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荷已入了牢,你还去做什么?”赵灏虽问着话,却提笔写了信,盖上自己的印后交给李锦然。
“我与她总有些恩怨未了,新仇旧账,是时候一笔清算了。”李锦然接过书信塞进衣袖中道。
赵灏不知她与周荷有着怎样的仇恨,设计让周荷背上这样的滔天大罪,却知李锦然是个不主动惹事的人,见她不愿与自己多说,便不再多问。
这一夜李锦然是在赵灏的府上度过的。天一大亮,李锦然便搀着赵翰从府里离开。赵翰知道李锦然此番举动的目的,心中一暖道:“你我之间不过相互利用,我本想借你报复二哥……”
李锦然慢慢地扶着他往前走,不时替他擦拭额上沁出的细汗,轻声说道:“那段时间,你曾用心照顾过我。不论感情真与假,你做的事确实让我感受到了温暖。”
赵翰脚步一顿,看向李锦然道:“你真傻,竟然为了这个替我向二哥求情。”
李锦然面色不改,只笑道:“我以为你会懂的。”
赵翰母妃惠妃在深宫后院并不得宠,皇上嫔妃众多,个个藏着心思待人。惠妃心思单纯,入宫后渐渐有了心疾,整日郁郁寡欢。皇上怎会喜欢一个连笑都吝啬的女人,皇上对惠妃的冷淡使得惠妃的宫殿变成了冷宫一样。这些事赵翰虽未对她提及,可也不是什么秘密。
李锦然扶着赵翰继续往前走,出府后叫来了马车,让人将他送回去。就在车夫扬起马鞭赶车时,赵翰忽然掀开帘子看向李锦然,眼里满满的都是真诚:“让锦绣跟着我可好?”
李锦然微微有些失神,却很快明白他此话何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翰苍白的脸上也露出几丝笑容,合上了帘子。马车向远处飞奔而去,李锦然站在原地目送赵翰,直到马车拐进胡同再也看不见。
第三十章 大打出手
李锦然再回到梅苑时,门口的守卫见她都行了大礼。李锦然急忙将他们都扶了起来,守卫们都愧疚不已,想到从前对李锦然的冷漠无礼又再拜了几拜。若是没有李锦然发现周荷的歹毒心思,他们守卫如今无论如何也活不成了。
李锦然知他们心中所想,对他们更是温和有礼。如今在李府她要奠定自己的地位,笼络人心是不可缺少的。见守卫对她恭敬谦卑,心里笑了笑,便踏进了李府的大门。
兰芝正在梅苑里徘徊,见李锦然走了进来抑制不住地开心,连忙将李锦然拉回了屋里,指着案几上各式各样的珍贵补品,兴高采烈地报着是哪家的名门闺秀送来的。李锦然只抿着嘴笑了笑。赏花大会时她借着赵灏与赵翰的肩膀爬了上去,前来赏花的人哪里是为了看自己才送的这些东西,不过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罢了。她不忍坏了兰芝的心情,于是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整理补品。
“阿信的伤势如何了?”李锦然只随口一问,却见兰芝整理补品的手顿了顿,很快又装作无事地忙碌起来。
李锦然将她手上的东西放在案几上,拉着她在一旁坐下,柔声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阿信的伤已无大碍,也到他离开之日,是时候让兰芝走了。
“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兰芝想也不想地答道。
“可有这样跟主子说话的丫鬟?”她的意思兰芝明明知道却故作不懂,佯装生气道。
兰芝丝毫不怕,倔强地看着她道:“那好,兰巧死时你答应过要替我报仇的,可我还没亲眼看到周荷死去呢。”
“改日你与我一起去牢房,待恩怨一了便离开吧!”就算兰芝不说李锦然也正有此意。她说完此话故作不见兰芝脸上的哀伤,起身向沈信的屋里走去。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若是离散能让她身边的人过好,那么就算再不舍离别,她也要亲自斩断这念想。
李锦然来到沈信的门前时,见沈信正从外面进来。她微微地点了点头,陌生又客气。沈信正想说什么,李锦然却挥手打断了他:“让堂堂西凉副帅纳兰信做我的仆人本就大材小用,如今你去了哪里,我更是没有资格过问。”
沈信明白她知道主子的身份后,必然能够猜到自己的身份。只是此刻她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让他心里不太好受,却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她是怕与自己再如从前那般,会舍不得让自己走。她勇敢坚强,坚忍执著。倘若她不是大庆人,又或者不是她父亲要杀害他家主子,他与她必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他看着李锦然,卸下往日仆从的样子,再不与她多言一句欲走进屋里。
