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中雅亦是十分忿恨,“就是,你太无耻了!”

到底谁无耻?“当年”你找我借的首饰,可从来没见你还过。俞筱晚的眼神一冷,“这话我可得问一问老太太,舅母当初可是说好,要将我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待的,怎么现在又成了寄居?就因为我不借首饰?我的首饰,我借给你是人情,不借你是道理,难道还想强逼我出借不成?这跟拦路抢劫有何区别?”

张氏没想到俞筱晚不单一点面子不给,还给她连扣几顶大帽子,顿时便恼了,面上却是不显,阴森森地笑道:“那好,只要你日后别后悔。”既然俞筱晚不要情面,她也懒得虚情假意,“老太太身子不爽利,你这么孝顺,就在屋子抄心经一百遍给老太太祈福吧。睿儿的贺宴不用你参加!”

她是当家主线,说不许参加,晚儿就不能参加!看着俞筱晚丕变的神色,张氏得意地一笑,拽着女儿出了墨玉居。

曹中雅恨得咬牙切齿,“娘,就这么走了?我的首饰怎么办?”

张氏扶额,“雅儿你天生丽质,不一定要晃眼的首饰。”说着阴笑,“你放心,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捧着妆奁来求我了。很快!不出十日!”

曹中雅对母亲深有信心,闻言眼睛就是一亮,“母亲有何妙计。”

这事儿却是张氏不能说的,只催促她快去穿戴好,客人们要来了。

这母女两一走远,路边小径的草丛后就窜出一名七八岁的小丫头,飞跑进屋子,小声儿地禀报给了俞筱晚。

初云恨声道:“小姐,舅夫人肯定是有什么奸计!”

俞筱晚神色安详恬静,唇角还含着一丝浅笑,笑意直达眼底,“我该怎么感谢舅母呢?”

定然是汝阳庄子上的事儿,从汝阳传讯息入京,要三四日,从佃农身亡到闹得不可开交,是两日的光景,若是不出十日就会去求她,那么一定是在三四日后行事。有了时间地点,她还想翻出什么浪花?

赵妈妈按着小姐的吩咐,让放了一只信鸽出去,俞筱晚又将初云、初雪、丰儿这三个心腹丫头叫来身边,细细耳语一番,又叮嘱道:“就是昨日那名小太监,万不可弄错了。”

再说曹中雅回屋挑了几样首饰戴上,这才领着丫头们往延年堂而去。路过一处假山亭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地道:“摄政王殿下的随从怎么还没来?”

曹中雅眉头一皱,这是初云的声音。

跟着便听到初雪的声音道:“快了。一定要请她将摄政王引到小香海去…”

初云兴奋地道:“若是能成为侧妃,就可录入皇家玉牒,这是何等荣耀啊!”

曹中雅听得眼皮一跳,俞筱晚想勾引摄政王?

张君瑶和吴丽绢都已经入了终选,现在住入宫中学礼仪规矩去了,她这阵子可没少听老太太、父母亲憧憬美好未来,原本就有些羡慕,这会子心都动了。若是当摄政王的妃子如此荣耀,她为什么要让给旁人?不行!必须抢在俞筱晚之前,她可不比俞筱晚生得差!

刚拿定主意,就听丰儿小跑过来,喘着气道:“来了来了,在池塘那边。”

曹中雅大急,立即回头低声吩咐自己的丫头,“去拦着那几个丫头。”然后自己一提裙摆,急忙忙地跑去了池塘边。

迎面正遇上一名绯色圆领长衫的小太监,曹中雅不知世情,以为摄政王身边的小太监跟别人身边的小随从是一样,端着架子,高扬着下颌道:“你,去请摄政王殿下过来一下,请来了,我还有赏。”说着很大方地抛出一锭银子。

惟芳公主满脸古怪之色,打量了她好几眼:没长开的小丫头,应当不是想勾引皇兄吧,要是勾引的话,也不会这样跟我说话…她难得耐心地问,“你为何要见皇…殿下,有何冤情?”

曹中雅见她拿了银子不办事,原本因俞筱晚不愿借首饰而变坏的心情,更加坏了,心头怒火骤起,“叫你去就去,一个奴才配问我么?”

虽然惟芳公主是做奴才打扮,可心里却认为曹中雅才算奴才,她本就是刁蛮任性出了名的,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下就便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放肆!”

“你居然敢打我?”

