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绝打量云迟面色,看着他似乎还有什么话要问,便也没急着走,“太子殿下还有什么话要问,便问吧。”
云迟掩唇低咳了一声,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道,“以她如今的身子,是否孩子出生前,都不能行房?”
天不绝挑眉,好笑地看了云迟一眼,故意道,“这就忍不住了?”
云迟又咳嗽了一声,对上天不绝的目光,坦然地说,“本宫只是问问。”
天不绝虽对云迟因为身份偶尔有恭敬,但却不怕他,有时开几句玩笑,以他的本事在,与花颜的交情在,所以,今日便又忍不住想逗他,“太子殿下若是忍不住,可以纳两名侧妃进府,或者不纳也行,收两个丫头在身边暖床就是了。何必……”
云迟绷起脸,沉了眉目,凉凉地看着天不绝。
天不绝吸了一口气,住了嘴,年纪轻轻的太子殿下,好说话时是极好说话的,真温和时也是极温和的,但若是冷了脸时,那真是拂袖一下,都能让天地震三震,所谓雷霆,不声不响发作时,才震天动地。
将当朝重臣推出午门外斩首,这事儿有过,从那之后,没人敢忘记这事儿。
那时候天不绝听着还啧啧两声,想着太子殿下虽年轻,但架不住厉害,如今他看着云迟这目光,杀气不显,但他似乎已经死了,他哪怕知道没事儿,他后背和脖子也寒了寒。
他摸了摸鼻子,改口换他咳嗽道,“哎,一把年纪了,有时候脑子不清楚,就喜欢胡言乱语,太子殿下恕罪。”
云迟哼了一声,依旧凉着目光,“你是欺负本宫呢?还是欺负她呢?”
天不绝笑着道,“不敢不敢,在东宫太闲了,才晕了头说胡话。”话落,立即说,“按理说,怀孕三个月内,不太适合行房,但若是身子骨好,动作轻一些,也是可以的。”说完,又补充,“有我老头子在,只要别太勤快了,就没事儿。”
“勤快是几日?”云迟怕花颜胡闹,觉得还是该了解清楚。
天不绝眨眨眼睛,“三五日吧。”
云迟点头,对他摆手,“本宫知道了,你去吧。”
天不绝转身走了,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待了,再待下去,云迟的眼神就能凌迟他,他还想开心地多活几年。
第四十章
云迟见花颜睡的熟,便去了书房,待他处理完事情回房,花颜还在睡。
小忠子悄声在门外问,“殿下,您用膳吗?”
云迟想喊醒花颜,但又舍不得喊她,正犹豫间,花颜已醒来,迷迷糊糊地说,“用,我饿了。”
云迟微笑,这么小的声音,小忠子自然听不见,他吩咐,“摆膳,太子妃醒了。”
小忠子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云迟低头看着花颜,见她还困的睁不开眼睛,笑问,“饿醒了?”
花颜“唔”了一声,伸手搂住云迟的脖子,脑袋在他怀里蹭,软绵绵地说,“比起吃饭,我想吃你了。”
云迟低笑,低头顺势咬她耳朵,在她耳边说,“吃完饭就让你吃我,好不好?”
花颜刷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瞧着他,一下子醒了,脑子运转了一下,问,“你问过天不绝了?他说行?”
“嗯,别太勤了,十日八日一次,没什么问题。”云迟低声道。
花颜搂着他笑,“所以,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嗯。”云迟点头,“早就想你了。”
方嬷嬷带着人端来饭菜,云迟抱着花颜到桌前坐下,他舍不得将她放下,便抱着她在怀里喂她吃。
花颜靠在他怀里,小声说,“小时候都没这待遇,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被你惯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云迟低笑,“不舒服吗?”
花颜摇头,“舒服的很。”
云迟喂花颜一口,自己吃一口,便这样,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
饭后,云迟吩咐了一声,小忠子带着人抬了一大桶水放进了屏风后,然后带着人悄悄地退了下去。
云迟解了花颜的外衣,将她慢慢地放进了浴桶里,浴桶很大,花颜一个人进去很宽敞,她微仰着脸,看着站在浴桶边的云迟,他似有挣扎和犹豫,花颜索性趴在桶边弯着嘴角笑,揶揄道,“怎样?太子殿下,又后悔了?”