李锦然伸手拦住了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道:“你将这个还给他,必能断得了他的念想。”
纳兰信低头去看,见是主子的玉扳指。他面无表情地接过,向屋里走去。
李锦然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心,痴痴地说道:“这样是不是就能救他了,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呢。”
纳兰信迈出的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李锦然,认真地问道:“李锦然,我且问你,若是主子并非西凉的皇子,又与你先表明心迹,你可愿与他双宿双飞。”
“若我是寻常百姓家的女人,豆蔻年华遇到那样美好的他,又怎会不心动?可我自小看透人情冷暖,他待我越好,我越明白自己配不上他。”李锦然侧过头去看花圃里的花,竟长的那样好了。当初拓跋照离开时,她与兰芝还未相知。如今她与兰芝情同姐妹越来越亲近,可他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李锦然突然想起什么,又将衣袖中一封信递给纳兰信,便转过身朝自己的屋里走去。纳兰信将信打开,见上面娟秀的字迹写道:还君明珠。李锦然不识这玉扳指为何物,可他明白,这是主子要登上西凉王位的信物。主子将扳指交给她,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将她带回西凉。主子一生长情,却生逢乱世。他将书信仔细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怀中。
两日后,李锦然亲自到了账房,查看李府每一笔支出的流水账目。钱管家也是看人说话的主,听说李锦然在赏花大会时的事,对她极为恭敬,主动将近年来的账目向李锦然禀明。账本过目完毕后,李锦然又细细问了每月丫鬟仆人们的月俸。当钱管家回答了之后,李锦然微微皱了皱眉,将月俸提高了一倍。
月俸提高不过一日便在李府传开,府上丫鬟仆人无不对李锦然感恩戴德。凡李锦然所到之处,丫鬟仆人必是拜了又拜。李锦然笑看着一切,知道差不多是时候去见见二夫人了。
想到兰芝说要亲眼看见周荷死,才能安心离开。她特意让兰芝随自己一同前去长阳城的府衙,纳兰信则去将母亲从卫相的住处接回来。出了李府的大门,李锦然和兰芝与纳兰信分道离开。兰芝看着纳兰信渐渐离开的背影,眼睛有些微红,却在面对李锦然时又故作欢快无比。李锦然装作没有看到她眼底的哀伤,与她一道向府衙走去。
长阳城府衙离李府并不远,李锦然与兰芝二人步行了约半个时辰便到了。府衙门口并未有衙役看守,李锦然直接向里面走去。师爷正坐在高堂之上闭眼假寐,听见脚步声坐了起来,正要询问来者何人。李锦然便走上前将赵澈留给她的玉佩在师爷眼前晃了晃。师爷眯着眼看了看玉佩,待看清玉佩后立刻堆着笑容从位子上跑了下来。李锦然道明来意后,师爷将李锦然迎到花厅便退了下去。
花厅里知府吕生正在听人唱曲,见师爷迎来个女人,虽未曾谋面,但见其举手投足间皆流露出大户人家之姿,故而不敢怠慢,挥手将唱戏的人打发下去,起身将李锦然迎到桌边。又命丫鬟沏了上等好茶,正欲再让丫鬟备些水果时便被李锦然拦住。李锦然只将衣袖中的信呈给吕生。吕生接过信,见写信之人乃是二殿下赵灏,当下变得恭敬起来,暗道此女看似盈盈弱弱,却是个智勇双全的奇女。她一人救下两位殿下的性命,日后必得皇上亲赏。他看着恬静温柔的李锦然,不由想到前些日子李府二夫人周氏来府衙自首的情形,试探地问道:“依我之见,周氏理当问斩,按大庆律法,杀人偿命……”
“大人,二娘对我有养育之恩,必不会对我下杀手,这其中另有隐情,还望大人明察。”李锦然说罢此话欲向吕生跪下去。吕生急忙起身将李锦然扶住,叹道:“知人知面难知心,你可知替她求情,她不仅不会领你的情,再回李府便是放虎归山。”
李锦然低着头温温柔柔地笑着,轻声说道:“锦然不悔。”
周氏来自首后,他并未急急定罪,一是因为她的兄长位高权重不敢得罪;另一方面赵灏曾派人给他带了口信,要等到一个名为李锦然的女人亲自来府衙再作定夺。他以为李锦然来了会立刻让自己定周氏的罪,可看见李锦然此刻说着周氏被冤枉的话时,不由心中舒了一口气。倘若李锦然不追究,那他大可以将人放出。只是周氏来府衙时有青莲作为证人,又有信物做证词,如今又说周氏无罪倒真有些难办了。
李锦然捧起案几上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道:“人证也有看错的时候,字迹也是可以模仿的。”她从怀里又拿出一封信,递给吕生道,“您看,这字与二殿下的字迹可是如出一辙?”
吕生接过信啧啧称奇,又拿出二殿下的信细细比照了良久,疑惑地说道:“此信难道不是出自二殿下之手吗?”
