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放在平板车上拖过来的。”我担心他不信,补充了一句:“你后脑勺上那个包,就是我不小心把车颠了一颠,你磕在木板上,磕出来的。”
沐止薰傻兮兮的伸手去摸后脑勺那个包,然后面色渐沉,斥道:“你傻吗,那种情况下,你应该抛下我自己逃生的!”
我惊讶,然后大怒:“你是我二哥!我要死要活把你救出来,你居然说我傻!你、你、你居然说我傻!”我被气得一时间竟想不到别的话来骂他,想到我们那九死一生的逃命,气的肝疼,跟口吃似的重复那句话。
他见我气得挠墙,轻轻说道:“薏仁,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活下来,那样的情况下,太危险……”
我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他也是为我好,于是决定原谅他,但又拉不下脸面,哼哼了几声:“你说三遍‘沐止薰就是一白眼狼儿’,我就原谅你。”
其实我这就是一气话,或者说是孩童式的无理取闹,我压根就没指望沐止薰能这样说,可是沐止薰微微一笑,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三句话来:“沐止薰就是一白眼狼儿,沐止薰就是一白眼狼儿,沐止薰就是一白眼狼儿。”
我惊呆了!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了?河水是不是倒流了?六月是不是飞雪了?这简直是惊天大雷!
我万分不可思议的绕着沐止薰走了几圈,得出一个结论:沐止薰被磕傻了,要不就是被烧傻了,总之他傻了。
这当儿芍药送饭来,是沐止薰的清粥,并对我说前厅已经摆下了丰盛的菜色等我去开饭,我乐得把伺候沐止薰的活儿交给芍药,乐颠颠美滋滋的奔向我的饕餮盛宴去。
席间我向杜三蘅讲了我们遇险遭刺杀的经历,问他:“大爷,如果那些杀手回头没发现沐止薰的尸体,一直追杀到这里来,怎么办?”这么一问,我才想到我拖着沐止薰的那几天居然都没碰上杀手,庆幸之余又有些后怕。
我说:“大爷,我看等二哥休养个几天,我们就回国,咱不能连累您。”
杜三蘅把筷子一拍,菜碟子和我同时跳起来。他说:“丫头!你尽管住下来!这可是我杜三蘅的地盘!哼哼,那些杀手胆敢踏进混搭儿一步,我保准让他们有去无回!”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杜三蘅发表如此磅礴的言论,顿时被他的英雄气概折服了。
就这样,我和沐止薰厚颜无耻的霸占了四方府两处小小的院落住了下来。我闲时打量四方府,总觉得这雕梁画栋似乎比我上次来益发的华丽了,我想起那次混战后杜三蘅计算容弦该赔他多少钱的狂热劲儿,立刻一阵哆嗦,也不知道杜三蘅向容弦讹了多少钱。想到容弦我就想到琉璃皇宫,想到我和苏夏那一段短暂的甜蜜时光,本来如果没有遇到刺杀,指不定这会儿我们已经走到琉璃皇宫,已经见到苏夏了。如今却只能被困在这四方府里,也不知道苏夏如今在做什么,他有没有想我,有没有在担心我。
沐止薰的身体十分强悍,除了偶尔咳嗽几声,一天天有了起色。我问杜三蘅为何沐止薰总咳嗽,且咳的时候如同要掏心掏肺一般难受,杜三蘅只含糊的说这是旧病留下来的病根子,对此讳莫如深。
某日我撞见能下床的沐止薰在庭院里燃起了一支烟花,那烟花在白日里发出淡淡的粉红色光芒,很快消失掉,我问他:“你在发信号么?”
他说:“嗯,我让我的部下来接我们。这样以后就不担心会被追杀了。”
我赞同的附和:“这样甚好,甚好。”
他回过头笑:“薏仁,我会保护你,你不会再受伤了。你的身上,不会再多添疤痕了。”
原本他这话我听了应该感动的,且自从我们俩一起亡命过,那兄妹之情比以前也要亲厚许多,可是如今我听着他这话,看他不同寻常的温柔的神色,心里有一种诡异的预感,我毛骨悚然的后退两步,小心翼翼开口:“二哥,我是你三妹,你是我二哥。”
沐止薰沉默了半晌,淡淡开口:“嗯,你是我三妹,我是你二哥。”
40长相思摧心肝
沐止薰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某日不巧叫我撞见他老人家神清气爽的对着给他送饭的芍药笑了一笑,芍药立马羞红了一张俏脸,腰姿摇曳一步三扭的捂着脸跑了。我钦佩的看着芍药柔软的腰肢,觉得这个动作如果放到我身上,指不定就是一副抽抽的样子了。
我说:“二哥,我们叨扰大爷很久了,你身体也大好了,不如我们回国吧。”
他说:“等等,我的人马上到了。”
他话音刚落,方才将将扭走的芍药又颠颠地扭了回来,说:“三蘅先生请二位过去,说是四方府来客人了。”
沐止薰笑:“人来了。”
我对他神乎其神的预知能力表示了崇拜,突然觉得他一直以来在我心里恶毒的形象伟岸了不少。
我跟他来到前厅,看到席下一个女子的背影,那女子转过来朝我嫣然一笑,我大惊失色:“杜杜杜杜姑娘!”