云迟看着她,微抿着嘴角,半晌,慢慢地解了外衣,进了浴桶里。
他刚进去,花颜便缠上了他。
床笫之事,花颜素来放得开,如今因为怀孕,到底不敢太过胡闹,所以,她所谓的缠,也就是极尽能事地挑逗云迟,让他还没挨着那销魂乡,便已交代在了她的手中。
花颜在他耳边低笑,“看,云迟,你果真想死我了呢,你没说谎。”
云迟有些懊恼,但更多的是情动,情潮如海淹没他,让他挤出的声音都带着低低的靡哑,“去床上,看我饶不了你。”
花颜笑,顺从地点头,“我本来就是你的,你想怎么饶不了我,我都依了你。”
云迟咬着牙,抱起花颜,出了浴桶,回了房间。
哪怕云迟没有花颜看的春宫图多,但男人天生对床笫之事无师自通,更何况云迟本就聪明,所以,他想在花颜身上找回场子,自然也是极尽厉害。
花颜最喜欢看云迟因她的挑逗隐忍难受愉悦克制压制,轻轻哼一声,那靡哑的声音便是最美的音符,但反过来,云迟以现学现卖的同样手段来挑逗她时,花颜就有些吃不消了。
她同样地体味了一番云迟的感觉,当他泪眼濛濛地求云迟停手时,云迟看着她的模样,终于下了回狠心,没停手。
所以,这一夜,花颜求了无数遍,最后差点儿咬破了嘴角,云迟才放过了她。
云困雨歇,花颜恨恨地控诉,“云迟,你混账!”
“嗯,我混账。”
“云迟,你混蛋!”
“嗯,我混蛋!”
“云迟,你不是人。”
“嗯,不是人。”
花颜生气,扭过头不理他。
云迟从后面抱住她,贴着她浑身香汗的身子,嘴角挂着餍足的笑意,“生气对孩子不好。”
花颜哼了一声。
云迟低笑,“是你说我无论如何你都依我的,怎样?如今不认账了?”
花颜一噎,转过头,伸手捶他。
云迟任她捶,她本就已没多少力气,如今拳头打在他身上,软绵绵的,比挠痒痒还不如,含笑看着她。
花颜打了几拳,依旧愤愤不解恨,“我是怎样都依你,但也没让你这么……这么个依法啊?”
云迟低笑,愉悦地问,“那你想我怎么个依法?”
花颜脸红,又扭过头。
云迟轻咬她耳朵,花颜敏感地轻颤,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终于告饶,“好云迟了,受不了了,你厉害行了吧?”
云迟笑着捏了捏她软软的手指,低声问,“你说,愉快吗?”
花颜“唔”了一声,“嗯。”
云迟轻轻拍拍她,“睡吧。”
花颜转了个身,红着脸埋进他怀里,心想着这个小心眼的家伙,她用他的法子让他没进去便交代了,他便用他的法子不进来让她欲仙欲死。今夜也不算扯平,总之是她最后受不住告饶了,以后真不能惹急了他。
云迟见花颜睡着,笑着用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水,身心愉悦地闭上了眼睛。
转日,云迟一早上朝,花颜昨日累了,没醒来,睡的沉。云迟悄悄起了,出了房门。
这一日,朝臣们都能感觉到太子殿下心情好,春风拂面。
花颜一觉睡到晌午,醒来后,也心情很好,但她的好心情也仅仅持续到吃过饭,刚吃完,便又吐了个昏天暗地。
采青和方嬷嬷吓坏了,连忙喊来了天不绝。
天不绝给花颜把脉后,捋着胡子道,“就是孕吐,没事。”
花颜有气无力的,“怎么又开始了?”
天不绝胡子翘了翘,“有的人因为体质的原因,要从怀孕起吐到生,你这体质,大概就是这样。”
花颜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不会吧?”
“说不准,忍着吧。”天不绝道。
花颜难受的摸着肚子,“这小混蛋,还没出生,就开始折腾我,等生出来,一定不好管。”
天不绝呵呵地笑,“若是比你小时候还加个更字,那是比较难管。”
花颜无奈,“我还以为昨天一天没吐,不再孕吐了呢。”
“怀孕就是这样,好一天坏一天,忍着吧,十月怀胎,为母者哪能那么容易?”天不绝道。
花颜点头,仰倒在床上,叹气,继续忍受来自肚子里那个小家伙的甜蜜的折磨。
云迟晚上回来,见花颜又没了精神劲儿,在灯光下,小脸苍白,他面色微变,“怎么了?又难受了?可是我昨日太过分了?”
