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心中打着思量,揣测今日之事,但没见到皇上什么样,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作罢,又走了一截路,她忽然觉得不对劲,猛地停住脚步,心底蓦地一凉,寒气直从脚下涌到心口。
就在她停止脚步的同时,身边的苏子斩一声冷笑,“发现了?可惜,晚了。”
第四十四章
花颜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在她面前的苏子斩不是苏子斩的后果。
能瞒得过宫宴所有人,能瞒得过云迟的眼睛,瞒得过她的眼睛,让她走了这么一段路才发现这个人不是苏子斩,可见他易容功力之深。
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像苏子斩?
这是花颜眼前一黑,昏过去之前,唯一的想法。
她没有识破这个人不是苏子斩,而是忽然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若是苏子斩,在这样的日子口,也是会带小狐狸进宫的,小狐狸喜欢吃,苏子斩宠着它,他参加宫宴一定不会不带它来。
可是这个人,今日没带小狐狸!
不止如此,这个人,她与他说话,那冷笑的语气,虽与苏子斩一般无二,但若是苏子斩,这时候,决计不会只冷笑一声就完事儿。
今日,背后之人不是冲皇上来的,也不是冲云迟来的,而是冲她来的。而且以这种方式,以她和云迟最不防备的人的方式。
如此像苏子斩,防不胜防。
花颜没有武功,自然挡不住这人劈晕她的一击之力,采青连惊呼声都没发出来,便也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无数人都涌去了帝正殿看皇上,云迟将花颜交给苏子斩,也没想到是这个后果,他匆匆到了帝正殿,便看到了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皇上,太医们围在床前,也诊不出来皇上的症状,正着急中,安十七请来了天不绝。
天不绝给皇上把脉许久,皱眉说,“这像是南疆的一种蛊毒,噬心蛊,依皇上这般时候发作,这蛊毒显然很早以前便植在了皇上的身体内,如今被操控,突然发作出来罢了。”
云迟面色一变,“你确定?”
天不绝琢磨道,“十有八九是确定的,噬心蛊发作,就是这般模样。”
“可有办法?”云迟问。
天不绝立即说,“简单,把苏子斩叫来,喝他点儿血就行。”
云迟松了一口气,吩咐,“小忠子,去看看苏子斩和太子妃怎么还没来?赶紧让他来。”
小忠子应是,立即去了。
小忠子前脚走,云迟忽然从脚底升起寒意涌到心口,他蓦地心慌的厉害,对焦急地等在一旁的太后道,“皇祖母,您照顾父皇,孙儿去看看颜儿。”
太后见他脸都白了,她在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太多事儿,如今皇上一早被人种了蛊毒,花颜怀着孩子,迟迟没来,按理说天不绝都从东宫进宫了,花颜也该从重云殿来这里了,再慢也该到了,可是人还没到,保不准出了什么事儿。
她立即点头摆手,“你快去吧,这里有哀家在。”
云迟快步出了帝正殿,沿着来路,飞奔地向重云殿而去。
他很快就越过了匆匆前走找人的小忠子,一路找去重云殿,小忠子看到云迟的身影,愣了愣,喊了一声,“殿下?”
云迟焦急不已,无心应答。
小忠子连忙小跑着去追,可是转眼云迟就没了影,他也跟着心慌起来。
不到片刻,云迟便一路回了重云殿,殿内依旧有不少人,只不过都不再吃喝,而是等着皇上安好的消息,云迟扫了一眼,大殿内所有人一目了然,他没看到花颜的身影,也没看到苏子斩的身影,只安书离与梅疏毓在。
二人见云迟突然回到重云殿,站在殿门口,看着殿内众人,脸色十分苍白难看,对看一眼,齐齐起身,走向云迟。
安书离来到云迟近前,对他询问,“太子殿下,皇上可安好了?你这是……怎么了?”
梅疏毓也问,“太子表兄,难道皇上……”
云迟打断梅疏毓的话,盯着二人问,“花颜呢?可看到她了?”
二人一愣,安书离摇头,“太子妃不是与你一起走了吗?”
云迟心下一沉,“苏子斩呢?可看到他了?”
梅疏毓纳闷,“子斩表兄在你们出去后,说也跟去看看皇上,让我们二人待在殿内,看着重云殿。”
云迟抿唇,猛地转身,又向外走去。
安书离一把拽住他,“是太子妃和苏子斩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云迟停住脚步,对安书离道,“本宫将颜儿交给了苏子斩,可是却忽略了一件事儿,今日来参加宫宴的那个人,怕不是苏子斩。如今颜儿不见了,他也不知在哪里。”
安书离先是一愣,然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梅疏毓震惊,“太子表兄,你什么意思?”
