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不永不说再见/再见兰花草上一章:第 16 章
  • 永不永不说再见/再见兰花草下一章:第 18 章

现他不过随意伸手想搂住一样东西,正好捞到她而已。他睡得很沉,显是累得不轻,昨天在老人院就忙到半夜,回来后又兴致高涨,耗费如许体力,

自然疲怠。

她心念一动,指尖摩挲着他做枕的胳臂,一路划到指尖,张开手和他十指交叠,在他掌心里她的手显得格外玲珑。他手指干净修长,指尖是和他

整个人不相称的薄茧,这样的薄茧她也有,于是慢慢地贴合上去,宁静的清晨里便跳脱出动人的音符。她刹那间眷念起他怀里的温度——这样的温

暖,她已多年未曾拥有。

暖融融的感觉,又像是沁心噬骨的毒,恍惚间她有种错觉,如果这是毒,她大概会选择饮鸩止渴,如果这是酒,她更愿长醉不愿醒。迷离间目光

掠过墙上挂着竖琴挂钟,这才惊觉还是醒得有些晚——凌大少爷可以不用上班,她却是还要吃这碗饭。正准备窜起来,忽然一只胳膊把她拦下去,凌

千帆半醒不醒地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含混笑道:“一天不上班公司不会倒闭的。”

她试了试想挣出来,凌千帆却不是绣花枕头,环在她腰上的胳臂倒像是钢筋铁腕。他闭着眼,脸上却笑得开怀,咕哝了两句:“睡吧睡吧,我都

给你请过假了。”

一句话把她吓得心惊胆颤,凌千帆帮她请假,现在去上班还不知会被唱成什么样呢,她顿时泄了气,裹好被子准备继续睡。知道凌千帆醒着,要

入睡便有些困难,最后让她丢盔弃甲的是他怀里的温暖,睡一次懒觉并不是不可赦免的罪,她想。

事实上她也累了,再醒时已日上三竿,她有些疑惑卧室窗户的构造和材质——为何这冬日清冷的阳光,竟烘出一室的暖意。

“醒了?”

凌千帆已换上家居服,靠在枕上颇为闲适地翻着杂志,她扯扯轻薄的蚕丝被,在这种场合下和他说早安感觉真奇怪。她讪笑两声,凌千帆指指枕

边:“只有男式的,你先将就一下吧。”

她拿被子蒙着头,裹进被子在里面一阵捣鼓,终于把一套男式家居服套在身上,钻出被窝后发现袖子和裤腿明显长了许多,不得已都挽起一截。

回头看看凌千帆仍觉尴尬,凌千帆却丝毫不觉,他的从容让她生出错觉,以为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醒过来,而他在她枕边。

“洗舆池旁的柜子里有几套新牙刷,你随便挑就行。要洗澡的话,浴池的开关在墙上,不会用再叫我。”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曾与她度过千万个这样的清晨。她仓惶地抱起衣服冲进浴室,洗漱的时候她瞪着镜中的自己,脸上居然有那么点红粉

菲菲的,她忍不住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贝菲你在干什么?

摒住呼吸,她把自己慢慢地沉入水中,水温刚刚好,温暖一如他的怀抱,她试图寻回一丝清明,让自己清醒一些,再清醒一些,明白自己在做什

么,该做什么。

脑子里闪过的,却是汪筱君床头柜上搁着的照片,许隽笑容灿烂,穿着那件绣着米奇的藏青色毛衣。

一失神,水呛进鼻中,她猛烈地咳起来,从宽阔的浴池中爬起来,攀着保持常温的大理石壁,从一旁搁着的衣物堆中趴出那件浅蓝色的毛衣,上

面还有粉红色的线头,绣了一个米奇圆圆的耳朵,她再抑压不住,抱着毛衣失声痛哭。

我想收集从世界各地寄给自己的明信片,贝菲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吗?

浪漫?我觉得是神经病!又是你那个神经病男朋友给你灌输的吧!