昨日还好好的,今天就这样了,由不得他不多想。
花颜摇头,“跟你没关系,又孕吐了。”话落,将天不绝的话说了。
云迟将她抱在怀里,心疼不已,“如此辛苦,生了这个再不生了。”
花颜抿着嘴笑,“辛苦是有点儿,不过也没那么严重,用十个月换一个宝贝儿,还是值得的。”话落,又道,“你不能被吓到,据说每一胎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也许再生就不会这样了呢。”
云迟摇头,“总之是很难受的,再不要了,那么多兄弟,皇室子嗣也够多了。”
花颜好笑,窝进他怀里,她宁愿随着她灵力消失魂咒也消失了,否则,她哪里还有机会再生一个。
不过这话她是不会跟云迟说的。
年关京城各大府邸开始来往送礼走动,因花颜孕吐,不能理事儿,东宫还依照往年惯例,由福管家打点。
福管家也知道太子妃每日孕吐难受,多数时候请示云迟,尽量不拿东宫的事务烦花颜。
近来,京城一直平静的很,过年的气氛热闹,朝中诸事虽多,但忙而不乱。
转眼,便到了除夕这一日。
这一日,云迟和花颜自然是要进宫的,宫里晌午有宫宴,晚上各大府邸自己设宴守岁。
大清早,皇帝便派人来问,担心花颜孕吐的身体,问是否能够进宫参加宫宴?若是不能进宫,也没关系,便在东宫修养,不必进宫了。
云迟看向花颜,见她今日气色虽不太好,但也不太差,询问她的意思。
花颜自从半壁山赏梅回来,又因为孕吐在屋中闷了十多日,今日也不十分难受,况且她身为云迟的太子妃,大婚之后本该与各朝臣府邸家眷们多加走动来往,她因为孕吐都推了,今日宫宴,若是再不去,也未免让人觉得太娇气了。便对云迟道,“今日好多了,去吧。”
云迟颔首,便吩咐小忠子去给皇帝回话,今日他携太子妃入宫参加宫宴。
第四十一章
皇帝听闻云迟回话,花颜可以参加宫宴,大为高兴,便下旨,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皆可入宫赴宴。
太后听闻花颜能入宫,也很高兴,自从她上次去东宫探望了花颜一回,再没见着花颜,云迟拦着不让,她只能无奈隔三差五命周嬷嬷前往东宫询问花颜情况。
云迟上面三个兄弟,都早已大婚,膝下已有子女,但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最盼望的却是云迟膝下有子,在他们的心里,那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金孙,是南楚未来江山的继承人。
所以,花颜大婚后便传出有孕的喜事儿,花颜不是不育,是真的能生育,让他们每一日都精神抖擞,派人盯着,生怕有个好歹。
朝臣以及家眷们有许多都还不曾见过太子妃,按理说,太子殿下大婚后,东宫有了女主人,便会与各大臣府邸来往走动,但太子妃很快就传出有孕的喜脉,接着又孕吐的厉害,除了皇上太后外,也只去了敬国公府一趟,包括梅府的人在内,反而都没见着花颜。
于是,大家借此机会,都想见见自大婚后一直闭门在东宫养胎的太子妃。
除夕之日,天上又飘起了雪,清晨起来,下到天亮,地面上已一层雪白。
方嬷嬷带着人捧着太子妃正装的衣物首饰,侍候着太子妃绾发换衣。换了正装的花颜,多了几分精神和气色。
云迟立在一旁看着,蹙眉,“这衣装未免太厚重了些,你可受得住?”
花颜动了动身子,笑着说,“受得住啊,穿的多暖和,偌大的宫殿,地龙烧的没那么暖,估计还会有些冷的,多穿些御寒。”
云迟微笑,“你身边会放着暖炉,不会冷到你。”
“这是我大婚后第一次正儿八经见人的机会,总要庄重些,不能给你丢脸,忍一个宫宴而已,我哪那么娇气忍不住?”花颜好笑地看着他,从首饰里选了一株玉兰花的玉步摇递个他,“帮我插上。”
云迟瞧了一眼,身穿太子妃正装的花颜,因有孕,不敢多施脂粉,恐对胎儿不妥,但淡施脂粉,轻扫峨眉之下,虽依旧有几分隐隐被孕吐折腾的清瘦苍白,但丝毫不损她容色之盛。
他拿着玉兰花的玉步摇对着她已绾好的发髻打量了片刻,择了一处,将玉步摇稳稳地插在了她发间。
他插好后放手,问,“如何?”