“先找人。”云迟自然没时间跟梅疏毓解释,边走边吩咐,“来人,传本宫命令,封锁京城方圆五百里,火速追查太子妃下落。”
他做最好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有人应是,立即领命去了。
梅疏毓追上云迟,“太子表兄,那我呢?我能帮上什么忙?”
云迟头也不回地道,“书离,你去武威候府一趟,查真正的苏子斩去了哪里?”
“好。”安书离立即去了。
云迟又道,“梅疏毓,你带着禁卫军、御林军、五成兵马,全城搜索。”
“好。”梅疏毓得了吩咐立即去了。
云迟又吩咐,“云影,传东宫所有暗卫,以皇宫为中心,搜查京城方圆五百里,但有蛛丝马迹,不得错过。”
“是!”云影领命立即去了。
云迟一口气下了几道命令,但依旧心慌的厉害,他走路手脚都是哆嗦的,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平静了这几个月,有着今日惊涛飓浪在等着他。利用了他父皇,又利用了苏子斩,引开他,对花颜下手。
花颜没有武功,灵力尽失,且怀有身孕,他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安十七在云迟出了帝正殿飞奔找花颜时,也意识到了不对,云迟一路寻找着前往重云殿,他便将重云殿周围都找了一圈,没见到花颜的影子,就连跟着她侍候的采青也不见了。
他脸色惨白地现身,对云迟道,“太子殿下,少主怕是真遭遇了不测。”
云迟听不得这话,放在袖中的手都是抖的,死死地抿着嘴角,吐出一个字,“找。”
安十七点头,这时候,他只能调动所有花家暗卫,查找花颜。
云迟站在原地,强自控制着自己,让自己镇定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喊,“云暗。”
无人应答。
以云暗为首的太祖暗卫自从被花颜收服后,是一直暗中跟着花颜保护的,按理说,在皇宫,若是花颜出事儿,云暗当该阻拦,若是阻拦不住,也该给他传信才是,可是,他没收到云暗的消息,如今连云暗也不见了。
天空依旧飘着雪,雪落下来,冰冰凉凉,云迟望着天地间一片霜白,一时间,他的心如这降落的雪一般无根寒凉。
他恨自己,怎么就忽视了今日苏子斩没有带小白狐现身?那个小东西,以苏子斩宠它的模样来说,今日来参加宫宴,一定会带上它。
可是,今日的苏子斩,没带它赴宴。
他回忆着今日苏子斩来参加宫宴,与安书离、梅疏毓坐在一起,众人前来敬酒,苏子斩坐着没动,满朝文武向他敬酒,他喝的爽快,来者不拒。
这个苏子斩,与苏子斩一般无二,唯一不对劲的,就是他没有小狐狸。
世上竟然有人的易容术能瞒得过花颜和他的眼目,他与他在出重云殿打照面将花颜交给他时,竟然没发现,何等的厉害?不止容貌,还有言谈举止和性情,以及揣测人心,谋算得天衣无缝,料准了皇上出事儿,他和花颜信任苏子斩,将花颜交给他照看。
他越想,越手指尖都发颤。
小忠子一路追来,气喘吁吁,见到云迟,他心里“咯噔”一声,从来没见过太子殿下这般模样,跟丢了魂儿一般,浑身颤抖,容色白如纸,他试探地喊,“殿下?”
云迟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神蓦地冷冽,“回帝正殿。”
小忠子想问太子妃是出事儿了吗?但看着云迟的表情,不敢多问,连忙点头。
云迟回到帝正殿,朝中重臣们依旧守在帝正殿,天不绝见云迟回来,他身后没跟着花颜和苏子斩,脸色猛地变了,料到怕是花颜出事儿了。
第四十五章
花颜怀有身孕,出事儿是什么后果?天不绝不敢想象。
他看着云迟的脸色,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一句话来,无论是朝中的文武百官,还是皇宫东宫的人,以及他们跟在花颜身边的人,都知道花颜在云迟心中的地位,她出事儿,最心慌骇然的莫过于云迟。
云迟扫了一眼众人,走到了武威候面前,一双眸子暗沉地盯着武威候,沉声道,“侯爷,今日的苏子斩,不是真正的苏子斩,你可知道?”
武威候一愣,不解地看着云迟,震惊不已,“殿下的意思是?”