这女子,可不就是沐止薰跪在凌霄殿前求而不得的那个杜兮兮么!
我震惊的忘了吸口水,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杜兮兮,又联想到沐止薰刚才说的那句“我的人”,立刻觉得这三个字充满了深意。我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称这位姑娘为“二嫂”,好给自己留一个好印象,转念又想杜兮兮此人与我不同,没我这么厚颜且奔放,于是讪讪而笑。
杜兮兮上前一步,无比爽朗的朝我一抱拳:“李青青见过永仁公主!”
我被这扑朔迷离的形势搞得头晕脑胀,面前这位明眸皓齿的姑娘,确实是杜兮兮那副皮相没错,只是当初那任人捏圆搓扁的面条筋姑娘,此刻摇身一变为一代大气女侠,且自称为李青青。我觉得我的脑子不够用了,思忖着等会去找杜三蘅多煮几锅鱼汤来补脑子。
沐止薰轻声解释:“杜兮兮就是李青青,李青青就是杜兮兮。她是我的下属。”
我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骗人!她明明是你喜欢的姑娘,你还为了她忤逆了老头子!”
沐止薰叹气:“另有内情不便明说。”
我无语,问:“那她是来护送我们回国的?”
“嗯,青青,其他人也都到了吗?”
“回主公,都到了。亲卫兵十六人已到齐,听候殿下命令。”
“好,休整一夜,明日出发。”
沐止薰吩咐完毕就消失了,李青青朝我一颔首,也走了。我忧郁的去找杜三蘅唠嗑,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变化的这么快。
我说:“难怪我上次问沐止薰杜兮兮怎么样了,他反倒反过来问我杜兮兮是谁,原来杜兮兮只是化名,我都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
杜三蘅哈哈大笑,铁砂掌一把拍到我背上:“丫头啊,有时候男人的心理你不会懂,这世上有些人不擅表达而更擅于隐忍,这个时候就需要你用心去看去发现,才能看到他隐忍背后的坚持和无奈。”
我打了个哆嗦:“大爷你说的好肉麻啊。”
“不,”杜三蘅正色,“这是我作为一个隐忍不发的男人的内心剖白。”
我斜眼看他,就杜三蘅这骚包的个性,隐忍不发?
杜三蘅叹息:“丫头,你还不懂得欣赏一个男人。”
我觉得这话从杜三蘅的嘴里说出来,说不出的诡异。
我喝完杜三蘅的茶,因为觉得这谈话内容太过深刻,于是扯了一个借口溜了出去。
此时正值十五,那月亮黄橙橙的像是一张摊煎饼,让我想起了我和苏夏一起看活春宫的那一个晚上,那时黑黢黢的没有月色;而如今倒真可以算得上是瑞光千丈生白毫了,身边却没有了人。纵然粗放如我,这时候也颇有些伤感,总算能体会到那些酸巴巴的多愁善感的小姐们的心思了。
这朗朗月色,不单单只有我欣赏,前方庭院里也站了一人,她回身看我:“永仁公主。”
“杜……啊不,李姑娘。”
李青青微微一笑:“名字不过是浮云,我可以是杜兮兮,我也可以是李青青,我甚至可以是永仁公主您。”
我愚钝:“李姑娘是在和我打禅语吗?你怎么会是我呢?我喜欢吃酱炒螺蛳和烤番薯,我还喜欢打马吊,而且我打马吊的手气很烂,李姑娘可千万不要当我。”
我眼见着李青青的嘴角抽了抽,她说:“永仁公主,我本就是为你而存在。如果不是意外,此时在皇宫里的永仁公主就是我了。”
我被她这一串你你我我的绕口令弄的心浮气躁,却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内情,是以做出虔诚的样子来,洗耳恭听:“可否请李姑娘明示?”