花颜照着镜子点头,“真好看。”
云迟低笑,双手放在她肩膀上,从后往前将她圈住,“玉步摇好看,不如本宫的太子妃更好看。”
花颜瞧着镜子中两人挨在一起的脸,笑吟吟地说,“太子妃好看,不及太子殿下更好看。”
云迟笑出声,伸手将她拉起来,“走吧,父皇和皇祖母估计脖子都伸长了。”
花颜顺势站起身,采青捧来披风,云迟伸手接过,为花颜将披风系好,又自己披了披风,出了凤凰东苑。
天空飘着雪,云迟撑着伞,握着花颜的手,低声对她说,“走慢点儿,若是皇祖母看到你迈这么大的步,心怕是会吓的跳出来。”
花颜笑,目光看向伞外,“这雪估计又要下两日。”
云迟点头,“今年多雪。”
花颜转头问他,“这一阵子你是不是都在忙各地雪灾之事?朝廷人手够用吗?”
这么些日子,她孕吐的厉害,今日才有闲心问他关于朝中事儿。
“嗯。”云迟颔首,“新科学子们留京了几人,其余人多数都被下派去了京外述职,首要之事,便是赈灾救民,保证今冬百姓们少有饿死冻死,收效比往年强些。毕竟今年多地大雪,没造成大批灾民,已是不错。”
花颜颔首,“无论是朝中事儿,还是我的事儿,你近来都累瘦了。”
云迟摇头,“不累。”
花颜问,“都这么久了,还没收到十六的消息,大哥在西南境地,可查出南疆王是怎么失踪的了?可给你来信了?哥哥最近也没来信,不知道他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云迟伸手揉揉她脑袋,“别急,沉不住气,就输了,总会有消息的,也总会查出来的。”话落,对她道,“你如今就要少思少想,切忌多思多虑。”
花颜闭了嘴,笑着嘟囔,“好,你想让我一心养胎,什么事情也不告诉我,依你就是了。”
二人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今日虽有雪,但因是除夕,所以,街道上依旧披红挂彩,十分热闹,叫卖要喝声不绝于耳。
花颜忍不住伸手挑开帘幕,向外看,瞧了一会儿,对云迟笑,“临安每年除夕夜,比京城要热闹得多。可玩的花样也比京城多。”
“哦?”云迟笑问,“都有什么花颜?”
花颜掰着手指头道,“赛马、塞舟、赛曲艺、杂耍、舞狮等等,多着呢。”
“那可真是有意思。”云迟道,“京城过年,不比临安,只有元宵夜的花灯会才会热闹些。”
花颜落下帘子,挽着他手道,“等元宵节花灯会,你陪我出来看花灯好不好?”
“好。”云迟笑着点头,花灯会虽人多,但他护着些,应该无碍。
二人一路说着话,来到了皇宫。
宫门口已停了无数马车,有的车辆陆陆续续到来,见到了东宫的马车,都纷纷避让开,让太子的马车先行。
云迟的马车直接进了宫门,先去帝正殿见皇帝,然后再去宁和宫见太后。
皇帝的帝正殿内,有几位朝中重臣在座,赵宰辅、安阳王、武威候、敬国公等,小李子禀告太子殿下携太子妃来了,皇帝连忙吩咐,“快让他们进来。”
云迟握着花颜的手进了帝正殿,便见到了皇帝和几位朝中重臣,云迟和花颜给皇帝见礼,众人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见礼。
皇帝打量花颜,一身正装的她,端庄艳华,皇帝不住地点头,吩咐赐座。
花颜挨着云迟坐下,见皇帝精神头极好,崭新的龙袍,面色喜庆,赵宰辅、安阳王、武威候、敬国公等人也一脸和善喜庆。武威候看不出来沉痛于柳芙香的死,面上也带着笑。
皇帝道,“颜丫头,你这有孕近两个月了吧?半斤肉竟然都没看着长呢。”
花颜笑,“长了一点儿,今日穿的厚重,不显而已。”
皇帝显然不信,看向云迟,“你说。”
云迟点头,“是比以前稍微重了一斤二两。”
“哎呦,这可不行,两个月才长一斤二两,那十个月后,能长多少?”皇帝皱眉,“是不是东宫的厨子做的饭不合胃口?朕将皇宫的厨子拨几个去东宫?”
