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

忽然,猗房的脑子里闪过一副画,那幅画是在段世轩镇南王府的沉香阁里看见的!

画卷的左侧写着一首诗: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吾妻蛮儿,最后,落下的,是段世轩的印章。

猗房的手开始发抖,花蛮儿,对,这站在这里的竟然是花蛮儿,段世轩的第一个王妃——花蛮儿。

不会认错,因为虽然只在画像上见过一次,但是她对花蛮儿那张容颜记得非常非常清楚。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她出现了妄想症?猗房甩了甩头,只觉得头昏目眩。

“我是花蛮儿,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花蛮儿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发财安静时浑身所缠绕着的那种淡然自若,清逸脱俗的气质完全没有了,整个人有种要进入癫狂状态的样子。

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这只是在做梦。

猗房撑着眩晕的头,这个冲击太大了,没有任何的事情来的比段世轩的王妃花蛮儿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要来的冲击大。

“世轩是不是你害死的?你为什么要害死她!”花蛮儿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步一步逼近猗房,声音有如鬼魅一般,最后她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我的世轩?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跟你父皇一样可恶…”

猗房只觉得快要窒息了,一点也呼吸不过来,她看到花蛮儿的时候,本来就头昏目眩的厉害,而花蛮儿因为有些狂躁,力气又比她大了许多,一时之间她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花蛮儿的手指掐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猗房的身子撑在后面的墙上,她一点也呼吸不过来了。

“我今天要杀了你,杀了你,为世轩报仇,为我自己报仇!”

花蛮儿的表情好似被魔鬼附了身一样可怕。

而猗房的手不小心碰到旁边的一块砖头,情急之中,她拿起那块砖,往花蛮儿的肩膀上砸去,这么一砸,花蛮儿的手才松了开来。

一接触到新鲜空气,猗房捂住胸口使劲的呼吸,一边呼吸还一边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而花蛮儿因为方才被猗房砸了一下,也摔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猗房走了过去,要将花蛮儿扶起来。

世轩没有死

“你少假惺惺了…”花蛮儿而一把将好心的猗房推开了,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她摇摇晃晃的样子,依旧无法让猗房确定这就是真的花蛮儿,花蛮儿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如果,段世轩知道花蛮儿还活着,应该会很高兴很高兴的。然后,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攻进皇宫,把她抢回去留在身边,不会再让她受任何的苦了。

他可以为了她停止战争,那么,就更有可能为了他心爱的花蛮儿发起战争了。

她想,在段世轩的内心深处还是无比怀念花蛮儿的,她的死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现在冷静下来,猗房已经想明白想清楚了,依努歌玄的说法,皇帝李正龙几年前将花蛮儿强暴了,后来又制造花蛮儿被杀死的假象,欺骗了当时悲痛欲绝的段世轩,然后再将花蛮儿囚禁在宫中。

他这么做便是打算有朝一日若和和段世轩兵戎相见,可以拿他的女人做筹码,逼迫段世轩投降。

李正龙,不可谓不狠毒,不可谓不卑鄙。

只是,只是可怜了她,猗房看着花蛮儿,脑海里回想着那幅画像的她,多么温婉,多么恬静,多么美好,那时的她,脸上有因为段世轩的疼宠而隐藏不住的光彩。

而如今,她不但被迫生下了一个痛恨的男人的孩子,还被迫与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分开,又被囚禁在这宫中随时准备被当做筹码使用。而她心爱的男人完全不知道她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等待他的出现,等他救她脱离苦海。

若这一回没有发生中毒的事情,段世轩也会来宫里,也许他们就能在这里相遇了。

看到花蛮儿还没有死,他会哭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么?世轩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害他?虽然他不爱你,但是,你始终是他明媒正娶的不是么?你怎么如此狠毒!”花蛮儿冷哼了一声,如此揣测猗房的沉默。

“世轩没有死。”猗房认为,为了解段世轩的毒,任何人都可以隐瞒,但是唯独不可以隐瞒花蛮儿,这个女人经历了太多惨无人道的事情,她太苦了,她有权利知道一切,她不必再因为段世轩的死而承受苦难。

“你说什么?”花蛮儿听了,原本阴沉而充满杀气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继而兴奋地大喊,“你是说他没有死?”

