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夏至胡乱的抹泪,正想问原因,瞧到泪流满面的十人,吃惊的连眼泪也止住了;“你们,你们怎么也哭了?”
宫心弦几个,忙撇过头,佯装看不见。
泪眼婆娑的十人,一个凝咽,将酸楚咽尽,强作欢颜的笑笑,也不解释,有礼的躬行,转身,旋风似的离去。
夏至拧着眉,东张西望,寻不到答案,默默的低头。
雪岚也不管其他,自个坐了;有点点后悔的宫心弦,无言至极,自嘲的苦笑着,席地而坐。
龙傲龙惊云也守在雪岚一侧,夏至跟着宫心弦,四人呈半圆的拥围住被雪岚抱着的人,静静的等待着。
在西边的太阳下沉一半时分,一群人在五位男子的带领下急匆匆的赶至,呼啦一下将帐蓬圈围住,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里三层,外三层,守了个水泄不通。
还没等五侍发问,五位男子以无比恭敬的态度行至帐外,整衣整衫一番,小心翼翼的依次入内。
宫心弦几人瞅一瞅,无视之。
躬身踏入帐的五位男子,将呼吸放到最轻的程度,默然的施礼,在离五侍一丈远的地方一字排开,跪坐。
日落,夜降。
帐内呼吸轻浅,心跳起伏有规有律。
月升,星现。
帐外风声微微,其内宁静如旧。
月新星移,时漏偷转。
当守护的人换了几批,当弯弯弦月隐入天际,夜,悄然成为过去。
枯坐一夜的五侍与排坐着五位男子,始终没有挪动身躯,既便已天亮,人人都还保持着参禅一般的坐姿,眉眼微垂。
天色从鱼肚白变清朗,再变为金阳高挂。
不知何时,沉睡一夜的人已经苏醒,睁着眸子,视线直线向上,人则没动,更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就那么静静的瞅着上方。
帐内人的气息变得更加的轻微,就如想将自己隐匿于空气,希望自己被无视般,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心跳与呼息的规律,即没有完全的抑闭住心跳与气息,又不太明显,以此证明自己存在,却又不抢眼。
静静地望着映于眼帘内的半张侧面,足足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水啸才眨动了几下眼眸,随即,慢慢坐起,侧转正身,面向五位男子。
当她转面的那一刻,五位男子飞快的瞧了一眼,竟不约而同的眉尖骤跳,但见,眼前的少年细长的眉斜挑,如剑指鬓发,隐隐的含着一丝萧凉之意,清亮的凤眸,瞳孔的颜色比外面太阳光芒更耀眼。
神态气息所表显示的,就只有四个字-不怒而威。
偷眼相瞄之后,五位男子飞快的垂下眼,直身,伏礼,空中响起郑重万分的语调:“凤凰族凤氏十全长老朝见尊主,吾皇贵安!”
微挑眉峰的水啸,眉尖一闪,眸子轻轻抖晃了一下,神色微现冷意,她是不懂“十全长老”是什么职务,可她却听清楚了,他们说的是“凤凰族凤氏十全长老”而不是“凤凰族十全长老”。
就那么几个字的差别,可却令她感到非常非常的不喜,是直觉的不喜欢,不管是凤氏还凰氏,都是凤凰氏是不是,还分什么彼此?
