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教授将烤好的一条秋刀鱼递给他:“多年来关于纸人的研究我也不只做了‘天性缺失’这一项。天性缺失其实只是一种现象,这一点纸婴和成年纸人身上都存在,但是你也发现了,这与纸人暴力、极端性格的出现是没有必然关系的。只所以会出现这种后果的原因,一是缺少时间对纸人天性的丰满和精神的磨砺,二是因为纸人的社会关系简单——这又回归到纸人与原人的本质区别了。”

“我们都说纸人和原人没有本质什么区别,除了不能自身繁衍和造纸。但是实际上,这也就是最大的区别。不能繁衍,就意味着他们缺少很多原人天生就有的东西,比如血缘的联系,亲情的联系,精神的传承,物质的传承。原人出生,有父母,有亲戚…然后父母亲戚又有自己的社会关系,首先在血缘上一个原人就有着种种的牵绊,这使得他们对这个世界有着天然的牵绊和归属感;另外这种血缘关系意味着他们会得到精神和物质上的传承,他们天然会比纸人拥有更多的思想传承,经济来源和社会的认同感。不得不说,社会已经进步了这么久,但是我们依旧必须承认,血缘关系是社会关系中最牢固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而纸人呢,他们的社会关系就太简单了。他们天生不可能与这个世界上其他人形成任何血缘关系,原始意义上的父母、姐妹、子女、财产继承、文化传承…甚至不能造纸这一点也断绝了他们形成某种类繁衍关系的可能。他们最多只能形成夫妻,朋友或者通过收养等方式形成法律上的父母和子女的关系。这种后天建立的关系往往会受到重重外界因素影响,具备可选择性,因此明显逊色于先天的血缘关系。因此可以说,纸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的归属感和社会认同感会远低于原人。”

“但是与之相对的,纸人的独立意识和竞争意识会更强烈,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想要的得到什么必须完全靠自己赤手空拳去争取,没有人能帮得了他们。同时,也因为这种原因,他们中大多数的小家庭意识淡薄,但种族群体意识更为强烈——也就是说,在‘原人和纸人是不同的’这一概念上,纸人这个群体会比原人的群体更有切身体会和感触。这促使他们很容易抱团结群”邢教授叹了一口气,“可惜,这一点恐怕是现在大多数原人学者意识不到的。”

简墨从来没有听说过邢教授这些,他历来所花费的心思都是在怎么在文字上下功夫,以保证纸人性格更加生动,能力更加实用。他能够付诸关心的,也只有他自己的造纸和他所亲身接触过的少数纸人——而对于整个纸人群体的生活状态,或是有什么样的特点是却是鲜少去关注。

实际上不仅仅是他没有关注,自从第一个纸人诞生以来,社会上基本上无人会关注纸人的生活状况,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只关心纸人对自己的利益会有怎样好的或者怎样不好的影响。至于纸人本身的死活,呵呵,那有什么重要的?

因此,此时此刻的简墨对于邢教授不由得又生出重重敬意,后者显然在对纸人这个群体的关注和研究上花了大量的时间。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能够达成的,也不是能够凭借一时的心血来潮铸就的,简墨可以猜想到邢教授在收集这些数据和样本的时候会受到怎样的阻力,能取得这样的研究成果又花费了多少心血和时间,但这位老人却依然可以用一种从容淡然的心态来对他娓娓讲述,这实在不是一个普通的学者可以办到的。

“你要有兴趣的话,以后我还可以跟你聊聊其他东西。”邢教授大约见简墨兴致盎然的表情,愉悦地说,“比如纸人的就业状况,纸人的健康状况,婚姻状况,还有——比如,在纸人的继承权,尤其是原人家庭收养的纸人子女的继承权,至今法律上还存在诸多争议。”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罗蒙还是把窦富带的那个原人小孩接到了自己的住所。为了不让小孩觉得受到冷落,罗蒙特地叫了一辆出租车。但随着车越开越偏僻,他注意到小孩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这也难怪,窦富住的地方虽然也不是别墅花园,但是也是在高档小区,不论是周围的环境还是住所本身的舒适程度,都远比他的住所要好。这个孩子在窦富身边呆了也有一年,怕是早已经习惯的那种干净华丽的生活环境,到他这里,怕是有段事件要适应了。

“田雨,在窦组长身体完全恢复,又或者是你返回血库之前的这一段时间,你就要在我这里委屈了。”罗蒙和蔼地说,“我现在住的地方偏僻,房子也小。除我之外,还有两个和你一样的小伙伴。不过他们性格都很温和,挺好相处的。我知道咱窦组长人热诚,待你肯定是什么都给你安排最好的。其实罗叔叔也挺想,只是条件受限制,有心无力。不过,咱们走的这条路,将来要面对的困难和危险可多了去了,现在你只当是提前体验一下吧——都是组织事业的一份子,没有享不了福,也没有吃不了的苦,你说是不是?”

