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关风,楚关风,你可知我练这搜魂曲,却全是为了你?我要当上杀手,去杀更多更多的人,也全是为了你?要是没有你,我却也只不过是兰夜师父手下的一个小小婢女,现在的日子,却不知有多平静快乐?”

“五年前,我还是一个被师父带进温柔的小丫环,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想懂,天天只是服侍师父,虽然一天下来,也累得要命,可是那个时候的日子,却是多么简单平静啊――不象现在,我几乎天天只要一合眼,就全是满目的鲜血――”

“五年前的一天,我为师父洗衣,不小心弄破了她最喜欢的一件纱衣,被师父吊了一天,你在那个时候却出现在我面前,说:‘你不要害怕,我去为你求情。’我被师父放了下来,看着你轻轻对我一笑,我便觉得,身上所有的痛好似都消失不见…可是,可是!你那时为何要救了我?为何要让我看见你?为何要对我笑了一笑?!为何…为何我自那时,却天天再也忘不了你?!”

“以后,我便想总是看见你,为了让你注意我,我便经常寻找一点点机会,你完成了师父给的任务时,我便总要找点机会去见你,你要是对我说上几句话,我便觉得从未有过的欣喜!为了让你为我求情,我不惜总是犯错,师父责罚我时,你就会出现在我身边了…”

“可――可突然,有一天师父勃然大怒,突然对我说:‘楚关风那个狗东西,居然再也不回来,也不听我的话啦!’她在我身上转了几转,突然说:‘月儿,你喜不喜欢楚关风?’天啊,这‘喜欢’二字,却让我怎样回答?师父见我不作声,便道:‘我若教你厉害的武功,你就可以去替我把楚关风找回来,到时,我就把你许配给他,好不好?’”

“你好比天上的龙,我却是地上的泥,一个小小的婢女怎会嫁给你?你又怎能要我?…可是我却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晚上,也是象今晚一样明亮的月光,你在月光下笑着对我说,我就象这天上的月亮,甚至比这月光还要美丽,说完就突然把我抱住,我再怎样挣扎,却还是让你亲了一下…我当时就下定决心,我无论如何要练好武功,把你找到,为什么你亲了我,抱了我,最后,却要扔下我?!”

“那真是一段可怕的日子啊…练武,还是练武,最后师父说:只要我为她杀人,她就把你的下落告诉我。我为她杀了一个又一个,有多少个,我却自己也数不清了,我的武功,应该是很厉害了吧,有时候我想:说不定我杀下一个时,人家就会把我杀了。可我却还活了,活着就是要看到你,找到你…”

“无情最是楚关风,无情最是楚关风…我心中何尝不知,是我自己太过多情!只因为多情,才摆脱不掉这个情网,纵是今天再能相见,而我,又怎么会是以前那个小小婢女,怎能是那个一脸稚气的月儿?现今的秦楼月,已是满手的血腥,一合眼,就看见有无数的冤魂向我索命!”

秦楼月微笑,转身,她手上的相思刀居然只余半个刀身。这刀与商少长的秋水刀互叩之时,竟被商少长的刀震断!她手持半柄弯刀,仰头望向天上清幽的明月――

“今天,老天终于让我见到你了!”她转过刀身,刀尖对向自己:

“这一半的刻骨相思,总是需要我自己来尝,品尝这椎心之痛,刻骨之伤!楚关风!楚关风!楚关风…”秦楼月眼睛望向小轿,一双满蕴神采的大眼已噙满泪水,商少长的秋水刀对着她,她却好象没看见一般,口中不住轻呼楚关风的名字,突然声音一顿,这半截刀身,便向自己胸口刺去!――

“不要――”我大骇惊呼!这时迟,那是快!只觉身后人影一动,一条白绫快若闪电般飞出!自己的身子同时被大力一带,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此章未完,待后更新)好困啊,明天我要好好睡觉!!!!!!!!

温柔的兰夜

“不要――”我大骇惊呼!说时迟,那时快!只觉身后人影一动,一条白绫快若闪电般飞出!自己的身子同时被大力一带,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我人在空中,清清楚楚地看到轿中射出一道白色身影,竟与那白绫去势不啻多让!我第一次看到居然有人可以把这女子所用武器使得如此洒脱、如此霸道!只见人与白绫化作流云,白绫一磕一卷,已将秦楼月断刀卷住甩出飞向半空,她人却已被白绫团团围住!楚关风抛出我时,方位计算极准,这一抛,却是向着商少长立足处抛了过去。商少长便再想对秦楼月下手,但要接住我时,便已经慢了一点,而这一点时间,已足够如楚关风这样的高手将秦楼月带走!

