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本公主确乎是镇南王段世轩的王妃,只是王爷意外身亡了,我才回了宫中,我与镇南王曾经在一起两年。如果各位不嫌弃,那就把平南要了去吧…”她淡淡地说道,洛昇看着她,笑了。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猗房的脑海中闪过段世轩冷酷的脸庞,和他曾经所说过的话,他说,“平南,你休想逃开本王,你一辈子,都是本王的。”

从前听着这句话,觉得是个枷锁是个魔咒,而如今再想起时,才觉得她曾经忽略了他话中的情意,只是,现在的他躺卧在床上生死不明,再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了,而且,如今已经知道花蛮儿还在,就跟不可能了。

意外

猗房此言一出,正殿之上立即掀起了轩然大啵。

“皇帝,您如此戏弄我们,实在难以让我等信服,哼!告辞!”

“公主是镇南王的王妃,而镇南王过世不过数十日皇帝就急着让公主再嫁,似乎并没有考虑过公主的感受啊。”

“为了与我等结盟,便不顾亲生女儿的感受,哼!告辞!”

原来为了结盟而来招亲会的人一个一个起身离去,纷纷对李正龙表示极度不满。

蓝禄见了,心里松了口气,和洛昇交换了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太好了,王妃【猗房】没有任皇帝摆布,反正已经找到了研制毒血症剑客的下落,对李正龙是否信任猗房,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而李正龙却气得七窍生烟,看着那些原本可以成为盟国的君王一个一个离去,他气得几步走到猗房身边,一把拉过她,一个巴掌扬起,狠狠地就甩了下去。

“你这个小贱人,竟然破坏朕的好事!”

猗房没有偏头,只是直直地看着那个巴掌硬生生地落下来,眼睛一眨也不眨。

这个,就是她的父皇,她翻脸无情的父皇,从来没有在乎过她的父皇。

她已经一点也不伤心了,对于他的残酷,她已经麻木。

当李正龙的手扬起来时,蓝禄和洛昇都健步如飞地奔过去,企图阻止他的暴力。

她刚刚拿掉肚子里的小孩子不久,冰血症又复发了,绝对禁不起李正龙这毫不保留的一巴掌。

“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想起一个声音,李正龙的手停在了离猗房的脸很近很近的地方。

不用回头看,猗房也知道这不会是段世轩,因为,如果是段世轩,他只会说住手,而不可能说手下留情。那么,来的人是谁呢?

“萧国萧逝之拜见大郦国皇帝,愿大皇帝安好。”

李正龙一听,手慢慢离开了猗房的脸,而猗房却悄悄地闭上了眼睛。

“他怎么来了?”蓝禄小声对洛晟说道。

“不知,但是来者不善。”

确实不善,数日不见,萧逝之仍然是一袭飘逸的情意,那遗世而独立的风姿,让这整个大殿突然间变得安静和干净起来。

他的身后似乎永远伴着一阵风,因为他那袍子的一角轻轻飘起的时候,会有风的感觉。

他像是从仙境中而来,但是,却又发现比起以往,他的眼角多了一份掠夺的意味。

“萧王驾到,朕有失远迎,请坐请坐。”

“不客气。”

萧逝之抱拳向李正龙表示谢意。然后,他看着站在那,静寂地如同一枝傲梅的她,数月不见,她没有丝毫的改变,仍然那么冷漠,不把周遭的一切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不知萧王突然前来,所为何事?”因为萧逝之知道猗房的事情,所以,此次招亲并未将他列入名单内。

“自然为招亲而来。”萧逝之笑了笑,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但是,却觉得那笑容里多了一份冷漠。

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发生了什么,为何性情大变?

