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颢南嫌弃跑马风沙大,会毁坏他的形象,所以让我来看着你,他陪着月瑶在后面慢慢走。”

容思勰想了一下,觉得这是自家二兄能干出来的事。

很快容颢真也追了上来,林静颐、岑颀等在兄长的看护下,相继到达。容颢南缀在最后,风度翩翩地到场。

全员聚齐后,这一行人直奔马球场。然而真是应了冤家路窄那句话,没过多久,赵家竟然也带着一帮人来了。

马球场的管事哪一方都不敢得罪,最后干脆让赵家和容颢南这几人同时下场,分为两队对战,好生玩个尽兴。

容颢南痛快地同意了。宸王府和平南侯府的郎君同场对战的消息很快就传遍留仙园,没过多久,马球场的看台上就围满了观众,其中以娘子为多。

立刻有人给这些郎君清理场地。容颢南和赵恪各领一队,吸收了闻讯而来的其他官宦子弟,各据一边,低声安排战术。

容思勰和其他几位娘子,则在马球场看台最好的位置上,给各家兄长高声助威。容颢真本来也想参赛,但是被容思勰强行拉走。开什么玩笑,马球那么危险,就容颢真那个骑术,还是不要瞎掺和了。

片刻之后,容颢南那几人似乎商量好了,他和萧谨言一前一后,翻身上马。

场外立刻爆发出小娘子们的惊呼。容颢南穿着玄色长衣,袖口衣角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花纹。萧谨言则是一袭白衣,虽然颜色浅淡,但衣料极好,在阳光下流动着华贵的光。这两人一黑一白,骑着马缓缓向场中走去,几乎立刻就吸引了全场娘子的视线。

偏偏这两个人的颜又是极精美极好看的,许多娘子都看得面红耳赤,兴奋地偏过头和身边的女伴说悄悄话。

容颢南和萧谨言率先上场,其他几人也很快就绪,马球赛即刻打响。

马球是一项极其激烈和危险的运动,郎君们要在飞奔的马上,俯身击球,将拳头大小的彩毬击入另一方球门。这对骑术和敏捷性的要求极高,而且飞驰的马匹也不好控制,一旦有人跌下马背,在众马奔腾的场内,等待他的不是死就是残,每年都有许多人丧命于马蹄之下。偏偏这样危险的运动,在大宣颇为流行,就连圣人都亲自下令,将马球作为军队的训练项目。

代表开始的彩旗刚刚挥动,场中的郎君们立刻放开躁动不安的骏马,飞驰到场中争夺彩毬。容思勰紧紧捏着拳头,大气都不敢出,她生怕一个错眼,就分不清敌我双方了。

容颢南用偃月杖带着彩毬,率先从包围圈中冲出,萧谨言紧随其后,与容颢南一左一右地打配合。赵恪很快带着人堵上来,容颢南将彩毬传给萧谨言,自己牵制追兵,萧谨言带着彩毬,飞快地朝球门冲去。只见他一个漂亮的旋身,满场欢呼。

首战告捷,无疑是极好的彩头。容思勰几人也非常兴奋,欢呼声不断。

皇后在去年冬天诊出有孕,平南侯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赵淑娴在看台上的位置绝不会差,就在容思勰几人旁边。听到容思勰那面的喊声,赵淑娴拉着脸,冷冰冰地说道:“不过赢了一场罢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容思勰这边有人听到后,立刻传达给容思勰。听到赵淑娴阴阳怪气的话语,容思勰笑着转过身,说道:“赵二娘不必愤愤不平,我们不妨下注好了,押场下哪一队获胜!”

“赌就赌,怕你不成?”赵淑娴不甘示弱地回道。

其他几个贵女也纷纷响应,分别下注。容思勰将一块玉佩放到托盘上,说道:“我相信我二兄,他一定会胜。”

赵淑娴也赌气一般将手腕上的玉环褪下,重重放到托盘里。“我押我三兄!”

