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懞过后,恍然大悟:“如果我没猜错,苍狼与耀月的背后,也有天神的隐世世家在支撑吧?”
“嗯。”华仪平静的颔首点头:“神降大陆众多世家的背后都是神弃与天神的隐世世家,对那些地方而言,这片大陆是培育忠实暗力的最佳之地。”
还有一句,他没说,那就是:那些暗力,也是监视九方的最好眼睛。
水啸了然的点头,苍狼与耀月之战,按之前的迹象,耀月在败迹早现的情况下应该无法支撑到现在,可苍狼却年底之前却再无大举进攻,只步步紧逼,年后在离其都城还有三十多城时便形成对峙。
当然,那究竟是苍狼有其他所图,还是耀月有暗助,以至令苍狼无法再逼,那就是未可知之事,双方背后各有扶持这一点当是不容质疑的事实。
“两国谁占上风?”本不想多问,可终究是挂记着河可盼一家,她还是违背了那种打算放任不管不理的决定。
“苍狼必羸。”肯定的四个字,落地有声。
水啸嘘口气,如果真是苍狼不济,她少不得要去走一圈儿,听得这么一句,她放心了,原本要抬起的足又放下:“天神那边,谁占上风?”
正聆听着的五侍,视经一转,齐齐的聚至她身。
眼一眯,华仪禁不住幽叹,老祖宗又对了,小祖宗心中却是有那个人的影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呢。
“凤留行擅长阵法,以阵为杀,越阶对敌也能全身而退,此次摆下北斗七星大阵,与三家对峙数月,未露败迹。阳月沐三族镇族之人皆出,目前正在努力破阵捉人。”华仪倒老实,将收到的信息送上,末了,眸子浮出笑意:“老祖宗传讯问你何时去帮忙,去时记得知会他一声,他人家会去给你掠阵。”
小心脏一抖,水啸狠狠的打了个冷颤,那家伙,简直是在玩命!
天神是三大族的本土,人员随调随到,凤修罗根在神弃,隔着界,这越界挑战,本就少了一分优势,而且,她记得他似只在破天阶,离通天境还有三阶,竟以低阶之力力挑三族镇族老古懂而未呈败势,匪所思夷!
“小水吟就交给你了。”再抬眸,神色如常,淡淡的交待了一句。
随即院内亮光一晃,一个光圈将水啸与五侍罩住,再一亮,六个人凭空消失。
“咦,隐界转移?”华仪惊诧的呢喃着,瞬即又高呼:“小祖宗小祖宗,学院去天神的传送境就在三绝院浴世底部,你千万别再走错啊!”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天神大陆地阔幅广,琉璃城所处的山覆盖范围足足有一百多万平方公里,它面南背北,城门之所向一方山峰不多,后方山脉婉蜒,没入云之边际。
其山之四面,则是一片辽阔的平原,因地域宽广,无法一眼览尽,所以即使人在空中也只能看到其中部分,至于琉璃城么,因被阵法所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法瞧到它的真面目。
人间四月,芳菲褪尽,山色如黛,草碧叶青,处处皆是绿色的世界,巍峨的琉璃城山青色无涯,山下平原一碧万倾。
恰是傍晚时分,西天的太阳沉下一半,天边一片红霞如火热烈,余辉斜照,将虚空染成一片绯色,平原上半部呈霞红,地面是碧色无边,极端的对比,煞是好看。
当然,那是指如果忽略平原上那些凭空多出来的东西,若没有那些多余的,画面是非常的美。
假设终归是假设,仍如此际,但见那一边,就在正对琉璃城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皆是帐蓬,竟覆盖了好宽的地儿,足有几百里。
其帐分两处,一处背靠琉璃城山,也正好堵住了登琉璃城的入口,一顶顶巨大的帐蓬形如房舍,月白淡金青绿三色分明,一字排开,浩浩如长龙。
另一处正在三色帐蓬对面,相距约五六十余里,竟是一色的霞色,鲜嫩的颜色铺开成毯,犹如一片降落于地的晚霞。
