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思青张了张嘴,几度想要发出声音,最后只是试探地称呼来人:“你是…赵三郎?”

赵恪向四周看了看,对容思青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一直走到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赵恪才停下脚步。

“你到底是谁?”容思青死死盯着赵恪的背影,哑着嗓子问道。

赵恪却没有言语,他回过头,看着容思青,说到:“好久不见,二嫂。”

容思青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果真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是我!”

看着语言紊乱的容思青,赵恪目露怜悯:“你以为你掩饰的很好吗?我回来没多久,就认出了你。”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为何要找你。”赵恪失笑。

容思青哑然,半响,她自嘲地笑道:“也是,你为何会来找我呢?从头到尾,你眼中只有她一个人。”

赵恪被提到痛处,他的眼神沉了沉,没有言语。

“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不也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笑着笑着,容思青的眼神变得癫狂,“懿旨的事情是你一手促成的吧,如今王府和平南侯府闹成这样,你以为,你和她还有机会吗?”

赵恪的眸色瞬间转深,他冷冷瞪了容思青一眼:“姻缘天定。上一世,她是我的妻子,这一世也不会例外。”

容思青的神色更加疯狂,她扑过去,想要抓住赵恪的手。赵恪向后退了一步,轻巧地避开。

“她上一世把你害成那样,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她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

“我和阿勰的事情,不劳你操心。你已经留下太多把柄,重生之事乃是天密,你最好不要让他人发觉此事。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赵恪拂袖而走,徒留容思青待在原地,死死盯着赵恪远走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容思青突然捂住眼睛。

“还是这样。明明我们俩同时入门,明明最开始你不喜欢她,为什么等她死了之后,你突然变化了呢?你被她害的还不够吗,先是闹得家宅不宁,之后更是害你家破人亡。究竟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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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容思勰推辞不过,只好又喝了一杯酒。她捏着太阳穴醒酒,夏波悄悄凑到容思勰身边,在她耳边说道:“主子,她出去了。”

夏波是宸王送给容思勰的两个探子之一,另一个叫夏蝶,她们俩都是启吾卫的女成员,年龄到了之后退下来,被宸王安排到容思勰身边。既是荣养,也能为容思勰添一份力,一举两得。

其中夏波擅长侦查,夏蝶擅长武艺,今日入宫赴宴,容思勰特意带了夏波。

容思勰慢慢揉着额角,声音轻不可闻:“去见何人?”

“赵府三郎君。”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容思勰本以为容思青会趁机勾搭其他显贵之臣,没想到她竟然去找赵恪。

莫非赵恪未来会有大造化?

容思青不会知道,她已经被容思勰当做天气预报来使。容思勰思索片刻,又问道:“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属下失职,赵三郎将她带到一处空地,周围没有能藏人的物件,属下无法探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不过”,夏波顿了顿,说道:“似乎是赵三主动去找那位的。谈话时,那位非常激动,几次想要抓住赵三,都被赵三躲开了。”

“你是说,他们是旧识?”

“是。”

容思勰更加意外了,依她掌握的情报,容思青和赵恪并无往来,不过几面之缘罢了。何至于发展到容思青想要主动抓住赵恪的地步?

容思勰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对夏波吩咐道:“再派几个人去盯着赵恪,这个人不对劲。”

夏波低头应是,悄无声息地退到容思勰身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没一会儿,赵恪回来了,却不见容思青的身影。容思勰一直悄悄注意着赵恪,慢慢感觉出不对劲来,赵恪怎么朝着她走过来了?

赵恪发觉容思青在偷看他时,原本糟糕的心情马上愉悦起来。他眼中带上笑意,从案边端了一杯酒,径直走向容思勰。

赵恪站在容思勰面前,仔细打量着容思勰的脸。上一世容思勰死后,他痛不欲生,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当初被逼着娶容思勰时,他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是碍于宸王的势力,他最终还是低头了。

但夫妻间的事情,岂是外力可以强迫的。那几年,赵恪,或者说江成皋,对容思勰一直非常冷淡。容思勰从小被捧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她不停地在江府中闹,可是越闹,江成皋就越冷漠。

想到此处,赵恪自嘲地笑笑,那时他还太年轻,自恃甚高,无法接受家世远远高于自己、因为受伤才下嫁的妻子。直到容思勰死于屋内,他才惊觉,自己早已习惯了容思勰的存在,就像鱼与水,鸟与天,拥有时不觉得珍惜,一朝失去,才会痛彻心扉。

接下来的几年,他非但要承担宸王的怒火,还要日日忍受钻心入骨的思念。第五年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下去,撒手人寰,以为可以到阴间与爱妻团聚。

没想到再一睁眼,他回到了阳朔十三年。

容思勰没有出事,悲剧还没有发生,尽管他换了一个身份,但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赵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盯着容思勰看了许久。容思勰面带疑惑,容颢宗和容颢南的眼神频频往这个方向飞来。赵恪敢肯定,他再多盯一眼,容颢南绝对撸起袖子过来揍他。

赵恪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唇边已经带上笑意。赵恪举起酒杯,对容思勰说道:“在下赵恪,我敬郡主一杯,望郡主长命百岁,年年平安。”

这祝酒词听着也太奇怪了,容思勰总觉得赵恪在诅咒自己。她端起酒杯,冷淡地说了声“多谢”,连低头抿酒都懒得装,快步退后,与赵恪拉开距离。

看到容思勰对自己这样生疏,赵恪心中失落,他还想再说什么,容颢南已经走了过来,拦在容思勰前面。

“赵三郎,我妹妹不胜酒力,你想说什么,与我说就够了。”

赵恪无奈,只能看着远远躲开的容思勰,遥相说道:“郡主,饮酒伤身,还请郡主保重身体。”

那你还过来给我敬酒,容思勰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赵恪是皇后的弟弟,赵淑娴的兄长,容思勰不想和赵家人扯上关系,更不想和赵恪扯上关系。她将赵恪甩在身后,自己扭头走了。

容思青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冷笑,真是因果循回,前世赵恪对容思勰甩脸色,今生,终于轮到赵恪被甩脸色了。

一片欢腾中,皇后突然捂着嘴俯下身,不断干呕。

皇后的异状马上引起众人的注意,方才还热闹无比的太极殿,马上安静下来。

随行的医官立刻上前,为皇后把脉。

皇帝沉着脸,问道:“皇后怎么了?”