曹中雅呆了一呆,就尖叫着伸出十指,往惟芳公主的脸上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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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得罪公主没好下场

惟芳公主素来得宠,走到哪里都是人人畏惧,还真没见过曹中雅这样敢跟她叫板的(貌似公主殿下忘记了她穿着太监服饰),当下怔在原地,不知躲避。眼看着曹中雅的爪子就要挠到脸上了,惟芳公主吓得两眼一闭…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她忙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这才发觉曹中雅被一名眉目如画、气质如仙的女孩抓住了两手。

曹中雅报仇受挫,扭头一瞧,气得哇哇大叫,“俞筱晚,你放开我!我要打死他!”

俞筱晚妙目凝霜,低叱道:“胡闹!来者是客,何况他还是摄政王殿下的随从,你怎能这般无礼?快快道歉!”

曹中雅自小就是曹爵爷和张氏掌中的珍宝,养成了目中无人傲慢自大的性子,就是王府中的郡主,她也只是表面上恭敬,心底里却是不屑的,如何会愿给个太监道歉?当下便瞠大眼睛,冷笑连连,“摄政王殿下的随从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奴才!表姐以后就是摄政王殿下的侧妃娘娘…”

雅儿还真是不负我所望,俞筱晚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精光,眉头却担忧地蹙成小山,立即打断她的话,“休得胡言。还未终选,哪里来的侧妃娘娘?”

曹中雅得意地一笑,想回敬一句,忽觉一阵风来,右脸一痛,又挨了惟芳公主一个巴掌。惟芳公主冷笑,“有你这等亲戚,没了辱没了皇家的威严,我这就告诉王爷去,你家表姐休想入选!”

俞筱晚抢在曹中雅之前,急急地解释道:“这位小公公请息怒,君瑶表姐端庄淑雅,并非…”

“叫君瑶是吧?”惟芳公主用力记下这名字。

曹中雅正要开骂,忽听身后有人痞痞地笑问,“小姑姑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声到人到,君逸之轻摇折扇,翩翩而至,绛紫的圆领斜襟广袖长衫衬得他有如谪仙。他辈分虽低一级,但却比惟芳长公主大了两岁,惟芳长公主立即扑过来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逸之,这个臭女人骂我,给我打她!”玉兰一般的食指指着曹中雅。

原来不是她惹怒了小姑姑,君逸之心中一松,嬉皮笑脸地道:“全凭小姑姑吩咐。”说完真的作势撸袖子。

曹中雅惊得手足生寒,话都不敢说了,她再任性妄为,也知道皇族之人比她高贵得多,更没想到这个小太监居然是长公主,呆傻地看着君逸之越走越近。

俞筱晚忙深深一福,“所谓不知者不罪,这位…主子玲珑慧敏,扮什么象什么,表妹眼拙没有认出您来,才会出言莽撞,还请韩二公子、这位主子,宽宏大量原谅表妹这次。”

“这样啊?”君逸之动作潇洒地收起扇子,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看向惟芳长公主,“若真是无意,小姑姑您又已经出了气,不如就此罢了?”

惟芳长公主哼一声,旋即又得意地问,“你们真没看出我是假扮的?”

俞筱晚红着小脸,羞愧地摇了摇头:“没有看出来。”

君逸之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唇边勾起一抹玩味地笑,附和道:“若不是我认识小姑姑,也不会那么快发现不妥,所以曹小姐虽然是粗鲁了些,却也不算太眼拙吧。”

惟芳长公主心情顿时好了,“我就说象嘛,偏皇兄还说不象!”

正说着话,曹中睿带着韩世昭气喘喘地赶过来,嘴里说道:“君兄怎的跑到这来了…”转眸看见惟芳长公主,怔了一怔,他虽然猜出她是谁,却也不敢肯定。

韩世昭是认识的,忙一揖到地,“拜见长公主。”

曹中睿这才跟着深深一揖,又春风拂面般的微微一笑,希翼给惟芳长公主留下一个好印象。

听说曹中睿是曹中雅的哥哥,惟芳长公主撇了撇嘴,第一眼的惊艳被抹去了不少,再细看一眼,竟是昨日那个狼狈的少年,更是失望,皇兄还说他人才出众,是可造之材,我看也不过如此,还比不得韩二这个讨厌鬼。

她顿时没了兴趣,懒洋洋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原来是曹中睿陪着韩世昭到内宅来给老太太请安,君逸之闲着无事,也说一块来看看,走到半路,君逸之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这两人才一路寻了过来。

惟芳公主道:“那现在无事了,便一同去大厅吧。”

曹中雅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肯定有手指印,便告罪想先回梳洗一下,惟芳公主要笑不笑地道:“我不准!”