叫田雨的男孩眼珠动了几下,不知道是想清楚了自己现在处境还是被罗蒙的话说服,面色稍微平和了一些,声音响亮地反问:“罗叔叔是觉得我吃不了苦吗?”

罗蒙噎了一下:“当然不是,只是觉得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在想你或许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田雨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罗叔叔,你放心好了,我既然答应黑爷到你这里来,就一定会听你的话,好好完成任务。也会和其他两位同伴相处好——对了,听说罗叔叔为他们找了一位不错的老师?”

罗蒙一听这话,心道莫非这孩子到他这之前还和黑爷谈过条件的?顿时心思盘转了一圈,摆出一副感叹的模样道:“你罗叔叔无能啊,花了一年多时间才让那位先生松口和他们每周见见面,到现在也谈不上是正式的师生。当初是看在人家是个传统派的写作高手,总觉得轻易放过的可惜,所以死乞白赖地求着…但现在看看,这个前期花费的时间和精力确实是太惊人了,而将来能结怎样的果,甚至什么时候能够有个结果,也都还是未知。罗叔叔也不知道这一把赌得是对是不对?”

田雨闻言没有马上回话,显然这些事情之前他也有所耳闻,他现在从窦富手下出来,首要面对的还不是生活环境改变,而是他继续学习写造的事情。之前窦富之前也花了重金为他找了一位小有名气的造纸师当老师,过了最初的憧憬和敬畏后,他慢慢发现这个人也不怎么厉害,当然也或许是这人根本也没打算尽心教导他。

有一天,他无意听到窦富半玩笑半嘲弄的提起有人居然痴心妄想地让和他一样的同伴去学传统派,结果大半年了还不得其门而入。当时他只是当一句闲话听了,并没有在意。现在出了事情,黑爷问他的去向,其实就他目前所学程度他是可以要求回血库的,但不知道怎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脑子里却想起了这句话,于是鬼使神差地,他就向黑爷提出了去罗蒙那边继续学习得要求。

“罗叔叔,我可以跟其他两位同伴一起跟那位老师学习吗?”田雨抬起眼睛,很诚恳地说。

罗蒙顿时觉得头疼了。

第166章 拘捕

简要在厨房里调好半杯柠檬水,准备给简墨去去烧烤的油腻顺便消食,却没有在卧室找到他。一侧眼,书房的门却是半开,他目光闪了闪,端着杯子走了过去。

书房里,简墨正对着二十多个本子发呆。

本子放在墙面掏空的格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墙前面是一排陈物架,平常格子就藏在陈物架背后,没有特殊的手段打不开。

这是离开B市四年多来简墨陆续写出来的小说,直接抄誊在诞生纸上就可以造纸了。这其实多半源于简要的建议。泛亚的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原本只是作为日常驱策和情报之用的纸人部落长远来看,很可能会成为各方势力吞并碾压的对象。一旦爆发了战争,部落如果还想维持自己的立场,拥有自己的军事力量和军事人才就成了必要。早早考虑到这一点的简要,那个时候就开始对纸人部落进行重组,作为简要贴身护卫队领队的郑铁就被他直接转成部落军事力量第一位负责人,原来护卫队中适合的人也被他送过去一部分,最后又从部落中筛选出一部分,组成了纸人部落的第一个军事指挥团兼筹备组。

但是这些人都不是专门为战争写造的人才,同时从私心来说,只有简墨的造纸,才是简要认为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所以在这三年中,简要用各种理由劝说简墨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储备人才。简墨虽然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但是总是觉得为了这样的目的大量造纸,心里觉得膈应得很。两厢妥协的结果,就是这二十多个本子。用简墨的话说,这样也是做好了应对战争的准备,但是无非必要,还是不要轻言造纸。

简要已经猜出简墨在想什么,笑了笑,走过去把半凉的柠檬水放他的手里:“怎么,改变主意了?”

