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陵的夜晚,依旧如往日一般繁华。

入云楼里,因着国丧,没几个人来。姑娘们早早的歇了琴音,只在楼里坐着。

花游仙也换了素服,虽如今国丧并不强求百姓着素衣,不过这个关头,还是不要出岔子的好。

天已经黑了,到了傍晚,原先停了的雨又重新下了起来,花游仙抱着刚从广福斋里买到的最后一包红豆酥,躲到秦淮河畔的一处茶坊房檐下躲雨。刚刚站定,就瞥见一边的拐角处,走来一个熟悉的影子。

“杨大人?”花游仙忍不住叫道。

男子侧头看来,檀色长衫,容貌儒雅,正是金陵巡抚杨铭之。

杨铭之瞧见花游仙,亦是一怔,他应当也是从外归来,没有带伞,衣裳都被淋湿了大半,稍稍踌躇一下,才走了过来,到花游仙身边站定,道:“游仙姑娘。”

花游仙一笑,望了望外头:“这雨一时半会儿想来也不会停,要不,就坐下来在此喝杯茶,等雨停了再走吧。”

杨铭之稍一思忖,就点了点头。

如今国丧期间,他有官职在身,也不能饮酒,就叫了一壶清茶,一点点心。茶坊就挨着秦淮河边,打开窗,能看见秦淮河上的船舫灯火明灭,在这雨幕中,如黑夜中的一点暗星。

“似乎每次见杨大人时,都是一个人。”花游仙笑道。

杨铭之虽是金陵巡抚,却同上一个巡抚不同,出行并不喜排场,以至于他做这个金陵巡抚做了几年,金陵城里的百姓也并非人人都认识他。

杨铭之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花游仙有些好奇。当年在入云楼见到这一干少年时,因着一同经历世事,她的印象也就格外深刻。虽然杨铭之不如那位肖都督容色惊艳,也不如燕小公子意气潇洒,更不如杨少爷左右逢源,但在一众少年里,也是清俊出挑,颇有几分不俗之气。而再相逢后,虽然他已经是金陵巡抚,看着却沉默了许多,不如当年飞扬。

“杨大人可知,前不久肖少爷大婚。”花游仙捧起茶来抿了一口,“奴家同采莲让人送去了贺礼。杨大人公务繁忙,应当也没有时间去瞧。说起来,肖少爷看着冷漠不近人情,待那位禾姑娘却极好。”

想到此处,花游仙也有些感慨,当时她看出禾晏是女儿身,肖珏对禾晏诸多照顾,却也没想到这两人会在这么快喜结连理。看来缘分是真的很奇妙,若是对的人,不必十年八年,就足以试出真心了。

杨铭之垂眸看向面前的茶盏,顿了顿,才道:“是啊。”

心中却不如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事实上,肖珏并没有邀请他。当然,他也并不认为自己会接到肖珏的邀请。早在多年前,他同肖珏的兄弟情义,大抵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当年……

杨铭之侧头,看向窗外的河水,河水缠绵而冰冷,载着水面的船只,缓缓流向许多年前。

许多年前,那时候他尚且还是贤昌馆的学生,不知人间险恶,也不识世间疾苦。他有真心欣赏的朋友,志同道合,慷慨仗义。他也一度认为少年人的友谊,合该地久天长。

直到肖家出事。

他心急如焚,答应帮忙,回家找到自己的父亲,可没想到,一向总是在他面前赞扬肖珏的父亲,竟一口回绝了他的恳求。

那时候杨铭之极为不解,跪下央求,大抵是看他的态度太过坚决,杨大人最后终究拗不过,终于同他吐露了实情。

直到那个时候杨铭之才知道,原来父亲,一直都是徐敬甫的人。整个杨家上上下下,都受徐敬甫的照拂。

“你若是帮了他,就是害了杨家。”父亲站在他面前,摇头道:“你自己选吧。”