云迟一字一句地说,“什么样的易容术才能天衣无缝?今日那个人,必出自武威候府,且十分了解苏子斩,才能模仿他模仿得彷如一人。本宫想知道,侯爷的武威候府的水到底有多深?是不是深到连侯爷都不清楚?”
武威候震惊地看着云迟,似乎懵然半晌,才消化了云迟手中的消息,他试探地问,“殿下,您说今日的子斩不是子斩?是别人易容假扮的?这……不可能吧?”
云迟目光冰凉,“侯爷确定不可能?”
武威候摇头,“不可能,今日的子斩若是别易容假扮的,岂能宫宴这么久,都不被拆穿?太子殿下,您别吓老臣。”
云迟盯着他,他眼中神色尽是震惊不敢置信和怀疑,再无别的情绪,他忽然笑了一声,“侯爷让本宫看不透。”
武威候怔了怔,拱手,“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儿?可否明白告知老臣?”
云迟冷声道,“本宫太子妃失踪了,今日苏子斩不是真正的苏子斩。本宫如今找不到苏子斩,也只能找侯爷了。”
武威候惊骇,“太子妃失踪,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殿下怀疑子斩?怀疑老臣?”
云迟看着他,“本宫不怀疑苏子斩,但今日出了此事,由不得本宫不怀疑武威侯府,连本宫都能蒙蔽过的易容术,寻常易容术,易形易不了神,今日之人,却连苏子斩的形神都能易容,可见十分了解苏子斩。本宫信苏子斩,但看不透侯爷。”话落,他沉声道,“侯爷暂且去本宫的东宫做客吧。一日查不到苏子斩的下落,查不到太子妃的下落,侯爷就一日留在东宫,辅助本宫查人。”
武威候愣住,“殿下的意思是?”
“侯爷是聪明人,当该明白本宫的意思。”云迟道。
武威候闻言住了口,沉默片刻,拱手,“老臣谨遵殿下旨意。”
云迟不再看他,对外吩咐,“来人,请侯爷去东宫。”
有人应是,立即现身,来请武威候。
武威候对众人拱了拱手,不再多说一言,出了帝正殿,由人护送着前往东宫。
武威候离开后,安阳王、敬国公、赵宰辅等人面面相觑,众人对看一眼,都看着云迟,见他面色森寒,比外面寒风飘雪还冷,这样的太子殿下,从未见过。
他们见过云迟发过最大的怒火就是斩了户部尚书,但今日,似比那日更骇人。
不过从只言片语中得知苏子斩是假的苏子斩,太子妃失踪了,这让他们也能体会云迟此时的心情。天下谁人不知道太子殿下将太子妃视若珍宝,尤其是太子妃如今怀有身孕,若是出了不测,实在难以想象太子殿下会如何?
他们不敢想!
如今皇上又中了蛊毒,昏迷不醒,似一下子就乱了。
在静寂落针可闻中,还是赵宰辅当先开口,“殿下,您说今日在宫宴的苏子斩是假的?今日老臣等人与他坐得极近,实在没看出他哪里不妥,您怎么认定他就是假的苏子斩?这太匪夷所思了。”
云迟凉声道,“本宫来帝正殿之前,将太子妃交给了他照看,如今二人都失踪了,本宫仔细回想,他不是真的苏子斩,哪怕易容得再像,他也不是,是本宫疏忽了,根本不曾想到,宫宴之上,大庭广众之下,有人竟然真敢堂而皇之以假乱真。”
“那真正的苏子斩呢?”敬国公焦急地问。
“已让安书离去查了。”云迟道,“既有人能堂而皇之假扮他,不是遭遇了不测,那就是被缠住了脱不开身。”
“太子殿下,如今怎么办?”安阳王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皇帝,看向天不绝。
云迟也看向天不绝,对他询问,“若是没有苏子斩,你能保父皇几日性命?”
天不绝道,“七日。”
云迟点头,“好,这七日内,父皇就交给你了。”
天不绝颔首,心下焦急担心花颜,但知道云迟比他更心急如焚,便不再说什么。
云迟出了帝正殿,站在廊檐下,望着天空的雪,这么片刻,已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着她与花颜早已心意相通感同身受,曾经她性命垂危,他也心脉枯竭,如今他身体没任何难受异状,可见花颜性命无碍。
这一感知,让他好受些,能够冷静地去想,该怎么做,才能尽快找到她。
他已押了武威候,若是找到苏子斩,那么,也许能从他那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有人竟然能堂而皇之地假扮他,怕是短时间内找不到真正的苏子斩。
若是找不到真正的苏子斩,下一步他是不是要缉了武威侯府所有人审问?
