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爸苦笑道:“是挺乱…店里差点被砸了,不过总是管有惊无险。这是还幸亏你以前好心帮了你表弟一把。那些纸人看在你表弟的情分上,放了我们一马,不然你当为什么这条街就我们家的店子还是老样子。”

“出什么事了?这和表弟有什么关系?”薛晓峰赶紧问。

“你表弟已经加入‘独游’了,而且似乎在里面混得还行。前段时间□□,那些纸人沿路看见像是原人开的店子就动手,不是随便拿东西,就是砸店子。后来到了我们这条街上,你妈第一次不知道厉害,和人杠起来了,结果一下子冲进来十几个人进来,我根本拦不住。幸好你表弟也是在那队伍里,人也在附近,马上过来帮忙…那天,这条街可是被砸了个七七八八,听说还有被打得被抬进医院了的。”薛爸心有余悸地说,“你表弟后来时不时过来看看,所以我们的日子还算勉强维持的下去。”

“没想到会是这样。”薛晓峰喃喃道,“没想到他参加独游了——真是不知道是福是祸。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大概暂时也不需要为表弟担心了,倒是要担心一下自己了。”

“我们是还好。不过你表弟家…就不怎么好了。”薛爸无奈地摊手,“当初你舅舅舅妈可是执意把你表弟赶出来,一点情面都不留。如今这状况…你舅舅舅妈都不敢出去上班,我们也只能隔段时间送些米油去,不敢找你表弟说情。你舅妈也是个脑子拎不清的,现在还不反省自己当初做错了什么,还跟我们说什么‘当初养了个白眼狼,早就该赶出去的,居然还白养了他十六年什么的…’你说至于吗?”薛爸摇摇头,“其实你表弟算克制的了,只是让人上去骂骂门,骚扰一下,也没真做出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我听说有和你表弟一样被从家里赶出来的,还有那些受了虐待后来自己跑出来,报复得可狠了…似乎还有弄死了人的。”

薛晓峰虽然早已经听闻过这些事情,但现在再听到类似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心情有些沉重,暗想:思思是他和阿元先送到家的,看她家当地的情形似乎还算在控制当中。只是不知道阿元现在怎么样了?他家大小也算是个造纸世家,虽然不是很有名。而且那个时候阿元他妈还想让他取代大房的那个被换了纸人儿子成为陈家的下一任当家,当时还闹得挺僵。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样了?一会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

薛晓峰的电话打到晚上12点都没有打通。

陈元看着身上多处伤口的大黑高个,皱着眉头道:“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黑高个一边喘着气一边道:“应该还能跑一段。”

陈元知道他没有撒谎,想了一秒,左右观察了一下,还是放下了背包,从里面拿出绷带,说:“你忍着点疼,我先给你绑一下。不然我们还没到安全地方,只怕你先躺下了。”

黑高个没有动,只是在整个过程中脸偶尔抽搐几下。等陈元给他的腰上和胳膊上绑完绷带后,方才道:“刚刚我听说那些人说了,叔叔和阿姨一早发现情况不对就逃走了。说不定,比起你操心他们,只怕他们更担心你。”

“恩。”陈元冷静地回答了一声,“有爷爷在,应该不会让堂哥太过分的。更何况现在诞生纸管理局还没在纸人控制下,最后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不过如果纸人占了上风,怕是老爷子也难控制局面。陈家的造纸虽然都还算忠心,但数量上恐怕还是难和曙光相抗衡。一旦曙光赢了,老爷子恐怕只能自保。”

“所以我现在不能回去给爷爷添加压力。”陈元接口道,“现在当务之急,我要给自己找一个隐蔽的落脚之地,而不是给曙光的血库增加一个床位。”

第195章 不以为耻

曙光在w市遭受这样大的损失,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然而,或许是因为葛乔已经暂时控制住w市的局面,曙光并没有排除大批增员与政府军在w市死磕。相反,他们鼓动原人占领区纸人发动了叛乱,开始了大面积诞生纸档案局占领运动。