少年伏倒在地,满目茫然。他不明白口口声声教导自己人该活的正气风骨的父亲,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倘若他自小学到的家训都不过是纸上之言,那他这些年坚持的,究竟又是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同肖珏断义,他选择了家人,同样,也认为自己不再有资格做肖珏的“朋友”。

后来他再科考,入仕,没有留在朔京,故意去了金陵,他没办法面对杨家人,也没办法面对自己。只能在这里,在当初与贤昌馆同窗一同游历过的故地,假装自己还是当初心怀天下,善恶分明的少年。

可一直到再与肖珏他们相逢,杨铭之才突然发现,肖珏、林双鹤、燕贺他们都没变,变的只有自己一人。他们仍旧一同到了入云楼,喝酒说话,却再不似旧时心情。

旧时啊……

旧时如在平地里缓缓隆起的一处巨大山岳,不知不觉中,早已无法逾越,两厢茫茫。

花游仙似是看出了他眼中一瞬而过的哀伤,顿了顿,终是换了话头,道:“如今陛下驾崩,太子殿下却准允乌托人在大魏开立榷场,金陵繁华,若是榷场有意在金陵……”

杨铭之回过神,摇头道:“榷场不会设在金陵。”

“大人……”

“我会阻止。”杨铭之低头一笑,“如果我还是金陵巡抚的话。”

事实上,自打徐敬甫出事后,杨家就给他传了信来。教杨铭之去寻肖珏,看在肖珏与他旧时情谊上,请求肖珏手下留情,杨铭之并没有理会。每一个人都应当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正如当年他选择了家人,杨家选择了徐敬甫,一样。

等后来见他没有理会,文宣帝又驾崩,想来留在京城的家人们,应当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了新的选择。

可他不行。

这几年,杨铭之留在金陵,是在还自己的债。如今已经到了这样的时候,他不打算再继续违背自己的本心做事了。

开设榷场一事,对大魏百姓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那些乌托人狼子野心,一旦进入金陵,谁知道会对百姓做出什么样的事来。这是引狼入室。朝中臣子们高高在上,自认为这把火烧不到自己身上,便无动于衷。

可火一旦撩起来,哪里管是高官还是百姓,自然一视同仁。

他很清楚,眼下朔京城里,除了几个胆大的御史,应当没有几个文臣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杨铭之也很明白,当他的奏章出现在广延的殿头,他这个金陵巡抚的仕途,应该也就到头了。

或许还会丢了性命?或许还会连累家人?但那又如何?

少时读书,读到“正以处心,廉以律己,忠以事君,恭以事长,信以接物,宽以待下,敬以洽事,此居官之七要也”,那时候贤昌馆的少年们跃跃欲试,人人皆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能为好官,可多年下来,又有几人坚持?

少年们有与世间所有不公顽抗的勇气,总认为山重水复,终会柳暗花明,可待天长日久,也就渐渐束手无策,随波逐流了。

就如他自己一样。

少怀壮志,长而无闻,终与草木同朽。

“小少爷,”花游仙笑着叫他。

杨铭之抬起头来。

“倘若是金陵巡抚,就是杨大人,倘若不做金陵巡抚,就是小杨少爷。”秦淮河畔的美人一如记忆中的风情万种,端起眼前的茶盏,“在奴家看来,无论小少爷身居何位,都是当年在入云楼里嫉恶如仇,仗义执言的英雄。”

“金陵城会越来越好的,所以,小少爷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友人的声音柔软,如旧时岁月,宽容的包含了他过去的挣扎与不堪,如秦淮河上的漫天大雾,雾散过后,仍是一池春水,丝竹轻歌。

他低头,过了许久,倏而笑了,跟着举起面前的茶盏,同身前故人的茶盏虚虚一碰。

“你说得对,”他低声道:“都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文正

太子广延要同意乌托人的求和,在朔京城里掀起风浪。御史的折子并未让广延改变主意,先前被文宣帝软禁的乌托使者,重新出现在皇宫附近。虽是笑眯眯的语气谦卑的与朝臣说话,目光里,却是掩不住的得意。