在有些事情上,少爷总是优柔寡断,自寻烦恼。不过也正是这种优柔寡断,让简要感觉到某种暖心的柔软。

简墨犹犹豫豫地说:“你们出生的时候,也都是在我身边呆过一段时间的。就算是万千,至少联系是从来没有断过。”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心里想的正是:如果真的到了战争来临的那一日,这些孩子们一诞生就必须从自己身边离开,直接踏上战火纷的飞沙场,他们的心理该是多么惶然无措啊。或许,他应该听简要的话,让他们先造生出来,好歹自己亲自照顾他们一段时间,适应了这个世界再放出去也好啊。

他手指指腹在这些抄本的书脊上轻轻划过,就好像他们已经有了生命一样,最后决定道:“中秋过后,你和无邪准备一下,分批造生出来吧…看来我们又要搬家了。”再怎么说,一栋两个人住的别墅里突然冒出来几十个陌生人肯定是会惹人好奇的,他需要一个相对隐蔽而且面积宽敞的地方来完成这件事情。

简要微笑着点头,在这里也住了快两年了,换个地方也可以了。

第二天,正在厨房对着菜谱练习酸菜鱼的简墨接到一个电话。这是他在K市那个便宜学生打过来。

“老师,天气这么好,你不出来玩吗?”

简墨看看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确定对方在睁眼说瞎话,然后一句话没说,就啪得挂了电话,专心在鱼肉上精工细作。

三秒钟后电话又响了,简墨等它响了至少一分钟,才放下菜刀,洗净手接起来:“有话快说。”

那边果然哀嚎起来:“老师,大哥,老大…我真的是有事求你帮忙,我现在出不去了,如果你不肯来接我,我爸肯定是不会放我出去!”

简墨扬了扬眉毛。之前他这个便宜学生个性顽劣,不肯好好学习,所以总是被老爸关在家里不准出去。但是自从这小子造纸等级提升后,这种事情就很少发生了。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次必定这小子又要做什么惹他爸不高兴的事情,所以给禁足了。

“你把话说清楚了。”虽说这小子是自己来到K市后结识的为数不多勉强算得上朋友的人,但是他可不愿意莫名其妙就卷进某些个熊孩子的无理取闹中去了。

“这个,额…我现在电话里真的不好说!你接我出来,接我出来就什么都告诉你!真的——不好,我爸来了,我挂电话了!赶紧的啊,大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啪——这回是简墨被挂了电话。

举着菜刀,他突然很希望砧板上的鱼换成电话那边的人。

开车去接了人,简墨翻着车上的杂志:“现在可以说了吧。”

坐在旁边的黄毛少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眼神挣扎了几下,大概觉得这个事情绕过简墨去是不可能,才终于放弃编造理由,试探道:“老师,嗯,那个,你对纸人怎么看?”

简墨眼睛从杂志上抬起来,看向他:“你说的事情跟纸人有关?”

黄毛少年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好恶,只得咬了咬牙道:“你应该听说过的吧,纸原换婴…那个,其实不管怎么样,那些被换的婴儿总是无辜的。我一个哥们,刚刚参加完天赋测试,他的诞生纸…没有融生。”

不管有无写造天赋,原人写造的诞生纸在放入孕生水中后,一定会发生融生反应。如果没有,这就意味着,写造者不是原人。

简墨回想了下日期,果然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天赋测试的时间。距离纸原换婴时间爆发已经过去了四年多时间,就算是从四年多前开始防范,之前十六年已经种下的恶果却不会停止爆发。

“他爸妈赶他出门,他现在全身上下分文全无,我跟他好歹朋友一场…反正我零花钱多嘛!可是,我爸不许我参合这件事情。”

之前能和他这个便宜学生交上朋友的多半家庭状况在K市都是中上水平。这样有头有脸的家庭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让人不糟心。这小子的父亲大概也是不愿意自己孩子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不然怎么说呢,养了十六年的儿子自己扔了,却被儿子朋友接去养。而这朋友的父亲还一样是K市有头有脸的人——这面子上怎么过的去。

大人的世界怎么那么复杂,黄毛少年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难道为了面子就一点感情都不讲。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简墨,仿佛成败就在他的决定了。

“他人现在在哪里?”简墨问。

黄毛少年立刻面露喜色:“他现在网吧里——也只能在那里了。身上没钱,连旅馆都住不起。”

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和顺利,黄毛少年刚在网吧和目标接上头,就被周围突然冒出来的一批少年围了起来。

“快来看,这就是纸人的同党啊!”

“居然跟纸人做朋友,说不定也是纸人呢!”

“哼,鸠占鹊巢的家伙,就应该打死!”

简墨皱了皱眉头,这场景,几年前仿佛就已经上演过了。

为首的少年个头高大,对着黄毛少年推推耸耸,神情得意而张扬,仿佛主持了一场正义。

“放屁!”黄毛少年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挑衅,“别以为我不知道,天赋测试前你可是从你爷爷奶奶那里偷了不少钱,就担心自己诞生纸不能融生,所以随时准备跑路。你还以为你有多正义多伟大啊,装什么呢?”