说罢就当先而行,君逸之和韩世昭等人跟上,曹中雅急得想哭,曹中睿忙悄悄地问是怎么回事。曹中雅自然指着俞筱晚道:“还不是她…”

话未说完,惟芳公主就回头冷声道:“还不跟上?”

曹中睿不敢抗命,压下满心疑问,快步跟上。

俞筱晚微微一笑,神色担忧,语气却是兴灾乐祸,“妹妹得罪了惟芳长公主,日后哪还会有名门闺秀敢与妹妹交往?若是君瑶表姐真能当选为侧妃还好,若是不能…唉。”

说罢便提裙先行,曹中雅恨得银牙咬碎,却一时也不能发作,只能委委曲曲地跟上。

曹府的池塘里时尚地养了几只天鹅,一点也不怕人,大摇大摆地从几人的眼前路过,然后跃入池面,优雅地滑行。

众人都不自觉地看着,君逸之无聊地扯扯嘴角,“呆头鸭。”

惟芳公主立时笑话他,“逸之连天鹅都不认识吗?”

君逸之倜傥地一笑,“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不象鸭子么?”眸光玩味地在俞筱晚的脸上转了一圈,落定在惟芳公主脸上。

惟芳公主笑了,旁人也凑趣地笑,只有俞筱晚心下着恼,她觉得君逸之就是在说她那晚走路摇摇摆摆的,肯定是!

到了延年堂,早得了信儿的曹老夫人、曹夫人和一众女客,都候在大门外,恭迎惟芳长公主。惟芳长公主此时才拿出了皇家的威严,神情淡然端庄地抬了抬手,“免礼。”

众人簇拥着她走到大厅,待她在上首坐定,赐了坐,众人才依次坐下。

曹老夫人代表曹府恭维了一番,惟芳长公主淡笑道:“我不过随皇兄过来玩一玩,令孙高中乡试第二名,可喜可贺啊。不过…”她眼珠一转,瞟了曹中雅一眼,“令孙若是想在朝堂立足,家中姊妹也得修心养性、言辞谨慎才行呐。”

她虽未点名,可女客们都是各府的当家主母,怎会不知她说的是谁?虽然惟芳公主名声也只有这么好,人人都觉得错不一定在曹中雅,可到底她是金枝玉叶,又与摄政王兄妹感情极好,得罪了她,就差不多等于得罪了摄政王,哪家还会要这样的媳妇?贵族女子十一二岁,正是议亲的时候,怎么会忽然生出这样的是非来?

张氏惊得瞠目结舌,陪笑问道:“不知小女错在何处,臣妇愿代小女给长公主陪不是。”

君逸之笑道:“小姑姑哪里是这样计较的人?”

竟是不让长公主说出事由,连化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46.你印堂发黑

这里女眷多,韩二和君二向老太太施了礼,便与曹中睿回前院了。贵妇和少女们中身份高贵一些的,全围在惟芳长公主身边奉承凑趣,挤不过去的,便坐在一起小声地议论刚刚离去的三位美少年。

“若论身份,自然是君二公子最高贵。”

“那又如何,他几个月前跟人争粉头当街打架,被楚王爷罚去封地思过,这才刚回京,昨日就去了伊人阁。”

“啊,这样的人呐…那还是韩二公子和曹二公子好。”

“韩二公子中了解元连贺宴都不摆,这才是真正的虚怀若谷。”

“曹二公子也好,可是他妹妹…”话到此处,无声胜有声。

张氏要曹中雅躲在屏风后,怕再触怒惟芳长公主,她听到这话气红了眼,可张氏不允她出来,发作不得,只能委曲的抹眼泪。

俞筱晚陪在外祖母身边,淡淡地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寒,前世,每一次的宴会,她就是这样被张氏以各种借口隔绝在自己的闺房之中,任人说东道西也不能辩解。如今,这滋味终于让雅儿尝到了,过些日子,让张氏也尝尝。

这一天,不会远的。

能为张氏撑腰的张君瑶,上一世靠的就是金大娘,这一世金大娘已经答应推荐吴丽绢,张君瑶能不能选为侧妃,还真不一定了,若张大人和张夫人知道是雅儿连累了自己的女儿,还会不会全力支持张氏?呵呵,若是张君瑶落选,这个讯息,得想办法告诉张夫人才行啊。

