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濯晨问他,“为什么不接。”
他闭上眼睛,说:“我不希望下一个死的人是她。”
既然明知自己走的路是通往地狱,他怎么能把心爱的女人带在身边!
电话又一次响起,他没接,也没挂断。“晨哥,你戒毒用了多长时间?”
“半年。”
“半年……半年也不是很久。”
“很快就会过去。”
他的手机不停地响,响到没电,接着他听见敲门声。
她没有喊他,也没说话,仅仅是固执地敲着门。
敲门声在天亮时才停止。
他站在窗口边,望着楼下。傍晚时分,他看见他深爱的女人一步步艰难地离开,走远,他才发现她的背影是那么坚强。
他打开门,墙上写着两行娟秀的字:以后做事不要冲动,一定好好活着!
他用手狠狠地擦,白色的墙壁上字迹模糊,后来血色模糊,最后他的视线模糊,可字迹在他眼前依然那么清晰!
他捂着心口蹲在地上,直到心口疼得麻木。
他站起来,看见韩濯晨正靠着门看着他。
安以风笑了,很大声地笑:“好女人都让我们糟蹋了!!!”
司徒淳,她真的是个好女人……
所以他用“放手”,还她一个广阔的天空,让她去寻找一个可以真心真意爱她,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的男人!
没有人会想到风风光光三十年的卓九被韩濯晨打成植物人,更没有人想到纵横黑道几十年的崎野会在短短的两个月土崩瓦解。
可这是实事。
那段日子新闻台的收视率几乎达到百分之一百,所有市民谈论的都是同一件事:新上任的警务处长真的铲平了黑道。
所有的夜总会,赌场都被查封,码头的仓库被挨个彻查,大批的军火,毒品被搜出,案件牵扯了很多人,都是那些曾经辉煌的黑道大哥……他们有的被关进监狱,例如崎野那些有头脸的老头子;有的因反抗被当场击毙,例如牵扯走私军火的几个“大人物”;也有的莫名失踪,生死不明,例如韩濯晨和安以风。
黑道真正陷入一种死气沉沉的宁静。
后来,警署上层认为黑道彻底被肃清,把所有的特警都撤走,连司徒淳也一起被调走。
她走的时候,站在自己的小公寓门口,望着对面空荡荡的阳台,一切恍然如梦。
她走了,再不会来这个区,但她相信,有人不会离开。
黑夜遮不住安以风的光芒!
他早晚会在黑道创造辉煌!
第 23 章
对安以风来说,半年的确不长,因为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他照常过着他的生活杀人和被人追杀。
他当然会想她,不是痛不欲生的感觉,只是有些许挂念,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想念他,有没有为他流泪……
偶尔他也会躺着床上怀念起她的身体,起来冲个冷水澡,喝瓶酒,一样能安然入睡的。
失恋,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痛苦,更不像韩濯晨戒毒的时候那么生不如死。
他的心跳一直很平稳,不时会有些抽痛,可以忍受!
两个多月后,黑道平静了,安以风和韩濯晨又去健身房练拳了。一切好像又回到从前,无聊地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韩濯晨身边换了新的女人,或者说天天都在换新的女人。
练完拳,安以风拿了瓶啤酒,站在窗边,刚要喝一口解渴,一袭嫩黄色的长裙攸然锁住他的视线。
他手里的酒瓶从手里滑落,摔碎在地上,而他根本没有发现。
他的心在狂跳,他的身体在发热,连眼睛都被灼烧。
两个月没见,她还和初见一样,风中飞扬的发丝,简洁而柔美的长裙,总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脆弱。
那个午后,她站在健身馆的门口,一遍遍看着手里的一张纸,纸在她指间抖动……
他站在楼上从没移开视线,就那么遥望着,如同以前望着天上的彩虹。
韩濯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晨哥,你去让她走吧,就说我不在这儿。”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她明天还会来。”
他也知道,可他该说什么,不正经地调侃几句,问问她有什么事找他帮忙。还是深情地问问她:这两个月过的好吗?