下朝后,朝臣们心思各异,人人都将心思藏在深处,已经过了两日了,明日就是入皇陵的日子,皇陵一入,太子登基,今后的日子,只怕越来越不好过。

刚出了乘乐宫,就听见前方传来阵阵书声,朝官们抬眼望去,就见不知何时,乘乐宫前的空旷长地里,坐了数十名青衫学子。

这些学子全都席地而坐,为首的人长须白发,穿着官服,已经老迈,神情冷凝,正是贤昌馆馆主魏玄章。

魏玄章其实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只是他性格太过倔强固执,年轻时候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就被打发去做贤昌馆馆主了。这个馆主倒是极适合他动不动就爱说教的个性,虽没什么实权,这些年倒也自得其乐。此次太子广延答应乌托人求和与在大魏开设榷场一事,魏玄章极力反对,除了那些御史,就属他折子上的最多。只是他如今的官职低微,连让广延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那些字字呕心的肺腑之言,也不过是在废纸堆里多增加了一张而已。

“魏馆长?”有认识的朝臣就问,“您在这里做什么?”又凑近小声道:“先生,快回去吧,殿下如今不可能改变主意了。”

这还是与他相熟的曾经的学生,不愿意见他开罪了未来君王,才好心提醒。

魏玄章却不为所动,只看向乘乐宫的方向,长声道:“微臣,冒死进谏。请殿下收回成命,不可让乌托人在大魏开设榷场!”

乘乐宫里,并无任何动静。

日头静静的洒在宫殿外头的长地上,如洒了一层细碎的金子。年轻的学生们朝气蓬勃,眼中黑白分明,年迈的老官如即将落山的夕阳,带着残余的一点灿烂,立在春日的风中。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向来硬朗的身子,如今已经显出些老态,有些踉跄。待站定后,突然朗声诵道:“天气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何岳,上则为日新。于人曰浩然,沛乎塞仓冥……”

他身侧的学生们顿了顿,也跟着这位老迈的馆长,一同长诵起来。

“……黄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一一垂丹青!

魏玄章诵的是《正气歌》。

乘乐宫里,太子广延猛地将手中杯子砸到地上,“那个老东西在外头说的什么?本宫要砍了他的脑袋!”

身侧的心腹忙跪下拉住他的袍角,“殿下,万万不可!至少登基大典之前绝对不行!魏玄章并无别的罪名,又是贤昌馆馆主,轻言下罪,只怕惹得朝臣和百姓议论……”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本宫想杀就杀了,谁敢议论?”广延大怒,“怎么没有罪名,他这是根本没将本宫放在眼里,藐视皇族!在外面是什么意思,威胁本宫?笑话!本宫岂能被他一个老东西威胁?信不信本宫立刻就让人将他那些学生全都抓进牢里,看谁还敢在此事上多嘴!”

“是是是。”心腹擦着汗道:“可纵然是要教训,也请殿下忍耐几日。这魏玄章本就性情古怪,当初陛下还在时,就时时出言不逊……”

“本宫可不是父皇那等仁慈心肠,”广延咬牙,“他要是以为本宫会跟父皇一样宽容他,就大错特错了!”

“那是自然。”心腹忙道:“只是眼下,殿下还是不要出面的好。任他在外吵闹,等登基大典一过,殿下再算账也不迟。”

广延哼了一声,一脚踹开面前破碎的茶盏杯盖,“那就再容他多活两日。”

外头,魏玄章仍在高声长诵,苍老干瘪的身子,在风中立的笔直挺拔。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冽万古存。”

身后年轻的学生跟着老先生一道念诵,仿佛并非在乘乐宫前,诸位朝官的眼皮底下,而是在贤昌馆的学堂里,春日中,读书听义。

“顾此耿耿存,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型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一首诵完,乘乐宫里,并无半分反应。