商少长一弹足,人已轻飘飘跃在空中,伸手将我稳稳抱在怀里。我只听得一个轻柔无比的声音传入耳畔:

“商少长,白卿相,下次见了。”

我被商少长抱在怀中,定睛向远处望去,这晚上发生了许多事情,天色已泛出鱼肚白,却是要天亮了。

眼前,却哪里还有楚关风与秦楼月的影子?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商少长怀里,连忙挣扎站到地上,双颊只觉红得如火烧一般,却是不知说什么好。在没与商少长相逢之前,我的眼前天天都闪着他的影子。如果见到了他,我会怎么说,会怎么向他说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一切一切,这朝来暮往的相思挂念。他是不是受了许多苦,是不是还在过着浪子的生活,是不是到了晚上,还是孤身一人住在野外。是不是在月上中天时,也在思念我这个也在思念他的人?

可是,当他真真切切地就站在我眼前时,我为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也问不出来?

商少长静静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他没有说话,更没有将我暖暖地抱在怀里,除了我被楚关风抛在空中时他接住我,他一直都没有碰我的身体,我从商少长漆黑如夜的眸子中,看到的只有如黑夜般的黑暗。

我站在一边,他站在一边,中间是一丈冰冷的空气。

这――不是我的商少长!

不是我那个朝思暮想、嘻笑诙谐的商少长,不是那个温柔体贴,豪迈潇洒的商少长,不是那个情意绵绵,风流快意的商少长!

我口张开又闭,嘴唇不住抖动,我预先想好的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你…”我摇晃几下,直觉全身的血液被一下子全部抽去!身子变得空荡荡地无从着落,轻声道:“我…又为你添麻烦了…自从遇到你…我却总是给你加了麻烦…”双腿不由自主一软,整个身子轻飘飘向地上倒去――

“铮――”我的袖子拂过焦尾琴弦,发出一声轻响。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紧紧地抱住我,将我的头靠在他胸前。商少长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

“你…你这个小丫头…”商少长的手轻拂我有些蓬乱的头发,慢慢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却要从梅谷跑出来…”

我轻咳几声,任由商少长抱我入怀,这今晚一番争斗,我和秦楼月以琴对琴,倒是稍有胜算,自己却是一根小指头儿也没了力气。此时虽看不到商少长表情如何,但心中暗暗泛起一阵甜蜜,此时的商少长,仿佛又回到了起初那个对我体贴倍至,出生入死的商少长――

我伸手抓住商少长的衣襟,柔声道:“我…人家想你啦,梅谷虽好,那有你在我身边好…”我将身子又向他怀中缩了缩,让他抱得更紧,道:“我不在的日子里,可不许你去找别的女孩子…”

商少长一声轻笑,道:“唉…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小衣衣,小衣衣,你让我拿你如何是好?”说罢一声轻叹,却不知是感叹,抑是欣喜。

我又轻咳几声,被商少长拥在怀中,只觉胸中欲呕之意大减,这两月相思终是没有白费。听得商少长说话,轻轻一笑,却也不回话,顺从地让他擦去嘴角已干的血迹。爱之一字确是奇妙无比,我原来本是锋芒外露,沉静自持,可自从遇见了商少长这个大克星后,却是真真想从此做一个小女人,甚至“相夫教子”这几个从未在脑中浮现过的词语,也时不时地在心中出现。

商少长在我背后轻拍几下,喃喃道:“这个风大先生,只教了你这几下子琴曲,就敢让你出梅谷,下次我若见到他,非不能放过他不可!”我听了忙道:“这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却还不是为了…为了…”说着不由脸一红,将头慢慢低下,不管自己怎样气性如男子也好,这个“你”字,却还是不好意思说出。