对峙的帐,颜色如此的显眼,像庞然大物盘踞在平原上,令人无法忽略它们的存在。
原来近于唯美的画面,就此被生生破坏,看起来不但没了美感,反而被飘逸着的漫漫杀气给渲染成一派萧杀冷凄。
杀机染空,让那美丽的夕阳看起来红如残血。
但,漫漫杀气中,却并不见人,霞之下,碧色之上,只有成片的帐默默耸立着,帐帐帘幕低垂掩去一切的外界视线,营营之间空荡通顺。
若空中没有杀气,任何人都会觉得那是一片空营。
那情形,说不出的诡异。
寂漠之中,一阵飘渺的琴音突然来临。
它,来得突然,来得迅速。
犹如春风忽来,一下子就拂至平原。
琴音轻轻,声声清悦。
声声入耳,暖人心魄。
在那一刻,漫漫杀气似被狂风吹散,竟在眨眼间即消淡一大半儿。
漠漠平原,生机焕现,绿草的气息变得清新。
然而,琴音渺渺,竟不知从何而来。
听起来即像是离得很遥远,遥远得似仙乐飘渺虚无;又像是近在咫尺,如厮清晰。
婉婉琴声,音扬数百里。
在短暂的片刻后,更为浓烈的杀机拔地冲空,漫满空气,漠漠平原之上,充斥着嗜血的气息。
才焕起的生机,荡然无存。
如此气氛中,琴音犹自不断,声声如旧清越怡人。
无声无息中,一道人影出现在霞色帐外,距帐约有七八里远,竟是凭空出现在一片碧色之中。
那抹人影,火红的衣着似一族火苗,点燃了霞光,似一道熊熊烈火在呼啸张扬,雪白色的发丝无风自舞,在脑后方铺织出一匹白色绸缎。
容如天神,血瞳比霞光更凄美。
在现身的那一刻,那人,眉尖上扬,眸光滟滟生莹光,薄薄的红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底。
那笑,能感染成的灵魂,让人无由的变得心旷神怡。
“啸儿-”与笑同生的,是简短的一声呼唤。
珠落玉盘,声润音和。
“我只能再撑十息时间。”回应的是如和风似的嗓音。
如琴音,虚无飘渺,查无痕迹。
俊美的容颜,再次绽放出一抹倾国倾城的笑,火红一旋,改向,如光芒,冲向那片空气。
诡异的一幕就在此刻发生了,火红与雪白竟转眼不见,就好似那片空气能够隐形,能将靠近的一切事物都遮掩住,让外人再也看不到。
随着红色隐去,红霞之下碧色之上,又是空无一人。
琴音,也嘎然而止。
而数息之后,飘扬的火红出现在那一片看起来虚无的一段距离之后方的红色帐前,那帐蓬,真实而真切,座座稳如泰山,一眼望去,入目之内的皆帘幕高挽。
帐之外处,即是一条宽约一里空环带,再外,则是零落的山石,树木,土堆等。
满帐人气鼎盛,却并不见人影,仅只见十人,清一色竹绿色衣袍的十位男子,个个品貌属上乘,一字排开在最大的一顶帐前,养眼至极。
当瞧到红色掠近,十人二十只眼,瞪得圆溜溜的,竟俱是一副如见鬼似的表情。
盯着那独自而归的少主,几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十人,连心脏都在颤抖了,不待红色逼近,急切的问:“少主,少夫人呢?他他,该不会是被别人抢去了吧?”。
晃动的红,飘然静止。
笑意,盈满眼眸:“啸儿,瞧瞧,你多受青睐,连我的凤卫都只关心你不关心我这主人呢。”
“哼!”哼声冷冷的。
啊?
十凤卫惊得心头一跳,脸色唰的泛红。
在后面说人坏话是不对的,在背后怀疑少夫人那就更加不对了,女神啊,救救您的信徒吧!
下一刻,不约而同地祈祷,希望能得女神眷顾。
就在十凤卫脸上的红潮才涌起那刻,光华忽现,那种华丽丽的光,似是辰星闪现在霞光里,璀璨明亮,令人险些睁不开眼。
众人眯眼,转眸,瞳孔爆扩。
光华如流星一闪即逝,六个人就那么出现在众人眼前,最为打眼的梨白色,竟是被人左右搀扶着,一张脸白若宣纸,那好看的琉璃色更是掩不住眸中的疲惫。
至于另外五个,面沉似水,那扶着倾城少年的唯一的小姑娘则是杏目圆瞪,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儿。
咳…
十凤卫魔怔了,他们这是招惹谁了?