魏玄章停了下来,看向眼前的朝臣们。

朝臣们或躲避他的目光,或充满怜悯,魏玄章上前一步,颤巍巍的走上了台阶,一边走,一边脱下头上官帽。

他声音平稳,如洪钟清亮,只道:“为将者,忠烈断金,精贯白日,荷戈俟奋,志在毕命。”

又将手中的木笏放下,“文官不比武将,圣人言,文是道德博闻,正是靖共其位,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

他走到最后一道台阶上,慢慢跪下身去,将脱下来的官帽与木笏放至一边,望着乘乐宫无人的大殿,声音苍凉而坚定。

“微臣虽无操戈之勇,亦无汗马功劳,唯有一颗忠义之心,光明磊落。贤昌馆教导学生读遍圣贤书,如今眼见殿下误入歧途,若不规劝,是臣之过。”

“武死战,文死谏,生死与我如浮云,老臣今日,就斗胆用微臣一条性命,来劝殿下悬崖勒马,切勿酿成大错。”

“老臣,请殿下收回成命,不可让乌托人踏足大魏国土,不可引狼入室,开门揖盗!”

说完此话,他突然朝着乘乐宫前的朱红大柱上一头撞去。

血,霎时间溅了一地。

站在身侧的朝臣们先是一顿,随即惊叫起来。贤昌馆的学子们一哄而上,将魏玄章围在中央,被放到一边的木笏和官帽在一片混乱中被人踩得粉碎稀烂,乘乐宫前,霎时间乱成一团。

……

清澜宫中。

兰贵妃安静的坐着看书,在她身边不远处,倪贵人看着铜炉里缓缓升起的青烟,神情有些焦躁。

明日,就是文宣帝入皇陵的日子,也是她们殉葬的日子。倘若广延仁慈些,还能一壶毒药来个痛快,倘若这小子刻意一些,她们就会生生封死在皇陵,活活闷死。

“姐姐,你还有心思看书!”倪贵人终是忍不住,站起身走到兰贵妃身前,一把将书夺走,“明日就是你我的死期,我不信,你就真如此坦然?”

没有人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倪贵人当年与兰贵妃争宠,自持年轻貌美,以为必然能将兰贵妃取而代之,没料到惹得文宣帝大怒。那之后还将广吉交给了兰贵妃抚养,有广吉在兰贵妃手上,倪贵人收敛了许多,不敢做的过分,可心中究竟是不痛快的。

然而如今,她与兰贵妃突然就一同成了殉葬品,和文宣帝陪葬的那些个花瓶摆设没什么两样,于是过去的恩怨便统统可以抛之脑后。至少在眼前这一刻,他们是一边的。

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倪贵人冲动骄纵,入了宫后,并无什么知心人,如今能为她出谋划策的,一人也无,想来想去,能依靠的,竟然只有昔日的这位眼中钉。

兰贵妃抬眼看向她,语气仍如从前一般和缓,“明日是明日,你今日何必担忧?”

“何必担忧?”倪贵人道:“我自然担忧!难道你看不出来,这遗诏根本就有蹊跷吗?皇上素日里心软的很,旁人便罢了,怎么会让你我二人殉葬?我看根本就是广延那个混账公报私仇。”她复又看向兰贵妃,嘲讽的开口,“我知道姐姐随心随性,也不在乎生死,但姐姐难道不想想四皇子?我的广吉还这样小,太子是个什么性子,你我心知肚明,现在对付的是你我,等太子登基后,下一个就该轮到广朔和广吉。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吗?”