由于多地同时动乱,政府军忙于救火,分身乏术,最后竟是派不出什么人来管w市。这或许就是曙光真正的目的所在。

借着这股浪潮,不甘被动的独游也抓紧时机,在自己的影响范围内发起了轰轰烈烈地宣传活动,各地冲击诞生纸档案卷的事件纷起。

以此浪潮为契机,原人和纸人间的对战,逐渐从异级之间的逐步扩展到普级纸人和普通原人之间。越来越多的人,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被拉进这场战争的洪流。普级纸人和普通原人之间的战斗大多时候并没有异级加入,但没有异能也不要紧,要紧是解决彼此之间血与仇,恩与怨。保护自己和攻击敌人,冷兵器和热武器成了这一群人的选择。

泛亚一百六十八个行政大区,竟没有一片宁土。

动的地方多了,纸人部落影响的地区也逐步在泛亚最大两个纸人自由运动组织的扩张中一一暴露出来。所有人惊讶的发现,原来在不声不响中,这个低调隐忍的组织已经形成了不容小觑的规模,虽然不及曙光和独游任何一家,但是因其组织结构严密,群众基础广泛,反而不是很容易动摇。

这个世界上不爱战争的人其实还是占了多数,除了一部分天性淳实不好争执的,也有那虽然也对另一方有所看法和歧视,却不乐意拿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和性命来争夺的人。为了安宁的生活,他们情愿做出一定的妥协和忍耐。

有些原人虽然自己参加了政府军或者某些激进组织,却不愿意自己的家人卷入这场风波,便将他们送到了纸人部落的控制地带;有些纸人也同样把自己没有自保能力的同伴和朋友送到了纸人部落。这些虽然都是私人行为,不影响各自组织的大局判断,但是不能不说从某种程度上还是避免了不少小的冲突和纠纷。比如在有些可以避免的情况下,这些心有牵挂的人会想着我的亲人朋友就在这块地区上,我所做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牵累他们的好。

不过即便是这样,纸人部落还是不可避免地与曙光、独游,甚至政府军发生种种冲突起来。

曙光那边已经撕开了脸面,双方打起来自然毫无顾忌。而独游和政府军虽然因为上层的某些暧昧地态度,原则上并不一定想与纸人部落死磕,但是当涉及到战略优势的争夺上,有时候谈判桌上说不通,就只能用拳头来说话。这一点已经成为所有人的共同默契。好在纸人部落现在也不再走隐忍路线,这种局面也吓不倒它,相反让它在一次又一次真正的战斗中逐渐磨砺出锋利的爪牙。

“喻叔叔,你喝口水吧。你已经整整两天没喝一口水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将一只水壶递到他的手边。

喻潜笑了笑,推开水壶:“我还忍得住。你小佳阿姨还发着烧呢,她更需要喝水。你给她留着吧。”说完看了一眼那个蔫蔫没有精神二十出头的姑娘还有真正靠着她睡着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心道这个丫头看着娇娇弱弱的,却能够凭一己之力将两个孩子带出,看来内在是个心智坚定的。

不过他的嘴唇也确实干得厉害,只能经常舔舔嘴唇。独游管理苛刻,不是所有的房屋都有正常的水电供应。但凡正常供应的地方,都是独游巡逻森严的地段。他们在这房子里躲了五六天,吃的省省倒还维持,只是缺水严重。莫说洗漱,便是解渴都是困难。

“再过半个小时天黑了,我去前面探下情况。如果今天我打探的消息没有错的话,一会就是这条封锁线这段时间最薄弱的时候,我们就要抓紧这个机会,赶快走。”喻潜沙哑着嗓子对房子里所有的人小声说。