“朕不太明白萧王的意思。”

“皇上为平南公主招亲,本王来娶公主,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萧逝之的话一出,众人反应不一。

其他还未离开的众位感到疑惑不解,世人均知,这萧国国君萧逝之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许多国家的公主都心仪于他,今日,他竟然带了燕陵十三骑特意来,是为娶嫁过人,而且是嫁给了镇南王为王妃的平南公主。

李正龙也大感疑惑,这萧王他不是知道平南嫁给镇南王两年么?难道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洛昇忍不住想要上前质询,而蓝禄悄悄拽住了他的衣角,这萧逝之他见过,从前总是温文尔雅的,对王妃很少,此番他变得如此,或许另有隐情,此时太过冲动,可能坏事。而且,王妃自己也还未表态。

“萧王,你是知道的,猗房曾经嫁过人。”

“本王知道,嫁的是镇南王段世轩!”

“哈哈哈…”李正龙大笑,“既然萧王不嫌弃,那么朕就将猗房许配与你了,择日完婚!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索命的声音。

“萧逝之!你若尊重她,就该问问他的意见,而不是你一个人独断专行!”洛昇挣脱了蓝禄的钳制,上前说道。

“洛统领,朕要即刻除去你的职位,再重打五十大板,发配边疆!”李正龙恼怒地喝止洛昇。

而萧逝之摆了摆手,说道——

“尊重?当初,我就是太尊重她了,才会失去她。”萧逝之冷哼了一声,而后走到猗房跟前,单膝跪了下去,执起她的手,“猗房,嫁给我。虽然那次我说过,如果你跟段世轩走,他不要了你,就算你来找我,我也不会理你。但是,这几个月以来,我的生活中,我的梦里,去哦一切的一切出现的都是你的名字你的影子。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给你幸福。”

猗房转动眼眸,那原本看到远处的眼睛移到了萧逝之身上,他的眼神依旧是热烈的,但是,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纯真和干净。

“猗房,萧王不嫌弃,你快点说好,否则朕…”萧逝之抛给李正龙一个狠狠的眼神,那个没有心的男人才悻悻地闭了嘴。

“皇帝陛下,希望你以后对猗房客气一点,她是公主,不是宫女!”萧逝之对李正龙说道,而李正龙听了,欲要发火,但是想想如今萧王的力量和大郦国其实是不分上下的。加上段世轩曾经全速进宫,攻打大郦国疆域,大郦国损失惨重,所以,萧国如今可能已经超过大郦国了。

那么,萧逝之说的话,是管用的,李正龙闭嘴了。

“洛昇不能有事。”良久,她说道,继而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出,而后,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萧逝之笑了——

“皇帝陛下,请饶恕洛统领吧。”

“既然萧王发话,那朕就既往不咎了。”

一场相亲宴,因为萧逝之的突然出现而打破了原有的计划。

也许,将来的路,更加难走。

选择

今日是镇南王出殡的日子,整个镇南王府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中,老王妃和老王爷不堪打击,双双病倒了,段衍轩安排了大夫和丫鬟们伺候着。

段沂南和欧阳擎苍两个孩子都披麻戴孝,虽然欧阳擎苍不是段世轩的儿子,但是黄鹂还是恳求段衍轩让他为镇南王穿孝服。

黄鹂已经哭到声音都沙哑,最后再也流不出眼泪来,只一脸沉默地跪在地上,努歌玄看着,心中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这些日子他看着这个平日里落落大方的女人悲伤欲绝流泪,心里的情感如星星小火般慢慢燎原。

多年尘封的情感似乎已经打开了,但是,对于要不要让黄鹂知道自己的情意,他是犹豫的,一来是怕吓坏这个懂事得体的女人,二来,世轩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在确实还不适合说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艰难

“这确实是个难题,大哥不可能接受二女侍一夫,他不是这样的人。以前他弄了几个侍妾放到王府也只是摆设,他从来就没有碰过她们,后来镇南王府迁到契丹,他的身边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女人。”

“那么,势必有一个人要…离开他。”

努歌玄猗房吃了很多苦,做了很大的牺牲,但是花蛮儿也吃了不少苦,而且,还是段世轩的原配。

到底,谁会跟在世轩的身边,陪他一直到老呢?