她来回踱了好几个圈,耙了半天头发,苦恼道:“说来话长啊……”
我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打颤,冷风嗖嗖的吹着,而眼前这位姑娘居然还在苦恼如何开口,顿时心神俱伤。
李青青终于不绕圈了,正色道:“永仁公主,我明明只是主公的属下,主公却在凌霄殿前为我长跪,你可知为何?因为主公在演一出戏,一出能骗过那昏君而让我名正言顺进宫的戏,只有说我是他爱上的人,那昏君才会放松警惕。”
我琢磨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昏君指的是老头子。
“而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可以就近模仿你的声音姿态和动作,所以你看,我长得和你很像。主公从十六岁起便开始四处搜罗与你长的相像的女子并培养成暗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代替你活在那皇宫里,而让真正的你获得自由,而我,是最终合格的那一个。他给了我一个假名字假身份,演了那么一出戏把我弄进宫,就是为了伺机与你调换。只是他苦心积虑这么多年,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你会与沐温泽一起去谙暖国当质子,所以我们的满盘计划全部落空。”
我觉得随着李青青的话,我眼前仿佛有一个从未触及的隐藏在背后的黑暗事实在一点点的揭开,我很恐惧,因为我不知道这现实的结果是不是我能接受的。我问:“二哥他……为什么要把我弄出宫?”
“因为你在皇宫里会很危险,”她顿了顿,“确切的说,是你的身份很危险——你的身上,没有琉璃沐氏的血。”
我震惊的倒退好几步,惊诧:“不是吧……”不得不承认,李青青这句话把我轰的魂飞魄散,那威力堪比投石车,一大块石头砸下来,几乎把我砸的血肉模糊。
我张大嘴巴:“你的意思是,我娘偷人了?”我那温婉柔弱的娘亲哎,她居然能干出偷人如此奔放的事情来?
李青青摊手:“永仁公主,关于你的身世,恕我不知详情。主公从未讲起过,是以我只知道你不是昏君的血脉,却不知道你真实身世。”
我失魂落魄,想到我居然不知生父何人,顿时觉得难以置信,一时间怎么也接受不了。
“主公是从十岁起开始知道你的身世的,而后他便一直在保护你。你也知道,昏君尤其的重视他,比起沐修云,不知重视多少倍,大有把太子之位传给主公的意思。可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那昏君居然给主公喂了药——毒药。”
“那毒药,如果不服解药,就会一点点掏空身子,且平日里会留下一个咳喘的毛病,发作时简直痛不欲生,是昏君拿来控制主公的,可是主公心甘情愿的服下了,只因为昏君说,如果他不服,便要把你指给琉璃京最纨绔下流的世家子弟糟蹋。”
“呵,永仁公主,你是不是痛恨主公鞭打你?恨不得加倍报复回去?可是你可知道你的身份在皇宫里已不是秘密了?昏君知道你不是他的血脉,沐修云也知道你不是他的亲妹妹,且他们都察觉出了主公对你的保护和重视,于是你说,掣肘主公最好的利器是什么?就是你!”
“在皇宫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主公和你,昏君在盯着他,沐修云也在盯着他。他们随时在利用你、利用你的生死来控制主公,你可知有多少次你差点被昏君下令格杀?你可知有多少次你几乎被随意指给那些禽兽?而你以为你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主公在昏君和沐修云之间周旋,是因为他每次在你犯错以后就赶在昏君和沐修云之前鞭笞惩罚你,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动手,那么昏君或者沐修云就会动手,而他们一旦动手,你所承受的便远远不是鞭笞如此简单,而将是更为残酷的刑罚。”
我浑身颤抖,勉强找出理由反驳她:“那那一次,我救了你,并没有犯错,他为什么还要抽我?”
“就是因为你救了我,且是从沐修云手下救的。沐修云极恨主公已久,凡是主公重视珍惜的,便是他想尽办法要毁掉的。你如是,那个‘杜兮兮’也如是,而你居然从他手下救走了‘杜兮兮’,你想,以他睚眦必报的为人,他会如何对付你?呵,主公和他们有个约定,但凡他先动手教训你了,那么昏君和沐修云便不能动你。永仁公主,我想你不会知道,当沐修云和昏君看着主公抽你时那痛苦的表情,他们是何等的快意。”
“每一次主公打你,你永远不会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而你看不到的这个表情,却极大的取悦了沐修云和那昏君,你现在可以理解他为何要打你了么?”