这算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房子里除了带着两个外甥的年轻姑娘赵佳,还有带着一个十七八岁孩子的中年夫妇,一对学生情侣,一个五十多岁的独身汉子,一个带着小孙子的六十多岁老太婆。大大小小一共十一个人,全是从东一区的j城逃出来的。独游占领了j城后,不知道是有心人的挑唆,还是积怨太深,纸人们的报复行动日渐残暴,不但对以前有恩怨的原人下手越来越血腥,对无辜的原人也开始毫无目标的欺凌…直到从某一日,整个城市开始传起这样的消息:纸人们开始以虐杀原人为乐,甚至比赛看谁的杀人方式更加独特更加新颖。所有的原人都恐慌了,大规模地外逃。

喻潜也是潜逃中的一份子。在潜逃过程中,他表现出来的机警和精确的判断力,使得有同样目的的不少人都不自觉地凑过来,期望能够借助他的能力帮助自己顺利的脱困。

在观察过对方后,喻潜如果觉得对方是真心实意相信自己又愿意配合的,便也不太推辞;但如果是那又想借助他判断有喜欢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便毫不犹豫地拒绝。当然也有那开始口头上答应得好好,事后又生出别样心思,导致整个行动失去控制的份子,也都被喻潜想方设法地驱逐出队伍。

一路磕磕碰碰,有惊无险地走到这里非常不容易。现下大家在听到喻潜这么说,开心之余也不由得多出一份紧张——能不能逃出这里,就看今晚的了。

让人煎熬的半小时在落日的余晖中慢慢流逝,喻潜再三确认过前面一小队巡逻兵已经离开,便让大家分成两队,跟着他的指挥一路小心翼翼地前进。

因为前一段时间的配合,大家一路还走得比较顺利,心情虽然比较紧张,但是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够将保持比较冷静地状态。

然而或许是老天爷有意考验他们,又或者是他们的好运气用到这里终于用完了,喻潜突然发现一队意外出现在这里的巡逻队从不远处得拐角出现,预计半分钟之后可能发现他们正在行进的队伍。

他果断做了个停止前进,就近躲藏的手势。

眼看通往平安和自由的路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大家的眼睛都激烈地闪着渴求彻底自由的光,但每个人还是离开按照喻潜的话照做了——之前遇到类似的情况,不是没有人一时冲动,打算冒险一把,结果尽管越过了那一道屏障,却也引起了巡逻队的注意,被狙杀在距离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周围所有人都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这几日的逃亡给生活让这一队人都明白:有时候某个选择看上去是生路,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诱人的陷阱。

然而,即便是所有人都按照喻潜的指示做了,他们似乎也不能幸免于难:那支巡逻队越走越近,而他们只是借助周围的建筑物和丢弃物暂时遮掩身形。如果巡逻队从这条路通过的话,他们绝对是要曝光。

这一次真的逃不掉了吗?经历过那么多次危机,明明只差几步就要自由了…给喻潜送水的男孩心都快跳到嗓子口,拽紧拳头努力让克制自己不要发抖,不要脚软,不要发出声音。他下意识看一眼藏在身边不远处的面容憔悴的小阿姨和面带惊恐却努力镇定的妹妹,她们也回望向自己,希望和绝望在她们的眼眸中交错。他知道自己也是一样。

男孩觉得时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变得宝贵过:尽管他身处的并不是什么天堂美景之中又或是温馨放松的家里,但只是因为现在所逝去的每一秒钟,都可能是他生命最后仅存的一秒,每一次呼吸,都是可能是最后一次与这个世界的交流,每一眼看到的景象,都可能是他最后能够看到的…耳边响着越发沉重的心跳,男孩的视野里,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和越来越靠近的巡逻队间的土地。其他的都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这一次,大概喻叔叔也没有办法救大家了吧?男孩大脑混乱想,扫一眼周围,却没有发现喻潜。

喻叔叔躲到那里去了?男孩脑海掠过一丝疑惑,不过并没有觉得奇怪,或许喻叔叔正好躲在自己看不见的某个角度。正这样想着,他眼角余光一个身影突然晃过,那衣服的颜色——

巡逻队显然也察觉了这身影,立刻就追了过去。

“谁?站住!”

