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想拿主意,可是却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此时的燕京城犹如被巨大的黑影笼罩着,充满了未知,让人迷惘,而此时孟国公府的院墙外面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人竟然明火执仗地前来趁火打劫,不知道。

齐胭咬唇:“阿嘉,我去看看。”

她本来有些害怕的,但是说出这话,突然不怕了,她用一种带着震颤的声音道:“你让我假冒我二哥哥,那我就继续假冒下去。现在孟国公府里除了祖母和母亲外,大嫂有着身孕,能做主的也就你我了。你留在这里,我去看。”

说着,她就往外走。

顾嘉一把薅住了她:“你既然认定了你是要当你二哥哥的,那就留在这里,我带着人去看看。”

齐胭眼里一下子湿润了,不过她倒是没哭,她低声道:“不行,我们一起过去吧,府里人都以为我是二少爷,若是我缩着不出去,他们一定会怀疑的,一旦咱府里头人都怀疑了,他们没信心没干劲了,那就全完了。”

顾嘉:“那一起过去。”

两个女人带了手底下人,一起来到了后院,后院的家丁明显已经透出惧怕来,他们只是寻常家丁,跟着主子打一两个毛贼还行,但是现在外面是提着刀枪的官兵,他们怎么可能抵抗得了?

他们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齐胭。

齐胭顿时感到自己肩膀上的担子重若千金,她下意识地想看看顾嘉,可是忍住了。

她知道现在自己不能表现出胆怯,孟国公府的二少爷是不应该那么胆惧的。

齐胭轻咳了声,一脸严肃地望着众人,颔首示意,之后淡淡地道:“外面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骚扰我孟国公府?”

顾嘉听得这声音,不但像极了齐二,而且那语调那感觉都是极够味的,当下便给齐胭投去赞许的声音。

齐胭看她这目光,知道自己装得还像,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谁知外面却有人嚣张地喊道:“哈哈哈,齐逸腾已经被老子逮住了,你又是哪里来的竟然还冒充齐逸腾!老子劝你们这群人,乖乖地把门打开,要不然老子闯进去,看不把你们一个个都剁碎了!”

那声音粗鲁得很,还是个大嗓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而且这个人说话后,外面就有一群人纷纷附和,喊道让打开大门,说孟国公府并齐逸腾等都已经被拘拿了。

一时人心浮动,孟国公府的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慌了神。

齐胭一听,皱眉。

顾嘉也是心一沉。

这时候容氏也得了信,急匆匆地跑来,听得这话,脚底下一歪,险些摔倒在那里。

“这,这可怎么好?”

顾嘉见此,忙使眼色,让王管事先应付着,她让大家一起退后,商量对策。

她看看外面,低声道:“母亲,我觉得,他们在骗人,他们应该并没有拘拿了国公爷和逸腾他们!”

容氏这个时候眼泪都流下来了:“阿嘉,他们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怕是真得出事了!若是他们出了事,那,那我们……我们干脆先吊死在这里吧!”

成王败寇,她们这些妇人家若是留下来,怕是要遭受那些粗鄙之人的侮辱,还不如一死保清白。

顾嘉眯起眼睛,拼命地让自己的脑子清醒更清醒。

上辈子的许多事浮光掠影一般出现在脑中,和这辈子的许多互相印证,互相排斥着。

许多不同,许多相同。

这个世间的车轮总是以一种看似不同却最终惊人相似的方式往前运行着,那么这一次会是怎么样呢?

许久后,她抬起头,看向用一种期盼而绝望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容氏:“国公爷和逸腾一定没出事的,如果他们都出事了,说明皇后已经败了,三皇子已经完了,胜出的是七皇子。”

她用一种冷沉的声音道:“母亲,你想想,外面那些人,若真是乌合之众贼寇一流,怎么会对如今朝堂局势了如指掌?所以若是乌合之众,他们说得必然是假话!而若那些人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七皇子的心腹之人,又怎么可能在这万千关键的时候,竟然跑来叫嚣着要捉拿区区几个妇人?毕竟若胜出的是七皇子,那么现在大势已定,我区区孟国公府的几个妇人,又何足道也?”