为首少年被戳破了真面目,顿时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左右看看,见有人忍不住掩嘴偷笑,瞬间爆发了:“关你什么事,就算我拿了家里钱又怎么样?那是我亲爷爷奶奶,他们还能真的怪我不成!可他算什么,一个小纸头而已,我教训一下又怎么样!难道谁还敢说我不是!他都被爸妈赶出来了,连养他十几年的爸妈都不管他,你管什么闲事!”

“你——”

简墨站在旁边突然开口:“我听说——纸婴交换事件中有不少纸人觉醒了异能?”他说话的声音不小,却是对着身边的简要说的。

这句话听起来跟现场少年之间的纠葛没有直接关系,却让所有的人的话头都停了一下,用一种惊异的眼光看着两人。

简要回答道:“是的。东九十九区L市有一例就是这样。天赋测试后,那个孩子没有被赶出去门,而是被母亲关在家里天天殴打,那少年被打了三天三爷,奄奄一息之际觉醒了异能,将家里所有的一切付之一炬,全家四口人都被烧成的碳。据说邻居拿水怎么浇,身上的火都熄不了呢。”

他的声音轻柔而平稳,一场奇惨的祸事被他用讲故事的口吻娓娓道来,让前来挑衅的少年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看今天事情的核心人物——纸人少年,眼中都忍不住泛起出些许惧意。为首的少年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但他显然是看过类似的新闻,只是从来没有将新闻与自己今天要欺负的对象联系起来,此刻醒悟过来,顿时缩了缩头,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再一看周围,其他人比自己退得还要利索,立时头皮发麻。

“其实这也不奇怪,天赋测试本来就有很多学生以婴儿为写造对象,造纸的天赋主要决定于造纸师。如果造纸师天赋是异级,即便写造是婴儿,将来也是可能觉醒成为异级的。可惜啊,在此之前,连这些学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写造天赋到底是什么等级,天赋测试诞生的纸婴又都被遗弃了。否则按照异造师的比例,一百个纸婴中间总会出现那么一个可能觉醒的异级,只是不知道都去哪里了。”简墨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看着自己的老师和他的兄长旁若无人的恐吓着挑衅者,脑袋机灵的黄毛少年快笑翻了,拍着自己的朋友肩膀道:“听到没有,你将来也是有可能觉醒异能的,变成纸人也不都是坏事呢。哈哈,以后要是觉醒了,飞黄腾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我这个朋友啊!”

纸人少年哪能不知道是朋友在为自己解围,不管心里此刻怎么惊疑不定,面上也还是很默契地露出微笑:“怎么会!”说完,骄傲得向网吧里围堵自己的少年们扔去一个不屑的表情。

后者虽然觉得这几人的话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是一时气势被压制住,老大也一副斗志全无的模样,也只好偃旗息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黄毛少年问。

纸人少年犹豫地看了一眼简墨和简要,但约莫是看在对方救了自己的份上,还是坦诚道:“实际上,这两天有人来接触我,他们自称是纸人组织的,建立的宗旨是为了维护纸人正当权益和保护纸人人身安全,欢迎我加入。如果加入组织,就能够立刻给我安排栖身之处,还能够给我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黄毛少年惊异道:“是吗?但是,他们可信吗?我听说有些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利用你现在的处境先骗了你过去,让你做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之前也没有关注这些事情,所以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话到底可靠不可靠,所以一直躲在网吧里,没有回复他们。”纸人少年显然也顾虑到这一点。

“就算他们是真的——那你的设计怎么办?”黄毛少年有些焦虑地说,“他们可不一定会给你安排你喜欢的事情去做。我的零花钱供你生活,省一省总是够的,但是如果你要继续以前的设计,我就无能为力了。”

纸人少年苦笑一声:“都这个时候,还谈什么设计?能平安地活下去就不错了。”

车里一时沉默。

简墨交给秦榕负责的学校这几年规模已经发展的很大了,高中部的生源很大程度上来于每年天赋测试后被揭露身份的纸人学生。但是,尽管学校要求纸人学生负责自己的衣食,但在教学资源、教职薪水、学生住宿方面投入还是太大,连收支平衡都难以维持,因此也只能依靠无邪从其他产业里拨款过去支持。不过,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无论简墨怎么努力,每年新增暴露的纸人学生都是他无法负担的一个庞大数字。他只能从中选择那些独立意识强,有意上进的给予一些帮助,勉强算是一种安慰。