“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巡逻队循着几次起伏的人影,拐弯追了过去了,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几秒钟后,传来两声枪响。

男孩身体一抖,眼睛瞪得大大地,直直地看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

突然肩膀上被重重一拍,熟悉声音在头顶响起:“还呆着做什么,还不快抓紧时间走!”

男孩身体一僵,他猛地回头:喻叔叔低头看着他,脸上是他惯常地让人心暖的微笑,只是目光在接触他的脸的时候变得有些惊讶,随后又一笑:“怎么,眼泪被吓出来了?”伸手摸摸男孩的头,“好了,都过去了。快走吧!”

男孩不知道自己为何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想躲过那只手,却没能躲过去。

这时脸色憔悴的年轻姑娘表情复杂叹了一口气道:“刚刚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被巡逻队发现了…不过他这一跑,倒是救了我们这么多人。”

男孩瞪大了眼睛:“那人不是——”

喻叔叔拍了男孩的肩膀一下,打断了他即将冲口而出的话,正色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时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先过去再说。”

他指着不远处的出口。

“这里坐一个小时车就可以进入b市了。”喻潜对一行人说,脸上的笑容轻松了许多,“你们看站台上都是政府军把守,这一路上应该再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一行人的神态与在j城中已经完全不同,一一欢笑着上来与喻潜道谢和道别。

最后年轻女孩牵着男孩和小女孩走了上来,虽然脸色还是不好,但精神却是高昂的:“喻哥,谢谢你这一路上的照顾和保护,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你。如果将来有机会再见,不,如果将来我能帮上你的,请只管联系我。”

喻潜笑了笑,只道:“那后会有期。”

年轻女孩眼睛红红的说:“再见,路上保重。”再示意两个孩子,“跟喻叔叔说再见。”

小女孩很快说了再见,男孩却道:“喻叔叔,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喻潜目光在男孩停留了两秒,笑了笑:“当然。”

“喻叔叔,我看见了。那个时候跑出去引开敌人的人,”男孩抿了抿嘴唇,“是你。”

喻潜笑了笑:“你看错了吧。我当时可是就在你阿姨旁边不远呢。她当时紧张地差点站都站不住,还是我扶了她一把。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男孩的神色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恢复了坚定:“我肯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你。”

喻潜还是微笑,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够在引开巡逻队后那么快就回来的,又或者你说的是真的,你一直都在阿姨身边…”男孩措辞混乱地说,顿了一下,抬起眼睛,直视着喻潜的脸,一脸坦然,“总而言之,无论你是什么…也好,我很感激你,很谢谢你——我会为你保密的。”

喻潜这次笑开了,他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这次时间稍微有点长,然后微微弯腰:“不保密也没有关系。我不介意的。”

男孩瞪大了眼睛,像是有些不解。

喻潜回头望了一眼还在不远处等待的年轻姑娘和小女孩:“其实我并不介意大家知道我的身份。只是在j城那样的坏境里,如果说出来,只会让大家平白多些担忧和怀疑,我说的话,怕也不会被所有人百分之百信服——与其坦白让所有人心里不安,还不如瞒着大家。等到大家都平安了,再如何,也都无所谓了。”

“可是——”男孩有些不解,“你帮助我们都逃了出来,你不怕他们因为你是…所以不再那么感激你了吗?你不会不高兴吗?”

“恩,这个,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大概会有一点不开心吧。毕竟感觉会有些——不够公平,是不是?不过,”喻潜目光温柔下来,“我并不以自己是一个纸人为耻。不管别人的眼光怎么看我,我就是我——不会因为别人说我不好,我就去做坏事,也不会因为别人说我好,就看不清楚真正的自己。或许,这次我救的人中间就有觉得纸人坏透了。但是,只要他愿意相信我,又不会故意伤害我,我还是乐意将他救出来。毕竟,能够帮助到其他人,是一件很让人很开心的事情啊。”

男孩目光灼灼望着喻潜:“喻叔叔,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纸人。”

喻潜轻轻笑了笑,摇着头:“不,像我这样的纸人其实很多。你只是没有发现而已。”他看着不远处向自己走过来的人,拍拍男孩的肩膀,“你阿姨还在等着你呢,快去吧。”

看着通往b市的列车,喻潜接过来人递过来的可乐:“我们这算不算违反规定了?”