容氏听了,一怔,之后眼睛都亮了。

她明白了。

明白过后的容氏,突然冷笑一声:“这些贼匪,趁乱竟然要讹上我孟国公府,我们便是一群妇人又如何,也要带着家丁和他们拼了!”

说出这话的容氏,眼泪不流了,神情不哀伤了:“阿胭,阿嘉,如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能熬一时算一时,外面怎么叫嚷,不必管,我们只当没听到!”

齐胭和顾嘉一起点头:“是,母亲。”

这一夜,不但齐胭顾嘉,就连容氏都亲自动手了,她带着府里的丫鬟帮着烧水烧油,帮着把那石头砖头搬到大门前抵挡住那一阵阵的冲撞。

外面那些粗鲁的官兵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样子,他们大声笑骂,用下流的言语提起孟国公府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甚至开始侮辱齐胭。

齐胭气得脸通红,不过到底忍下了,她只当没看到。

到了最后,就连翔云郡主都赶过来,帮衬着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就在容氏劝着翔云郡主回去歇息的时候,却突然见王管事匆忙跑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咱们的大门怕是抵不住多少时候了,已经开始摇晃了!”

翔云郡主听得,脸色煞白:“那,那怎么办?”

容氏咬牙:“能怎么办,挡住啊!”

顾嘉道:“赶紧砌砖,门里头砌墙,越高越厚越好!”

容氏:“对,砌砖去!”

齐胭听得,已经冲出去,下令命人砌墙。

但是尽管如此,大家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孟国公府的这墙这门,怕是顶不了多少时候。

外面的那群人很快也明白,她们不过是摆个空城计,其实里面只是几个无计可施的妇人罢了。

墙重新砌起来了,启明星在东方升起,天也要大亮了,但是孟国公府的天依然摇摇欲坠,几个妇人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了彼此心中的不安。

她们还能撑多久,外面到底是什么光景?

顾嘉更是攥紧了拳头,她不断地问,难道自己活得那重生的机缘,就是为了惨死在这一场动乱之中吗?

就在这个时候,那王管事又冲来了,跌跌撞撞的,气都喘不过来。

容氏见了,脸色煞白。

翔云郡主则是险些直接跌倒在地上。

齐胭恼了,竟大吼一声:“他们欺人太甚了!!”

顾嘉则是抿紧唇,直着眼睛,不断地想,难道就命丧于此,命丧于此?

“少爷,三少爷,三少爷回来了!带着人马!”

王管事冲过来的时候几乎口吐白沫,他说完这个后,直接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顾嘉一怔,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齐胭则是蹦起来,掐住王管事的衣领:“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容氏眼泪哗啦落下来:“三郎,三郎??”

这时候,齐三郎已经急匆匆地跑来,见了容氏,噗通跪下:“母亲,让母亲受惊了!孩儿自去对付那些贼寇,母亲放心就是!”

容氏看着齐三郎,这虽然是个庶出的,妾生的,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可是这些年,她待他也不薄的,而他也是个争气的孝顺的。

如今看到他,那真是比看到亲生儿子还要亲。

她颤抖着点头:“好,好……”

齐三郎自去对付那些贼寇了,一时之间只听得外面砍杀声四起。

齐胭扶着容氏坐下,顾嘉则去照料翔云郡主,四个妇人此时面上都是惊喜,擦着眼泪,不敢相信的。

齐三郎带来的那些人马竟都是宫里头的侍卫,那自然是功夫了得,不过一盏茶功夫,那些贼寇已经被拿下,拘在后院,命人看守,而齐三郎也过来向容氏复命了。

容氏抱住齐三郎:“我的儿,多亏了你,要不然可是出了大事!”

齐三郎道:“是二哥想办法抽出一些宫内侍卫,命我带着从宫后小门出来,这才赶回家保护母亲和两位嫂嫂。”

容氏听着,自是问去宫里情境,齐三郎又详细地说了,于是众人才知道,那七皇子竟然拿出圣旨来,说是皇上下旨封他为太子的,皇后自然不信,只说七皇子假传圣旨,双方各不相让,终于兵戈相向,七皇子并莫大将军等人把持住前殿,皇后并一干臣子把持住了后殿并后宫,互不能攻克,谁也不能登基。

“父亲和三叔都在城外头,城外头正乱着,我大哥二哥都在宫里,宫里头文武百官众妃嫔,凡是进去的,都不能出来,双方对峙,不相上下。”

容氏那心顿时提起来了:“这,这意思是说还没个了结?”