虽然他发现不对劲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从安十七去找天不绝,到天不绝进宫,这时间足够易容苏子斩的那人带花颜出皇宫离开京城了。
他是带着花颜躲在京城?还是带着花颜出皇宫离开京城了?
总之,查起来需要时间。
这半年来,自从北地出事儿,他一直暗查和堤防背后之人,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从苏子斩身上下手,且筹谋得分毫不差,善于把控人心,也善于利用人心。
安阳王、敬国公、赵宰辅等人从帝正殿内出来,便看到立在廊下的云迟,太子殿下一身沉暗之气,静静地站着,似与这寂静的宫殿融为一体,汇成黑夜。
“老臣等请示殿下,是否老臣等派出府卫一起跟着查找太子妃下落?”赵宰辅拱手试探地问。毕竟武威候直接被太子殿下押去东宫了,他们不敢轻易动作。
云迟头也不回,沉声道,“不必,众位爱卿辅助本宫稳住朝局就好,本宫的太子妃,本宫自会找回来的。”
赵宰辅等人对看一眼,齐齐应是。
云迟立在廊下,不再说话,等着安书离、梅疏延、云影等人穿呼吸消息。
云影最先来回禀云迟,单膝跪地请罪,“殿下,皇宫都查遍了,没有发现太子妃的踪迹,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没有出现过打斗痕迹的地方,采青也不见了,没有人看到殿下离开后,子斩公子送太子妃之后发生了什么,当时只有采青跟着太子妃。”
云迟紧抿嘴角,“没有任何痕迹?连出宫的痕迹也没有吗?”
云影摇头,“没有,宫宴期间,没有任何一辆马车出宫,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宫。”
云迟眯起眼睛,“可查皇宫密道了?”
云影一怔,抬头看着云迟,眼中现出惊异,须臾,垂下头,“属下未曾查皇宫密道,历来皇宫密道只有皇上危急时,做离宫之用。南楚建朝四百年,代代相传,唯有皇上知晓皇宫密道,却从未使用过。”
“拿一根树枝来。”云迟闻言吩咐。
云影微愣,立即起身,去不远处一颗树上折了一根树枝,递给了云迟。
云迟走出廊外,在雪地上用树枝快速地绘制了一张皇宫密道图,然后,对云影吩咐,“看清楚了?你带着人亲自查。半丝痕迹不得放过。”
云影仔细看了地上的图案,垂手应是,“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去查。”
云影扔了树枝,轻轻挥手,一阵风拂过,地上的雪被风卷起,又轻飘飘落下雪花,刚刚他在雪面上画的图案已没了痕迹。
他眼神发冷地想着,不是没有痕迹,定然是如他这般,那人将痕迹抚平了。
除夕这样的日子,他早已让梅疏毓全城掌控,这一日京城都部守严密,虽陆之凌离开了京城,梅疏毓接手了京城兵马,但他聪明,摸清并延续了陆之凌的路子,所以,但有动静,都能查到。
如今查不到,那么只有一条路,人不会凭空消失,只有皇宫密道了。
第四十六章
云影带着人查皇宫密道,不敢放过丝毫的蛛丝马迹。
云迟便站在廊檐下等着消息,看着天色一点点从亮到暗,看着天幕一点点落下,拢上黑纱,他心也一寸寸沉了下去。
梅疏毓查了半日,匆匆进宫,对云迟禀告,“太子表兄,我带着禁卫军、御林军、五成兵马,全城搜索过了,没有太子妃的下落。”
云迟“嗯”了一声。
梅疏毓听云迟声音沉暗,抬眼看他,见他身影立在屋檐下,笼罩在夜色中,一片沉寂冷寒,他张嘴想劝说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儿的,但看着这样的他,实在是劝不出口。
谁也不能保证花颜会没事儿,毕竟在北地时,背后之人下狠手想杀了她。别说云迟担心,就是他们所有关心花颜的人,都担心不已。
在皇宫京城天子脚下,出动了这么些人,可她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与她一起凭空消失的还有苏子斩。无论是真的苏子斩,还是假的苏子斩,都无影无踪。
梅疏毓试探地问,“太子表兄,接下来该如何做?”
云迟沉默片刻,“继续查。”
梅疏毓点头,生怕这时候因为花颜失踪云迟心中一团乱麻乱了方寸想不周全,便又试探地建议,“子斩表兄身边有一只小狐狸,据说来历非同一般,太子表兄可否有办法通过那只小狐狸找到子斩表兄?”