宴会散后,张氏便急急地将女儿叫到跟前,问清原委,直气得七窍生烟,咬牙道:“去请表小姐过来。”

俞筱晚听得舅母传见,微微一笑,吩咐更衣,顺从地跟着曲妈妈来了雅年居。一进东房,她就敏锐地发觉,屏风后有人,而且气息浓重,是名男子,能在张氏房中坦然呆着的男人,除了舅父还会有谁。

俞筱晚盈盈施礼,张氏也不藏着掖着,劈头就问,“晚儿,我且问你,你今日寻殿下所为何事?可别否认,雅儿的丫头们都听见了的。”

俞筱晚柔柔地一笑,“舅母误会了,我只是想寻殿下的随从,问一问吴姐姐现在可好,还准备了些银票,希望小公公能帮忙美言几句,吴姐姐若是能选上,对舅父和两位表哥的前程都是极好的。只是可惜,雅儿妹妹与…惟芳公主争吵了起来,不过惟芳公主穿的是太监的衣服,我们都没认出是女子,也不能怪雅儿妹妹。”

听俞筱晚扯到雅儿的头上,张氏大怒,冷笑道,“胡说!雅儿明明听到你说要见殿下,再者,你怎知一个小太监就能说上话儿?”

俞筱晚似乎被吓着了,哆嗦了一下,才小声地道:“能随行于殿下身边的,自然是得力的心腹。”顿了顿又叹息似的,“其实只凭他是殿下的人,雅儿就不应当与他争吵,还连累到了表哥…”

“什么?还连累到了睿儿?”曹清儒的声音忽地响起,他按捺不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直直地问俞筱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晚儿你说清楚!”

俞筱晚自然是乖顺地细述一遍当时的情形,听说公主没提到吴丽绢,曹清儒的心稍稍松了一点,随即怒道:“雅儿也太不知分寸了,殿下的人也敢骂,我看得禁足一个月,将女则抄上百遍。”

张氏莫名惊慌,忙辩解道:“雅儿是被晚儿骗了!”她以为晚儿会象上回那样直抒胸臆,这样爵爷就会知道是谁在搞鬼,哪知晚儿竟会这样狡辩,偏她为了让晚儿有话直说,没让雅儿留下,弄得想解释都解释不了。

曹清儒哪里还会相信,冷哼了一声,“都是给你惯出来的,你给我把她教好一点,知情守礼之前,不许踏出屋子半步。”

俞筱晚连忙表态,“舅父不必担心,吴姑娘那里,我请金大娘帮忙美言了,应当不会有问题。”

曹清儒眼睛一亮,“可是尚衣局的那位金大娘?”

“正是,她是我的绣活师傅。”

张氏嘲讽道:“你是金大娘的徒弟?牛皮也不怕吹破了。”

“闭嘴!”曹清儒现在听到张氏的声音都烦,拂袖去了老太太处,俞筱晚乘机告辞,才不留下来跟张氏喷口水。

老太太正等着消息,听完儿子的描述,轻叹一声:“张氏入我曹家二十余年了,之前一直瞧着贤惠温婉,怎么忽然变得这般小肚鸡肠的,先是教睿儿说谎,现在又惯坏了雅儿。依我看,是以为娘家要出个侧妃,得瑟了,不把咱们母子放在眼里了。”

这话说得可重,曹清儒顾念夫妻之情,不敢接嘴。

“可张家小姐选上了,也是帮着张家的,能帮着咱们多少?但吴姑娘就不一样,没有娘家人支持,王府哪里那么好生存?咱们就可以当她的娘家人,她也必须拿咱们当她的娘家人。”

“请严嬷嬷去教雅儿吧,晚儿懂事得很,不用学什么了。”老太太又欣慰道:“晚儿还想着帮忙打点,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爵爷以后要多疼她一点。”

曹清儒点头应是,又与老太太展望了一下美好未来,便告辞回屋歇息。

这回老太太和曹爵爷都铁了心,调了严嬷嬷过去给曹中雅进行地狱式淑女训练,把曹中雅折腾得苦不堪言,俞筱晚照常每日晨昏请安,对老太太孝顺,对张氏也是恭敬有加。张氏想着俞筱晚迟早要求到自己头上,便按下怒火虚与委蛇。