“嘘!小声一点…”猗房将她拉到隐秘一些的地方,小声说道,“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几个人。”

“你在骗我,是不是?”花蛮儿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你别企图欺骗我了,我不会让你骗的。”

“我没有骗你,世轩真的还没有死,你切记保守秘密,连苏妃也不能说。”

“她是姐姐,为什么不能说?”花蛮儿不解地问道,“还是,你刻意隐瞒了什么,要做坏事?”

因为接连遭受打击,加上又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里长达两年,花蛮儿变得比以前偏激了许多,而且思考问题的方式也比较直来直去了。

剑客出现

“苏妃是你的姐姐?”

“同母异父的姐姐。”

猗房大惊,这是她一点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但是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苏妃对她的敌意如此明显了。

“即便是姐姐也不可以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利于世轩。”猗房将段世轩中毒假死,以及她为何进宫来的事情告诉了花蛮儿,但是,唯独没有告诉她,她的孩子没了。

“我要出宫去。”过了半晌,花蛮儿原本激动的心平复了下来,整个人也恢复了正常,恢复了真正花蛮儿的样子。“世轩好危险,我要去他身边陪他,你可以帮我吗?”

老天爷的圈子兜了好大一圈,当命运的车轮转动的时候,会把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抛到你的脚边,阻碍你的前进。

猗房拖着快要虚脱的身子离开了,一天之内知道的秘密太多,她有些消化不过来。

“公主,你回来了?苏妃娘娘来了。”

“公主,等了你好一会了,不知你去了哪里,我就和神医在这等着了。”猗房抬头看去,只见苏妃坐在珞然阁内,一个穿着一袭道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里面,那个中年男子看来与李正龙年纪相仿,五十上下。

猗房只觉得他的眉心隐隐纠结着。

“参见公主。”中年男子朝猗房微微颔首,不卑不吭,猗房看着,觉得他不像是为了荣华富贵而帮助李正龙害人的人,没有证据,但是她就是这么觉着。

“神医请坐。”这位,会是那个剑客吗?可是,看他的样子,温文尔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倒不像是个行走江湖的剑客,反而像个隐居多年的隐士。

“公主,薛神医是我跟皇上求情才能请动的,今天就让他好好帮你看看吧。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苏妃说着,起身告辞,走之前还特意看了薛神医一眼,眼中有一丝暗示的意味,但是薛神医并没有回视她。

倒是猗房看到了。

“平南谢谢苏妃尽心尽力。”

“应该的,如今你回来了,咱们以后相处的日子或许还长着呢,这宫里…唉,能互相走动走动,说说话也好呀。”

说完,苏妃在侍女的陪伴下离开了珞然阁,离开的时候,脸上一丝冷笑飘过,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要为公主把脉了,请恕本人冒犯。”薛神医请猗房躺倒床上后,伸出手拿过她的手腕,猗房闭上眼睛,房中静悄悄的,不知为何,这个神秘的神医竟然莫名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她睁开眼睛,看着他,这个男人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不像是个为了报复伤害自己的情人而研制剧毒之药的人。

“公主有何疑问,请问吧。”半晌,薛神医开口说道。

“毒血症。”

“是我研制的。”

“有解药吗?”

“有。”薛神医回答的相当干脆,这倒是猗房没有想到的。

“可以给我解药吗?”那么,她也直接说了。

“为何要给公主呢?”