云迟虽心乱如麻心急如焚但早已勉强自己冷静下来,早已暗暗地调动自己本源传承的云族灵力,可惜,云族皇室浸淫帝业江山四百年,被凡尘朝务牵累,代代相传下,他得到的传承微乎其微,哪怕因与花颜身心交付,又在云山禁地待过一遭,生死一刻保命尚且能用上一用,但也不足,无法以灵术追踪人迹和灵宠。
若是四百年前的花颜,能隔空封锁灵山的本事,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但是他做不到。
他抿唇摇头,“本宫做不到。不过本宫已给花灼传信了颜儿失踪一事。”
花灼的灵术传承虽不及花颜,出生时也是因为他祖父父亲微乎其微,不及花颜先天命里自带浑厚灵力。但到底因为花颜自小陪伴他日久,后天帮助他培养胜过先天传承,所以,比他强极多。但愿能有办法。
梅疏毓见云迟没失去理智,稍稍放下了心。
小忠子已陪着云迟在这檐廊下等了极久,风雪交加的天气里,廊檐下自然是极冷的,他既担心太子妃,又怕殿下冻坏了,可是他劝了好几回,云迟理都不理,其余人更不敢劝云迟,如今梅疏毓来了,他赶紧趁机小声说,“殿下,您已在这里站了半日了,这么风雪冷寒的天气,别先没找到太子妃,您先冻坏了,可怎生是好?”话落,他不停地给梅疏毓挤眼睛。
梅疏毓也是个聪明的,连忙跟着劝说,“太子表兄,小忠子公公说的对,别没找到表嫂,您先垮了。您进殿里等着消息,或者回东宫,您一直站在这里,的确会冻坏身子。”
云迟觉得这天地间的风雪能让他焦灼的心冷静下来,哪怕周身已冷的麻木,他沉默不言语。
太后这时从殿内出来,看着云迟,一脸疲惫地劝道,“皇上昏迷不醒,太子妃失踪,你若是再倒了。哀家一个老婆子,估计也撑不住了。迟儿,听话,你不能倒,至少在找到太子妃之前,你不能倒,否则,又怎么有力气早些找到她?另外,天不绝只能保你父皇七日性命,你父皇还等着你救呢。”
云迟闭了闭眼睛,压住心口的沉痛和翻涌,哑声道,“孙儿知道。”
小忠子和梅疏毓松了一口气。
太后也松了一口气。
云迟对梅疏毓摆摆手,“你去吧!看看安书离怎么至今没来回本宫消息?”
梅疏毓应是,想着他也去武威候府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云迟转身进了殿内,太后也跟了进去。
天不绝正在为皇帝行针,见太后把云迟请回了帝正殿内,他抬头看了云迟一眼,手头的针也行的差不多了,便收了手,抹了抹额头的汗,道,“这蛊毒种下的太久了,以老夫的本事,最多撑皇上七日性命。若是七日内找不到苏子斩,皇上就没救了。”
七日虽不短,但也不长。但若是想找一个人,尤其是苏子斩,背后之人今日竟然有这番算计,怕是没那么容易找到苏子斩,不管他是否有不测。
全力查找的同时,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云迟沉声问,“若是七日没找到苏子斩,可还有别的办法保父皇性命?”
天不绝琢磨着说,“云族灵术,或可延续几日,但老夫也不太确定是否可行。”
“云族灵术千变,什么术法能够管用?”云迟看着天不绝。
天不绝道,“只要能暂时冻住他体内血引,也就是蛊毒之引,让蛊毒无法毒到心脉。老夫对云族术法不懂,不知太子殿下可否知晓云族术法能否做到这个地步?”
云迟沉思,他的灵术虽不深厚浅薄,不足以追踪掌控,但冻结蛊毒之引,或许可以一试。片刻,道,“本宫试试。”
天不绝道,“太子殿下在找人时,顺便琢磨七日,若是七日内还没找到苏子斩,殿下便试着动用灵力保皇上性命试试,行是最好,不行也尽力了。”
云迟颔首。
太后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皇上,又看看云迟,道,“南疆蛊毒真是害人不浅,没想到南疆都灭国取消国号了,竟然还有蛊毒存世未清除殆尽。”
云迟凉声道,“背后之人筹谋不知多少栽,早就将南疆蛊毒算了进来为祸,引线早埋得深,哪怕南疆灭国取消国号,该清除的蛊毒都清除了,但也难保有隐藏下的。”话落,他寒声道,“但愿苏子斩不是真有了不测,否则,蛊毒为祸这世间,还奈何不了?”