齐三郎道:“母亲放心,当时二哥之所以能抽调人马随我回来,那时他已经捉拿了莫大将军并一干党羽,七皇子必败,再不必担心的。”

容氏并顾嘉等人稍放心。

当下收拾宅院,重修围墙院门,并打理家中诸事,等着宫里头传来消息。

一直到了这日傍晚时分,宫里头才来了快马,却是说三皇子已经登基了,而那七皇子也已经被拿下,放入天牢之中。

大家喜得眼中都有了泪花:“算是过去了,算是过去了!”

第161章 大难后的甜蜜

容氏等人得了宫里头传来的消息,知道三皇子已经登基,大事已定,至此一家子这才算是心落到了肚子里,再没什么惧怕的。

容氏带着顾嘉几个去了老太君的佛堂,念念有词,说是要还愿,还要去给佛祖重塑金衣什么的,烧香拜佛好久。

顾嘉本来是不信这个的,但是重活一世,那是得了多大的机缘,让她不由得相信冥冥之中,或许真得有什么决定着这一切,也跟着容氏在那里虔诚地跪着。

烧香拜佛后,大家该歇的回去歇着了,顾嘉自然是不能休息的,经过了那一场大乱子,如今家里的院墙以及各处都是遭劫一般,跟着容氏一起安置各处家丁奴仆,收拾混乱之中被破坏的宅院,并派人去街市上采买米粮菜肉的。

此时家里多了个齐三,底下丫鬟家丁的也都齐心,办起事来倒是也顺畅。

及至当天晚上,齐四也回来了,说起宫里头的事,说得更详细,顾嘉听着,齐四绘声绘色地说了七皇子是怎么败的。

顾嘉想着昔日那个高贵俊美的世子,却在这一场夺位之争中落败,败了的他知道自己穷途末路,是自己扔下手中的剑,被齐二押起来的。

齐四提起这一段来,说得那叫一个来劲:“当时我二哥哥拿着剑指着七皇子,说殿下,这次你又输了。”

“七皇子盯着我二哥哥,好像恨不得把我二哥哥吃了,不过最后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把自己的剑扔下了。”

顾嘉听了一会儿,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她回到自己房里,不免遥想起两年前,当时她才十四岁,尽管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但依然很年轻锋利。

死过一次的人,心里满满的恨,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自己,充满了怨仇,谁这时候撞上,那简直是自寻霉头。

就在那几个让她处处不喜的丫鬟嬷嬷接自己上京的路上,她遇到了当时还是南平王世子的七皇子。

当时他高傲地扫过自己,目无下尘,仿佛自己根本不值得看一眼。

她是不喜欢的,特别不喜欢。

到了后来,法源庵再见,她觉得这个人很美,美得不像凡尘之人。

再之后,他年轻好看,身份高贵,好像对自己有那么些意思,他们也是险些成了好事的。

自己当然跑。

重活一辈子,就想过好日子,不想让自己陷入是非之中,更不想为了哪个男子多付出一点让自己受罪,所以她逃了,逃得飞快。

这辈子和上辈子是不一样的,这辈子他光明正大地成了皇子,也有了和三皇子一较高低的机会。

但他还是失败了。

甚至连娶那皇子妃都没来得及,就这么败了。

成王败寇,身为一个皇子,夺嫡失败,被打入大牢之中,其结局是可以想见的,那是一辈子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顾嘉深吸了口气,倒是为这南平王世子有些淡淡的惆怅和遗憾。

但也仅止于如此了。

她坐在榻边,一个人傻想了好久后,就起身叫来了丫鬟,让人收拾下屋子。

她的夫君很快就要回来了吧,这屋子两三天没住人了,有些冷清,她要让人烧过炭,暖和一些,再熏熏香。

——

顾嘉等着齐二回来,一直等了四天。

一直到国公爷回来了,齐大回来了,甚至齐镇万都回来了,齐二还不见踪影。

他们带来了宫里头的消息,外面的消息,关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关于谁家要倒霉了,谁家要获罪了,还有谁家要平步青云了。

他们也提到了齐二,说这次齐二帮着三皇子做了什么什么,如今留在宫里头肃清余孽。

可是顾嘉不太关心这些,既然局势已经定了,他不是应该早点回来吗?