御医摸脉许久,然后起身将位置让给同僚。等另一位御医也把脉完毕后,两人对视一眼

,齐声说道:“恭喜圣人,皇后有喜了!”

皇帝脸上马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此话当真?”

“微臣敢用性命担保,确实是喜脉无疑。”

皇帝放声大笑:“天佑我大宣,赏!伺候皇后之人,重重有赏!”

朝臣愣怔片刻,马上都反应过来。他们带着笑意,纷纷向皇帝道喜。被冷落许久的平南侯府,也立刻成为宴会的焦点。

皇帝至今只有五个皇子,其中只有四皇子是嫡出,生母为已逝的昭明皇后。现在赵皇后再度有孕,如果生下皇子来,那朝中的局势,就要大变了。

宣朝重嫡庶,立太子向来是先立嫡,后立长。原本四皇子是众人心中板上钉钉的太子,但如果赵皇后生下六皇子来,那太子的人选,可就不一定了。

而即将拥有一位皇嗣的平南侯府,在朝臣心中的分量,也立刻加重。

容思勰看着满面春风的赵家人,心情越来越沉重。

他们宸王府已经狠狠得罪了赵家,如果皇后生下皇子来,对宸王府,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阳朔十四年,就在平南侯府的无限风光和皇后有孕的消息中落下帷幕。

第五十八章☆、矛盾爆发

三月,春暖花开, 是出门踏青的好时候。

容思勰和容颢南、容颢真几人, 鲜衣骏马,朝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至于容思青, 过年时她自由活动了一小段时间,但没过多久,又被容思勰关起来了。

今日, 容思勰和林静颐等人约好,到终南山留仙园打马球。

到地方时, 林家、萧家、岑家的几位娘子郎君已经等候多时了。

打马球颇受时人喜爱, 他们这些贵族子女从小练习骑射,都是打马球的一把好手。一听说要出去打马球,各府的适龄郎君都积极响应。等人来齐后, 他们这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 说说笑笑地往城外走去。

容思勰本来情绪高涨,等在城门口到另外一伙人时, 她的笑容马上冷淡下来。

这样都能遇到赵家的人,简直心塞。

皇后有孕, 平南侯府正是得意的时候, 赵淑娴的身边跟着不少娘子, 一群人以赵淑娴、赵恪兄妹为中心, 也朝城外走去。

赵淑娴今日和交好的娘子们约好踏青, 没想到出城时遇到了容思勰。她也沉下脸色, 不耐烦的嘟囔:“冤家路窄。”

混在人群中的赵恪, 却不着声色地往容思勰身上看了一眼。

两伙人在相互嫌弃中并行了一段时间,最后,容思勰和赵淑娴都绝望地发现,他们同路。

赵淑娴用力地哼了一声,突然加快马速,想要走到前面。

容思勰暗道一声“开玩笑”,她从七岁起勤练马术,还能被赵淑娴一个半吊子超过?

容思勰对身边的人说道:“我们打个赌吧,最后到达马场的人请客。”

走在容思勰身边的萧谨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容思勰一马当先,率先飞奔了出去。

他超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子,好胜心怎么这么强?

见容思勰飞驰离开,同行的林静颐、岑颀等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策马追了上去。随行的郎君们无计可施,只能赶上。

赵淑娴眼睁睁的看着容思勰及其他人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荡了自己一身泥土。她气得暗自咬牙,加快马速,想要追上容思勰。

可是她终究底子浅,在赵淑贞成为皇后之前,平南侯府并无财力支撑赵淑娴练习骑马。和容思勰这些从小精心教养的贵女比起来,她的骑术,完全不够看。

赵淑娴只能眼睁睁地目送容思勰走远,自己明明气得要死,却无计可施。其他同行的女郎不敢刺激赵淑娴,只能陪着赵淑娴慢慢地骑马晃悠。

赵恪看着远方那个鲜艳夺目的背影,唇边挂上无奈的笑意。

还是这样半点不服输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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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就坐落在长安城南郊,是长安贵族男女最喜欢游玩的地方。这个时节,终南山百花齐放,春意盎然,是最好的游春之选。

朝廷在终南山脚下修建了一座皇家园林,名为留仙园,园内马球场、戏台等一应俱全,还从各处移植了千顷桃花,号称连仙子见了也不愿离开。留仙园颇受皇室子弟的欢迎,其他有门路的贵族郎君,也以能出入留仙园为炫耀的资本。

容思勰率先抵达留仙园,萧谨言紧随其后。

容思勰兴高采烈地勒马,一回头,发现萧谨言悠悠哉哉地跟在她身后。

“你故意让着我?”容思勰不悦地问道。

萧谨言大言不惭地点头:“对呀,这么一路,你现在才看出来吗?”

容思勰气结,萧谨言此人演技卓越,从外面看着风光霁月温润如玉,可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个人性格恶劣的很,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你为何跟在我身后?我二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