闻言,兰贵妃平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轻微的波动。

可未等她说话,便将外头有宫人匆匆进来,对着守门的婢女低声说了两句话。那婢子闻言,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快步走来,待走到兰贵妃身前,才小声道:“娘娘,乘乐宫出事了。”

兰贵妃与倪贵人一同朝她看去。

“说是贤昌馆的馆主魏大人冒死进谏,请求太子殿下收回主和成命,殿下没应,魏大人一头撞死在乘乐宫的柱子上。好些大人都瞧见了,现在外头乱成了一锅粥,贤昌馆的那些学生们都不肯走呢。”

“死谏?”倪贵人皱了皱眉,“这宫里好些年,都没听过这等词了。”

文宣帝耳根子软,又过分宽容,御史们的折子上个三封,总会看一封,也不至于用如此激烈的方式。不过这样一来,广延纵然是登基,也要落得一个逼死老臣的恶名。那些贤昌馆的学生们大多出自勋贵家族,少年人又最是血气方刚,亲眼见着馆长赴死,倘若广延还是如一开始那般,坚持要与乌托人相和,只怕宫里内外,传出去着实不好听。

兰贵妃扶着椅子把手,没有说话。

倪贵人倒是不冷不热的开口了,“咱们在这里苦苦求生,有人却还赶着赴死。不过那魏玄章都已经七老八十的人了,死了倒也不亏。我如今却还没过几年好日子,这样死,我可不甘心。”她想到了广延,忍不住切齿,“可恶!”

兰贵妃微微叹息一声,婢子扶着她站起身来。

她走到窗前,外面日头正好,春日,万物欣欣向荣。

“看吧看吧,多看几眼,”倪贵人忍不住冷笑,“明日之后,就看不了了。”

“倪氏,”兰贵妃转过身来,看着她淡淡道:“你想活下去吗?”

“明知故问。”

“你若想活下去。”兰贵妃的声音温和,于宁静中,似又含着一层深意,“就照本宫说的做。”

……

禾晏知道魏玄章死谏后的第一时间,就驱车去了魏家。

魏家里里外外,早已挤满了人,还不断的人进来。这些年,贤昌馆教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如果说徐敬甫的门生遍布朝野,魏玄章本质上也不遑多让。只是学生离馆之后,魏玄章也并不爱与他们过多走动,所以单看起来,不如徐敬甫地位尊崇。

然而如今他以性命进谏,过去的学生闻此消息,便从四面八方赶来,见先生最后一程。

禾晏好容易挤进人群,就看见禾心影正扶着哭的几欲昏厥的魏夫人,看见禾晏,禾心影也是一怔,等那些新来的学生过来照顾时,禾心影才得了空隙走过来,问:“禾姐姐,你怎么来了?”

其实若论年纪,如今的“禾晏”,并不能称作禾心影姐姐,可禾心影总觉得或许死去的长姐还在,也应当就是禾晏这个样子,便无视了诸多规矩。

禾晏答道:“魏先生是怀瑾的师长,怀瑾眼下从城外赶来还需要时间,我先过来看看。魏夫人没事吧?”

“不太好。”禾心影摇了摇头,“魏馆长只怕早就存了死志,今日出事后,夫人在他书房里的木屉里,发现了几封信,是分别给家人的遗言。”

禾心影也很是难过。她因为长姐的原因,住在魏玄章府上,魏玄章平日里大多时候都宿在贤昌馆,很少回来。禾心影陪魏夫人的时间更多,魏夫人性情温柔,并不计较她从前的身份,谁知道……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我听说,魏馆长是为了让太子殿下收回与乌托人求和的成令,”禾心影试探的问,“那现在……”

禾晏苦笑一声,“恐怕不行。”

太子广延,怎么会因为魏玄章一条性命就改变主意,只怕这人非但没有半分惭愧,还会恼怒魏玄章的不识抬举。

正想着,身后传来人的声音:“禾妹妹,你怎么在这?”

禾晏回头一看,林双鹤与燕贺正从外面进来,他们二人过去亦是贤昌馆的学子,知道了此事,自然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怀瑾没有跟你一起来吗?”燕贺左右看了一看。

“今日他值守,在城外的南府兵操练。”禾晏心中暗叹,也真是不巧,如果今日肖珏正好在场,或许还能拦住魏玄章。

“燕将军今日也不在吗?”禾晏望向燕贺。

燕贺气急:“我若在,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