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苏凌的目光,杨尚看过去,半晌后,他终于知道苏凌说的是什么?那话是什么意思了,莫远,莫远......在医院门口,一辆救护车加着警车一起大响着停在医院草坪上。

而后,救护车后车厢里推出的救护推车上,挂着氧气的竟然是一脸泡得发白的男人——莫远。

那个狂妄冷冽,不可一世的男人!

杨尚在看清男人是谁的那一刻,眼珠差点瞪得掉下来。

可见他有多不敢相信,怔仲了。

他不敢相信那个死气沉沉,一身惨白,衣衫滴水,半点血色呼吸也不见,一手满是伤,一只手臂扭曲不成型,双腿也全是擦伤的男人真的是他!

莫远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怔了半天,回神,担着莫远的救护小车已经推过了杨尚和苏凌的身边,伴着急冲冲的医生护士的脚步,推进了医院里,让杨尚肯定那是莫远的是其中的那个马副总。

跟在莫远身边,莫远的心腹,形影不离的马副总。

半刻后,杨尚回头,看向苏凌。

苏凌当然也看到了如此的莫远,也看到了杨尚看到的。

同时,两人的眼中都是疑问。

莫远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就算再了解莫远,再知道莫远如何偏执,反复无常,冷酷无情,阴鸷深沉,残忍疯狂,也不会想到那是他自己发疯的结果!

所以都在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难道是墓子寒动手了?

......

而莫远真不愧是心机深沉,计算高明。

虽然算错了一点点。

但并不妨碍。

黑暗里

莫远发觉他突然醒来,迷茫的睁开睛,入眼的是浓浓的黑暗,然后,前方有一团白色的雾遮住视线。

这时

“你?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一个让他熟悉万分的低沉声音响起,一步步的走近,莫远拔开眼前的雾。

“我要生下他——”

面前,白雾拔开,忽然闪现一抹娇小的身影,一眼,让莫远定在原地,他眼一颤,是陈柔止,准确的说是五年前的她。强对上他的眼睛,毫不退缩。

只是那眼晴像是对着他,又像是透过他在对着另一个人。

莫远混身莫明的颤抖。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

转身四望,周围仍然是黑暗和白雾,而眼前的一幕,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冷冽无情的男人和娇小柔弱的少女......一瞬间,莫远知道那声音为何如此熟悉,这里也为何这么熟悉。

这里似乎是五年前,五年前那天——

大雨倾盆,染血的那一天。

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让他后来,让他悔恨了五年,也错过了最想珍惜的东西,甚至悔恨一生一世。

......

面前那一男一女正演着,正如记忆中,五年前那样说着,这是梦吗?

他记得不久后。

他们将会在一个小生命的逝去里,血色里,越行越远,直到互不相见。

果然

“生下他?你?......怎么?是想生下他来威胁我?还是以此为筹码?”对峙着的一男一女,那个男人莫远开口了。

“不是——我.......”少女也一如他记忆里一样的祈求着。

“没有‘不’,我莫远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进去吧,我不可能让你留下他,想想你的身份,你不配拥有我莫远的孩子,也不能,我会陪着你——”冰冷铁扣般的手臂大力的扣住少女的身子,截住了她的话,她被他轻轻的,沉重的,绝决,无情,冷酷,轻蔑,意味不明的亲手再次推进了充满手术气息的手术室里。

温热的呼吸是那样的寒,那样的冷。

“乖乖的听话......哦!忘了告诉你,我即将结婚,出来后恭喜我吧!”

“不要结婚,不要,远!”少女她渴求着,泪声如雨哭求着他,紧抓着最后一丝希望,为她与他之间,他们共有的小生命,不放手。

“不要结婚?呵呵,凭你也敢要求我?记住自己的身份,我的好儿媳.乖乖的!”男人的回答是冰冷邪气的笑,浓浓的轻视,冷冷拔开她的手,绝身而去。

手术室的门被他亲手关上。

也在莫远的面前关上。

眼睁睁的合上!