李锦然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信乃是我照着二殿下的笔记临摹而来。倘若大人不信,锦然还可当着您的面再写一遍。”
吕生天性胆小怕事,一方面担忧将周氏放出大牢有朝一日会被人诟病,另一方面又担心周氏出不去大牢,周良又会怪罪到他的头上。是以李锦然提出要现场验证笔迹时,他连忙答应了下来。倘若字迹都可以模仿,那物证倒也算不得什么。
吕生将李锦然与兰芝二人带往墨斋后取出文房四宝,为防止自己看的不够细致,特意将师爷也叫进来一起对比。李锦然拿起毛笔将之前临摹赵灏的字又重新写了一遍,交给了师爷。
师爷拿过信,又与二殿下的字迹比对了一番,不禁多看了李锦然几眼,才对吕生说道:“大人,此信当真与二殿下手记如出一辙,倘若不是亲眼见李小姐所写,在下实难相信。”
吕生挥了挥手,示意师爷退下,待屋中只剩下三人时,才又道:“字迹既不是二夫人所写,那又如何证明出自周荷之手呢?”
李锦然笑了笑,开口道:“大人,若是我杀了人,定然不会告诉别人。同样的,若是我伪造字迹指使杀人,就算有人揭发,我也不会承认。这道理我都懂,何况那已背上谋杀皇子罪名的周荷呢?”
对呀,这周荷连皇子都敢蓄意谋杀,遑论李锦然呢。他真是老糊涂了,这周荷背后又无靠山,不似周氏这般棘手,判重判轻都不好定夺。倘若真是周荷杀了人,事情就好办多了。吕生心里暗暗地算了一笔账,又看向李锦然道:“她不认罪,又怎能定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周荷既然杀了人,定是逃脱不了的。还请大人让我与二娘见上一面,我需要问清楚当日发生的每一件事,这样才能找出破绽。”李锦然微微地对吕生行了行礼,态度极为谦卑。
李锦然手中分明拿着二殿下的信,就是不与他这般客气,他也不能阻拦她去牢房。他急忙站了起来道:“李小姐太客气了,我这就陪你一起去牢房。”
李锦然微微笑道:“有劳大人了。”
吕生又看了看李锦然身后的兰芝,问道:“她也要一同前去吗?”
“我与这丫鬟情同姐妹,时刻形影不离。倘若她前往多有打扰,那……”李锦然看了眼兰芝,似是一刻也不愿与兰芝分开。
吕生混迹官场多年,早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李锦然本就与二殿下关系极好,如今又与四殿下赵翰多有往来,日后必定了不得!他笑道:“这倒是没有,只怕牢房湿气重,委屈了二位姑娘。”
她在还没来府衙时就打听过吕生这个人,此人贪生怕死做事小心谨慎,谁也不敢得罪,他巴不得能将周氏这个烫手山芋抛出去,对她这般客气也不过是看在两位殿下的面子上。她心里冷笑一声,不愿与他再多言语,礼貌客气地说道:“还请大人前面带路。”
吕生在前面走着,兰芝在李锦然身后慢慢地跟着,来回地搓着手。李锦然慢了脚步让她跟上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声地说道:“莫要怕,如今二娘见我们去,要把我们当菩萨供着。”
二夫人在她们面前哪一回不是趾高气扬的,能将她们当菩萨供养那才真的好笑呢。兰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锦然也扬了扬唇角。
墨斋一直向前走,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榕树,便可隐约可见高墙围绕的牢房。牢房门口有守卫值守。吕生将二人引到了牢房的大门口,又交代狱卒好生照看着,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兰芝暗暗不满,小声抱怨着吕生目中无人。李锦然却别有意味地笑了笑。这吕大人实在聪明得很,一来她有赵灏书信为证,出入牢房本就畅通无阻。倘若此时他再跟了进来,明显是对赵灏不够信任。赵灏多疑善变,若是知道此事必是再容不下他。二来他对周氏之事极为头疼,此时若跟着自己进去,怕自己有意袒护周氏而作伪证,让他骑虎难下,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任由自己放开手去做了。他只需离开便能讨好赵灏与周良二人,一举两得焉能不乐。
在两名狱卒的引领下,李锦然与兰芝走进了牢房。外面艳阳高照,而牢狱内却点着火把照明。狱卒在前方领路,引得囚犯双手扒着牢房的木门瞪大眼睛地往外看着。见来人穿着体面面颊洁净,心里很是不平,狠狠地往外吐了口唾沫。
狱卒监管这些囚犯已有些时日,对囚犯的神态十分熟悉。眼看着唾沫就要吐到李锦然的身上,高个子的狱卒眼疾手快挡在李锦然的面前。李锦然顺着唾沫的方向看过去,见那囚犯似是因吐到狱卒身上极为害怕,冷冷笑了笑,继续朝前走去。另一名狱卒急忙跟了上去。不多久关押那囚犯的牢房里便传来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兰芝紧紧攥住李锦然的胳膊。李锦然回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朝狱卒问道:“他犯的是什么罪?”
留下的那狱卒恭敬答道:“抢劫。”
李锦然笑道:“可是仍未招供?”