我呆立原地,被这一连串的真相冲击的无法思考:“这么说,他打我是为了保护我?好荒谬啊,为什么他不能换种方式?”
李青青不耐烦了:“我说了,是因为心理扭曲的昏君和沐修云喜欢看他抽打你时的表情。再则,永仁公主,你不要忘了主公现在才十九岁,呵,定下约定的那年,他更小。他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你要他在自己强大而又居心叵测的父皇和大哥面前想出一个周全的万无一失的法子来护你的时候,请不要忘了,那时他也不过是一个羽翼未丰的少年。”
李青青抿了抿唇:“好吧,说了这么多,也该说到重点了。你可知为何你对主公有如此大的影响,主公居然会护你到这个地步?其实很简单,人总逃不过一个情字——因为他爱你。”
这条消息比前面所有的消息来的都要震撼,我骇然而笑:“不不不,不可能……”我的双脚颤抖,几乎想拔腿就跑。
李青青平静的说:“是真的。他爱了你十六年。”
41梦里不知身是客
李青青平静的说:“是真的。他爱你至今。”
冷风阴恻恻的刮着,嗖的一下钻到我的毛孔里,我肉颤了好几颤,怀疑自己在梦游。我伸手在大腿上扭起一块肉来拧了一把,立刻疼的颠了一下,我绝望的发现这不是梦,也不是幻想,而是真的。
我垂死挣扎,抵死不承认这真相,用愤怒的面目来掩饰内心的慌张,我指责她:“就算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他自己不来和我说,而你不过是他的下属,你怎么可以僭越上级啊啊啊!”
李青青望月叹息:“因为人生太无趣了。以主公那样的个性,只会瞒你一辈子,他很可能默默的看着你出嫁、生孩子、孩子打酱油了、孩子也生孩子了……一直到你入土为安了,他也不会说一句话。我不能看着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就这么入土了,所以就和你说了……”
她突然激动起来:“而且,最重要的!我怎么会和你长的像!我明明比你漂亮许多!退一步说,就算我和你长的像,可是我的举止比你矜持,品味比你高雅,情调比你哲理,可是我居然要模仿你这么低俗的公主!天道不公啊!”
李青青很愤慨,对月狂呼,表情狰狞。我想到让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清秀美人儿来模仿我的一言一行,这么多年来确实委屈她了,是以真心诚意的对她说:“李姑娘,委屈你了。”
李青青哼哼几声,说:“你看,我现在和你说出来以后,看到你这个要死不活的表情,我心里舒服多了。”
我无语。突然想到一些东西,问她:“我们这一路过来遇到的杀手,都是谁派的?”
李青青很认真的掰手指头:“昏君、沐修云、沐修云她娘……大概就这三路了。”
我跳起来:“老头子也派了?二哥是他亲儿子啊!”
李青青用脚尖蹭地——那是我表示不屑时的惯用动作,说:“古往今来,为了皇位,弑兄弑父的还少吗?杀一个已经脱离自己掌控的儿子也不算什么。昏君以前对沐止薰好,不过因为他有比沐修云有价值且容易掌控罢了。而沐修云和他娘要杀主公,大概是因为害怕昏君把太子之位传给主公吧。”
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这桩秘辛知道的如此透彻的人,逮住她不放,把我许多疑问问了出来:“那我小时候的记忆好像断层了,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哦,这个啊。”李青青甩了一下头发,爽快的说:“因为我给你下药了啊。”
我大惊失色,指着她颤不成声:“你你你……下药?”我跳起来,把自己从头到尾摸了一遍,很有一种小命危在旦夕的恐慌。
李青青笑的风轻云淡:“死不了人的,只是模糊一些你的记忆罢了。
我心神俱伤,字字血泪:“为什么?”
李青青露出一丝怅惘的神色,尽管她把我的习惯动作和神态模仿的再惟妙惟肖,我个人却觉得,单凭她这样一个伤感的表情,就能立刻分辨出谁是谁,因为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她那样的表情的。
她说:“我本来,是想把你被主公鞭打的记忆消去的,这样等到我和你调换了,等到你自由了,也许你还有可能爱上主公。他那样的苦,我只能为他做这么一点事情了。可惜后来被他发现并阻止了,真是可惜,所以你的记忆只是有些断层而已。”
我默然无语,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青青问我:“你现在知道真相了,有什么感受?”
我张口结舌,这真相太过震撼,就像那自家腌制的咸菜头,一个就够啃好几天了。我现在没啥感受,就是回首看我这十六年的时候有一种命途多舛的凄凉感。
李青青又问:“永仁公主,你现在知道了主公与你并无血缘关系,你……会爱上他吗?”