而后

大雨,倾盆,血染面,泪染霜。

莫远冲着,狠狠的瞪着,想要冲过去,阻止那个莫远,想要阻止那关上的门,想要冲进手术室里,想要阻止五年前那一幕的发生,可是他动不了,他就像被定在原地,只能看着,亲眼看着记忆里的痛再次发生。

“不——”

奋力的挣扎,莫远想要挣脱,想要冲进那雨里抱起那在脏污里那一抹淡白和血。

轰轰轰——的雷声。

狠得眼也染红,莫远绝望了——

绝望的颓然倒在原地,看着,陈柔止,五年前的她被腾驰抱上车......

不——

嘶声的吼声在莫远的口中渲泄——

陡然一声,莫远倒下!

“不——”嘶吼着不停的吼着,莫远再睁开眼,叫着,狠厉眼睛睁开,声音回荡,对上的却不是那记忆,不是那黑暗和白雾。

而是茫茫的白,满目的白。

“总裁,你醒了!”而旁边,马副总的声音在这一片的白里响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墓子寒是一匹狼(一更)

莫远仍沉在他的记忆里,沉在那痛里,在那漫天的大雨下,那一抹淡白和染上的妖娆,一时根本无法反应面对满目的白,还有说话的马副总,他的思绪里都是那个满脸祈求的少女。

方才他好像是回到了过去......

看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他和陈柔止之间烙得最深的那个结。

也是让他们分离再不相见的因。

原来那时,已经隐约的痛,已经在痛,但那时的他不懂,不懂为何会那样痛,为谁?是什么原因,那样隐隐的......原来是为了她,是为了大雨里那个染血的少女,原来那个时候,他已爱上。

可是他从未有爱,不懂爱。

便没有去深思,去思考那痛是为了什么?

就这样他错过了。

与陈柔止止生生交错!

在她爱时,他恨着,懵懂,肆意伤害,在她离去,她淡然时,恨时,他醒悟了,悔恨不已!

原来如此!

所以他更加悔,更加恨!

‘爱.....’她曾经是爱他吧?

“总裁.......”一直站在一旁的马副总看着自家总裁大人一脸狠厉的醒来,又一脸苍白浮肿深沉冰冷扭动的面容,站在一边一阵的心惊肉跳,不知道总裁大人遇到什么成了这样?

不知道是谁惹的?

跟苏凌他们一样,他也不会想到莫远现在这样是他自己发疯的结果,更想不到莫远如今心里想起什么想到什么才导致脸上的肌肉一阵的扭曲——

直到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其实如果可以,他真不想打扰现在的总裁大人,也不想开口。

只看总裁大人脸上的扭曲程度就可以想到此时的总裁是如何的怒着,他真怕一开口,那怒火会染上身呀。

可是.......

望了望被自家总裁自己掐在手心里的点滴管,那白色的液体因为掐着已经开始变红,那是从总裁大人的手背里倒出来的血啊......马副总一边的擦着汗一边小心的揪着他们总裁。

这都秋天了,为什么直冒冷汗啊。

终于

这小心翼翼的声音,莫远听到了,或者说他早就听到,只是那梦里的一切浮在他的面前......

莫远扭曲的面容一点点回归平静。

他转向马副总“什么?”

“总裁,你......的手。”被莫远深黑的眸看得一阵的忐忑,马副总诚惶诚恐的指了指那被掐住的输液管,然后低头,内心里却是全冒寒气。

莫远看了看自己的手,看着那被快要掐断的输液管。

还有里面染成的红色的血丝。

那是他自己的血吧......

松开了手,莫远邪冷自嘲的勾起嘴角,冷睥了马副总一眼,倒在床头上“现在什么时候?”

“总裁,现在已是晚上。”闻言,马副总呼一口大气,马上回答。

“多少号?”莫远皱眉,似是不满意他的答案,再问。

“28号。”

“28号?二天?我昏睡了两天?嗯?”喃喃的念,莫远的眸中黑色的光闪过。

他竟然昏睡了两天!