狱卒摇了摇头。
“即使如此,怎还又受皮肉之苦?”若她所听得不错,方才那叫喊声撕心裂肺,定不是一般的刑罚。李锦然正问着话又听见嘶嘶声,比方才还要痛苦百倍的哭喊声传了过来,紧接着她闻到了一阵皮肉被烧焦的味道。是烙刑!她微微地皱了皱眉。
狱卒在前面走着,并未看见李锦然的表情,只开口道:“这些囚犯在牢狱里欺软怕硬,但凡新来的囚犯没几个不被欺负的。小姐今日来得急,怪我们没有将这些人收拾妥当,险些让你受了罪,这点皮肉之苦就当给他们个教训了。”
兰芝早已吓得不敢言语,抓着李锦然胳膊的手颤颤抖抖,她也闻到了那股味道。狱卒又说了那样的话,令她再也不敢向前走一步。
李锦然将兰芝拥在怀中。这丫头平日勇敢得很,却见不得这般血腥残忍的场面。她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地说道:“不要怕,这牢房里关押进来的都是犯了大错的人。”
那狱卒倒是个会看人眼色的,见兰芝面色苍白,开口说道:“方才吕大人未来之前我们正在吃烤鸭,如今吃了一半肚子还饿着。你们看能不能快些走,前面就是周氏的牢房了!”
兰芝听见狱卒这番话后,心情稍定暗道原来不是烙刑,面色渐渐有所好转,却仍不肯松开李锦然的手。李锦然由着她牵着自己向前走。走过第五个牢房后那狱卒停了脚步,敲了敲面前牢房的门开口道:“周夫人,有人来看你了。”
随着狱卒的话落,李锦然已带着兰芝走到了牢房的门口。周氏仍旧穿着从李府离开的那一身衣裳,洁白的长锦衣上蒙了一层灰,金丝线绣着的点点梅花更凸显了衣衫的脏乱。李锦然暗暗发笑,这牢狱的滋味怕是不好受吧。
周氏听见狱卒说有人来看她,急忙从破旧的床上坐起来朝牢门处奔了过来,到了跟前才看清来人是李锦然,眼里希冀的光芒顷刻间暗了下去。尤其是在李锦然对着她微微笑时,她心里恨不得扒她的皮。可如今她身在牢房,就算喊破天也不能将李锦然怎么样。她只淡淡地看了李锦然一眼,忧伤地转过身向床边走去。
那狱卒似是担心李锦然会因为周氏的冷漠而难过,宽慰道:“周夫人来了此处,对谁都是不言不语,小姐不要多想。”
李锦然只轻轻地叹了一声,从衣袖中拿出一两银子塞到那狱卒的手中,对狱卒说道:“有劳小哥带路了,我想跟二娘单独说说话,不知可否通融一下。”
狱卒接过银子,对李锦然所提的要求自是百般答应,拿出钥匙开了牢门后,又以巡查牢房为由为二人留下。
李锦然见狱卒已走得足够远时,不再露出笑颜。她踏进牢房的门,看了看周氏睡过的床,故作贴心地问道:“二娘在这睡得可习惯?”不待周氏回她,又自顾自地说道,“在府上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有人贴身伺候,在这儿真是受苦了呢。你说是不是?”
周氏面色气得铁青,冷声地说道:“你现在莫要得意,以为把我关在这里就你赢了?我在这已待了数天,可没有人真敢把我怎么样。你能将我弄进来,我大哥就能让李锦绣有同样的待遇,看看最后受折磨的到底是谁?”
看着周氏此刻依旧逞强的嘴脸,李锦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将周氏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啧啧地说道:“周氏,牢房里的消息不够准确呢。难道你不知道锦绣已被四殿下亲自接到他的府邸了吗?”
当初,赵翰离开赵灏的府邸时说让锦绣跟着他,她回李府就提笔写了一封信,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详细地写了出来。她不再对锦绣有半点隐瞒,希望锦绣在这个关键时刻能寻一处安全的地方,自己好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对付周氏上。她将此信交给赵翰后,赵翰很快就去了周府,将她的信转交给锦绣。好在锦绣没有叫她失望,装作与赵翰情投意合。赵翰当着周良的面,亲自将她接离周府。周良虽气愤不已,却也只能暗自吞下。
想到此,李锦然笑意更浓,有意地说道:“如今没了锦绣威胁我,你还能怎么办呢?”
周氏哪里是肯服输的人,看着李锦然笑得灿烂的脸,咬牙说道:“我大哥不会让我在这里待一辈子的。一旦我出去,你要小心你的母亲妹妹,可别一个不小心哪天没了性命,再到我这里来哭着求饶。”
李锦然眼里冷光一闪,走上前抬手狠狠地给了周氏一巴掌。这出其不意的挨打让周氏险些摔倒在地,她瞪大眼睛狠狠地看着李锦然,正欲开口训斥。李锦然眯着眼用尽全力又打了一巴掌,周氏的脸腾的一下变得又红又肿。
周氏很快回过神,抓住李锦然的衣襟就要打还回去。兰芝眼看着小姐要吃亏,绕到周氏的身后以手做刀往周氏的背部劈过去。周氏惨叫一声,眼神犀利地看向兰芝,道:“你这个贱人,李锦然无权无势你偏生要帮她。待我出去,先死的必是你!”