来人斜着眼睛昵视他一眼:“这个时候想起来违反规定了。你把我的部下耍狗一样引得在城里跑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

喻潜哈哈一笑:“谁叫他们追得那么紧,我想撤了幻象都找不到好机会。话说回来,”他笑容收敛了起来,“j城现在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记得独游以前不这样的。”

来人在他身边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林子大了,总有一些不好的鸟混进来。杀得人多,也总会有些人会迷失自己真正的目标。你这次救出去的那对学生情侣不就是两个报社记者伪装的吗?希望这里的新闻见报了之后对独游的上层有所警示吧。在这之前,我也会尽力阻止的。”

喻潜点点头:“如果这两个记者没有报道出去,我也会设法将真相传出去的。只是部落还从来没有主动与独游发生冲突,我们能不自己动手是最好。”

来人似乎被逗笑了:“小幺,这两个人是你亲手救出去的。独游要是查到了,你觉得他们会觉得和部落没有关系吗?”

喻潜耸耸肩,一副无辜的表情。

“你在j城也待得够久了。”来人站了起来,果决地说,“这已经是你第几次救人出去了?这次之后就不要回去了,不然迟早会被察觉的。话说一年之期也不远了,你有什么打算?”

第196章 191 天堂有路 地狱无门

“我也不知道。女凤小说网全文字 无广告”喻潜的眼神里出现难得的迷茫,慢慢道,“这几个月在外面,经过了好几个地方,看见的,遇到的,不是你欺负我,就是我回砍你。不是打打杀杀,就是哭哭啼啼。每个人都是低落的,麻木的,疯狂的,暴躁的…似乎就没有一个正常生活的人。原人骂纸人,纸人咒原人,感觉一片混乱没有一尽头。我这样全力地救人的性命,却也觉得好像是一只蚂蚁推了大象一把,完全起不到什么作用。”

来人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道:“我觉得,你在纷乱的地方生活得太久,或许应该去部落的管辖地区生活一段时间,对比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喻潜低头想了一会,才道:“恩,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来人拍拍他的肩膀:“我回去了。你注意安全。”

b市的站台人山人海。

不知道去哪里的喻潜干脆也买了一张去b市的票。他想去看看现在人人都奔往的安全之地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出了车站,喻潜拦了一辆车,想想道:“去b市晨报报社。”

司机听得他这么说,神色有些惊讶:“先生有亲友在哪吗?”

“恩,有两个朋友在那里工作,顺道去见见。”喻潜随口道。

司机发动了车:“那恐怕确实要去看看,我刚刚从电台里听说,大概一个小时前,报社被袭击了…附近路过的司机看见里面抬出来不少人。”

喻潜站在b市晨报的外面:整个报社已经被警察局和异查队的人联合戒严了。救护车大约都已经开走了,剩下还在附近徘徊的多数是想挖一点秘密的媒体记者。

半栋报社楼都变成了焦黑色,门口的主通道地上是斑驳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喻潜两个记者之前告知的名字多半是假名,恐怕没法用来打听。他只能假装是附近闻风而来的好事者,跟附近的目击者聊了几句。

“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呢。”一个在报社附近开水果摊的老板娘心有余悸地说,“好好的突然就听见有好多人尖叫,出来一看,才发现房子都开始冒烟了。”

喻潜问了几个人间问不出来什么,索性找个隐蔽的地方,拨通了两人道谢时留的电话。

电话第一次很快被掐断。

过了几分钟,喻潜发一条简短的信息过去。

这次对方主动打过来了:“喻哥?”