我打了好几个寒颤,心底生出一丝寒意来,沐薏仁爱上沐止薰?呱呱爱上黄鼠狼?太滑稽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我想都没想过!
我连声否认:“不不不,不可能,”我试图把李青青疯狂扭曲的想法给掰正来,“就算我知道他的苦衷他的不得已,可是被打了这么多次,我看到他的脸,从心底就会滋生出一股恐惧的情绪……做一对友爱的兄妹已是极限了,再要亲近,是不可能了。”
李青青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的表情来,看的我毛骨悚然。
“永仁公主,你……”
“青青!”突然一声暴喝,我和李青青同时跳起来,回头看声音来源处。
沐止薰面色平静,可是我却无端的觉得他生气了,且是十分大的怒气,是以胆战心惊的躲到李青青背后去,同时觉得好笑,想当初在沐修云手底下救下“杜兮兮”的时候,可是她躲在我的背后呢,风水轮流转,此话果然是金玉良言。
“你全部说出来了?”沐止薰声音平淡。
“没错,我全部说了!”我觉得李青青有一种视死如归的英勇气质,当下对她的钦佩油然而生。
“你……”沐止薰面色阴冷,很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势,我眼见着李青青的脖子胆怯的缩了缩。
“罢了。你走吧,找十三去拿契约和银子,就说是我的命令。以后找个地方,嫁人生子,忘了这一段吧。”沐止薰憋了半天,似乎很内伤,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李青青激动的冲上去:“你要我走?”
我也很激动,觉得李青青总算是熬出头了,突然艳羡起她的解脱来。
李青青激动的有些歇斯底里了:“你居然要我走?!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不求,只求陪在你身边!我只不过和她说了实情,你居然赶我走!”
我眼见着李青青泪盈于睫,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我来回的扫着眼前这俩人,企图发掘一些两人之间暧昧的情愫出来,只可惜沐止薰的反应太冷静了,冷静的看不出一丝感情。
“青青,你知道,你犯了我的大忌。原本杀你也不为过,只是念你多年跟着我,所以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结局了。”
“我走了,那谁来演她?”李青青朝我一指,我清楚的看到了她眼里的恨意,立马风头转向,哧溜的躲到沐止薰背后去。
“像薏仁的,不止你一个;能把薏仁演的惟妙惟肖的,也不止你一个。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眼见着李青青浑身颤抖,突然觉得,比起打我时的姿态,此时的沐止薰才是真的狠绝。
李青青一把抹去泪水,哈哈大笑:“沐止薰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不代表你可以这么作践我!我就是要告诉沐薏仁真相!你看!你看!她知道真相以后是怎么说的?她说她不可能爱你!”
沐止薰从头到尾都很淡定:“你走吧。”
李青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掉头就走。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欣赏起她来。这么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的女子,为沐止薰付出了这么多的女子,居然得不到沐止薰的回应,我想起李青青说过的那四个字:天道不公。
我躲在沐止薰背后,沐止薰突然转身看我:“薏仁。”
我一个激灵:“二、二二……”其实我是想叫他二哥的,可是突然想到其实他并不是我哥,是以在称呼上十分犹豫,我该叫他什么?止薰?只怕还没叫出来,我自己先被自己给寒碜死。
沐止薰看着我不说话,我又尴尬又别扭,昔日兄长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我勉强可以接受;昔日兄长摇身一变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且爱了自己许多年的男人,这就有些难以适应了。我一想到我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吐螺蛳壳就觉得无休止的尴尬,一想到他老人家甚至知道我每月葵水是几号来就觉得神伤不已,一时间只觉得我这一生就是一个悲剧。
我勉强压住自己避沐止薰如避蛇蝎的冲动,飞快的打招呼:“哈哈哈哈,今晚上的月亮真的好圆啊,圆的像个摊煎饼,不过煎饼虽然香,却没有烤番薯香啊,说起烤番薯,我想到温泽了,温泽小时候就和一个糯米汤团一样圆啊,如果这月亮再白一点,就和糯米汤团一样了……”
“薏仁。”沐止薰淡淡开口,我立马住嘴。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信来:“这是纹姨的信,她交代我,只有在你知道真相了以后,才能把信交给你。如今我看时机也到了,你拿去看吧。”
我接过来,不知道说什么。
“薏仁……”沐止薰又叫,我现在对他是既惊且惧还尴尬,是以一听他叫我的名字就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