段世轩以前跟努歌玄说过,花蛮儿已是过去,现在最重要的女人是猗房,但是,那是在以为花蛮儿已经死去的情况下。如今,知道花蛮儿没有死,段世轩的答案还会跟之前的一样么?

皇宫。

萧逝之阻止侍卫跟着他,然后几步追上猗房的脚步。伸出手拉住她的腕,猗房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继续往前。

萧逝之一个用力,猗房步伐不稳,便跌落在他的怀里,而她头上的那一只钗穿过衣服,狠狠地刺在他的胸膛,他感到了一阵锥心的疼痛。

这不是身体的痛而是心里的痛吧。

看到她急着离去的背影,他的心,早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又一片,他清清楚楚看到它们都在滴血。

“我让你如此害怕么?猗房…”萧逝之的眼里没了方才强烈的占有欲,语气也轻柔了许多,甚至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无力。

猗房伸手,拉开他放在她手臂上的手,然后离开了他的怀抱,头上的那一支钗掉在了地上。

“你放心,我会跟你成婚,只是在成婚之前,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猗房…”他想听到的,并不是她这样没有一丝情意地回答啊。

“你说什么?”苏妃听了花蛮儿的话,不敢置信地问道,“镇南王真的没有死?平南公主是来帮他拿解药的。”

“嘘,姐姐你小声一点啦,我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骗我,她还答应拿到了解药就让我拿着解药出宫去救世轩。姐姐,太好了不是吗?两年了,我终于可以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了,他一定很想念很想念我,从前他只要一天没有看见我,就会想念。”

“那…努歌玄也和镇南王在一起吗?”苏妃听了花蛮儿的话,心里也燃起了一股希望。

“在,这件事情就是努歌玄和平南公主一起策划的。”

“不管如何,等平南公主拿到解药我和你一起出宫,一起去寻找我们的幸福,太好了,妹妹,这两年的苦,你没有白吃。”

“那她呢?平南公主呢?”

“她?我以前听说镇南王对她并不好,而且,现在萧国的国王萧逝之不是要和她大婚了么?她不会再回镇南王身边了。”

“姐姐,你说,世轩还像以前一样爱我吗?他没有对平南公主动心吧,一点点也没有吧。”

“傻瓜,当然没有,你的镇南王不会喜欢其他人的,就像我的努歌玄一样。放心吧…”苏妃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猗房竟然为了给段世轩拿解药不惜让所有人误会她的薄情。

解药有了

“薛神医,这里是一万两黄金和皇上赏赐给我的一些金银财宝,一切就都靠你了。”

昏暗的室内,苏妃将一大包金银财宝塞给了薛神医,薛神医看看苏妃那渴盼的眼神,问道:

“不知苏妃娘娘为何要将公主置于死地?”

薛神医只见过平南公主一面,可是那个淡然的姑娘给了他许多相似的感觉,虽然不熟,但是他能肯定,这必定是个好姑娘。

“神医,实不相瞒,这平南公主在过去的两年里嫁给了我妹妹的夫君,如今我的妹妹要去和她的夫君团聚了。凭我女人的直觉,公主和我妹夫这两年内一定多少产生了些情意,为了防患于未然,我只有出此下策。”

苏妃并不知猗房已经向薛神医讨药,她以为薛神医不过是听她的去帮猗房看看病,然后等需要的时候她再让他配合她,将猗房致死或是致残。

“苏妃娘娘,情爱乃世间至诚致信之事,若有真爱,任何阴谋诡计都无法阻止真正相爱的人在一起。苏妃娘娘的要求,恕难从命!”

薛神医将那金银财宝放下,拂袖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要见一见那平南公主,上回见她说道所爱之人之时,眼中尽是坚定不移的神情,如今,又听说她又被她的父皇嫁给萧国的国君了,这个可怜的孩子,现在会不会很伤心呢?