她神色一冷,伴护着的五侍第一时间就有所察觉了,宫心弦几人暗暗瞄伏地的五位十全长老一眼,个个当啥也不知道似的,不插话。
五侍有察觉,五位十全长老亦没例外的感知到那细微的变化,当即人人心头一凛,心房被名为紧张的情绪给填满。
“宫心弦。”目光微凉的水啸,头也不偏,随意唤人。
被点名的宫心弦,微微颔首而回话:“王,凤凰族设十全长老,分别掌管族中事务,以替族主分忧,按族规,十全长老必须有一半留守镇族,另一半可随主征战或离族外巡,眼前的即是凤凰凤氏一脉十全长老之五,如若所猜无错,该是十全中的一二三四五长老。”
这种不点即通的反应正是心之所求,水啸很满意,转而又微微惊诧不已,他怎么就那么肯定的猜测是前五位长老呢?她也相信宫心弦没猜错,从低伏着的五人那刹那的气息变异便能确定。
诧异一闪而逝,瞟几眼,才轻轻的嗌出一声“嗯”,还有那句让人如赦大令的话:“免礼。回去听你们少主的命令即是。”
五长老毕恭毕敬的谢礼,暗中抹了把汗,然,当刚退步转身迈腿之际,后面又响起玉扣相碰似的声音:“让一来二去三从四德五纲六常七晕八素地久天长来一下,我有话问他们。”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正要迈腿的五位长老,被雷得足下一滑,狠狠的一个踉跄,差点儿当场摔个屁股蹲,几人根本没敢回头看情况,汗泠泠的应一声,争先恐后的向外蹿。
宫心弦等几人暗中直纳闷,实在弄不懂五位十全长老怎么会像饱受打击似的,那逃蹿的背影真的让人有点不敢恭维。
当人的背影自视野里隐没,水啸默默地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向帐门,在踏出帐几步,眉心一蹩,轻轻的抬起手臂。
步趋步跟的五侍,齐唰唰的刹步,就那么看着轻盈的梨白愈行愈远,他们能理解这个时候王的心情,在经昨日那突发一慕之后,王需要静一静。
晨阳初照,空气清凉。
血霞色的帐蓬,颜色很刺眼。
那一抹梨白行走在比小山丘还扎眼的帐蓬之间的空道上,背影,散发着冷漠的气息。
如钢铁坚定守卫们位,当清雅的梅花香味飘近,一个个愣是不知该做何反应,以至就那么眼睁睁的目送人飘然离去。
独身离开的水啸,绕过座座营帐,越过层层哨岗人员,径自走到帐营之前方,前方一切也尽归眼底。
一眼望去,视线竟能穿过连绵数里的树木、木桩、土堆、沙石之类的组阵之物而畅通无阻的直达阵外,对面的三色营帐阵亦完整的呈现在眼前。
从阵内看对面,犹如在空中看到的红色帐营情形一样,只能看到对方的营阵,却无法知道那边的情形是不是真的如看到的一样,无人守护,无人走动。
凝望着的水啸,自然明白自己所见不过是一种幻象,那边的实际情况跟这边也应该是一样的,呈给外人看的不过是阵法所产生的一种幻景,真实的则被掩去,只有身入其中才能看清。
就犹如昨天在空中时所见的情景,她清晰的记得,那时能清晰地看清红色帐蓬排列的样子,它呈北斗七星状,明明四周无遮无掩,待到达附近时,却发现那片营地竟凭空消失不见了,呈现眼前的就是一片空茫的虚空,想逼近,却被一股无形的阻力阻止。
阵,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她,也不得不承认。
感叹之际,不期然的就想起三国时代的诸葛亮老先生来,想起他留下的那八卦阵,竟自今无人能破其奥义,成为举世神作,如果他老人家来此走上一遭,会做如何感想?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又或者是东西两风互相吹捧互相学习互相探讨?
因不懂阵,看半晌看不出那些组阵之物的角度究竟有何秘密,在她看来,不过就是零乱的摆设而已。
更想不明白是,这究竟是凤留行的阵杀伤力太强以至于让阳月沐三族束无策,还是对方另有所谋,只是在等待时机?
视线上移,望向三色帐之后的山,一庞然大物,就那么映入于眼帘,那,赦然就是琉璃城内,净心池内的那块知命碑!
它,上接于天,下隐于迷茫之中,似天梯连在天与地之间,中间部分薄雾轻云盘绕,让巨大的碑身有些部分若隐若现。
远远看去,此刻琉璃城周围的山朦胧不清,如停驻着的苍茫云海,那碑则像自云海中探出。
水啸的瞳孔一缩,有如心脏供血不足,竟产生出刹那的旋晕感,等那种天晕地旋的感觉过去,正想骂咒一番,却突然不知该咒谁,怔半秒后,只狠狠的啐了一口:“你个丫丫的!”
此会儿,她总算彻底的印证自己曾经怀疑的真假度了,在山下,是真的能看到知命碑的,无关人的修为,无关人的血统,只要眼睛没瞎,人人能见。
这情形,真太他爷爷的坑祖宗了,会要人命的哪!