喻潜被一个大黑高个让进了一间小旅馆的房间里。

男记者躺在床上,身上绑着绷带,面色苍白,显然是受伤不轻。女记者脸上的眼痕隐约还在,一见到喻潜,眼神激动地走了过来:“喻哥,你怎么也来b市了?”

喻潜没有回答,只到拍拍她的背安慰:“小沈怎么样?”

女记者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喻潜叫的是同事的假名道:“…他伤得不轻,可我不敢把他送医院。”

“医生很快就来了,你们不用太担心。”突然说话的领他们进门的大黑个。

女记者立刻向喻潜介绍:“这是高进。是他和他的…朋友救了我们。”又向大黑高个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喻哥。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是绝对没可能逃出j城的。”

高进点点头,沉默地打量着喻潜,没有多问什么。

喻潜见对方不是天生寡言少语就是对自己还有戒心,便也没有多寒暄。只是向女记者问:“袭击报社的人是针对你们的吗?”

女记者大约也知道喻潜看出了他们身份,只犹豫了一下便坦白:“我恐怕**不离十。其实在火车上就开始感觉有人跟踪我们。本想尽快赶到报社就安全了,没想到那些人里竟然有异级,反而连累了其他同事…我们拼了命逃出来,幸好半路有高进他们出手相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喻潜皱起眉头,竟然有人跟上了他们,而他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如果j城的人一早就发现两人的真实身份,那么凭他一个人恐怕无法将这两人,更不用说那么一队人带出来。可如果说对方没有发现两人的身份,又怎么会这么巧,两人一到报社就遭到袭击。还是说对方能够影响范围超出他的预计,根本那就不在乎他们怎么逃,只要在报社守株待兔就行了。可如果j城有这个本事,恐怕早就打到b市来了吧,又怎会甘心蜗居在一个小城市。

更关键的是,他能够顺利帮助那么多人脱险,还是多亏了十三哥帮他混淆视线。j城的独游如果对这两人的行踪了若指掌,那么十三哥帮他的事情岂不是很可能暴露?喻潜的心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正当他心情烦躁地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

大黑高个小心地从猫眼里看了一眼,面色微松,打开了门: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和一个四十多岁提着医药箱的貌似医生的人进了门。

男青年和大黑高个显然是熟识,目光只是在他身上擦过便投向喻潜,神态一瞬间警惕起来。

女记者见状连忙又介绍了喻潜,方让青年的警惕之色去两分。

医生给男记者重新看了看伤口,消毒之后缝合了两处大的伤口,然后重新包扎起来…给他挂了一瓶药水后说:“在不能转移的前提下,只能让他先就这样静卧休养。不发烧最好,万一发烧了,再来通知我。”

等送走了医生后,女记者终于忍不住问:“喻哥,你是怎么这么快知道我们被袭击了。”

喻潜正要说自己到b市前根本不知道他们被袭击的事情,大黑高个忽然放下窗帘说:“阿元,有可疑的人过来了。”

男青年立刻看向喻潜。

喻潜苦笑一声:“应该和我没关系。”

女记者还记得喻潜在j城的拼命帮忙,很郑重的担保:“陈先生,喻哥不会是独游的人。”

男青年眼底的怀疑之色还是没有消失,但是没有再表示什么,道:“高进,你带上杨记者。”接着手伸到怀里,拿出一把小手枪,利索地拉开保险,“走。”

一把拉开女记者推到拐角墙后,喻潜自己一矮身,躲过一道直扑而来的火焰,在口袋里摸了很久的一枚硬币夹在指尖,向那不过十几岁的异级面上扔过去。

异级两眼之间的鼻梁被击中,痛叫一声,捂着脸停下来。

出手迟了一步的陈姓男青年被喻潜这一手怔了半秒,但也只是半秒,托在手上的手枪抖都没有抖一下,手指扣下扳机。

子弹穿过眉心。

喻潜赞赏地看向男青年:“准头不错。”

男青年表情依旧冷淡:“你也是。”