顾嘉就这么继续等着,独自躺在床上等着。

没有他的床,便是烧了银炭熏着香,依然会觉得透着寒意,夜晚里每每醒来,觉得脚底心都是凉的。

而顾嘉终于等到齐二回来是四天后的一个夜晚。

那时候顾嘉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便隐约感觉到身边有动静,她待到继续睡去时,却突然一个激灵,醒来了,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后,就见床边有个人正站在那里换衣裳。

还是个男人。

她唬了一跳,待要叫的时候,才认出来这是她的夫婿齐逸腾。

“你醒了?”齐二声音低沉,有些意外地问。

“你怎么不让人点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嘉赶紧坐起来,抱着锦被在那里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齐二这才起身要点灯,一边点灯一边道:“我回来,看你睡着,本不想惊扰你,洗过了悄悄换上中衣便回来睡,谁知道到底把你惊醒了。”

说着间,灯亮了,顾嘉看清了齐二。

齐二头发还湿着,身上比之前瘦了好多,因为瘦,那脸就显得棱角分明,眉眼也染上了几分冷厉,甚至动作间也有种让人说不上来的感觉。

是什么感觉?杀伐果断,还是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那种冷意?

齐二这时候坐在了床边,看着顾嘉。

顾嘉穿着雪色中衣,乌发披散下来,小脸儿比之前清瘦许多,一双眼睛倒是越发晶亮水润,在灯光下忽闪忽闪的打量着他。

她看着是这么娇俏柔媚的妇人,腰儿细细的,他用两只手掌都能拢住的,夜晚里稍微用力,便觉得会折断了似的。

可就是这样的顾嘉,却在家里男人不在的时候,陪在母亲身边,帮着出谋划策,成了一家子的主心骨。

齐二望着床榻上的妻子。

他已经七天没有回家了,这七天里他经历了生死看到了皇位的更迭,他见证了登上至高无上位置的荣耀,也看到了功败垂成的绝望。

这个世间就是如此,有人上去了,有人下来了,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哭。

当走过了血风腥雨后,他回到家,洗洗袍上的血,还能看到那娇媚柔软的妇人坐在榻上,用依赖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定定地望着她很久后,终于向她伸出手来。

而顾嘉坐在榻上,承受着齐二的目光。

夜色中,齐二的目光冷沉沉的,里面好像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在闪动,陌生冷酷,锋利无奈,但是这所有的情绪最后终于收敛成了那种她所熟悉的,包容怜惜,仿佛会用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来抱住她占有她。

当他终于伸出手的时候,她就扑入了他怀里。

他紧紧地拥住了她,连衣服带人,还有那披散在身后柔软的青丝,一并拢在怀里。

抱住她后,他才发现她轻盈的身子在颤抖。

“嘉嘉,嘉嘉,你害怕了吗?”他抱紧她,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这么问。

顾嘉四肢几乎是贪婪地霸住了眼前的男人,缠住他的腰,环住他的臂膀,她的手指头隔着那湿润披散的长发掐在他的后背上。

她的指尖也在颤:“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

她仰起脸来,在黑暗中用自己的唇去寻他的:“你不在,我一个人睡不好,我总是醒,也总觉得冷。”

这么残酷的世道,这么冷的燕京城,没有了他,她总是不安,觉得身子缺了倚靠。

她的声音软绵绵地媚,刻入骨子里的媚,在这乍暖初寒的夜里,萦绕在胸口,浸入在心尖,让她的夫君血脉沸腾,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积蓄的热都给了她。

——

许久后,齐二大口大口地呼气,如同离开了水的鱼。她在他怀里懒懒地拥着他,感受着那剧烈起伏的胸膛。

作为一个女人,她是喜欢看他结束后的样子的,那是一种拼命一般的冲劲之后的松懈,这让她越发感觉到他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斗志昂扬和激烈迅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