真没有浪漫细胞,不许你污蔑他,贝菲,否则我就跟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谁怕谁?再说了…这个人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就听到你说说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谁说没见过,你临走去余老师家,我在楼上跟你打招呼的时候站在我旁边的那个人就是。

没印象,叫什么名字?

不——告——诉——你!

重色轻友,懒得理你。

开玩笑的嘛,等高考完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对了,暂时要保密哦,让我妈知道了不打死我才怪。

我才懒得认识,就你当个宝。

好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说说你吧,你们模考了没有,考得怎么样,想报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

我不想读书也不想工作,我想开一个酒吧——不行,酒吧里经常有人闹事,咖啡馆也行,咖啡馆看起来比较有气质,那就咖啡馆吧,然后我每天

在里面自弹自唱,像个流浪歌手那样…

你上台唱歌,会不会把客人都吓跑了?哎呀不说了,我要上晚自习了,挂电话啦,你别到镇上打公用电话,乖乖复习,高考完了我们再说…

汩汩而出的热水混着她的泪水,把她整个人泅在其中,挣不开,脱不了,像是坠入茫茫深海里。许隽的笑容,明媚动人,却离她越来越遥远,触

不到,捉不住。

“贝菲?贝菲?”

脸上有些掐痛,睁开眼看到凌千帆焦灼的眼神,她呆了一呆:“怎么了?”

“怎么了?洗个澡也能把自己沉下去!”凌千帆掩饰不住的担心,从水里一把捞她起来,扯过张浴袍把她裹住,又从她怀里把湿透的毛衣拉出来

扔在一旁。他抚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贴在她耳边沉声道:“阿三,该软弱的时候,别那么坚强。”

她推开他干笑道:“谁让你浴池那么豪华,跟游泳池似的,我…我洗得太高兴了,掉进去了而已。”

凌千帆无奈笑笑,拉着她到客厅,把她按在餐桌旁,没两分钟两个漂亮的溏心荷包蛋出现在她面前,还能隐约看到里头噗噗的跃动。没两分钟凌

千帆又端出两杯咖啡,微微笑道:“96度咖啡,你喜欢的炭烧。”

贝菲鼻头一酸,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凌千帆拈着小勺,舀起一勺咖啡递到她唇边,“啊…”贝菲乖乖地张口抿住,艰难问道:“你煮

的?”

“很难喝?”

“还好。”

凌千帆松口气笑道:“才买不久,我也是最近才学着自己煮,”他顿了顿又笑道,“因为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这么喜欢炭烧的味道。”

“那…知道了没有?”

凌千帆摇摇头:“我还是觉得太苦,”他缓缓伸过手握住她,“不过你喜欢的话,我陪你。”

她仰起头来,从指尖还能感受到他声声的脉搏跳动,如此坚定,如此有力。凌千帆随性地坐在餐桌桌沿,良久又道:“我知道现在这个时机,不

是很合适,”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贝菲的眼神让他后怕——那是一种…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已经错过的眼神。

人都说三十而立,几曾想过会在这个年纪,心底还会燃起那样的冲动?他颇感慨地说:“至少还不算太迟。”

他这样坚定的目光,让贝菲好不容易垒砌出的信心,险些如大水崩沙,纵然流连不舍,她还是抽出手,不自然地笑笑:“我有自知之明,什么样

的锅配什么样的盖,什么样的房配什么样的瓦。我虽然是个文盲,也知道齐大非偶这几个字怎么写,”她顿了几秒,继续道,“我怕我落到像许隽一

个下场。”

凌千帆陡然色变,脸上抽动几许,片刻后凝神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家里人的看法,都有了很大的改变。”

她知道这是他永远抹不去的隐痛了,此时却不得不一再掀开来:“你就这么确定,你的姑妈不会像对待许隽那样来对付我?”她如愿以偿地看到

凌千帆眸中的迟疑,往这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我玩不起,我不想十年后你再来悼念我。”