商少长轻叹道:“你这个小孩子…”伸手在我脸颊轻捏几下。我脸却是更红,刚要将他手拨走,忽然耳边听见了一声轻笑。

这笑声不是商少长的,是一个女子的笑声。

虽然只有一声,但似乎集中了娇俏与甜蜜,天真与羞涩,放浪与大胆――四周并没有人影,这笑声却让人听来,好似在耳边发出一般清晰!如一根针,一片叶,一缕轻烟,直直要钻进人心中最深处轻地撩拔一下,直欲要把你最隐蔽最私密的情感挑逗出来!虽然听起来没有秦楼月的搜魂曲阴冷可怖,但这声轻笑却让人无所循形,仿佛还含着十分脂粉浓香。我脸红了几红,只觉胸口变得冰冷。好不容易压下的血腥气又冲到喉间。“哇――”地张口,一口鲜血又吐到商少长胸前。

商少长面色一冷,一手按到我背后,一股温暖醇和的气息随着他的手掌传到我背心,一手五指轻弹,竟是挥向近处的焦尾琴!只听得“铮”然轻响,如碎玉飞迸,银珠轻溅。琴声如水泻地,仿佛要将这诡异非常的一笑从脑海中赶出去。

这琴声只将笑声阻得一阻,几乎同时,却不是一声,而是一串笑声如银铃也似,无孔不入地向琴声包围过来。时而如少女轻吟,时而如思妇幽怨,时而如娇声艳语,时而如细诉低喃。一阵阵不住传来,直使得心都要跳出胸来,似乎自己的心绪就随着这笑声波荡起伏不已,不知何时就被这笑声引入地狱中去!商少长一手抵背,一手只能拂出几个音节,这焦尾琴虽是天下至清至雅之物,但只这寥寥几响,抵挡这魔音却是万万不够!我用力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大气,闭口忍住欲喷出的血腥,一咬牙,身子已端坐在琴前,脑中默默回想风大先生所教的调息运气之法,十指一挥,便向焦尾琴按去――

调角转徽,按宫引商,曲愈清而大雅,弦渐冰转平臻。正是风大先生用心传授的“梅花三弄”。琴声悠扬清越,直飘半天。径向那笑声迎过去。

只听得“咦”地一声,笑声渐止。天边蒙蒙的雾气中,恍恍然出现一个粉红色的人影。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正是金乌初上之时,这粉红色人影渐行渐近,飘飘悠悠。如在雾中凝聚出来一般。我手指按在弦上,冷汗已湿透衣背。明知这人可能就是发出笑声之人,却仍是不敢轻动。能将声音动人心魂,比起秦楼月的搜魂曲来,高了又何止一筹!只觉身旁冷气透骨,我眼角余光看去,原是商少长不知何时,已抽秋水刀在手!五指屈指用力,手上青筋暴落,显是将这杀气刀势,都凝在这五指之上!

人影渐渐从雾中走出,她的面容也随着步出朝雾,而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十指突然一僵,目光凝在她面容上,几乎不能动弹!

天啊,这是人――还是魔鬼?!

若是人,怎会有这样一张脸?

天真与妖娆,美丽与清新,羞涩与放荡,柔媚与大胆――这种种气质形容,居然都现在这一张细腻如初生婴儿的脸上,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手势,都带着惊人的诱惑!她的每一片肌肤,每一块骨骼,都仿佛是众神用最好的美玉将其琢磨,才琢磨成这天上地下,既能魅惑天神,又能吸引魔鬼的尤物。

她全身都裹在不知用何物制成的粉红纱中,裹得密密实实,却只有裙下一双脚是赤足。

乌黑的发,粉红的衣,雪白的肌肤。

她不但吸引男人的目光,同时也使同为女人的我不能侧目。

这个从雾中出现的女人微笑,伸出纤细如玉的五指,一朵兰花瞬时在她的白玉般的手指上倏然开放!她的声音,也如天上地下魔鬼最甜的诱惑:

“我是兰夜…”

兰夜!

我早就想到了,如果不是她,还有谁连一声轻笑,就有如此可怕的致命魔力!

若说她的笑声如勾魂的春风,她的话语却令男人与女人都要醉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清脆又甜美无比,仿佛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后面,包含着无尽的诱惑与暇思。

温柔!

这才是温柔!

试问有哪个男儿,能拒绝兰夜随意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

我在现代时,觉得肖真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曾经有好一段时间还暗暗羡慕她的美丽,羡慕她的身边,总是不乏年青男子的侧目。而来到宋代,见到了江南第一歌妓优华,才不由觉得,肖真真虽和优华长得几乎同出一辙,但偏偏少了一种柔媚之气。使得后者既美又媚,歌琴双绝,才赢得乐坊首席。但她同兰夜一比,就象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村姑!