过得几日,汝阳庄子上传来讯息,说是一名佃农做工时跌入枯井,摔成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家属不满俞家给出的赔偿,已经告到了衙门里。

俞筱晚急得不行,求老太太让她去铺子里问一问情况。正遇上张氏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见俞筱晚两眼通红,老太太拍着她的手,“你先去打听清楚,有什么事回来与你舅父商量便是。”

俞筱晚给张氏请了安,忙忙地出府了。张氏便关心地问老太太,“晚儿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事。”

嗤,这是怕我乘机敲诈么,可惜到最后,她还是得求到我的头上,张氏心中暗道。

再说俞筱晚,到了店铺里,细看了一遍文伯传来的密函,仔细回了一封,便好整以暇地到铺子里巡视。

绸缎庄里一个大客户在挑三拣四,看到俞筱晚便哼道:“我好心想来做你的生意,可你这铺子里的东西实在是入不了眼。”

俞筱晚暗道一声“秽气”,脸上却笑道:“我这小铺子里都是民间的缎子,哪比得上宫中的?君二公子以后还是别来了,免得白白跑一趟。”

君逸之高傲地一抬光洁的下巴,“我想去哪儿,就是我家老祖宗都管不了的。”说着古怪地盯着俞筱晚看了几眼,自言自语般地道:“不会是看错了吧?”

俞筱晚并不接话,他无趣地暗翻白眼,继续说道:“喂,我可是跟静安大师学的相面,你印堂发黑,看来是官司缠身啊。要不要本公子帮你破解一下?收费不多,一张药方即可。”

47.舅母落入圈套了

刚刚才传入京的消息,又是她的私事,他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他在暗中跟踪她?

俞筱晚忽然抬头,直视着君逸之漂亮的凤目,声音冰冷地道,“君二公子消息真是灵通啊。”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原本是少女的清澈无邪,转瞬间变得幽深晦暗,透出丝丝冷漠和浓浓戒备,君逸之心神一阵恍惚,这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该有的反应吗?惹上了官司,有人主动相助,不是应该欣喜若狂、感激涕零吗?而且,她第一反应就是他在调查,这么敏锐,怎么看都不象一个十一岁天真浪漫的闺阁少女,倒象是久经历练的老江湖。

只一眼,俞筱晚就收回了目光,压制下内心的汹涌情绪,正容平和地问道:“不知君二公子要如何相助?”

君逸之挑眉笑道:“对付地方小官,只需派我楚王府的管家出面打个招呼就成了,能有多难?”

的确,在她看来需要费心布署的事,当权者只需一句话就成了。她已经有了捉贼拿赃的计划,可若是有楚王府相助,一则更有保障,二则她也可以摘清自己,免得被人怀疑一个小姑娘怎的这般会谋算而产生戒心。

“若君二公子愿意相助,小女在此拜谢。”俞筱晚真的敛衽福了下去。

君逸之真是被她弄了个措手不及,前后不过一弹指的功夫,她的态度从冷漠到感激,仿佛之前是他眼花了一般…倒是个有趣的人。他压下心底的诧异和一丝陌生的感觉,玩世不恭地挑眉笑道:“你还没说药方的事。”

俞筱晚弯眉一笑,流露出少女特有的娇丽俏皮,“一半药方,前面不是还有个赌约吗?”

君逸之哈哈大笑,“那我赢定了,你记得将方子准备好!对了,你总得给我个信物,我让田管家跟你那儿的管事联系一下。”

俞筱晚觉得有道理,便写了一封信,盖上自己的私印,君逸之收好后扬长而去。

俞筱晚轻轻呼出一口气,总觉得这个成天游手好闲的君二公子,时常流露出一种压迫感,就象刚刚,她怀疑的他的同时,他也在怀疑她,让她有种会被他看穿的感觉…其实,有他相助也好,到时,张氏和张长蔚兄妹俩连埋怨的地方都没有,前一世,她傻傻地被这兄妹俩算计,真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这一回,她一定要让他们痛都呼不出声来!

十几天一晃而过,俞筱晚心情愉快地等待君逸之帮忙解决汝阳的官司,可在曹府,却时时显得忧心忡忡,一个人默默垂泪。

张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大哥是吏部侍郎、掌管所有官员的考核,任谁都要给几分颜面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晚儿怎么还不来求她?