花颜立即摆手,“子斩送了两个厨子,再加上东宫本来的厨子,哥哥又从临安送了两个厨子来。如今东宫厨子都人满为患了。父皇还是自己留着吧,不是厨子的事儿,因我体质的原因,天不绝说孕吐是正常的。”
皇帝作罢,“你这也太折腾了些,想吃什么,只管提,别委屈自己。”
花颜笑着点头,“父皇放心,我不委屈自己的。”
“朕前两日跟你说,专门辟出个驿站通路,快马运南方的果蔬,这事儿你着手了没?太后说多吃果蔬对胎儿好,你别因为朝事繁忙不当回事儿。”皇帝又看向云迟。
云迟笑道,“父皇交代的,儿臣自然照办,如今年关,年后就辟出来。”
皇帝满意,“嗯,你记着这事儿就好。”话落,对花颜道,“太后听说你今日能进宫,一早等着见你呢,去宁和宫吧。”
花颜点头,站起身。
云迟也跟着站起身,握了花颜的手,出了帝正殿。
二人踏出帝正殿后,安阳王道,“皇上眼看着就要抱孙子了,真是可喜可贺。”
皇帝心下高兴,“是啊,朕就等着了。”
武威候叹了口气,“臣真是羡慕皇上,臣那儿子,臣当年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儿,而今臣……真怕他终身不娶。”
皇帝收了笑,道,“姻缘全在命里有,人都没了,你也别自责了,看开些吧。苏子斩那小子聪明,早晚会看的开的。一辈子长的很,哪能终身不娶?”
武威候点头,“但愿如皇上所言。”
云迟和花颜没走多远,二人皆耳聪目明,花颜感知更强后,更是将这两句话听的清楚,她挽着云迟手臂低声说,“这话倒不错,一辈子长的很,总会看开的。”
云迟“嗯”了一声。
第四十二章
二人来到宁和宫,周嬷嬷已在门口等候,见到二人,连忙说太后已等了多时,就等着见太子妃呢,不必通报,让二人来了赶紧进去。
花颜挽着云迟的手,笑着进了宁和宫。
一大早,朝中的命妇们已前来宁和宫拜见太后,安阳王府、敬国公夫人、梅府大少奶奶等,如今宁和宫已坐了满满一殿人。命妇们也穿着带有自己品级的命妇服,人人面上都带着喜庆的笑容。
云迟和花颜迈进门槛,众人纷纷起身,给太子殿下太子妃见礼。
云迟扫了一眼众人,含笑摆手。
花颜刚要给太后见礼,太后已从主坐上走下来,三两步便到了她面前,慈爱的说,“快别见礼了,让哀家看看你,哀家盼着见你都盼出心花来了。”
花颜索性直着身子立在太后面前,任太后打量。
太后上上下下将花颜瞧了一遍,连连点头,“太子将你照顾的很好,就是依旧瘦了些,看着像是没长肉。”
花颜笑着道,“长了一斤二两。”
“哎呦,才长这么些,怎么行?”太后握着她的手,“哪怕吐的厉害,也要吃,否则胎儿没营养。”
花颜点头,“别人一日三餐,我都一日六餐了,您就放心吧。”
太后慈爱地笑,“别说六餐,就是八餐,也不要嫌麻烦。”话落,对云迟摆手,“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时间还早,就让她在哀家这里歇着,哀家帮你看着她。”
云迟看着一殿的女人们,没说话。
花颜偏头对他笑,“有采青在呢,你去吧。”这样的年节,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寸步不离陪着她。况且满殿的女人,他若是陪在这里,各府的夫人小姐们怕是也不自在,就算她们自在,她也不想让人含羞带怯地盯着云迟看。
云迟确实有事儿,见花颜目光也是让他走的意思,他笑着点头,“那就拜托皇祖母帮孙儿看着她了。”
太后笑着摆手,“快去吧,快去吧,哀家一定给你盯着她,不让她出去玩。”
云迟颔首,又对采青吩咐,“看好太子妃,本宫将云影留下,有什么事情吩咐云影,让他喊本宫。”
“是。”采青应声。
云迟转身出了宁和宫。
他一走,安阳王妃笑着道,“瞧着太子殿下紧张太子妃的模样,我便后悔当年嫁了个不知冷暖的东西。”
安阳王妃素来强硬惯了,说话也干脆不顾忌,她厉害是出了名的,没人敢惹,安阳王风流多情,她心寒了半生,如今含笑骂安阳王,也是骂的干脆。
敬国公夫人接过话笑道,“我家国公爷只识得那些刀枪剑戟斧钺勾叉,更什么都不懂,比太子殿下自然差远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纷纷说自家的那口子也比不得,说太子妃好福气云云。
花颜浅笑听着众人说笑,在座的夫人小姐们,有嫡出也有庶出,无论是嫁人的,还是待字闺中的,无论是家里的父亲,还是兄弟,拿出哪个,也的确比不上太子云迟。最起码情深这一点,就及不上。