“啸儿-”急切的声音中,火红一忽闪,飘至凭空而出的六人前,而转眼前,被搀扶才能站稳的人便被人揽于怀中。
宫心弦、夏至见自家最伟大的王又被人抢走,再次狠狠的瞪十卫,眼刀子一个劲儿的往人身上丢。
炙灼的温度,紫荆的味道,无一不在提醒着自己的处境,可水啸却真的无力拒绝,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又被坑了!
于是乎,干脆挺尸不动。
凤留行拥着冰凉冰凉的人,嗅着淡淡的梅花香味,满足的勾唇,还享受般地微微眯眼。
五侍瞟眼,眸冷,瞧瞧,那有这么待客的道理,竟全部站在门外说话?就这么几个人,其他都不见人影,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凤家都将凤凰族的礼仪给丢哪去了?
五人满心的不满,不好怨真主,那抱怨便再次临降到另十人身上去了,五人十只眼,凌乱如刀,刀刀欲割人。
十凤卫被盯得头皮发麻,却无可奈何,他们实在不知是哪里得罪未来少夫人的随从了,竟被当出气筒。
然,凤留行的满足状只维持了约一秒的时间,勾起的唇角变僵硬,声冷如冰:“啸儿,是不是又被人半路拦截?”
“没。”闭着眼的水啸,嘴角狠抽了一下,才有气没力的答着:“被隐形音界给累的。”
结音为界很耗力,她知道,布隐形音界却更耗力,她也知道,没想到的是,却是如此的耗力,玉书上明明说结界是结音界难度的十倍,耗力程度也是十倍,可谁来告诉她,为毛的玉书也坑人?
是的,她被坑了,被玉书坑了,按照玉书所说,以她有实力,至少可维持隐界一个时辰,可事实上是,她只维持了半个时辰。
事实与理论相比,竟缩水了一半!
如果,如果她真的在一个时辰前布隐形音界转移,按那时间算,正是刚刚抵达这附近就要爆露。
想想,水啸就想骂人,坑人也不是这个坑法啊,简直是将人往死里坑,被坑了也是白被坑,这种事实,让人连想死都死不瞑目。
没?
十凤卫飞快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惊诧,那怎么可能呢,阳月沐三族在传送境地域内三步一哨,十步一卡,都将其地封锁住,甭说是人,就连只苍蝇都难逃监视,少夫人一行人又是如何逃过封锁线的?
还有还有,他们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少夫人就已经来到门外,这,又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闪过数个疑问的凤卫们,眼神偷偷的瞟向自家少主,意欲能从中得到点提示。
可惜,很遗憾,他们什么也没得到。
实际上,凤留行也有些迷茫,竟想象不出人究竟从哪条道而来,神降与天神之间的传送境地,几大神之间的传送点都有人守着,为何之前都没发现人?
用隐形音界,那是不可能的,传送镜前,隐形无效。
思索一番无果,也不纠结,抱着人大步向前,越过几座帐,如风蹿入一座绘绣百鸟花样的帐蓬内,坐于铺地的毯上,悠悠小憩。
宫心弦与夏至几人入内,一瞧,里面也空无一人,当即冷面:“凤留行,你做为凤氏直系血脉,将凤凰族的规矩礼仪丢哪去了?你们就是如此迎接凤凰族至高无上的尊主?”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这个…
意识到失言,宫心弦猛的闭嘴,稍稍一下,立即为自己叫屈,这个,真的不能怪他啊,真的不能怪他,真的,他这不是为王所受待遇抱不平么?
而因他的话,周围却突然静了下来。
落在后面半步的十凤卫,被人使身法给钉在了帐门处,有一半还保持着倾身向前的姿势,其举起的足就那么僵在空中。
悠然小憩的凤留行,双眸霍睁,表情僵僵的。
气氛凝重。
他怎么就说了,怎么现在就说了呢!