兰芝恨极了周荷的蛇虫心肠,明白若是没有周氏的纵容,周荷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肆意妄为。她将兰巧的死也算在周氏的身上,如今听她说要自己死,心中更是气愤不已。她一直做苦力,力气比周氏大许多。她眸光狠绝地看向周氏,使劲一推让周氏连连后退数步。周氏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向后倒了过去,只听扑通一声,头重重地磕在坚硬无比的地面上。周氏张了张口,却连叫也叫不出来。
兰芝已气红了眼,只想将这些日子来自己与李锦然受到的屈辱一并都讨回来,大步走上前将周氏从地上提起来,却被李锦然喝住。她气喘吁吁地停了手,冷哼两声便将头撇过一边,不再看周氏。
李锦然走到周氏身旁,似笑非笑地说道:“二娘,我这丫鬟不懂事,方才冒犯了你。锦然替她向您赔罪,还望二娘海涵。”
周氏目龇欲裂,生生地挨了这样的打,简直是奇耻大辱,却不敢再开口说话,生怕说了难听的惹得她们心中不悦再招一顿打,故而只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良久没有言语。
李锦然似是对兰芝方才做的事极为不满,转而看向兰芝,怒斥道:“好大胆的丫鬟,我方才打二娘是气不过她明知被人故意设计陷害入狱,却偏偏不告诉我,让她白白坐了这么多天的牢。你打她又是为何?”
兰芝与李锦然唱双簧已不是一两日,看也不看李锦然,沉着声说道:“你并没有跟我说她是被陷害的,按大庆律法,蓄意杀人乃是死罪。她方才又说让大夫人与三小姐死,我一时气不过……”
至于兰芝后面说了什么,周氏一点也没有心思去听。她在心里将李锦然方才所言琢磨了一遍,揣摩李锦然有意要放自己出去。明明是她大费周折地利用赵翰将自己关进了大牢,此刻又为什么将她放出去?她心中千般不解却没有抬头去看李锦然,怕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只听李锦然在她耳边道:“二娘啊二娘,您叫锦然该如何说。平日您与小荷走得近,以为自己心地善良便所有的人也都存着善念。是您直至今日,怕也不会料到是小荷模仿您的字迹,然后亲自交到青莲的手上,谎称是您吩咐的。那青莲心思简单未曾想到其中缘由,以为是您欲要杀我,才向府衙作了假证……”
“不是小荷,怎么会是小荷!”周氏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李锦然的话。她明白了,李锦然是想让周荷换自己出去。她冷哼了一声,周荷的背后可没有周良那样雄厚的靠山,倘若进了牢狱指不定还要吃什么样的苦头。张妈妈就是个例子,她以为只要张妈妈进了牢房,李锦然便会放过她。熟料几日后她派人去打听,张妈妈已服毒自杀。她心里明白得很,张妈妈是被人喂的毒,想不到李锦然的动作竟然这样快。她已失去了张妈妈这个能听话做事的人,周荷万万不能失去。她抬起头看着李锦然道:“你一定是弄错了,小荷心地善良,断不会做杀人之事。”
李锦然故作疑惑地说道:“如果不是周荷,莫非是承欢?”
提及承欢,周氏的脸色当即变得苍白起来:“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你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李锦然似有所悟般笑道:“我倒是想让她远离这纷纷扰扰,可她最近总缠着我,问你去了哪里,又哭又闹的,唉!我也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呢。若是我不忍心看她哭哭啼啼的模样,将您在这里的事跟她说了去,依承欢的性子怕是要以命换命也要将您救出去呢。”
二夫人听罢此话,犹如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般瘫倒在地,有气无力地说道:“承欢待你如同亲姐姐,你放过她,算我求你!”
李锦然仿似没有听见她的话,只继续说道:“二娘可能还不知道,祖母回来了,知道浣衣房瘟疫一事,拿着拐杖打了小荷一顿。若不是我替她求情,怕是要落下一身伤了。只是无论我如何劝说祖母,祖母还是将她送进了衙门。”
“你说什么?”周氏浑身僵硬地看向李锦然,脸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滚落了下来。她紧紧攥住衣袖,半晌又道:“那小荷怎么说?”
李锦然将周氏从地上扶了起来,痛心疾首地说道:“二娘,小荷说浣衣房之事是您的主意……”
周氏气的一把推开李锦然,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何时让她做杀人放火的勾当。”
李锦然在一旁低声说道:“谁说不是呢,好在祖母并没有信了她的话。二娘,小荷之后又对我起了杀心,您还要袒护她吗?”