有何意义?!
“有烟吗?”
韩濯晨拿了一根递给他,帮他点上。“要断就断的干脆点。”
他深吸了一口眼,吐出的烟雾呛到了眼睛,有点酸痛。“让我再多看一会儿……”
不是他优柔寡断,而是他知道这一次了断了,他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她。
一根烟抽完,他狂跳的心还是没有平静,韩濯晨又递给他一根。
他接过,看见楼下的她轻轻转身,他以为她要走了,有种疾冲下楼抱住她的冲动。可她没走,她靠在一棵大树上,脸上没有一丝等待的焦虑。
他终于狠下心,伸手把韩濯晨身边的女人拉过来,搂在臂弯里。“美女!一会儿配合点。”
美女甜笑着依偎在他怀里。“我明白!”
……
安以风走下楼,在司徒淳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出大门。
她慢慢迎过来,可他装作没看见,从她身边走过去。
经过她身侧时,他又闻到那熟悉的味道,比乙醚的麻醉性还要强,他的双脚瞬间失去知觉。
“安以风!”她叫着他的名字,微颤的嗓音让他差点冲过去抱住她,好在双脚的知觉还没恢复。
他慢慢转过身,手臂不自觉紧缩,怀里的女人被他搂得更紧。
她看看他臂弯里的女人,眼眸里闪过一丝怒火,又很快平息下去。她依旧是这么冷静自持。
“你还爱我吗?”她有点困难地开口。
不爱!两个字而已,面对她清澈如水的眼睛,他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好久,他才愧疚地说出一句:“对不起!”
她退后一步,手里的纸褶皱,他看不清上面写的字,只看见上面有个奇怪的图形,涂着怪异的颜色。
一时间,两个人陷入沉默。
他怀里的女人非常配合,在这最尴尬的情况下,嗲声问他:“风,她是谁啊?你不是说这一生只爱我一个人吗?”
这一句话配合的太TM绝了。
他扭过头,苦笑着摸摸那女人陌生的脸,面对这样一张不曾相识的脸,他才能说出话。“是啊!只爱你一个……”
“那我们走吧。”
“好……”
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下唇咬出血丝的司徒淳,看着她手心里皱成一团的纸,心都在滴着血,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不疼。
他发誓,假如她哭着跑过来,搂着他的腰说:“风,我爱你,你别不要我……”
他绝对撑不下去了,他会不顾一切抱着她不松手,死都不放。
可她没有,她低了一下头,抬脸时已经换上了平和的微笑。
“何必说对不起,爱过你,我不后悔!”
一个极美的转身,她洒脱地离去……
风吹动淡黄色的裙摆,张扬着她的孤单和无助,悲伤至此,她却没在他记忆力留下任何一滴眼泪。
是他纠缠她,是他用爱一点一滴打动她的心。又在她把一切都给了他,全心全意爱着他的时候,无情地把她抛弃,连个理由都没有!
她用最后一个笑容,用一句:“我不后悔。”把他的心连根拔去。
那一刻他才明白,她走出他的世界,带走了他一生的爱。
以后,无论遇到多好的女人,他也没法去爱!
因为,他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
那晚,他真切体会到心疼的滋味了,什么方法都不能平息那种心痛。
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他只记得自己捂着心口,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小淳,找个能好好珍爱你的男人,我不值得,不值得!我TM的禽兽不如!”
半年过去了。
沉寂了近半年的黑道终于开始暗潮汹涌,安以风和韩濯晨的夜总会、赌场重新开业。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占据了码头,以前跟崎野混的人都来投奔他们。
黑道上,他和韩濯晨盛极一时,再没人敢直呼他的名字,谁见了他都要躬身叫一声“风哥!”可他总会怀念她连名带姓喊他“安以风……”的声音。
这半年来,安以风再没见过司徒淳,每次练过拳,他撑着双臂站在窗边都会想起那天她的笑容。
然后问自己,爱过她,后悔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半年的时间可以戒掉毒品,却还不足让他矣戒掉体内那爱情的蛊毒。
“也许时间再久一点,就会好吧。”他如是安慰自己,并一直这么安慰着自己。
辉煌背后,他会有种难耐的空虚。
有时候,他也想跟韩濯晨一样,找个女人派遣一下内心的寂寞,可是每当他搂着陌生的女人就会听见司徒淳娇嗔的声音。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一个人专用的......”