抚额,郁卒。
十凤卫寻至,所见便是如此画面:但眼前方的人儿仰着头,墨色发丝如瀑一倾垂下,发与衣衫共舞,一手侧放,长袖垂地,袖与衣摆盈盈轻动,他的另一只手搭在额顶。
那姿势,那背形,有一种说不出的娇弱,让人一眼沉醉。
十人看直了眼,竟忘记了来此的目的,心里眼里所想,就是让这一幕成为永恒。
就在他们发怔的当儿,正郁卒着的水啸,放下手,转身。
一来二去等人,身躯一震,唰唰,不约而同的将腰标儿挺得笔直,像等待上级检阅的士兵,精神抖搂。
回身,水啸淡然的巡望十人,“一来二去三从四德五纲六常七晕八素地久天长,有请人假冒的自己举手。”
听着一溜儿的名字,十凤卫脸上的肌肉抖了好几抖,表情郁闷到近乎要去跳楼的地步。
不带这么淘态人的是不是?
这么一来,他们这名儿铁定是要坐实了,这真是历代以来凤卫们最大的“荣幸”啊!
欲哭无泪的十卫,苦着脸,谁也不出声。
“全是真人,那好说,你们应该记得,你们少主昨天都说什么了吧?现在谁来解释一下,你们少主发的是哪门子的疯?嗯?”
最后一个拟声词拖的长长的,那么一拖,惊得低眉垂眼的心头一跳,这,才是真正的重点&8226;
抬眸,瞧到那圣洁的如同月亮的人面沉止水,瞳止带冷,不由得人人心头乍紧,思维也变得迟钝,竟愣是无人回话。
等了足足二息,三从见排前的排后的人都不说话,硬说头皮汇报:“回,回皇,那个呢,那个,…”
那了半天,结果就是没下文。
瞅着眼珠骨碌碌乱转的家伙,水啸微微的正眼:“继续!”
“那个,那个嘛,”三从一个吃吓,又重复了一下,接着被射来的两道冷光惊得一个激灵,豁出去式的闭眼:“皇,我们少主,给不起任何女子想要的幸福。”
然后?
因为给不起幸福,所以就撒脚丫走人?
眉毛唰的一挑,水啸脑子里闪出的第一想法就是——揍他丫的!
心动不如行动。
那种想法涌上脑海,人也没含糊,嗖的飚了出去:“凤留行,你给老娘滚出来!”
啊?
凤卫们懵了。
这个,按常理,皇,不是该继续往下问的么?怎么竟找少主去了?
瞅着奔向帐方向的一点白光,十人脑子涨涨的,想不明白事实怎么跟现实截然相反,更没有想到,那人所去的方向为何真是少主所在地,直至那点梨白飘出好运,才反应来,不要命的在后面狂追。
而因水啸的那一声怒气冲冲的话,周围的人则直接进入石化状态,就连白光自脑顶掠过都没知觉。
另一处,一座宽大的帐内的人,闻声皆直唰唰的扭头扭头,抬头的抬头,一致的望向帐外。
那动作,只是一种条件反射。
可下一刻,一点跳跃的白光就那么一划而现,一个人影清清晰晰的出现在人的视线内。
人人一呆,惊愕之色凝固在面上。
比闪电还快的白光,一闪至帐前,就在那当儿,只见来人一只手拂过耳际,随手将一点亮晶晶的东西给抛向空气。
就在那一瞬间,一片火焰就那么在众人眼中燃烧起来。
帐内的人,傻呆呆的看着,看着那片晃动的火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眼前。
定住足的水啸,静静的看着前方。
帐,比路中所经的每一座都大,内部也更宽,像一个巨大的议事厅,足可容千余号人,偌大的帐内却只有六人。
一袭红衣的凤留行,面帐门而坐,一字排开,盘腿相坐的便是那五位十全长老。
她的视线,定格在凤留行身上。
而映于她眼瞳中的,却是一张暗淡无光的脸,那个曾经美得如天神似的男子,俊颜失色,有如大病未愈,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
他,微仰头,眸中血**滴,还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像画了一个烟黛妆,薄如桃瓣的唇,历严重缺水而焦焦的。
千种情怀如电流击过全身,心头一悸,水啸无语。
这,还是凤修罗么?
神弃凤修罗,杀人不眨眼,传闻死在他手里的人,不下十万,可是,谁来告诉她,这个么为何竟一夜之间憔悴如此?是因为发现他自己下蛊下错了对象而想不开?
还有,还有,他眼里的是什么,痛楚?悲伤?