可惜太子殿下的情深只对太子妃花颜一人,任你才貌双全温婉端庄千娇百媚环肥燕瘦,都不管用,早已被他自己绝了让其他女子入东宫的念想。
这半年来,云迟和花颜真正定下婚事儿后,以前够了年龄没许婚事儿等着被选秀入东宫的女儿家们,都断了心思,家里纷纷张罗婚事儿。
如今众人看着花颜,她一张容色极清丽盛华,言笑晏晏地坐在太后身边,一身太子妃正装,让她穿出十分的端庄淑正来,人人暗地里想着,换了任何一个女子,哪怕赵清溪,也穿不出来她的明艳端淑做派。
这等时候,任谁见了,也得承认她是这宁和宫在座众人中最夺目的那颗明珠,将旁人都趁得黯然失色。
太后更是高兴,心里暗暗想着她真是眼光不如云迟,如今看着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愈发地觉得花颜最合心意。
太子殿下的眼光委实太好,
众人说说笑笑坐了一会儿后,花颜忽然捂住嘴,站起身,向门外走。
太后一把拉住她,“是要吐吗?外面冷,别出去,快,来人,给太子妃拿痰盂来。”
有一个宫女动作快,伶俐,连忙拿来了痰盂。
采青立即接过,扶着花颜,紧张地说,“太子妃,您吐这里。”
花颜本来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吐个昏天暗地,但被太后拉住,着实也忍不住,便“哇”地一口吐到了痰盂里,然后,便是一阵又一阵地呕吐,足足有半盏茶,她吐的脸色发白,全身虚力,将早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
众人都看着她,早先有人还暗暗地想着太子妃也太过娇气了,大婚后一直在东宫闭门谢客,如今看着她吐的眼带泪花,脸色煞白的模样,顿时都打消了心思。
孕吐的这般厉害,的确是吓人了些。
太后瞧着花颜,有忧又急,见她好不容易止了,连忙吩咐,“快,拿水来给她漱口。”
周嬷嬷早已端了水,递给花颜。
花颜连接水的力气都没有,采青自然明白,连忙接过水,扶着花颜漱口。
花颜漱完口,采青拿出帕子帮花颜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和额头的虚汗,她才虚弱地靠在椅子上开口,“让大家见笑了。”
敬国公夫人和安阳王妃以及梅府的大少奶奶早已到在花颜吐的昏天暗地时到了她面前,此时听她开口,敬国公夫人心疼地说,“吐的这般厉害,我看着都心疼,谁又回笑话你。”
“就是,你怎么孕吐这般厉害呢?我怀离儿时,也孕吐很厉害,但也没你这样厉害。”安阳王妃道,“看你这虚力的模样,还是赶紧歇歇吧。”
太后立即说,“快,周嬷嬷,扶着太子妃去内殿歇着。”
“无碍的,吐完就好了。”花颜笑着摇头。
太后板起脸,“听话,快去,你怀着身子难受,这里不用你陪着。”
梅大小奶奶也催促,“快去吧!”
众人也都开口劝说。
花颜抱歉地看了一眼众人,过意不去地点了点头,由采青和周嬷嬷扶着,去了内殿。
进了内殿的暖阁,周嬷嬷将花颜扶到了榻上,对她询问,“距离晌午宫宴还有些时候,奴婢吩咐御膳房给您做些吃的,您想吃什么?只管和奴婢说。”
花颜想了想,道,“做两样清淡的清粥小菜吧,小菜要开胃一些的。”
周嬷嬷应是,立即去了。
采青看着花颜,“太子妃,您要喝水吗?”
花颜摇头,“我躺一会儿,缓缓气就好。”
采青点点头,陪在花颜身边,小声说,“你闭着眼睛小憩一会儿吧,否则奴婢怕您宫宴吃不消。”
花颜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也太折腾人了。”
“小殿下一定很活泼聪明。”采青脆生生地道。
花颜笑着闭上了眼睛。
御膳房虽在准备宫宴所用,但听闻太子妃孕吐的厉害想吃些清粥小菜,自然不敢耽搁,连忙搁下手中的活计,赶紧给花颜先做了出来。
小半个时辰,御膳房的人送来了清粥小菜。
花颜虽说要两样清粥小菜,但周嬷嬷怕真做两样万一不合胃口饿着太子妃,便吩咐御膳房做几样不同口味的,于是,清粥小菜送来时,足足有十几样,摆了满满一桌子。
花颜看得咋舌了片刻,坐去了桌前,每一样都尝着吃着。
皇上和太后疼爱云迟,东宫的厨子甚至胜于皇宫,花颜近来被养的嘴叼,每一样都尝过后,便挑挑拣拣地吃着。
太后担心花颜,各府邸的夫人小姐们没在宁和宫久待,陆陆续续地告辞出了宁和宫,去别的地方待着了。太后脱身,赶忙来看花颜。
见花颜在用膳,顿时问,“怎样?合不合胃口?”