看着黄毛少年暂时安置了纸人少年,又将他全须全尾地送回家后,简墨对简要说:“这件事情只能从根源上入手。天赋测试禁止写造非成年纸人,不然原人制造的苦果,最终承担绝对不仅仅是原人。”然而话音刚落,他又想起天性缺失的问题,发觉自己刚刚所说的也算不上好主意,不由得苦笑:“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好,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简要摇头:“造纸存在一天,有些问题就永远解决不了。”

而此时此刻的B市,正发生着一件恰中简要感叹的事情。

几个学生在某个地下造纸所被造纸管理局拘捕,在审讯者的厉声呵斥下,他们中的一个瑟瑟发抖地拿起电话向师长通报。

京华大学造纸学院院长家的手机响起,李铭的手摸向床头:“喂,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第167章 康乃馨百合玫瑰与茶杯

拘捕的罪名是非法造纸。

通过造纸师认证的天赋者个人每年能够获得2个配额,当然这是普造师。特造师则是3个,异造师5个。造纸师每年只靠配额科发给的这点配额当然是不够活,他们能够写造超出这个数额的纸人得益于纸人的需求方。如果企业要订制一批纸人的话,就会去配额科申请商用配额,再拿这个配额来聘请造纸师,也就是说,造纸师虽然自己不拥有这些配额,但是他可以使用这些配额来进行写造。

除了利用商用配额外,造纸师如果是受聘于造纸研究所一类的高级造纸机构,也有可能获得雇方的配额奖励——这样也是造纸研究所用来吸引优秀造纸师的重要福利条款。

但是作为学校里的学生一般情况是无法享受以上这种两种待遇的。想要获得更多的造纸,只能通过参加各种校内或校间的活动或比赛来获得。比如举行一次造纸大赛,这造纸的配额自然不可能由天赋者自己出,而是由比赛举办方向配额科申请或者由举办的赞助商家提供。

只是一年之内能有几次比赛呢,而且每次比赛受到学校或社团推荐的总是那些天赋出色的学生,中低等学生几乎之绝缘。于是,他们就不得不被动接受或者主动寻找那些见不得光的机会。

天赋者只占原人的三分之一。而能够成为造纸师的,即造纸管理局认证的造纸师,只占天赋者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每十个原人只有一位成为正式造纸师,而且他们中间的八成还是最常见的普造师。

但即便是这样,这个比例放在整个泛亚来说,还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他们享受着世人羡慕的目光,同时也钦羡着那些天赋更好的造纸师获得的财富和待遇,与此同时,又有许多人弄不到足够的配额却又希望拥有大量廉价劳动力。干柴烈火一相逢,哪管配额不够数。

私自造纸泛滥,这是世人都知道,却都不宣诸于口的事实。

即使是造纸学院本身,明明知道自己的学生中肯定有人暗中甚至半公开地干着这种勾当,也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老师可以传授理论知识,但是实践怎么办?首先,并不是每个学生都能够在十八岁达到认证造纸师的级别;其次,即便达到了,难道让人家一年就两次练习造纸的机会吗?虽说造纸七分考天赋,但是还有三分要靠修炼啊。不能鼓励学生去做什么,但是也不能拦着他们上进,不是吗?

因此,即便每年都有不少非法造纸的案子爆出来,但牵扯到在校学生的极少。偶尔出现一两次,也不过是因为学生太过高调到了又或者造成严重的恶性影响,才不得不处理一下,算是给大众一个交代。这算是造纸管理局与造纸教育界的一种默契和妥协。

但这一次拘捕,确确实实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它的特别,既不是非法造纸的学生高调,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而是因为这十几个学生居然全是京华大学造纸学院的。

京华大学造纸学院的院长是谁,是李铭。

李铭是谁,是李家现在当家李德彰的四子,是嫡嫡系李家的人——这一点就算不是全泛亚人都知道,起码造纸业内的人是知道的。

造纸管理局下令拘捕李铭的学生,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这一下大家都看不懂了,李家这到底是要下一场什么棋?

而外人都不知道的是,李铭在三更半夜接到那通通报电话之前,居然完全不知道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学生身上。

“你这是下决心要和你家老四撕破脸了?”中年人淡笑说,他脸上并没有显露多少惊讶。

李君珏冷笑着:“他以为我不知道,李微生这次兼了配额科的差事背后有他的推手——我老早就警告过他了,如果真的不想插手李家的权利争斗,就乖乖呆在他的学院里当个勤奋的教书匠。可是他不但不听,还总是在我背后使绊子。老爷子最喜欢听他的话了,不然你以为李微生一个毛头小子,寸功未立不过三四年就能够爬到现在的位置。”