“蛊毕竟是虫,是物,灵术却是气,无形。若说这天下有什么能奈何得了蛊虫的,除了蛊王,非云族灵术莫属。灵术已形控物。也不是奈何不了。只不过需要深厚的灵力罢了。”天不绝道。
云迟看着天不绝,忽然问,“当初,接苏子斩身上的寒症之毒,颜儿有深厚的灵力,你实话告诉本宫,难道真的非蛊王莫属?”
天不绝点头,“他身上的寒症是寒虫蛊解了后自母体里先天带的,融入骨血,且从小到大十九年。就算颜丫头灵术深厚,能一寸寸拔除他骨血内的寒症,怕是最终自己也会灵力尽失身体枯竭而死。对比来说,老夫自然不考虑,只能让她去南疆夺蛊王了。”
云迟不再多言。
太后这时开口,“皇宫既然在出事儿的第一时间封锁了,朝臣家眷们如今怕是还在重云殿内,你打算何时放人出宫?这么将人都晾在重云殿,也不是的事儿。”
云迟看了一眼天色,他自然没有忘了重云殿的朝臣家眷们,但也在等着云影查皇宫密道的消息,青天白日之下,失踪几个人,不可能没有痕迹。没查出原因,今日参加宫宴的人就暂且不能放出宫,要挨个查。
他沉声道,“皇祖母稍安勿躁,等等再说。”
太后点点头,心里也揪心得紧,却不敢提花颜一句,别说没有怀孩子的花颜就能让云迟失去理智,如今怀了孩子的花颜,若是云迟不控制自己,定然会急疯了。奈何他必须坐镇,指挥人去找,不能自己发疯地去乱找人,必须冷静以对。
半个时辰后,天彻底黑了时,安书离匆匆进了宫。
安书离进宫时,带了一大叠供词,见到云迟,他也顾不得见礼,便拱手将手中的一大叠供词递给了云迟,“殿下,我去查武威侯府,子斩不在,牧禾不在,十三星魂亦不在。子斩院落只几个扫地的仆从,只说他今日来参加宫宴了,这两日他一切如常,没发现什么不同。只在昨日,小狐狸似不见了。我觉得既然没找到他,但那等易容以假乱真之人,想必十分了解他,不是出自武威侯府,也是出自他近身之人,我便挨个审问了武威侯府里的人,这些都是侯府之人的供词,或许殿下能从中发现什么。”
云迟颔首,他等的就是这个,接过那一叠供词,翻看起来。
第四十七章
武威候有内眷仆从数百人,所以,供词也是数百份。
有识文断字的,也有不识字的,识字的人自己写的供词,不识字的人找人写的。
云迟翻看的仔细,不想错过任何可疑不妥之处,所以,一张张慢慢地翻着。
安书离累了半日,连口水也没喝上,此时口渴的不行,见小忠子看着他,便低声说,“劳烦公公,给我一盏茶。”
小忠子见安书离一脸疲惫,连忙应了一声,给他倒了一盏茶来。
安书离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云迟看完。
安书离喝了三盏茶,过了半个时辰,云迟才看完。
看完后,他沉着脸色眉目道,“从这些供词看来,武威候府没有什么不妥可疑。”话落,他问安书离,“这些人都是你亲自审问的?你怎么看?”
安书离放下茶盏道,“武威候府一共有五百三十六人,自武威候继夫人故去后,她的贴身婢女大为伤心,哀痛欲绝,没过多少时日,便染了风寒,没挺过来,死了。如今不算失踪的公子院落里的人,这些供词看着没有任何不妥,也是我亲自审问的,才耽搁了这大半日。所以,我觉得,这些人看着没有不妥可疑之处,但那婢女的死,却算得上是一件不妥的事儿。”
云迟眯起眼睛,“那婢女叫什么名字?”
“绿翠。”安书离道,“据说继夫人待她很好,那一日继夫人自杀在苏子斩面前,她哭得很厉害,后来武威候厚葬继夫人,继夫人的丧事儿做完后,她就病了一场,没挨过去,被草席卷着埋了。”
“埋去了哪里?”云迟问。
安书离摇头,“据大管事儿说,她在继夫人死后,病了没撑过来,死的晦气,草席卷着抬出了府,说是埋了,但其实是扔去了乱葬岗。这在京城各大府邸里,死个丫鬟仆从,主家嫌晦气的,大多都是这么处理,不值一提。”
云迟点头,“距离继夫人自杀在苏子斩面前,已过去月余了吧?”