浣衣房之事传入了吴氏的耳中,周荷在李府也没什么用处了,何况又背了这么多条命案,总归是要坐牢的。周氏眯着眼想了想,明知道李锦然让自己出去是在给自己下套。可如今既然周荷跑不掉,她又不愿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如就赌一把。她叹道:“只是人证物证俱在,想翻案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锦然勾了勾唇,笑弯了眉地说道:“二娘只需按我说的向吕大人交代便是。”李锦然笑眯眯地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细细地告知了周氏。周氏将李锦然所言谨记在心,李锦然又与她亲密无间般地谈天说地、面上相聊甚欢,却都各怀心思。待李锦然出了牢房后,周氏冷眼看着牢房阴暗的墙壁,潮湿冰冷的床,目光变得越来越沉,走到床边将被褥一股脑儿地全部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又踩。过了良久她重重地坐在地上,看着李锦然离开的方向,手摸了摸被打肿的面颊,恨意决绝。
出了长阳府衙,李锦然只觉心中畅快无比,反倒是兰芝忧心忡忡。途经热闹的集市时,李锦然忽然在一个小贩的摊边停了下来。她挑了支石榴金步摇插在兰芝的鬓发间,笑道:“让你打了二夫人怎还不高兴,莫不是还未解气?
兰芝眉间隐隐带着担忧,叹道:“只怕二夫人回府后,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你跟着我还未曾看过这长阳城的景色,如今天色尚早,可愿与我一道欣赏风光。听闻站在水云阁的三楼远眺长阳斜阳,是文人游客不可错过的景色。”李锦然慢悠悠地说道。
“小姐,你怎一点也不担心二夫人,我怕……”
“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们已经成为二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此时她再回李府,必会找尽一切方法要除掉我们。可祖母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些日子祖母必是将二夫人这些年对我与锦绣的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祖母这次回来,看得出她对我有愧疚之心,必不会再让二夫人嚣张下去。”李锦然笑道,指着水云阁的方向又问,“既然我们都没有性命之忧,二夫人回了李府还得看祖母的脸色,你可有心情去看斜阳了?”
兰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与李锦然一同朝水云阁走去。
当李锦然与兰芝二人站在水云阁三楼看斜阳美景时,周氏正拍打着牢房的门大声呼喊。狱卒对周氏有几分忌惮,知道她上面还有个周良,不多久便问其何意。周氏高声大呼冤枉,要吕生重新断案。狱卒见李锦然来时是知府亲自带路,进了牢房后对周氏极为尊敬,知道眼前这个人不能得罪,急忙出了牢房向知府禀报。
一听狱卒说周氏在牢房大呼冤枉,吕生立刻想到李锦然所言。他又命狱卒将周荷从牢房里押到公堂之上,待周氏来了之后再行审问。
周荷被狱卒押到公堂上时,正巧看见跪在地上的周氏,大为吃惊地说道:“姨母,你不是外出游玩了吗,为何会在这里,您犯了什么错?”
周氏冷笑两声,淡淡地看向周荷,道:“问得好,我所犯何事,你必是再清楚不过了。”
能让周氏这般生气的人,除了李锦然便再不会有别人了。她怒道:“李锦然这个……”
周氏生怕周荷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斥道:“逞凶杀人已是罪大恶极,还敢口出狂言。我真是白疼你了,竟把你娇惯成这样。”
周荷被周氏这一巴掌打蒙了,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张了张口,却见周氏怒目圆睁地看向她。她被周氏的气势吓到,半天不敢言语。
“还说你没有杀人,要欺瞒我到什么时候?”周氏大喝道。公堂之上鸦雀无声,吕生看了看师爷,见师爷微微摇了摇头,便在一旁看着堂下二人。周氏此时从地上站了起来,抓住周荷的衣衫,厉声质问道:“高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还不从实招来。”
周荷被周氏严厉的气势震慑到,不由自主地点头道:“我只是出了主意,但不是我下的手啊。”她不明白周氏为何突然会提起浣衣房的事,迷惑地看向周氏,却见她向高堂之上的吕大人跪了下去。
周氏看着吕生痛心地说道:“大人,我虽疼爱这个外甥女,却绝不容忍她知法犯法。请大人严惩不贷。”
吕生想了下,半晌道:“带人证。”
青莲在门口早已等候多时,听到有人传唤自己,便走了进来,与周氏一起跪在地上。她不待吕生问话,便深深地向其拜了拜,痛哭道:“臣女该死,不该替周荷小姐作伪证。”
吕生一拍惊堂木,怒道:“既是知道周氏非杀人凶手,为何要欺瞒本官。”
青莲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呜咽道:“周荷小姐许诺臣女若是作了伪证便还我自由身,再给我良田百亩。臣女一时财迷心窍,请大人责罚。”
周荷看着从未谋面的青莲,顿时明白周氏方才的话从何而出,急急开口说道:“姨母,你不要中了她的奸计,我被她害的已是犯了……”
“来人,堂下所跪之人知法犯法,执迷不悟,阴险狡诈,给我杖责一百!”不待周荷说出下面的话,吕生抽出竹签扔在周荷所跪的地方。两个衙役将周荷押在地上,随后又有两个衙役拿着竹板走上前,往周荷的臀上狠狠地打了下去。
周荷惨叫不已,哀求地看向周氏。周氏却将头撇向一边。吕生暗暗捏了把汗。二殿下赵灏千叮万嘱交代自己,断不可将周荷所犯之罪对外人言明。他要自己在暗中从旁协助,将周荷背后主使的人一起找出来,没想到自己一个疏忽差点叫周荷抖了出来。倘若叫她得逞,他的官运就彻底走到头了。思及此,他又抽了一个竹签扔下去,喝道:“打,给我狠狠地打。”
周氏心生不忍,周荷心机颇深对她却还算真心实意,又听话乖巧。可她如今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弃车保帅。周荷一阵阵的惨叫声在她耳边不住地回荡,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向吕生行了行礼,委婉地说道:“大人,如今已证明我是被冤枉的,是否可以放我回去?”