此人看起来不是很好交往的样子,喻潜一边想,一边快速下楼。队伍以他打头,中间是大黑高个背着男记者,女记者抱着药水瓶在旁边紧紧跟着,男青年押后。

接近一楼的时候,喻潜敏感地觉得看似没有异样的前路有些怪异。他挥手制止了身后人继续跟上来,并比划了几个手势,让他们在这里稍等,自己先下去探下情况。

女记者是跟着喻潜一路逃出j城的,自然明白这些手势的意义,点头表示明白,并轻声向解释了几句。

男青年目光微微闪动,没有阻止,也没有继续下行,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枪,目送着喻潜身形敏捷地消失在拐弯。

十秒钟过去了。

半分钟过去了。

一楼很平静,平静的只有偶尔响起的节奏如常的脚步声和隐约从门口传来的车流喧嚣声。只是这份平静让三个意识清醒的人不但没有放松心情,反而愈发绷紧了神经,预备着随时到来的变化。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男青年看了一眼额头渗汗的女记者,打算自己下去看看,却被女记者拦住。她坚定地摇摇头,轻声说:“相信喻哥,我们从j城出来的时候有时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只要安静地在原地等待,他总会平安回来的。”

男青年目光里透着了然:女记者这份难以动摇的信任必然是与喻潜多次共同遇险时建立起来的,但是在他看来,这或许也是喻潜用来放长线钓大鱼的障眼术。但他自己是不可能将完全的信任交付给一个仅仅见过一面的人。

正当他在紧密思考自己该怎么把这几个人都安全带出去的时候,楼下发出砰砰的连续巨响以及快速地追逐地脚步声:“他们在那边!追!一个都别放跑了!!!狗日的,想耍老子——做梦!”

三个人全身一紧,立刻准备后撤,然而下一秒却发觉那脚步声不但没有逼近,反而是向远离他们的方向飞快地远去。

大约半分钟后,喻潜重新出现,神色微微放松:“暂时把他们哄走了,我们赶快离开。”

大黑高个看了一眼男青年。男青年眼里显然也存着不解的意思。但此刻显然不是要求解释的好时机,点点头,将手枪暂时掩入怀中。

一行人快速轻巧地走出了大门。前台的接待员一心一意看着对面窗户外的广告牌,对他们视若无睹。

喻潜打量着陈姓男青年带他们来的新的落脚点。这是一套宽敞舒适的公寓住宅,装修高档,环境优雅。

观察完环境后,他把目光又重新投向新认识的两人。

大黑高个体魁力大,从他背着男记者的动作看,应当身手不赖。不过这人太过沉默寡言,完全唯陈姓男青年马首是瞻。

而这陈姓男青年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受过一定训练,头脑还算灵活,枪法也还算准的普通原人。他在一行人上出租车前快速在便利店里买了半打啤酒和一些熟食,然后将酒水撒在男记者的衣服上。于是所有人伪装出聚餐醉酒后的模样,骗过了出租车司机,几经换车辗转,终于抵达了这个地方。

女记者在给男记者重新挂上药水瓶后,再次向陈姓青年、高进和喻潜表示了感激之情。这个时候喻潜终于知道了两名记者的真名:廖新,冯文娟,同时也知道了陈姓男青年全名:陈元。

“…现在廖新伤成这样,一时半刻恐怕都不能正常工作。但是j城的真相应该尽快被报道出去,这样才能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勾当!”冯文娟咬牙道,“我想从现在开始准备报道的资料,不知道三位愿意不愿意帮助我们。”

是夜。

冯文娟一边在电脑键盘上轻敲,一边时不时看一眼床上廖新的状况。

大黑高个在厨房里倒腾了一半天,居然送出来三碗热腾腾的水饺,让喻潜对这个大个子男人刮目相看。

陈元在阳台上时不时打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声音很低,但内容还是被喻潜听得七七八八了:主要是在说明今天发生的事情,又请求电话那边的人给予帮助。