兰夜的美丽,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这是一种会使男人与女人忘了身在何处,忘了所有的记忆,忘了所有所有的一切…如飞蛾扑火一般,飞入那致命般的笑容中…

哪怕那笑容背后是一把尖刀!

商少长的呼吸越来越浊重,手上的青筋几乎要爆出!另一只按在我背上的手力道越来越小,几乎马上便要垂下。我不由大惊失色!自从我与商少长一同出归云庄之日起,哪一次不是应付淡定,一刀挥出立分胜负。虽说有些惊吓,但看到商少长武功实是高得惊人,心中也自放心不少。可在此时,面对这个美得不象真人的女人,我第一次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不祥的感觉!――

今天遇到的对手,可能要比所有要杀我们的人加在一起更可怕,更恐怖万分!

“就是你…”兰夜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双颊艳光照人,仿佛连绚丽的朝霞也比了下去,更是妖艳不可方物:“就是你这个女人,让商少长甘心为你卖命。”

这一句话听入耳中,我只觉得全身如一桶冰水浇下,连正弹琴的十指也变得异常冰冷!

当兰夜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如最毒的毒蛇,她看着我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尽是恶毒与怨恨!仿佛把我一口吞了才甘心!

我冷然道:“就是你,杀了许多无辜之人?”

兰夜突然哈哈大笑,笑声在这个寂静的街上听起来异常响亮:“不错――”她美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我最爱的,便是杀人!”

不知何时,商少长将放在我背后的手已收回,但他的呼吸却未有轻缓,反正越来越沉重。

我背后的寒意,也越来越重。

商少长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媚术!”他的声音透出从未有过的冰冷,一字一顿道:

“好强的媚术!”

兰夜突然又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目眩神摇,乌黑的头发随着笑声不住飘动,连粉色的纱衣也几乎飞舞起来,令人见了几乎不忍侧目!纵使我是个女人,也被她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一时凝住目光。直到商少长吐出“媚术”二字,才心神突地一定,十指挥动,正是梅花三弄第一阕:“暗香”。

琴声丝丝入扣,绵绵不绝,虽不十分响亮,但悠扬清越之音不住传出,顿将兰夜魅惑无比的笑声压了下去。

兰夜笑声一收,那曾美丽如丝的眼波突然消失不见,代之以充满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看着我,厉声道:“江梅引――你――你是梅谷三绝的什么人?”

我缓缓道:“风大先生,便是我师父。”十指轻拨,清音阵阵,我沉声道:“这曲子已不是江梅引,而是‘梅花三弄’!”

“梅花三绝,梅花三弄…”兰夜轻纱一抖,嘴角现出一丝若隐若无的微笑,浅浅道:“好!我且要看看,名满天下的白衣卿相,能把那老不死的三绝学得几成――”她“成”字甫吐,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商少长突然手中秋水刀光华大盛!人已飞纵而起,刀身带起一溜明亮刀光,自上而下直劈向格格娇笑的兰夜!

商少长默不作声,蓄劲凝意,为的,就是这一刀!

这聚魄会神,惊天动地的一刀!

这明亮清澈,自然如意的一刀!

这一刀,直欲把这娇俏万方的尤物一劈两半!

兰夜的身后,倏然闪出一个灰影。灰影的手中,也赫然一把铁灰色的刀,已迎向商少长这道石破天惊的秋水――

两刀相交,却几乎没有声音。

一灰一黑,双刀仿佛一瞬间静止在空中,二人就维持这如木偶般的姿势,一人扬刀,一人相迎。

那个灰衣人年纪和商少长相仿佛,但与其说他是人,还不如说他是个影子。

兰夜的影子。

他的刀和他的眼眸,都是一种无生命的死灰色。

“商…”我刚欲张口,只觉一只冰冷的手抚上我的颈,娇嫩如初生花蕊的手指上,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鲜艳欲滴:

“商少长,将刀放下来吧…”我看不见兰夜在我身后的表情,但我想,她一定笑得异常得意:“原来风老头子的徒弟,却是这般好捉。”

然后,我便看到商少长的脸,突然变成一种异常雪白的颜色,雪白如纸的颜色。仿佛所有的鲜血都在劈出一刀后用尽!

商少长闭口,仍止不住一丝如线的鲜血自口角边流出。

在我晕过去时,满目都是这种鲜红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