“合胃口。”花颜笑着说,“让皇祖母操心了。”
“说的哪里话?”太后坐在她面前,看着她的肚子,“能吃就多吃些,哀家怀皇上时,孕吐也厉害,到后来,更是吐的吃不下东西,再加上宫里出了不干净的东西,哀家劳心劳力,没养好身子,才导致早产,皇上身子骨自打出生起就孱弱,一年有大半年用药。”话落,又补充,“太子对你紧张,也是怕与哀家当年一般,你多体谅他。”
花颜点头,“皇祖母放心,他比我辛苦,我晓得的。”
太后慈爱地笑了,“嗯,妻子怀孕,丈夫也一样跟着受苦的,你明白就好。”
第四十三章
花颜在太后慈爱的目光下吃了不少,饭后,懒洋洋地又躺回了床榻上。
太后问她可睡一会儿?花颜摇头,太后便也歪坐在榻上,与她说话,二人说的自然是花颜如今怀孕该注意的事儿,以及将来养孩子的事儿。
花颜自然也很喜欢聊这样的话题,对太后笑着说,“我从怀孕后,每日都吐的厉害,提不起劲儿来,否则真想亲手做两件小衣服。”
太后笑着说,“不急,你这还不到两个月,也许后面吐的就不这么厉害了。哀家虽也不想你累着,但是亲娘做的衣服自然与别个不同,能有最好,哀家当年怀孕时,给皇上做的小衣服如今还在,皇后给太子做的小衣服,如今也还留着。”
花颜笑起来,“还能穿吗?”
“能啊。”太后笑道,“哀家让人好好地收着呢,等小家伙出生,也给他拿出来穿穿。”
花颜点头,“据说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最好养活。”
太后笑道,“哀家今儿就告诉各府的夫人们,把府上的布条送些来,让御依坊拼做几件百家衣。”
花颜颔首,“这个好,有劳皇祖母了。”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说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只要你平安的生下孩子,哀家抱抱重孙子,就知足了。别的什么都不求。”
花颜笑道,“您放心,会的。”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后对花颜道,“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宫宴累人。”
花颜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云迟听闻花颜在宁和宫又吐了个昏天暗地,到底不放心,在宫宴前亲自来接花颜。
太后见他步履匆匆,好笑地说,“你呀,急什么?你媳妇儿在哀家这里,还真能出什么事儿不成?放心吧,她虽吐的厉害,但也吃了些东西,好好的呢。”
云迟见花颜睡着,呼吸平稳,的确人好好的,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孙儿自然相信皇祖母,只不过快宫宴了,过来接她。”
太后笑道,“人人都说颜丫头有福气,哀家觉得说的真对,哀家从小看你到大,如今这般疼媳妇儿,比先皇强,也比皇上强,太祖爷没娶皇后,否则啊,与你大约差不多。”
云迟微笑,不想提太祖爷,便不接话,伸手轻轻拍花颜,“颜儿,醒醒。”
他喊了两声,花颜才“唔”了一声,迷迷糊糊醒来,眼睛没睁,便伸手抱住云迟脖子,软绵绵地说,“你回来了?”
云迟失笑,“快宫宴了,你在皇祖母这里睡的可真沉,是不是忘了来宫里干嘛了?”
花颜似迷迷糊糊地待了一会儿,才醒过神,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云迟,余光扫见太后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她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云迟的脖子,坐起身,“我睡糊涂了。”
太后毕竟是长辈,花颜虽脸皮厚,但是也不好意思在人前与云迟撒娇。
云迟低笑,伸手抱住她,“你都睡出了汗,醒一会儿,咱们去宫宴。”
花颜点点头,很乖的样子。
太后瞧着直乐,“孕妇容易疲惫嗜睡,很正常。能在哀家宫里这么踏实的睡,哀家心里高兴,在哀家面前不必顾忌,该怎样就怎样。”
花颜笑着点头,自从太后想开,真是处处关照她对她好的不得了,人也可爱了。
云迟陪着花颜在宁和宫待了一会儿,待花颜身上的汗落了,为她穿戴妥当,裹了个严实,才陪着她出了宁和宫。
太后也与二人一起,怎么看二人怎么般配,脸上的笑从挂上就没散过。
天空飘着雪,不大不小,寒气却极盛。
宫宴摆在重云殿内,皇上和文武大臣家眷已到齐,皇子公主们也已到席,后宫有品级的妃嫔们也打扮的衣着光鲜,偌大的大殿内,足足有上千人。
“太后驾到!太子殿下驾到!太子妃驾到!”