石青销金撒花软帘一掀,曲妈妈急匆匆地走进来,打眼色让丫头们退出去,这才附在张氏的耳边小声道:“方才老奴经过墨玉居的时候,听到初云跟初雪在聊天,好似俞管家在那边找了个俞老爷的故交帮忙。”

难道已经解决了?张氏心中一惊,虽说是人走茶凉,可俞家到底在汝阳执掌了近百年,人脉也未必没有…办这事可撒了不少银子进去,决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跑了。

她急得等不下去,问清俞筱晚现在在老太太处,便扶着紫儿的手,直奔到延年堂请安。

门里传出祖孙两个说笑的声音,张氏心中一紧,难道真解决了,昨天晚儿还是愁眉苦脸的呢。她让杜鹃通传了一声,端出笑脸走进去,请了安,加入了说笑之中。

张氏细心观察俞筱晚的表情,发觉老太太没看着她的时候,她清丽的小脸上便会流露出几丝忧愁…原来没有解决!张氏心中大定,有心在老太太面前卖个好,便主动问起,“晚儿,你庄子上的事情解决了没有?若有什么为难的,一定要告诉舅母,你也知道,我大哥是吏部尚书,说话还算得数的。”

俞筱晚的眉目间闪过一丝惊喜,“是吗?”

老太太一怔,张氏急着表现自己的宽厚亲切,没注意到,自顾自地说道:“其实要我说,也没什么大事,那个佃农又不会死,无非是想勒索你些银子,你庄子里的奴才打了他又如何?要我说,这等刁民就是应该打,居然还敢告你纵奴行凶,你放心,此事交给我大哥,必定能帮你解决了。”

“什么?还告了官?”老太太着急地拉着俞筱晚的手问是怎么回事,因为俞筱晚从来没跟她提过,上回出府,也是说铺子里有事,而不是庄子上。

俞筱晚弯眼笑道:“老太太莫急,就象舅母说的这般,没什么事,管事们就能解决了。晚儿还是要多谢舅母的好意。只是,晚儿不知舅母您是如何知道晚儿庄子上出了此等事的,而且还知道得这般清楚,连佃农告官的内容都一字不差。晚儿还未跟家里任何人说过呢。”

老太太原本焦急的眼神立时悠远了起来,淡淡地落在张氏的身上,等着她回答。

老太太竟然不知道?张氏简直不敢相信,急急地道:“我是听方才你的两个丫头说什么,俞管家去找你父亲的故交,谈到的。”

俞筱晚柔柔的笑,“不可能,她们说的是庄子上丰收了,要给父亲的故交送些节礼,舅母若是不信,可以问一问我墨玉居的丫头和婆子,大部分可都是舅母亲自挑选的。”

老太太眸中精光一闪,“送节礼也能推断出晚儿的庄子上出事了,媳妇你真是有本事啊!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张氏心中一紧,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她居然中了圈套?她发誓,她从俞筱晚的眼中看到了嘲讽,赤果果的嘲讽!

48.舅父的用心

俞筱晚微微垂下长睫,挡住眼中的恨意,是啊,远在汝阳的农庄上发生的事情,舅母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这个问题,前世的她竟然想都没有想过,就对舅母的主动示好感激涕零!真是白长了眼睛,白长了耳朵!而这一次,舅母大意,终是让她回敬了一个大陷阱,让舅母也当了一回瞎子、聋子,想当然地贴上来,自暴其险恶用心。

事也赶巧,就在张氏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丁香挑帘进来,通禀道:“楚太妃携君二公子求见。”

老太太忙迎出去,将楚太妃请了进来。楚太妃淡笑道:“我这孙儿说田管家去汝阳时,帮俞姑娘带了一样东西,他不方便递交,我便带了他过来。”

真有什么老家捎来的物件,完全可以交给门房传进来,何必非要亲自跑一趟?老太太心中明了楚太妃的用意,可最近君逸之颇干了几件名震京师的“大事”,令她不愿意让君逸之过多地与晚儿接触,嘴上客套道:“劳动太妃跑一趟,其实让小厮们送过来就成了。”

这样婉转地拒绝,楚太妃只当没听见,哄着孙儿拿东西出来。

君逸之似乎并不想亲自来,显得有些不耐烦,将一张纸掏出来交给俞筱晚,“已经签字画押了,不会再上告,你可以放心了,方子呢?”

楚太妃有些不高兴,这么好的表现机会,这臭小子居然只记得找人家要报酬!她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俞姑娘解释一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