与宫心弦比肩而入的龙惊云龙傲、夏至、雪岚不约而同的抚额,一个个冷汗狂飚,无比的抑郁。
静,落针可闻。
静宓中,呼吸与心跳声如战鼓在敲。
慢慢的,凤留行起身,定定盯着表情无奈却异常镇定的五侍,僵硬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震惊,他揽着人的双手,竟在微微的抖,而与他的失态不同,他怀中的人甭说连眼睛都没睁,就是连眉毛都没动,像睡着了般的安宁。
夏至雪岚几人,目光停在凤留行的手臂上。
“我问你将凤凰族的规矩丢去了哪呢,”宫心弦虎着脸儿,平静的迎着看似寻常实则煞意浓浓的视线:“你怀中的,即是凤凰族皇者,女神择定的大陆守护,甫经净心池洗礼的第十任琉璃王,如此解释,你可满意?”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再说凤族人早晚会知道,他干脆的一股脑儿的解释清楚,至于会不会因自作主张的提前揭露这层隐秘而被王降怒,等到时再说。
十卫只觉一股气嗖的冲上脑海,随即炸开,之后,眼睛花了,脑袋晕了,除了嗡嗡的声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凤留行的脸唰的惨白,又眸血色如赤,如触电似的一晃,颤抖着的双臂竟兀的松开,那一抹梨白失去依靠后如星辰坠落。
全神贯注盯着的雪岚夏至身形一忽闪,如柔风刮至凤留行前,下一刻,两人两双手同时托住轻若无重的身躯,疾步退回。
怀里没了冰凉,凤留行缓缓低眸瞧一眼,微曲的手无力垂落,悲怆的气息犹如海水潮生,萦绕不息。
“啸儿啸儿,你为什么竟是女儿身,为什么为什么…”呢喃之声,嘶哑如破钟。
一滴泪珠,自左眼角滚出,潸然下落。
嘶-
五侍猛的冷抽,瞳孔骤紧。
那滴泪,赫然是红色的,竟是一滴血泪!
被嘶哑喃语惊醒,神志还没彻底回复的十卫,呆滞的视线才落至自家主子身上,刹时吓得将呼吸与心跳同时抑住了。
在十五眼睛的凝视中,那颗血色的豆大泪珠子,滑过白皙的面部,在人脸上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至腮边际飘空滴落。
啪-
珠子滴地,犹如明珠碎裂,散开成末。
那声音,却似一记重鼓,狠狠的敲落在满场旁观者的心中,令所有人的心脏重重的抽悸了一下。
就在众人屏声静气的都大气都不敢喘之际,凤留行慢慢仰面,凄怆开口:“啸儿,十年之约,就此作罢,你自由了。”
声凄音切,字字含悲。
音未尽,人动,擦着宫心弦的肩而过,向外而行,步伐蹒跚,跌跌撞撞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背影,孤寂而悲凉。
机横着转首的人,目光呆呆的。
摇摇晃晃的红衫,在行出几步时,钉住,嘶哑的声音又一次传至人耳:“解药,二十年后奉上。”
解药?
五侍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怔一怔的。
凤卫们如遭雷击,身躯一抖,险些软瘫于地。
凤留行留下一句,再次艰难的迈步,当身形再动时,步伐变得更加的沉重,好似足下重逾万斤,每一步都走得辛苦万分。
在出帐门时,再次顿住,身躯微微的侧了一个角度,然而,却是终究没有扭头回望,之后,缓缓的捉起一只足,外倾。
恰似万吨巨石落地,那只镶着宝石,晶光闪亮的红色靴子,落地。
那一刻,人人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声音,那是种只有灵魂才能听到的声响,是很美很美的声音,琼碎玉裂都难及万分之一。
死死咬着唇的十凤卫,痛苦的闭眼,再不忍看。
约一息后,赤烈的红一动,出帐。
再之,红色晃动,一步一步的离远,那红色,走的极慢极慢,却是再没回头,他走的悲怆,也走的决绝。
看着逾行逾远的背影,五侍的眼酸酸的。
当红色自视野隐去,夏至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成串成串的滚落,滴地,发出‘滴啪滴啪’的声音。
宫心弦龙惊云龙傲雪岚猛然惊觉,个个手足无措。
雪岚只得独自将两耳不管身外事,一心只沉睡的王抱着,以免被小姑娘的眼泪淹没。
十卫启眼,看到哭得如泪娃娃般的夏至,一时万种心思禁上心头,心头一悸,眼眶一红,禁不住潸然泪下。
四人无语,十人悲恸,帐内只有夏至抽抽噎噻,唏唏嘘嘘的声音。
“不哭,没事了的,有王呢。”半晌,唯一已为人父的龙傲,摸着小姑娘的脑袋,像哄女儿般的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