解药

“第一、我为我爱的人而求;第二、薛神医看起来不像是会为我父皇效力之人。”

猗房说道,简单明了,没有丝毫情感的表达和做作的祈求。

薛神医对她的态度感到惊讶,这个女子即便在祈求的时候也是这般高傲,与印象中的某个人好像。

那一年,一个女子前来求药,只说一句话,“我需要药救我娘。”

然后跪在门口三天三夜,他最终被她打动,将稀世的药材赠送与她,之后更是对她动了心。只可惜,那个女人总是冷若冰霜,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即便两人已有肌肤之亲,他仍然觉得没有任何安全感。后来…后来为了激起她的嫉妒心,他公然去妓院,虽然只是在里边单独喝酒,却怎么喝也喝不醉,但是每次回来仍然装醉,装作与其他女子在一起厮混。

然而,她依旧不生气不嫉妒,反而体贴地替他更衣,伺候他歇息。

他狠狠地握住她的手,“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淡淡地说道,“也许有吧。”如此不肯定地答案让他当时就愤恨地推开她,然后愤恨地离去。

等他后悔莫及地回到原来住的地方时,那地方已经人去楼空,屋里只剩下她的一封信,他这才知道,她在他离开的那天刚刚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于是,他疯了一般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但是,她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

直到这一两年他才知道,她后来流落在外,一次偶然的机会进了宫。于是他便凭借自己高超的医术和下毒功夫为皇帝做了一件事,这才得以进宫来,寻找他心里的那个女人。

“解药我可以给公主,但是不是现在,公主需要帮我找一个人,找到了我便给,如何?”

“神医要找的人是?”

“薛神医,皇上的身子不舒服,请您马上过去。”

薛神医正要说话,皇帝身边的太监急冲冲出现了,拉着他便走。

“公主,改日我再来。”

“静待神医佳音。”

猗房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能拿解药的人了,而且,这个人也不如他想象中的十恶不赦,相反,看着就像一个有故事的人。

记得努歌玄说过,这个剑客之所以会研制这么一种毒药,跟自己曾经心爱的女人有关。

招亲晚宴开始了,皇帝李正龙早早派了人过来为猗房梳洗打扮,蓝禄也被苏妃放了回来。

他哀伤地看着她梳头,戴首饰,描眉,画唇…

“蓝禄,你看,我美吗?”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殷红的两颊,饱满的红唇,头上戴着炫目的首饰,恍惚之间,她好像都不认识自己了,她突然忆起段世轩曾经说过,“你不适合戴这些东西!”

不适合吗?如今看着,其实还好。

“王妃很美,是蓝禄见过最美的女人。”

“蓝禄,我见到她了。”

“她,花蛮儿。”

什么?蓝禄以为自己听错了。

“拿了解药,你想办法送解药和…她一块出去。”

成全

“王妃!你在说什么?”

“她没有死,被我父皇囚禁在冷宫,那日我偶然见到了,因为见过她的画像,所以,一眼便看出来了。我也告诉了她镇南王并没有死的事情。”

蓝禄心中的疑惑全部得到了解释。

难怪她会愿意被人这么精心地打扮,若在平常,她绝不会允许别人在她的脸上和头上做过多的装饰。她就是她,素面朝天,没有任何点缀。

原来,是因为她见到了过去的王妃花蛮儿,所以,她有了成全她的想法。

“所以…”蓝禄问。

“所以,让她回到他的身边去,他们本就是天生一对不是么?”为何?为何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觉得心里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在狠狠啃噬她的心,似乎是在惩罚她的言不由衷。

“王妃!怎可如此?我在苏妃那边呆了数日,已经查清楚皇帝身边确实有一个神医,姓薛,他似乎是为寻人而来,若我们能帮他找到人,很快就可以拿到解药,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宫去救王爷了。”

王妃牺牲如此之大,拿掉了孩子,不顾危险只身前往皇宫,面对没有人性的父皇和重重障碍的阻挠,难道就为了今天么?

“那…她呢,花蛮儿呢?”