吕生堆着满脸的笑,道:“夫人说的是哪里话,我亲自送您出门。”
吕生将周氏亲自送了出去,周氏在府衙门口站了片刻,直到周荷的声音渐渐变得再也听不见为止。周荷的惨叫声令周氏想到了张妈妈,这两个人她都极为喜欢,却都没有个好下场。她抹了把脸上的泪,含着对李锦然满心的愤恨,朝李府的方向走去。
周氏走后不久,藏匿于茂林间的马车行了出来。帘子掀开后赵翰从里面走了下来,径直向府衙大门走去。听见公堂里竹板起落的声音,赵翰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有人在前面引路,花厅早已备好了上等云雾茶等着他来。
赵翰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杯,只轻轻地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说道:“吕大人的面子可真大,不知赵某要等到何时才能有幸得见一面。”
正在沏茶的丫鬟被他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吓得手不住地颤抖,赵翰见丫鬟极为害怕,不由想到那一张相貌清秀的容颜。她聪明伶俐,足智多谋,且不会因为自己是皇子就亲近他,也不会因为失了权势便远离他。他怒时她淡定从容,他喜时她安静聆听。他摇了摇头,想将李锦然的影子从脑海里甩出去。丫鬟却以为他不满意手中所沏的茶,沮丧着脸快要哭了出来。
赵翰只觉无趣便站了起来,吕生接到有人报四殿下赵翰来的消息,立刻寻了个借口结了案,将周荷又关入大牢,一路小跑地向花厅赶了过来。见赵翰未在喝茶,狠狠地瞪了丫鬟一眼,正欲开口训斥。赵翰却开口道:“青莲现在何处?”
“仍在公堂之上,没有您的命令,属下不敢让人将她放走。”吕生恭敬地说道。
“即是如此,人我就带走了,可有令吕大人为难的地方?”赵翰笑道。
“这倒是没有,只是青莲作了伪证理应受罚,周夫人又白白关了牢房,只怕……”吕生低垂着头,欲言又止。
赵翰哈哈一笑,走到吕生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吕大人,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讨好了一方,总要让另一方不喜欢的,关键在于你怎么取舍。”
“四殿下教训的极是。”吕生不住地点着头道,“是下官糊涂了。”
“那青莲……”赵翰看着吕生道。
“自是您说了算。”吕生讪讪道。
“那就不多做打扰了,告辞。”赵翰起身离开,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看向给他沏茶的丫鬟道,“不要多想,方才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朋友,只可惜这位朋友我很快就见不到了,故而惋惜地摇了摇头。你沏的茶我很喜欢。”赵翰说完此话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公堂走去。不知怎的他对这丫鬟忽然心生怜悯,担心在他走后吕生会为难她,便解释了方才的缘由。或许是因为兰芝吧,他暗地查过李锦然的一切,知道她与兰芝情同姐妹。李锦然啊李锦然,为何我们要在互相算计的时候相识,他为江山待她虚情假意,她却出手救了他一命。这叫他今生无论做什么都偿还不了她的恩情!
丫鬟抬起眼帘感激地看向赵翰渐行渐远的背影。
赵翰将青莲从公堂上带了出来,将她领出府衙。赵翰指着马车对她笑了笑:“去吧!”
青莲轻声道谢后,向马车走去。马车的帘子却被人掀开,她转过头去看赵翰,这马车难道不是送她离开长阳的吗?
“丫头!”
极为熟悉的声音传入了青莲的耳畔。她又看向马车,见来人身穿粗布麻衣,手中拄着一根拐杖,满脸含笑地看着她。
青莲喜极而泣,站在原地哽咽了几声,半晌道:“爹!”