安书离颔首,“还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大婚期间,近两个月了。武威候继夫人这么多年,偏偏如今自杀了,而她的贴身婢女也死了。这中间怕是有些什么隐情。”
云迟揉揉眉心,“太子妃在半壁山遇到苏玉竹还曾问过柳芙香的事儿,是有些疑惑,本宫后来也曾问过苏子斩,好奇柳芙香为何突然想通在他面前自杀,他脸色难看,倒也没说什么。不知与今日之事,苏子斩失踪,本宫太子妃被人以假乱真劫走是否有干系。”
安书离也揉揉眉心,“背后之人对太子妃早有杀心,不知太子妃如今是否平安。”
云迟沉声道,“本宫与她感同身受,她如今尚没有性命之忧。”
安书离闻言松了一口气,“背后之人既然没立即杀了太子妃,那太子妃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性命之险,殿下保重身体。”
云迟点头,这半日,他哪怕心急如焚,也知道,越是这时候,他越要镇定。
安书离道,“背后之人的目的不难猜,通过北地之事,也能看出,是要祸乱南楚朝纲,越是如今,南楚朝纲越是要稳,不能疏忽。”
“本宫知道。”云迟抿唇,握紧了手心,“只是本宫在想,以本宫待花颜之情深,背后之人又是那么想杀她,也一直在找机会,只要杀了她,让本宫看到她的尸体,本宫也就不攻自破了,南楚江山也不攻自破了。背后之人显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为何没在得手后立即出手杀了花颜。”
安书离一怔,寻思片刻,“殿下说的是,这是为何?”
云迟沉声道,“本宫一直以来对花颜看顾得紧,生怕她出丝毫差池,也是为着这个。但没想到有人利用父皇利用苏子斩,还是钻了空子。但如今本宫没感觉丝毫不妥,那就是花颜还好好的,所以,本宫也不明白为何,难道是背后之人改了主意?不杀花颜了?不要南楚江山了?”
“有人利用皇上,利用苏子斩,今日堂而皇之地参加宫宴,谁也料不到。我与他挨得近,举杯饮酒,还言谈了些话,都没发现人不对,只隐隐觉得,他今日的酒喝的多了些。太子殿下智者千虑也有一失,也怪不得你。不过,只要杀了太子妃,就能轻而易举成事儿,为何要周折呢?的确十分奇怪。”
“也许是觉得这样做太轻易了,要折磨花颜,报北地之仇。也许是因为什么改了主意。”云迟不敢去想怎样折磨花颜,一旦想,就控制不住的心焦想毁天灭地。
安书离感受到云迟情绪波动忽然很大,住口不再言语,想着若是太子妃没怀有身孕,受些折磨也就罢了,但她怀有身孕,又是个自从怀孕就孕吐不止每日都受折磨的状态,岂能再受得住折磨?
他也不敢去想哪怕找得到人,可还能保得住孩子。
天彻底昏暗下来,屋中再无光线,小忠子不敢作声地点上宫灯,又悄悄退在一旁,心里也是担心死了。
云迟忽然伸手捂住脸,许久一动不动。
安书离从来没见过云迟这般模样,太子殿下哪怕是受伤时露出弱势,但也从不脆弱。这一刻,哪怕是推他一下,他怕是立即就倒地不起。
自小长大的四个人里,名声本事相当的,他与云迟性情相仿,多数时候谈得来,所以,交情比别人好一些。陆之凌与苏子斩虽脾气不大相同,但骨子里都有反骨,交情也比别人好些。
他不忍再看云迟,站起身向外走去。
云迟忽然喊住他,“不必出去了,陪本宫一起等着吧。”
这个时候,他不喜欢静,越静,他心越沉越慌越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安书离停住脚步,见云迟依旧没放下捂着脸的手,但却开口拦下了他,便作罢,又走了回来,坐了下来,对云迟问,“殿下等什么?”
“等云影查皇宫密道的消息。”云迟道。
安书离恍然,皇宫里找不到人,没有蛛丝马迹,京城安静得很,也没有人出宫出城没有蛛丝马迹,那么,人不能凭空消失,在皇宫里,只能走皇宫密道了。不过,他除了皇宫密道,他还想到了一种可能,试探地问云迟,“云族灵术,集天地之灵气,据说,小能隔空取物,大能移山排海,有没有可能,是以灵术让人凭空消失了?”