“几年前,李微生从欧盟回来,本来想凭借一次欧亚造纸交流赛展现一下他所谓的能力和人脉,搞个光鲜的回归典礼。结果呢,就算是拉了造纸师联盟的人来当后盾,比赛还是连连出事…一路磕磕绊绊到了最后,欧盟那边又拆台子,八个‘贵族’联手偷袭了谢首。老爷子知道那小子是老大的儿子后对这件事自然是气得不了,干脆中断了这场比赛。好好的计划不了了之,他李微生自然没法在局里一开始就占个好位置,起初看好他的人也大多开始观望。后来他老爹被你们弄死后——”

“等等。”中年人打断了李君珏的话,笑意不变:“纠正一下,他爹可不是我们弄死的。”

李君珏瞅着中年人皮笑肉不笑的脸过了五秒,然后表情未变,接着刚刚那句话说下去,就好像从来被打断过一样:“看好他的人就更少了。虽然老头子没有明摆着取消他的继承资格,但是就凭他当时的力量,想跟我抗衡,简直就是做梦。可现在,你看看,不过是几年时间,他就快爬到我的脚边了!”

中年人没有劝李君珏,只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哼,李微生之所以能够在局里顺风顺水,一方面有老爷子故意抬他出来跟我打擂台的意思,另一方面是靠老四为他拉人脉,说好话。老爷子那边我暂时动不了,不过打打老四的脸,给他一个教训,我还是做得到的。”

中年人拿起茶荷上的小碗,在鼻下闻了闻:“说起来,按以往了惯例,今年应该四年一次的交流赛了。但这一年都快过半了,还没什么风声。老爷子是什么意思,不打算办了吗?”

“欧盟那边倒是派过几次人来,提了这件事情,老爷子却以比赛人员的安全为理由搁着不谈,既不是拒绝也没有答应。我想老爷子是不会做固步自封闭门造车的事情,多半只是在等欧盟那边主动低头,给出更优惠的条件。说起来,以往比赛总是我们的选手去那边,我猜测老爷子或许是想改变交流赛的举办地点,好掌握主动权。”李君珏玩着自己的手指。

中年人想了想:“那不是给了他们更多机会去寻找镇魂印?”

李君珏冷笑一声:“这点你放心,老爷子大局观还是不错的。至少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把私事放在国家利益前面。更何况那小子,也不是没有一点自保能力。说起来,你们有他的下落了吗?”

“到是捕捉到几次他的行踪,不过他总是很警觉。等到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了。”中年人半是欣赏半是感叹,将茶水饮下,“年少可畏啊!”

李君珏眼神微微有些缩小,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哼了一声讽刺道:“他到底是我老大的儿子,当年老大可是把你们整得哭天喊地的人啊,能不厉害吗?”

“可是李君瑜死了。”中年人面对讽刺并不动怒,冷静得陈述这个事实,“他的儿子,也不会是不死之身。”

李君珏嘴角微翘:“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对李家老宅那么执着?那里我也偷偷去过两次,不过是一些书和手稿,和你们所说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更没有发现什么暗室,地道之类。你们所说的秘密,恐怕只是你们的臆想吧!”或者说,你们从来没有相信过我说的话。

“或许吧。”中年人难得的没有坚持,“时间过了这么久,其实我们中间有些人也认为当初的判断或许是错误的。只是既然已经出手的,自然还是有个结果比较好。”

“在拿到想要的东西或者在事情有一个明确答案前,我们暂时还不想李微宁出事。”中年人无所谓地说,“至于之后,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行了。先不谈这事了。”李君珏换了个话题,“东五十七区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出了一点小意外。”中年人不动声色地说,“跟我们计划的不同,只是死了七个小罗罗,一个重伤昏迷。不过引起了对方相当的警惕,暂时不易再动手。”

“可惜了。”李君珏声音带着一丝惋惜的意思,“要是成功了,东五十七区很快就能乱起来了。”

“是啊,可惜了。”中年人跟着重复。

李君珏突然兴致盎然地看这中年人:“我现在是对你们越来越有兴趣的,你们是怎么能够说动造纸师联盟的人为你们办事的?你们的立场不是对立的吗?霍文身边也有你们的人?”

“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中年人说,“东五十七区从‘独游’的独掌中脱离出来对他们有利,对你也有利。而对你有利,就我们有利。所以我们愿意办这件事情,虽然这件事情我们不能获得直接的好处。至于我们的人嘛,”他笑了笑,“我们的人无所不在。”

李君珏哼了一声,对于中年人的故作神秘不做评价,只道:“东五十七区也是太不像话了,居然由着‘独游’发展壮大,跟我大谈什么纸原之间的和谐啊平衡啊,自以为手段有多高明。殊不知这不过是一种平静的假象,他们居然觉得自己还干得很不错。姑息养奸,我看他们最后会自食恶果的!”

