也就没了,以后也不能袭爵了,对不住你大哥。”
安书离看向安书烨。
安书烨立即说,“父亲别这么说,儿子虽然没有二弟有才华,但是也能凭自己本事吃饭的。儿子自己谋个一官半职,不要爵位也能养家。”
安阳王欣慰地拍拍他肩膀,“好,有出息!”
安阳王妃也点头,赞赏说,“你这样想就对了,这爵位都是太祖爷开国封赏的,已享了四百年,再享下去,不是福气,该是祸了。我儿有出息,不要也罢。凭自己本事,堂堂正正,才踏实。”
安书烨颔首,“儿子多与二弟学习。”
安书离含笑,正合其意,“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也正愁着抓人用,大哥既然有此心,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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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一更)
安阳王妃心疼安书离,本想拉着他问问他这些日子怎么忙成了这个模样,但看着他困得睁不开眼睛,实在舍不得拿话再烦扰他,便拽着他去自己的院子休息。
安书离在安阳王府中的住处偏僻,要走很远,没有安阳王妃的院子近。
于是,安书离便任由他娘拽着,去了她的院子,被她推上了暖和的炕上。
安书离从善如流,觉得在府中休息片刻再去东宫也行,于是,倒在炕上倒头就睡,但在睡下之前,还是交代她娘一个时辰后喊他。
安阳王妃点点头。
在安书离睡下后,安阳王妃出了里屋,看了一眼外屋画堂坐着的安阳王和安书烨,忍不住对二人小声抱怨,“这朝中怎么就缺人缺成这样了呢?再怎么着,也是身子打紧啊,就算离儿有能力,太子殿下也不能抓住一个人可劲儿地使唤啊,我真怕这孩子受不住倒下。”
安阳王立即说,“在其位,谋其政,他如今官拜宰辅,史上有几个二十岁就官拜宰辅的?这是要载入史册的。你也别太心疼他了,男子汉大丈夫,劳累一二,也不怕的,太子殿下比他还要忙,谁来心疼殿下?”
安阳王妃嘎嘎嘴,小声说,“倒也是,我这不就跟你们二人说说吗?这话我也不能随意拿出去说。”话落,她叹了口气,“太子殿下着实不易,皇上至今昏迷不醒,太子妃失踪,接连给赵宰辅和梅老爷子送了行,朝廷又一堆事物压在他身上,纵然是钢筋铁骨,终究是肉体凡胎,这么长久下去,岂能受的住?多亏离儿能帮着他。”
安阳王道,“朝中若说是缺人,其实也不缺的,缺的是能用之人,没用之人如今是一抓一大把,有用之人能让太子殿下信任并且用的顺手之人,才是难抓。如今这个形势,谁是忠谁是奸,总不能贸然启用,就连太祖暗卫都被人策反了来反杀太子殿下,岂能不小心行事?小心用人?”
安阳王妃说到这个便心头恨恨,“这背后之人实在可恶,查出是什么人了吗?”
安阳王道,“总归是与武威侯府有关,不过这事儿太子殿下没放出风头,我说了这话,你们也不要往外声张,尤其是离儿如今官拜宰辅,新官上任,越是这个时候,我们才越要谨慎才好,不能帮忙也就罢了,千万不能给他拖后腿。”
安阳王妃点头,自然是儿子第一,儿子的身体,儿子的前程,儿子想做的事儿,她都无条件支持。安阳王不知道的事儿,不代表安书离不知道,他不给家里说,家里便也不应该问。
于是,她打住此话,转了话题,“你们说,族中那些人会按照离儿说的,接了你这爵位不?最有可能谁来接手?”
安阳王愁眉道,“若是他们能想的开,让我把这个爵位放手是最好,若是想不开,非要接过这个爵位,怕是我们安氏一族自己人就得用血洗上一洗。”
“那就怨不得你了,你也不要心慈手软。”安阳王妃板正脸色,“离儿要自立门户,此事也赶紧给他办了。他是嫡次子,本来早晚就要自己出去立府的,如今早了也好。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不能因为安氏一族的乌七八糟,闹起来后,将脏水泼到他身上,他既然坐了这个位置,可就得要个清名。”
“我知道。”安阳王早先也有点儿不同意,这么片刻也想明白了。
安阳王妃见安阳王没意见,又转向安书烨,“你弟弟比你小十岁,却洁身自好,周身清正,你那院子里多少个女人?我都懒得说你了。你若是想好好跟你媳妇儿过日子,不想以后还混沌度日,没子嗣的该打发了就打发了,以后跟她好好过,不过她若是看重你的世子之位,觉得如今没了,不想跟你过了,就痛快点儿和离,或在你内院里扶一个正妻,或外面再另娶一个,总之你都三十岁的人了,可不能再荒唐下去了。你既然说要跟你弟弟多学学,就要往好里学,你们兄弟二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自己上进的话,他又岂能不推举你到太子殿下面前让你受重用?亲兄弟,你是个能用的,他自然会拉你一把。”
安书烨点头,“娘放心,儿子荒唐了多年,如今也清醒了,自会好好想个周全的。”
安阳王妃见他如此说,松了一口气,赞扬道,“到底是我生的,脑子不糊涂。”
这话安阳王不爱听,但是即便不爱听,他也得听着,因为安书离这个没自小被他带在身边教养的儿子确实给他娘争气,他本就在安阳王妃面前矮了一截,此时更是无语反驳。
一个时辰后,安阳王妃虽舍不得喊醒安书离,但还是听他嘱咐,喊醒了他。
安书离醒来,人总算是精神了些,对安阳王妃说,“我这便去东宫。”
安阳王妃立即说,“你沐浴后换身衣服再走,也用不了多少功夫。”话落,她压下心疼,打趣儿子,“否则将来史册上记载,年仅弱冠的安宰辅,不修边幅,性喜邋遢。这话多难听?到时候千百年后,后人读到这话,又怎么会知道我儿子光风霁月,都是为了朝政才给累成这副鬼见了都想绕道走的模样?”
安书离失笑,“听娘的。”
安阳王妃立即命人张罗起来。
安书离沐浴后,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又恢复了昔日的光风霁月,安阳王妃又是得意又是心疼和忧愁,“哎,本来我就愁给你娶妻,如今你的身份成了宰辅,更是愁死个人,想嫁你的人以后怕是更多了,但这人选……”
安书离不等安阳王妃说完,麻溜地出了她的院子。
安阳王妃站在门口看着他仿佛后面有狼在追一般,又气又笑,笑骂,“到底还是个小混账,只不过人家陆之凌梅舒毓混账的出名,他不过是会装模作样掩盖了混账的本性而已,温和的性子根本都是骗人的。”
安书烨站在一旁笑,“二弟畏娶妻如虎。”
安阳王妃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说什么呢?他就是喜欢一个人清净,嫌弃娶妻麻烦。都是因为他有个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大嫂,才不敢娶的。”
安书烨受了无妄之灾,一下子不敢笑了,忙说,“都是儿子的不是,害了二弟,儿子以后一定立身堂正,帮娘给二弟仔细过过眼目。娘别担心,总有谁家的小姐合适二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