云迟静了片刻,慢慢地放下手,看着安书离道,“普天之下,还有谁的灵术强过花颜?云族灵术唯二传承两脉,一脉是南楚皇室,一脉是临安花家。南楚皇室早已微薄,本宫传承无几,做不到隔空取物,临安花家花灼不知能否做到隔空取物,但若是让人凭空消失,怕是做不到。数千年来,云族灵术大成者,本宫也只知道那么三四人,花颜是其中之一。”
“那就是我想多了。”安书离道。
“等等看吧!”云迟此时不敢不多想,任何一种可能,都要想到,以免进行了错误的判断,不能早些找到花颜。
安书离点点头。
二人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才等到了云影。
云影单膝跪在地上,对云迟道,“殿下给的密道图纸,与实际密道有些差别,皇宫密道似被人改动过,查起来有些苦难,错综复杂,这才耽误到现在。不过幸不辱命,是有人开启过走动过的痕迹,虽被抹去了,但属下等还是能看出来。”
云迟闻言心底发沉,但是对比安书离猜测的有人用灵术带着花颜凭空消失这种更可怕的对手,从密道查出来了痕迹,总算否定了背后之人身怀云族深厚灵术。算是个肯定的消息。
他沉声问,“痕迹消失在哪里?密道的出口在哪里?”
云影道,“密道的出口在半壁山后山的一处山崖,那一处山崖四面环山,荒芜得很,积雪极厚。属下带着人查了,出口外无痕迹。”
“有积雪,如今大雪天气,掩藏痕迹,反而简单的很。”云迟当即吩咐,“你立即带着人再去半壁山查,京城方圆五百里,先查两日,查不到,扩大到方圆千里。”
云影应是,立即去了。
第四十八章
皇宫密道通向城外,能查得到从密道走出的痕迹,也就说明人已被带出了城。
但也保不准是个障眼法,或者是故意声东击西,毕竟背后之人无论是本事还是谋算,都是一等一。所以,云迟依旧不敢放松哪怕一丝一毫搜查皇宫、皇城的动作。
云影离开后,云迟站起身,对安书离道,“你与我一起去一趟春红倌。”
安书离点头,如今除了查武威侯府,自然还要查苏子斩身边的人,以及苏子斩名下的产业和势力。
二人出了皇宫,外面的雪一直下着,将夜幕下得一片银白。
春红倌内,凤娘、春止对坐,冬知也在房内,却没有如二人一般安静地坐着,而是在地上来回走,一圈又一圈,十分急躁。
冬知来来回回地走,让凤娘头疼不已,“冬知,行了,你安静一会儿,走的我眼前花。”
冬知停住脚步,“凤娘,公子不是公子,太子妃失踪了,你让我怎么安静得下来?”
“安静不下来也得安静。”春止抬起头,看着他,“这事情发生的突然,具体情况如何,我们都不知道,如今除了安静等着,别无办法。”
“等着谁?都一日了,公子还没消息,太子殿下全城搜查,太子妃也不见踪影。”冬知暴躁不已,“咱们的人难道不该动手去找公子吗?”
凤娘摇头,“有人敢堂而皇之地易容成公子参加宫宴,这是何等可怕之事?试问,我们跟了公子多少年?也会些易容之术,可能做到以假乱真?我们都做不到,那么什么人能够做到?是不是自小跟随公子的人?”
冬知住了嘴,但又不甘心,“但是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凤娘看了一眼天色,沉默地犹豫了一会儿,“我们等天亮,太子殿下已请了侯爷入东宫,京城方圆五百里在搜查,咱们的人这时候出动,恐防打乱太子殿下的搜查计划。太子殿下若是今夜不找来,我们明日再出动人,不过不是找人,而是大力彻查我们所有人。”
春止赞同,对冬知道,“听凤娘的,公子既然将所有人和事儿都交给她管,看中的就是她这份定力,这么多年,她从没出过岔子,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慌。”
冬知毕竟年少,自小是孤儿,对苏子斩十分尊崇,对花颜也十分喜欢,少年心事儿就是在花颜那一次踏入春红倌救他时种下的,但他知道,他这一辈子都没有那个资格,不过也不妨碍让他将心事儿放在心里。
如今听闻有人以假乱真易容成苏子斩,带走了花颜,而真正的苏子斩不知所踪,他自然急的不行,想出去找,但有凤娘压着,他自然不得不听凤娘的。
于是,他安静了下来,盼着天亮。
春红倌这一日灯火通明,但是并未营生,所以,十分安静。
云迟和安书离来到,迈进春红倌门槛,凤娘吩咐等候云迟来立即知会她的人见了云迟,连忙跪地见礼,“太子殿下。”
云迟摆手,“起,凤娘呢?”
“凤娘正在等太子殿下前来,太子殿下请。”那人连忙起身,头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