“难道你也无能为力?”中年人笑道。

“那东五十七区的局长是老爷子的老部下,我说两句可以,但却动不了他。不过日子还长的很,我倒要看看他最后能给自己挣个怎样的结局!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周勇,替我送客。”

茶荷后面的周勇点头。

看着车窗前的斑马线上的行人,中年人语气淡淡道:“李君珏还没有下定决心。”

周勇一边盯着红灯和旁边跳动的数字,一边道:“他对李德彰还报着希望。李君瑜死后,位置不是给李君珲了吗?李微生现在还扛不起局面,他自然认为李德彰也有可能把位置给他自己。”

中年人冷笑一声:“不知所谓。没有我们的帮忙,他以为自己可以有现在的局面?弄死了一个李君瑜,又弄死了一个李君珲,他以为这些都是可以白白得到不付出代价的吗?”

周勇心道,你觉得李君珏滑不留手,可他明知道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把他最看重的东西打落尘埃的人,又怎会真正依赖我们,不过是在分道扬镳之前相互利用,虚以为蛇而已。

这番话周勇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道:“现在局面对我们不利。李君珏一日认为自己有望接班李家,一日就不会真正与李家离心,也不会全力帮助我们。一旦他真的坐到了那个位置,头一个对付的,只怕就是我们。”

中年人沉思了一下:“为今之计,只有让他确信李德彰绝对没有让他坐上那个位置的想法…李微宁分量还不够,现在只有把李铭推上去了。”

东二十六区。

W市的郊区别墅。

“回来了?”沙发上的人掀开脸上的报纸,看着打开的窗户边翻飞的窗帘,嘴角露出一个不经意地笑,“这回出去可玩够了?”

黑色的六翼空气轻轻一抖,化作轻雾弥散开来,一个青年在起居室的另外一边看着墙上的油画里的玫瑰花。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两根白皙的指尖没入画布中,再收回时,食指和中指间已然夹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米分色玫瑰。

青年低头微微嗅了一下,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还是没有香味。”五指一握一松,任落红飘零到他脚边昂贵的白色波斯地毯上。

沙发上的人见状大怒:“你要玩能不能换些普通的?这张玫瑰花多少人都求着收,我花了大功夫才弄到手,才挂上去就给你毁了。就算你不懂欣赏艺术,至少也该知道它的市场价值吧,几百万的珍藏品你就给我弄成这样?”

此刻的油画上赫然出现一片空白的画布,正好是一支玫瑰的形状。

青年半点歉意都没有表示出来,只是伸手看了看指尖染上的些许红色汁液,回答:“我就是看看几百万的画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不是不同些。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好的造纸师能够造出等级更高的纸人。好的画家却不能画出更完美的玫瑰呢?”

沙发上的人拿起身边茶杯就砸了过来:“它又没画出香味来,你怎么能够拿得出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是白痴吗?!”

青年轻轻接过茶杯,打量了两眼,接着将它直接塞进了画布里。

于是世界名画的玫瑰花变成了《康乃馨、百合、玫瑰与茶杯》。

第168章 一双偷窥的眼

李铭看着面前十几个表情不安又激动的学生,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述说和不服气地申辩,本来就烦躁的心情更加不悦:都已经是大三大四的学生了,还这么不冷静,真是不知道叫自己教训他们什么好。

旁边跟来的两个班主任看出院长的不耐烦,连忙开口喝止了他们:“你们吵什么吵?谁领的头牵的线,出来把事情说清楚。”

学生们左右相顾,过了两秒,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走出了出来,口齿清楚地将经过简单讲了一遍,接着道:“院长,这次真的不能全怪我们。我们都清楚接私活的严重性,所以凡事都很精神。参与进来的早早地就相互提醒过不要把事情四处张扬,而且彼此也都是彼此相熟信得过的人相互介绍组到一起,陌生人是不让进的。另外,向来接的订单也都是固定那几家,不会随便接单。这次真的不知道是得罪了谁,告发了我们——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最近B市这种单子都多得很,根本不存在抢单的问题。”

女生无辜的表情并不似作伪,实际上李铭也知道其实问题的关键不是出在他们身上,而是出在自己身上——这是老三给自己的某种警告。

李铭没有说话的态度让学生们误以为他不相信,一个男生忍不住出声:“其实不光是B市,这一年来很多城市订单都增加了不少。不光是东一区,据我所知东八区,还有东二十三区都是这样。很多纸人都从莫名其妙地自己的从工作岗位上不告而离,用工缺口很大,纸人的订单自然也就增多了起来。”

李铭抬眼看了男生一下,考量着他话语的真实性:纸人订单不正常的激增不是因为纸人突然大量死亡就是离岗。如果不是前者,那么必定是后者。只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么多纸人离岗呢,没有了工作,他们靠什么维持生活开销?!