她的眼睛真的跟他心中的那个女子好像,如果他们的孩子还在,和平南公主的年龄,应该差不多吧。

“神医您好,公主请您进去。”薛神医避开众人耳目悄悄来到了珞然阁,待通报之后,他走了进去。

进去之时,发现猗房正站在窗边,她的身影孤独、凄清、浑身都散发着令人心酸的寒意。

天气渐渐凉了,冬天的脚步不远了,对于孤独寂寞的人来说,冬天是最艰难的季节,他们会想落单的大雁一样,在天空中漫无目的地飞来飞去,却始终都找不到自己的同伴,也找不到家,最后的结局是,它会被冻死。

“公主…”薛神医唤道。

“神医,您来了…”猗房转过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却发现薛神医以一种慈爱和担忧的眼神看着她,这种眼神仿佛有了父亲的味道和感觉,这是她从来没有在李正龙的眼中看到过的。

“公主上回求药要救所爱之人,现在我将解药拿来了,赠给公主,上一回皇帝求药,不巧要毒的却是公主的夫君。”薛神医将药呈给猗房。

“神医…”猗房呆住了,原以为还要花费一大番力气才能拿到解药,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拿了出来。

“乖孩子,快拿去救你想要救的人,这宫中凶险的很,还是出宫去吧。”薛神医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和慈爱,猗房听了,眼泪顺着两颊流了下来——

这一声孩子,牵动了她好多情绪,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被爹娘保护的孩子。

“莫要哭…”薛神医颤抖着伸出手,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他伸出手,拿着手绢替猗房擦去了脸上的泪。

离开好不好

猗房说完,看着薛神医,而薛神医仍旧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若这位公主是上官瑨的女儿,那——

“不知公主今年多少岁?哪月出生?”薛神医的声音是颤抖的,似乎寻找了多年的事情即将有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了。

“今年二十,四月出生。”猗房回答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薛神医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封二十年前上官瑨写在丝质手绢上的信,递到猗房的面前,猗房看着,上面果然有母妃的名字,名字的下面还画着一朵彼岸花。

是母妃的笔迹没错,在冷宫里,母妃生前曾留下一些书,书里面写了很多字,有的地方还画着彼岸花。所以,一看到手绢上的东西她便有了肯定地判断。

“这是我母妃的。”

“你…是我的女儿?”

“…你才是爹?”猗房以前听冷宫里的其他弃妃说过,她的母妃只在皇帝身边呆了一个月就被打入了冷宫,而她确实她母妃到冷宫七个月后就生了出来。

原本以为她是早产,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母妃是怀了她之后才被送到皇帝身边的,也就是说,她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其实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我的孩子…”薛神医颤抖着手去碰触猗房的脸,但是却又不敢真正碰到,因为他觉得仿佛一碰触,这一场梦就会醒来。

而猗房心中所受到的震惊已经让她的身子在阵阵发抖,李正龙不是她的父皇,她也不是什么公主,眼前的这一位才是她真正的父亲。

猗房张了张嘴,可是却没能喊出“爹”这个字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孩子…我是你爹啊…”

“…爹…”终于,她叫出了这个字,眼泪随之流了下来,打湿了她的前襟。

“女儿…”薛神医再也抑制不住了,他上前两步,将这个可怜的女儿仅仅搂在怀里。

“爹…”她的眼泪犹如绝了堤的岸,一颗一颗流了下来。

她的父亲不是皇帝,她的父亲是这个抱着她的男人。

“有爹了,我有爹了…”从此,她再也不必觉得自己是一直飞在寒冷冬天的孤雁;从此,她再也不必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从此,她脆弱的时候可以有人可以倾诉,她孤单的时候有人会陪伴了。

“女儿,你娘呢?”半晌,薛神医问道。

“她…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我没有见过她。”

“她…死了?”

“是,死在冷宫里。”

薛神医听了,后退了两步,她,竟然已经死了,他找了她二十年,可是结果却…他颓丧地跪在地上,突然之间,他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是我…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让她自己度过最后的日子,而对你,我从未尽过一点点责任。”

猗房蹲下来,执起他的手——

“爹,娘一直也没有怪过你,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她是抱着对你的思念度过的…她也从来有怪过你…”

“猗房,跟爹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