“不能,绝对不行!”
他低头苦笑,心里说:“你千万别来烦我,我怕了你了......”
一年过去了。
世事总是在出人意料。
没有人会相信韩濯晨和雷老大能闹掰,可他们的确掰了。
更奇怪的是,他们从来不跟任何人提起理由。
安以风二十一岁生日那天,雷老大叫安以风和韩濯晨去他家。
他们当然带了很多礼物去,还带了两瓶雷老大最喜欢的酒。
可惜招呼他们的并不是好饭菜。
他们一进大门,铁门轰隆一声合上。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安以风被人挡到一边,随后,雷老大几个手下冲过去对韩濯晨一顿拳脚相加。
韩濯晨一直没还手,也没求饶。所以安以风只能看着天空,默默数着秒:一、二、三、四……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雷老大真想要韩濯晨的命,会选择用刀和枪。用拳脚……只是在泄愤!
当安以风数到五千二百四十八,雷老大的手下才拖着韩濯晨走过草坪,丢在雷老大面前。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雷老大问。
韩濯晨说:“大哥,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雷老大将一张照片砸在他的脸上。
照片很美,血红的夕阳为背景,身穿黑色西装的韩濯晨跪在一块白玉的墓碑前,手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腿下绽放着一束圣洁的白菊花。他的身后站着一身警装的于警官,眼中泪光点点。
安以风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照片看了看,无所谓地笑笑:“这是谁照的?摄影技术不错,有空让他给我也拍一张。”
他说话时,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他看见雷老大的司机有点紧张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
雷老大横了安以风一眼,没搭理他,又低头问韩濯晨。“你和于凯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警方的卧底?”
韩濯晨看看站在他周围的人,咬着牙说:“大哥,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还不相信我?”
雷老大气得霍然起身,一脚踩在韩濯晨胸口,踩折了他的两根肋骨。
“滚!从今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安以风叹息一声,上前扶起地上的韩濯晨,一步步慢慢走出雷老大的别墅。
韩濯晨捂着胸口,问他:“你为什么不揍我一顿?”
“我等你伤好了再揍!”
“风,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信吗?”
他说:“我相信!”
韩濯晨苦涩地笑了笑:“我真的当你是兄弟,我想帮你成为黑道真正的老大,我想你能实现你的梦想……”
“我懂!”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司徒淳。她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你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想尽快帮你除去崎野,我想让你成为黑道真正的老大,我想你能实现你的梦想。我想让你好好活着……你为什么不懂我对你的心?”
如果可以,他想对她说一句:“我相信!我懂!”
一年半以后。
安以风发觉自己的心伤已经完全好了。他的心不再疼了,他不再挂念司徒淳,也不想再听到她的消息,甚至不想听见有人提起这个名字。
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其实,全黑道上的人都知道,司徒淳这三个字是禁忌,安以风听到这个名字,至少一个月见谁骂谁!
就连韩濯晨都不能幸免于难。
有一个冬天,安以风记忆中最寒冷的一个冬天。
他想去豪华地段买一栋别墅,他途径一个高档小区时,猛然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马路中间,后面一连串刺耳的刹车声。
他看着满是灰尘的倒后镜,手死死扣紧方向盘。
倒后镜里映着司徒淳高贵的浅灰色短裙,挽起的发髻,和那张更加柔情的脸。
她低头吻了吻怀里的孩子,满脸幸福地交给身边穿着警服的程裴然,程裴然扶着她瘦弱的肩,坐进一辆奔驰房车,又小心翼翼把孩子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