两个托盘马上就堆满了信物。这时候另一轮比赛已经开始,惊险迭生,引得场外惊呼声不断。

其中容颢南和萧谨言格外显眼,他们俩骑术出色,配合默契,最重要的是长的好看,几乎一半观众的眼睛都黏在他们俩身上。

也有一部分人在追随赵恪,作为风头最劲的平南侯府嫡子,他的一举一动,也是目光焦点。有些人观察到他在场上的表现竟也颇为不俗,都露出惊喜的神色。

她们本以为,平南侯府发迹前落魄的很,哪有财力供后辈练习马球。没想到赵恪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如此老练的骑术。

场上战况胶着,容思勰和其他人说了一声,自去更衣。

等容思勰整理好仪容后,带着侍女往马球场走。

还没走近,就听到阵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容思勰回过头和夏蝶说话:“方才在场内还没觉得,现在出来一趟,才知道这些小娘子有多疯狂。”

夏蝶深有同感地点头,她在启吾卫待了许多年,本以为对权贵的生活足够了解,然而等她调到容思勰身边,才知道这些贵族女子的花样真是层出不穷。

容思勰忍着噪声走入马场,她没有回看台,而是向赛场走去。

看台离得太远,很多细节看不清楚。容思勰很好奇,容颢南他们争夺彩毬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夏蝶的心情就完全不同了,她的心悬在嗓子眼,小心地护卫着容思勰。夏蝶实在不懂,为什么郡主好端端的看台不去,非要跑到场下来观赛,马蹄溅起的草沫都快溅到容思勰身上了,看得夏蝶冷汗涔涔。

容思勰却不觉得危险,她眼睛紧紧追随着容颢南和萧谨言,看到容颢南又进一球,她兴奋地欢呼起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萧谨言闻声回头,发现竟然是容思勰,他无奈地笑了笑,策马向容思勰的方向走去。

萧谨言一身白衣,迎着阳光,浅笑着向她走来。

容思勰突然觉得,那些声称萧谨言比容颢南好看的传闻,也不是毫无道理。

突然看台上传来呼声,容思勰抬头,发现萧月瑶正拼命地朝她招手。

容思勰笑着挥手回应,这时候萧谨言已经牵马走到容思勰身边,萧月瑶仿佛才看见萧谨言一样,高兴地喊:“四兄!”

萧谨言内心一言难尽,他瞅了容思勰一眼,说道:“为什么月瑶先喊‘郡主姐姐’,然后才喊我?”

容思勰扑哧一声笑了,摊开手,歪着头说道:“可能是我比较招人喜欢吧!再说,不是你让我照看阿瑶的吗?”

萧谨言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唇角,道:“那我还要多谢郡主了。”

容思勰被逗得大笑,萧谨言这个人每次闹脾气,都会叫她郡主来膈应她。最开始容思勰还觉得过意不去,时间久了,竟然觉得颇为好玩。

他们两人在场边谈笑,容颢南却驾着马找了好几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萧谨言。容颢南骑马过来,发觉自己妹妹竟然也在。

他没有多想,利落地下马,朝这两人走来:“你们躲得好远,教我一通好找。”

看到容颢南过来,萧谨言问道:“下半场要开始了?”

“对,我们正等着你去商量战术呢,谁知道你跑这么远。”容颢南走过来,用力揉了揉容思勰的发髻,“这里太危险,万一有人惊马,伤到你就坏了。你回看台去吧,那里安全些。”

容思勰连忙退步,护住自己精心打理好的发髻。她心有余悸地看着容颢南:“都说了我长大了,不要揉我头发,我回去还不行吗?”

“行行行,你长大了。”容颢南和萧谨言都笑出声。容颢南一边敷衍容思勰,一边翻身上马,“我们先行一步,你赶紧回去!”

容颢南和萧谨言骑着马,刚刚跑出十步远,就听到容思勰在他们身后喊道:“二兄,萧四兄,我用一块玉佩押你们赢,不要让我失望!”

萧谨言闻声回头,骑在白马上,对容思勰展颜一笑:“必不辱命。”

.

目送容颢南和萧谨言走远,容思勰也依言回到看台。

容思勰一上去,就被林静颐拉住:“七娘,你可算回来了。方才你和四表兄说了什么,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二表兄找了你们好久,你们都没发觉!”

“二兄找了很久?”

“对啊”,林静颐说道,“亏你能和四表兄谈那么久,你别看四表兄这个人总是带着笑,事实上他内里冷淡着呢,我还从没见过他对谁这样和颜悦色过。”

容思勰莫名其妙有些心虚,她三言两语把话题岔开:“我们在说比赛的事情罢了。对了,下半场是不是快开始了?”