水啸的脑子突然乱了。
五位长老傻傻的看着男装女颜,披着火红长发的少女,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如果不是预先知道年龄,他们会猜眼前的人顶多十三四岁,比初绽的花瓣还娇嫩。
紧随而来的十凤卫,和生恐出事而相携狂奔至的五侍,两批人先后定在帐外,不论是他们,还是原本帐周围的人,竟无人留意地面,一个闪着晶光的、小小的东西躺在那儿竟乏人问津。
“皇,你来取解药么?”血色眸子缓缓垂敛,凤留行慢慢的收回视线。
啥?
还处于思维混乱的中的水啸,没回过味来,愣是没跟上他的步伐。
没等到回应,凤留行将那当是默认,好看的眉一颤,手一动,自胸前抚过,“唰”的一下揭开衣袍。
完美的胸,赤果果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解药,在此。”一只白皙的手,指着心口,人,则轻轻的合上了眼。
“凤-留-行-”
陡然提高的声量中,火红发丝飘起,梨白色嗖的弹起,直线前撞。
外面的,里面的,惊得心头猛颤。
“王-”
“少主-”
尖叫中,人慌乱成一团。
砰-
还没等人生起去阻拦的意念,一声砰然大响中,梨白撞上那堵雪白的胸膛,紧接着,一片雪发扬起。
砰-
凤修罗后背着地。
一个人则趴在他身上。
雪发与红焰同时散地。
慌乱着的人,被定住形,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当儿,趴着的人一手撑起,双手齐出,重重白影上下翻忽,“嘭嘭嘭”,撞击不绝于耳。
嘶-
木鸡中的人,狂抽冷气,眼珠子差点掉地,然而,竟无一人挪步前去,就那么看着两只小拳头如敲鼓似的捣捶。
一息二息三息…
约摸十息时间后,累出了一身汗的水啸,镇定的收回拳头,自己揉胳膊,嗯,刚刚揍得太欢,手臂有些疼,得揉揉。
旁观的人,死死的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揉了几下手臂,水啸突然惊觉有异,嗖的跃起,脸色微红,再低头,险些晕过去,但见地面上的凤留罗,雪白的胸前青一块紫一块,青紫一片,惨不忍睹。
而他么,紧咬着唇,苍白的脸上汗珠成串成串的渗滚着,与身成四十度角斜伸的手握得紧紧的,青筋一鼓一鼓的跳着。
一种炙热的温度,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了。
“三从,你个混蛋!”瞟一眼,水啸如一头爆狮子,旋转一百三十六度,直奔十凤卫。
那家伙…那家伙竟敢骗她!
那家伙刚才说什么“少主给不了任何女子想要的幸福”全是屁话,若给不了女子幸福,那凤修罗撑成小帐蓬的是什么?
给得起男子幸福,就给不了女子幸福?那是什么谬论?干么不干脆点儿给个痛快点的答案,就说是死玻璃,死断袖不就得了?
那家伙,原来就是因为那才一夜憔悴,真是活该!
怒气冲冲的水啸,第一想法就是将三从捉起来活剐了,敢骗她,那家伙活腻了!
被指名道姓,直接躺着中枪的三从,还没思考着是逃还是不管其他的先请罪让最尊贵的人消气呢,就觉脖子上一凉,人就被拧起来了。
啊啊,怎么倒霉的又是他?
三从崩溃。
还没容将冤情申诉出来,下一瞬,脚触地,眼前看到的则是组阵护营的物体,还有,一张含怒的脸。
“你想怎么个死法?”握拳握得咯咯响的人,寒森森的对他露出一口整齐的玉牙。
“小公子,三从想死个明白,”牙齿打着架的三从,琢磨一下,决定冒死求真相:“三从,哪点让您老不满意,惹您老不高兴?”
烤的,还敢问?
水啸举足,想一脚想人踹飞,微微抬了脚尖,又没付于行动,俏脸当即覆盖上一层冰:“你还敢说?你刚说什么了,‘少主给不了任何女子想要的幸福’是吧。他好好一个大男人,能给得了男子幸福,就给不了女子幸福?你欺我年少不知男女之别是不是?”
呃,就为这个?
愣怔一下,三从顿时镇定了:“小公子,这个另有隐情,我们少主,给不了女子幸福,也给不了男子幸福,将来给未来少夫人的就是一个名份,和凤氏一族所给的终生庇护。”
瞪眼,水啸差点挥拳头,这又是什么谬论?给不了幸福,还娶什么妻?
“详细点。”不说清楚,不介意拳头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