“是的,总裁,你一共昏睡了两天。”

果然是两天.....得到确认,莫远双眉紧皱,人靠在病床头,眸光紧敛,看着自己的手,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心,沉呤了片刻道“两天......公司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这两天里又发生了什么?

他没想到自己计算错了一点。

导致了昏睡——

“总裁,说也奇怪,这两天倒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风平浪静的,就像是那天那场金融股战不曾发生一样。”说到这个,马副总也很奇怪,要知道他可是在他的总裁昏睡期间,整整愁了两天的。

谁曾想,一点动静也没有。

奇怪极了......

按理说不可能的......

“这两天有人来过吗?”莫远倒是没有和马副总一样的奇怪,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金融战争,本就是诡谪多变的,如果按照常理来的话,他反而觉得奇怪。

也不值得他看在眼里,甚至出手!

他深黑的眸中划过什么,他轻扫过病房一圈。

没想到总裁会问这个问题,马副总一愣“回总裁,你入院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意思就是说不会有人来,也没有人来。

其实马副总也是这才想起来,好像自自家总裁入院以来,还真没有一个人来过!

总裁他......

他这样问是希望谁来吗?

“一个人也没有?”听了马副总的话,莫远沉默了。

看不见的地方,那没有受伤的手紧握。

“是的。”

......

“你出去!”紧握着手压下涌起的怒火,莫远压着嗓子道,眼也敛起,没有再看马副总。

“是,总裁。”虽然心有疑问,但马副总什么也不说,在莫远命令下退出病房。

只是他能感觉到他的总裁脸色更不好,似乎心情情绪也一样更加不好了......

脚步声离去后。

莫远颓然躺倒在白色的病床上,他望着头顶的白,环视四周的白,还在自己身上的白,薄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冷意,想不到,他莫远有一天也会如此虚弱的躺在这一向他最讨厌的医院里,即使都是他自己折腾的。

他从前现在都厌恶这满满的白,讨厌医院的气味。

今天,他却发觉在这里他意外的心平静。

闻着入鼻的刺味,可是这宁静里还有一份孤独和寂寞,和破碎的期待。

两天——

他不会相信马副总说的他入病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他知道的是他的期待破碎了,那个他希望来的人没有来。

而且没有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孤独

寂寞

孤独在他醒来,在他自记忆里回神后便已感到,这个病房的空荡,还有苍白,唯一站在他身边的,似乎就剩下一个马副总了,再没了其它,不知道是不是一年年过去,他老了。

竟可笑得感到了一瞬间的孤独!

尤其是那个期待的破碎。

他莫远也会孤独?

可似乎不知道何时他丢掉了身边的所有,就连曾经不屑,鄙视的那些莺声艳语也没有了。

真的什么也没有。

他只有一个人了。

突然想起不久前腾驰出事,一前一后,他和腾驰都住了医院,可是可悲的是,腾驰病房里的热闹,对比着自己如今,可笑的是,他真的好像成了孤家寡人了......

腾驰还有腾芊,还有任宁。

那个女人也担心着他,陪在病房外面......

那他莫远呢?

他还有什么?

此时还剩下什么?

朋友?兄弟?亲人?爱上的女人?

不,似乎在他不经易间,什么都没有了。

是他不注意掉了,还是在他冷酷无情下渐渐流逝?

莫远就像一个一直狂妄冷冽,霸道而强硬,一直自以为强大的男人在突然间,在一夜之间,忽然发现自己老了,发现自己颓然的孤独,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的寂寞!

想发怒?想做些什么,虚弱得仲涨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他。

连撑起身体起床也办不到。

他终是亲身尝到了陈柔止被他下药时的感受——无力起身,支撑身体的感受!

而他一直深沉的,精于计算。

可他计算了很久,计算得很精细,可是他忘了计算这一份措手不及突来的寂寞和孤独。

也计算不了这一刻的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