林静颐这个粗神经的人很快就被容思勰带偏:“对啊,很快就要开始了,现在四表兄这一队比分领先,我们赢定了!”

容思勰躲过一劫,默默松了口气。

下半场开始,容思勰很快把注意力投入到战局中。不知是不是错觉,容思勰总觉得,开场时,赵恪隐约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应该是她看错了吧,容思勰想道,她和赵恪仅打过几次照面,无缘无故地,赵恪关注她干什么?

下半场的战况比方才的更加残酷,而赵恪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格外针对萧谨言。

萧谨言马术出众,身姿敏捷,是掩护和传球的一把好手,结果被赵恪紧紧咬着,好几次彩毬都传不出去。

容思勰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她对身边人说道:“为何赵三郎一直咬着萧四兄不放?他们俩有私仇?”

林静颐也纳闷:“不应该啊,四表兄心思那么周密,怎么会与人结仇?”

“莫名其妙。”容思勰想到曲江宴那次,萧谨言与赵恪也是格外不对盘的样子,容思勰觉得,这两人可能天生就气场不合吧。

因为萧谨言受制,容颢南无人配合,好几次传球失误,比分很快被赵恪追上。

到最后一局的时候,两队比分已经追平。

容思勰内心捏了一把汗,紧张地注视着容颢南和萧谨言的身影。

关键时刻,萧谨言带着彩毬加速。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强力突围,赵恪立刻追上,从侧方拦截萧谨言。

容思勰手心里全是汗,正在紧张的时候,萧谨言突然弯腰,手上使巧劲,将彩毬从赵恪马下传出。跟在萧谨言身后的容颢南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接过彩毬就走。

赵恪发现自己中计,立刻纵马去追。这回,反倒轮到萧谨言一直缠着赵恪。

最后,容颢南一杆定胜负。

容思勰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笑了出来。

她提起裙子,飞快地向台下跑去。

容思勰的情绪感染了其他几位娘子,她们也一边欢呼,一边朝自己的兄长跑去。

.

容颢南这队险胜,这些郎君们虽然带着汗,但都兴趣高昂,笑容满面。

不断有人骑马过来,对萧谨言道贺:“你最后这手声东击西太漂亮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同场作战!”

萧谨言自然一一应是。

马球赛结束,赵恪也带着人前来祝贺。他看着萧谨言,颔首赞道:“骑术不错。”

萧谨言也摆出客套的笑容:“彼此彼此。”

这两个莫名其妙杠了半场的人,面着假笑,又暗暗较起劲来,谁都不肯先退步。

其他几个郎君察觉到气氛有异,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众人应声回头,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女郎站在草地旁边,踮着脚尖朝他们挥手。

她的身后还跟着许多衣饰华丽的娘子。

这些人都是官宦子弟,即使从没见过容思勰,也很快反应过来:“这位是…宸王府郡主?”

听到容思勰的声音,萧谨言定定看了赵恪一眼,率先移开目光,下马朝容思勰走去。

见容颢南和萧谨言都快步离开,这几个郎君立刻开始低声说话。

“那就是郡主?皇族专出美人的传闻果然不假,郡主这才多大,再过几年得长成什么样!”

“和容颢南不愧是兄妹。不对,容颢南的妹妹,萧四过去干嘛?”

“萧谨言和郡主好像是姻亲关系,似乎是表兄妹?”

“怪不得萧四长成那样,原来是一家人。”

刚刚打完马球的郎君们一边飞快地交换消息,一边偷偷瞄容思勰。长安出了名的美人,京城最顶尖的贵女,能接触到的机会少之又少,他们当然要趁机多看几眼。

容颢南正在走路,突然回头,笑容出透露出冷酷。

这几人的眼睛这才规矩起来。

容颢南和萧谨言挡在容思勰身前,王府的侍从也很快围到周围,容思勰的身影彻底消失。意识到再无眼福可享,这些少年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这一回头,才发现赵恪的脸色特别难看。

众人很快想到长安里另一个以美貌著称的人,赶快弥补道:“听说赵家也有美人,赵三郎你的姐妹也不差。”

赵恪的面色不善地冷哼一声,拉紧马缰,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