伴随着一声声唱喏,太后、云迟、花颜进了大殿。
花颜扫了一眼,乌泱泱一整殿人,依照品级,一席一席就座,她看到了以赵宰辅、安阳王、武威候、敬国公为首的朝中重臣,也看到了苏子斩、安书离、梅疏毓为首的大权在握的朝中新贵,以及没与她打过照面的朝臣和家眷们。
人人衣着光鲜,齐聚殿堂。
众人一番拜见后,目光都落在了花颜的身上。
花颜自今日在宁和宫孕吐过后,脸色便不如早上来时好了,但她容色倾城,虽减两分气色,依旧不损美貌,尤其是陪在云迟身边,举手投足间端庄淑雅,与云迟般配至极,令人暗暗惊讶的同时,又觉得不太意外,花颜就该是这样,太子殿下选的太子妃就该是这样,将来南楚未来的国母也该是这样。
三人落座后,皇上与太后、云迟、花颜说了些话,便笑着吩咐开宴。太监宫女们将一盘盘山珍海味搬上席面,在饭菜飘香中,舞姬鱼贯而出,霎时丝竹管弦声声。
有大臣们上前敬酒,说着新春的恭贺词,皇上身体弱,不能多饮酒,云迟要照顾花颜,自然也不敢多饮,便适当地喝了两杯,然后将五皇子推上前代替他喝。
五皇子瞅瞅云迟,又瞅瞅花颜,只能认命地接了这个活。
花颜抿着嘴笑,对云迟说,“其实,我能喝一点儿的。”
“不行。”云迟摇头。
花颜又小声说,“你喝多点儿也没关系的。”
“不行。”云迟依旧摇头。
花颜住了嘴。
朝臣家眷们开始放不开,随着苏子斩、安书离、梅疏毓三人来者不拒地接了大家的敬酒,便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云迟问花颜,“可受得住?”
花颜看的津津有味,“受得住,挺好的,没有不舒服。”
云迟知道她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便笑着不再说话。
花颜没受不住,皇上先受不住了,说头晕,让大家尽情喝,提前退了席。
太后虽年纪大了,倒很精神,嘱咐了小李子好好照顾皇上,便依旧坐在宫宴上。
皇上刚走不久,众人正热闹时,一名小太监匆匆白着脸跑来,“殿下,皇上走到半途,突然晕过去了,小李子公公命奴才来找殿下。”
他声音一出,众人的闹声霎时一停,几位朝中大臣腾地都站了起来。
云迟也立即站起身,问,“怎么回事儿?传太医!”
那小太监快哭了,“不知道,皇上口吐白沫,小李子公公已传了太医。”
云迟抬步要走,想起花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走,去看父皇。”
花颜跟着云迟走出了重云殿,见他为了顾及她,虽心急,不敢走太快,对他道,“你先走,快去看看,我……”她刚要说我随后,怕云迟不放心,余光扫见已出了重云殿的苏子斩,对他说,“子斩陪我随后过去。”
将她交给别人不放心,苏子斩他该放心才是。
云迟也看到了苏子斩,见他已走来,对他道,“你陪着她,务必小心照看,别出差错。”
苏子斩点头,“你快去吧。”
云迟松开花颜的手,快步向帝正殿走去,小忠子连忙跟上云迟。
采青陪在花颜身边,看着太后、朝臣们都匆匆向帝正殿走,对花颜小声说,“太子妃,您小心些,慢一点儿走。”
花颜点头,边走边吩咐,“你别跟着我了,这里有子斩在,你去找天不绝,父皇突然晕厥,口吐白沫,实在不寻常,太医们怕是不靠谱,让天不绝来看。”
采青犹豫,看了一眼苏子斩,“奴婢照顾太子妃,殿下早就吩咐,寸步不离,让暗卫去请吧。”
花颜恍然,如今在宫里,是要避嫌,云迟将她交给苏子斩,不能她身边没有人,免得传出不好的话来,点头,对暗中道,“十七,你去,快些。”
安十七一直在暗中保护花颜,看了一眼苏子斩,应是,转身去了。
花颜往前走着,对苏子斩说,“今日这事,你怎么看?难道背后之人对付不了云迟和我,改对皇上下手了?今夜是除夕夜,真会挑时候。”
苏子斩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