至于喻潜自己,在观察周围所有状况的同时,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和十三哥联系一下,他当然不指望十三哥能够将追杀廖新和冯文娟的人弄走,但是他很想提醒十三哥小心不要暴露自己。尽管他们三十六个都各有些保命的手段,却也不是万能的。

只是,这个时候打过去,到底好不好呢?喻潜犹豫着,也许十三哥这个时候正被别人怀疑着,自己打个电话过去,岂不是会坐实十三哥的“罪名”?或者他应该给万千这个情报头子打个电话过去,让他想办法确认一下十三哥的危险,可是这样一来不就主动暴露了他们私下接触的违规举动了。

j城。

“一个小小的障眼法都看不破,你们到底有什么用?”蒋袭挂断电话,望着窗外黑戚戚的夜色:“天堂有路请你走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别怪哥哥不念旧情。”

千里之外。

万千站在简墨面前汇报:“三十六子第十三子蒋君袭,经确认行为发生多次异常,怀疑其思想已背离预判。如何处理,请示下。”

第197章 192 世仇世雪

“我没有参与,但我也没有阻止。”蒋袭淡淡道,“事实上,他们杀人的时候,我正在一边看着。我本来以为我会不忍心看下去,又或者虽然能够克制去从心底产生各种厌恶和反感。可实际上,我没有。”

他说到这里,弹了弹烟灰,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笑容:“相反,理智上知道这事情是不对的,但情绪上我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轻松?或者说是痛快,释然,解脱,等等,大概就是这样的。父亲,你可觉得我很变态。”

简墨没有说话,他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闭着双眼:“我原以为,以你的性格,那件事情对你的影响不至于大到让你变成这样。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人都是会变的。”蒋袭没有否认。

“那件事情,我多少也要负上一部分责任。其实,你不必——”

蒋袭冷笑了一声,打断了简墨的话:“和你没有关系。如果我想让你插手,我早就向万千求援了,既然我自己没有这么做,那件事情就跟你竿子打不着。”顿了一下,“当然,事后我想起这件事情,心里也不是一点点没有怨过你。但当初我们离开的时候,约定的就是与父亲你保持宽松的联系,而不是你对我们二十四小时紧迫盯人的监控。既然当初我觉得这种状态很合适,就不会在事后怪你没有及时出手救人。更何况,就算你当初知道这件事情也没有出手,那也不是你的错。这本来就是我的历练,我也不是需要父亲时刻看护的婴儿。”

“并且——”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并不仅仅是那件事情。那件事情只是因为发生在我身边,所以让我格外印象深刻。实际上,整个泛亚,每天,每时每刻,类似这样的事情都在发生。那不是一个意外,不是一个特例,而是一种普遍的现象。父亲,你救得了一个人,救得了一家人,可救不了所有的人。”

“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我才觉得: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无辜的纸人遭受原人毫无理由的伤害,如果有一天也有原人完全因为完全不是自己的错而遭到纸人的莫名欺辱,那也是活该吧!”

蒋袭的语气相当的平静。可简墨偏偏从这如水的平静中听出深沉的恨意,化不开,散不去。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在受到伤害后,还能够保持清醒。其实,蒋袭的理智非常清醒,但也正是这份坚持的清醒,让他越发得痛苦,因为痛苦,所以放不开,忘不掉,淡不去。他最迫切地需求,是寻找另一种激烈而刺激的感官感受,让这种痛苦得到一种补偿和慰藉。

“蒋君袭做的事情,实际上这个国家大多数人都在做。”尽管站在开阔的广场中,简墨依旧觉得胸口窒息难去,“只是有的人做得漂亮,冠冕堂皇。有的人做得刺拉拉血淋淋,毫不掩饰。不是解除矛盾,而是直接扼杀矛盾。政府军覆灭纸人组织,纸人组织抵抗政府军。原人害纸人,纸人杀原人…本来就是解不开的结,索性也不要去解了。直接弄死对方,就天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