纸人独立组织——这个答案几乎是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是即便是加入组织也不需要脱岗啊,这样纸人组织不但可以隐藏自己的真实力量,避免过早成为管理局的打击目标,同时也不用负担这么多纸人的生活开销——除非他们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军队!

只有军队才会需要士兵完全脱离其他事情的牵绊,完完全全的投入战斗。

李铭忽然觉得自己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怎么忽略了这一点!天,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种事情发生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不,或许更早以前,就已经有纸人组织开始筹备他们的军队了,只是现在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大,慢慢掩盖不住了。

到底…已经有多少纸人离开了原来的工作岗位,变为了未来战争中的一员了

李铭忽然觉得眼前恍惚起来,这十几个学生的问题反而不算上什么麻烦。比这个更令人头疼百倍的灾难正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快速地酝酿并膨胀起来。最糟糕的是,现在还有造纸管理局似乎对此还一无所知!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你们在这里安心等待。”李铭站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他这才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性小心竟是激得他身上出了满满一身冷汗,人几近虚脱。

两个班主任注意到他的脸色瞬间苍白,还以为他是被学生气晕了,连忙扶了他一把:“院长,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李铭缓了一口气,勉强一笑,“到底还是年纪大了。”

两人责备地看了学生们一眼,学生们到底还是单纯居多,见状也都露出羞愧的神色。

李铭挥了挥手:“我在想另一件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如今虽然舆论追得紧,也不是没有办法挽回,只是要稍微费些功夫。这里先拜托你们照看一下,我先回去。”

“约翰昨天又来找过我一次,他还真是固执。”李微生表情淡淡的,咖啡勺在彩绘的杯子边沿轻轻刮过。

“此事你家老爷子不点头,你能怎么办?”霍文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瞧这李微生,“我瞧着你似乎也不怎么热心?”

这话虽然是问句,却用的陈述的口气,像是已经看透了对方的想法。

“如今我已经不像四年前那么迫切的需要一个机会提高自己的话语权,这事若是办好的固然是锦上添花,但是如今变成了个烫手山芋,我又何必上赶着去接。更何况如今这局势,比起四年前,更不如了——”李微生倒是不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乱相已露。我才不想吃力不讨好。”

霍文脸色围边,眼神却冷了一冷:“那些家伙这两年确实没有以前安分了。”

“这话怎么讲?”李微生了解霍文的性格,一听这口气便知道事出有因。

“上次我拜托你将米迦勒的照片挂上管理局网站的通缉名单的事情还记得吗?”霍文见李微生微微点了个头,便接着道,“本是想送他摸一摸东五十七区‘独游’的底,如果能揪出他们的大本营,然后干掉几个要紧的人物,将水搅浑一些,中途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异级打乱了。”

“不是‘独游’的人吗?”李微生问。

“现在还不知道。”霍文重重地回答,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悠远,像是在思索什么,“只是那异级也是一只六翼天使,不过是堕落天使。”

“黑翼?”李微生目光微闪,“难道是那个——谁回来了?”

霍文手捏着茶杯的边缘,面色阴沉半晌,才粗声道:“回来又能怎么样?!”

回来的话造纸师师联盟可就不再是你的一言堂了,李微生知道,自从夏尔消失后,秋山忆就越来越懒得亲自处理事务,于是大多数的事情就落到了霍文身上,弄得他整天是□乏术。不过李微生知道,霍文很满意这种状况,在霍文自己看来,他是秋山忆的第一个学生,能力强,资历老,将来是接手造纸师联盟的位置自然是妥妥的。不过这个前提是,夏尔不在。

夏尔不是秋山忆最满意的学生,却是最宠爱的学生,而且造纸天赋远远高于霍文。虽然他极少处理局里的事务,加之性子高傲又不善经营人际,却依旧有不少人倾向于他,尤其是高级造纸师。

对于霍文来说,夏尔始终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威胁。

“回来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还能从我手中抢走米迦勒他们吗?”霍文两条眉毛嘲弄得扬起来,心高气傲的师弟全心全意写造的四大天使居然全部投向了他的麾下,这件事他一辈子到老都能够拿出来得意。

听着好友的话,李微生只是含笑不语。

“堕落天使,他这是存了和我对抗的心思啊。”霍文向后一靠,双手张开放在奢华丝绒的长沙发背上,“若是这样,我可不会像以前那样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