青莲忽然转过身,面对着赵翰跪了下去,感激地说道:“多谢四殿下将我爹带来,我这就寻一处二夫人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度此生。”
赵翰上前将她扶起,从怀中拿出一些银票递给她道:“不必谢我,这都是李锦然之意,我不过是送个顺水人情罢了。”
青莲的眼里露出惊讶,喃喃地说道:“我曾害她差点丧命,她却还愿助我。她这般好,为何我就没有兰芝的好命。”
青莲自言自语时,赵翰已慢慢地向远处走去。
“丫头,走吧!”青莲的爹粗哑着嗓子喊道。
“唉!来了。”青莲回过神,坐在马车上,扬起手中的马鞭,只听啪的一声,马车奔向了远方。
第三十一章 翻天覆地
因对二夫人周氏大打出手了一番,李锦然与兰芝二人只觉心中多日来积压的怨恨与委屈都找到了发泄点。二人逛遍了长阳城的每一个角落。李锦然带着兰芝去吃儿时吃过的甜点,味道依旧如昔。她心情十分愉悦,与兰芝在水云阁喝茶聊天,待斜阳散去,夜色笼罩时方才慢悠悠地打道回府。
这夜月色极美,二人又起了赏月的心思,就这么一耽搁,回到李府已是子时。
曾经二人进李府的大门总要受守卫的脸色,而今晚归守卫见之皆是满脸的焦急。二人又是喝了些酒,守卫生怕两人在回梅苑的路上不慎跌入湖中,只留下两人守门,其余皆暗暗跟在李锦然的身后以防万一。
兰芝酒量甚浅,此时已醉得一塌糊涂。她笑眯眯地捏着李锦然的脸,嘟着嘴道:“笑啊,你要笑啊,知不知道每天看见你一个人孤单的样子,我就好心疼。唔,兰巧死了,我唯一的亲人就是你了,你要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的。”
兰芝喝醉了可李锦然并没有,母亲孙氏是爱酿酒之人,早些年她曾拿着筷子偷偷地蘸酒喝,因此今晚所喝的酒对她不过九牛一毛。兰芝说的话令她心头一热,眼泪险些流了出来,急忙低下头去擦。兰芝见她低着头以为又不开心了,酒上了头胆子也比平时大许多,狠狠地敲了下李锦然的头,怒道:“不准难过,给我笑!”
李锦然被兰芝这一下敲的,弄得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对她笑了笑。兰芝才心满意足,将头靠在她的身上,道:“咱们后面有人跟着呢。”
李锦然扶着摇摇晃晃的她回道:“我知道。”
兰芝瞪大了眼睛看着李锦然道:“你也会武功,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呀。”
李锦然摇了摇头,她怎么会有那本事,不过是因为这些日子在李府的地位高了起来。今夜她们二人又喝了酒,守卫怕出事才会跟着她们的。看兰芝迷迷糊糊的样子,她也不打算解释,只是笑了笑。想到她说的也字,不由问道:“莫非你会武啊!”
兰芝对此很是骄傲,脸上的表情又幸福又娇羞,眼里露出李锦然少见的柔情蜜意,笑道:“是阿信教我的,她说女人在外总要学点什么防身。”
“兰芝,阿信喜欢你吗?”若在平时,兰芝必然不会对她说这些。可她又想知道阿信对兰芝的态度如何,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说他的命是西凉的,只为西凉生,为西凉死。他说我是大庆人……”兰芝弯着腰忽然吐了起来,吐完后又笑了笑,豪爽地说道,“没有关系,我喜欢他就好了。小姐,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李锦然将她扶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道:“嗯,我知道,再等几日好不好。等周荷的事尘埃落定,你便与他一起去西凉可好?”
兰芝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满眼带着笑意,欢呼雀跃地说道:“小姐,你真好。”
李锦然温柔地看着兰芝,心里已作出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兰芝送出李府。阿信虽沉默寡言,却是个能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兰芝一路上说了很多话,许是感到疲惫了,只靠在李锦然的肩膀上,任由她搀着自己向前走,就连到了梅苑仍未察觉。李锦然轻轻地晃了晃她,兰芝皱了皱眉头。李锦然无奈之下将她扶到屋里躺下。看着兰芝熟睡的脸,她眼里皆是暖暖的笑意,将兰芝的手塞进被子后,悄悄地退出了门。
彼时月色清明,梅苑宁谧安逸,她坐在庭院的桌边等着纳兰信,算着时辰差不多也该到了。
门外有声音传来,李锦然立刻站起来急切地将门打开。纳兰信正要开门的手停在空中微微地愣了愣,似是没料到她已经回来了,很快又回过神侧过身。身后那人身着云霏妆花缎长锦衣,眉眼温柔地看着她。
李锦然久久地站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又缓缓地睁开朝那人看了过去。见那人仍站在原地,再也忍不住地扑向那人的怀里,眼里带着喜悦的泪花叫道:“母亲,我以为……以为再也看不到你站起来了。”
纳兰信见李锦然哭笑着,在一旁劝道:“夫人已病愈,你怎还这般哭哭啼啼的,让夫人以为你受了什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