“…王妃…”蓝禄突然之间无言以对,王爷从前对花蛮儿王妃的情意他都看在眼里,虽然说,他知道王爷也已经深深爱上了现在的王妃,可是如果旧人出现,无论他怎么选择,都会伤害到新人的。

不知不觉,蓝禄的心,早已经偏向于猗房了,因为他从头至尾知道她的痛她的爱。而那弱不禁风的花蛮儿王妃…他对她的印象便是,她只会躲在王爷的身边寻求保护,却从来也不会做出像猗房这么勇敢的行为。

“蓝禄,该去晚宴现场了。你陪我去吧…”

猗房笑了笑,淡淡地起身,脸上含着微笑,往大殿上走去。蓝禄只得跟在她的身后,她今天穿着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蓝禄不禁想起了一首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招亲晚宴上,皇帝李正龙已经就坐,他总有两边分别坐着皇后和得宠的苏妃,另外还有一个位置,是给今日的主角——平南公主的。

猗房进去的时候,不禁多看了苏妃一眼,她,竟然是花蛮儿的姐姐呢。

“好美…”

“好特别的女人…”

当猗房出现在正殿之上的时候,下面想起一阵赞叹声,曾经说过,猗房其实不是一个特别美丽的女人,但是她的身上却有其他女人不曾拥有的那股子冷清和淡漠。

当她的眼中没有任何人时,任何人的眼中都有她的存在。

“诸位,今日朕设宴便是要为朕唯一的女儿平南公主寻得一位如意郎君…”

她说实话

“诸位,今日朕设宴便是要为朕唯一的女儿平南公主寻得一位如意郎君…谁若愿意成为朕的乘龙快婿便可向平南示好,然后由平南择其中一位,朕会立即为你们完婚…”

“皇上,平南公主才从契丹回来,她的婚事实在不易操之过急,再说,公主曾经是…”座下的洛昇听了,急忙站出来说道。

不,他曾经眼睁睁地看到猗房嫁给段世轩,现在他不会允许她再在他的面前受到伤害,他要用最后的生命保护她。

“洛爱卿…”皇帝不悦地打断了洛昇的话,在座的君王和王子中间,没有一个人知道平南曾经是嫁给段世轩过,因为那次的大婚进行地非常隐秘,甚至外邦人质知道大郦国有过一个叫做平南的公主的,但是不知道曾经嫁作人妇。“朕是曾经让你护送公主去过契丹,现在公主已经回来了,就不要再说此事了…”

“皇上,您想要欺骗在座的各位恐怕不合适吧。”洛昇冷笑一声,如今,他已顾不得犯上或是欺君。

“洛昇!来人啊,把洛统领拖出去!”李正龙大怒,命人要将洛昇拖出大殿。

“哼!皇上若不心虚,又为何如此心慌。诸位,实不相瞒,我们的平南公主便是死去的镇南王段世轩的王妃,换句话说,公主已经嫁作人妇,现在是孀居。”

洛昇的话一出,李正龙慌了,而在座的刚开始的时候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们不相信大郦国皇帝会用一个出嫁过的女儿让他们千里迢迢来大郦国招亲,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大郦国皇帝未免太不讲信义!

况且,这公主还是镇南王段世轩原来的王妃,段世轩的女人,谁敢要!虽然他已经死了。

“胡言乱语!猗房,你自己说,告诉在座的诸位君王和王子,你一直以为都住在宫中,并不认识什么镇南王段世轩。”

猗房静静地听完大殿之上的争执,而后站了起来,看了看李正龙,又看了看洛昇急切的眼神。她一身的衣裙都洋溢着无限的风情,一转身一抬眸,都有一股清冷而纯真的气质。实在看不出,她已经嫁过人了。

“诸位,请听我说…”

“猗房,听父皇的话,否则…”李正龙用手捂住嘴巴,轻声威胁到。

这个词语,女儿只是一个称呼,并不会让他觉得受到道德或是良心的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