她起身欲走,凌千帆又拉住她,正准备理论下去时卧室传来手机响声,凌千帆不容她逃跑,拽着她一边朝卧室走一边坚定道:“凡事都有个解决

之道。”

凌千帆一手接起电话,另一手攥着她,她看着凌千帆眉头越凝越紧,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不停地汇报着什么,他面上变幻了好几次,甚至低低地

骂过几次脏话。她试图挣开他的钳制,却丝毫不得脱,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坐在他旁边四周围乱瞟。

卧室的设计装修很简洁,走的依然是沉静内敛的路子,床头还有个小书架,随意搁着一些书,她随手抽了一本,拉开书签所在的一页,却被书签

上的图案吸引住。

精致的薄片竹木书签,镂着简笔的兰花草,她手一抖,差点连片书签都握不住。

兰蕙之香,花中之王,墨尔本的兰花草田,书中的镂花兰草书签…她这一刻丧失掉自信,她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喜欢兰草,亦如她不知道许隽对

他而言,究竟有多深刻。

犹记得十年前许隽捧着那一盆兰草,笑容明媚:“贝菲,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花了好大功夫从别人那里抢来的!”

蓦然间百感交集,她悄悄地把书签放回去,才发现夹着书签的这一页有凌千帆墨笔新画的标记:我会有这样的爱情,全世界在我眼里这时分为两

半,一半是她,那里一切都是欢喜、希望、光明;另一半没有她,那里一切是苦闷和黑暗。

墨迹尚新。

她一时鼻酸,扭过头来看看凌千帆,怔忡良久后收回目光。阖上书本,封皮上写着列夫托尔斯泰,贝菲闷闷地想,老娘从小就不爱看这种裹脚布

的小说!

那一轮新月酿成的酒意(4)

砰的一声电话砸在墙上,贝菲吓了一跳,扭过头来看到凌千帆一脚踹翻床头柜,暴跳如雷:“顾锋寒,这是老子最后一次替你收拾残局!”他在

卧室里疾步踱来踱去,脸上肌肉抽搐,贝菲看在眼里也骇然不已,问:“出什么事了?”

凌千帆冲出卧室,几乎踹翻了二楼客厅里一切可以踹翻的家具,连同橱架上的花瓶也摔碎一地。最后他终于平静下来,倒在沙发上,贝菲走过来

问他,他一脸烦躁,良久才哀声道:“阿寒…他也太不象话了,哪有这么个玩法,拿自己的命都不当一回事…”

贝菲听到顾锋寒的名字,立时反应到苏晚,正准备问问是什么事,凌千帆揉揉眉心,摇摇头极无力地说:“我们的事过两天再说吧,你稍给我几

天时间,公司那边麻烦大了,”他想想又甚是为难地说,“汪阿姨那边…恐怕要麻烦你帮忙嘉谟处理一下了。”

他匆匆换好衣服,取车送她到路口,另外叫了辆的士送她:“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回公司一趟,”凌厉实业在婺城的分部是在银河大厦,贝菲

看他紧张异常,也不好多问。她回家上网碰到习容容,才知道今天爆出一桩涉及极广的经济丑闻,凌厉实业也受到牵连,更令她惊诧莫名的连苏晚也

牵连其中,被公安局暂时拘留。

网上报道铺天盖地众说纷纭,贝菲一时就懵了。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件,比任何一部粤语长片还要跌宕起伏,各色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她想去探望被临时拘留的苏晚却毫无门路,直到联系上方

非尽才见了苏晚一面。先前她只知道苏晚和顾锋寒重遇后感情死灰复燃,现在听方非尽大致一说,才知原来顾锋寒不满苏晚和方非尽来往密切,仗着

自己财雄势大,硬是把方家逼到走投无路。连同苏晚也牵连在内——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凌千帆出面调解澄清后苏晚总算免于一难。随后方非尽带

着苏晚离开婺城,很快便杳无踪迹,山雨欲来的紧张顷刻间消弭于无形,一切静静地落下帷幕,表面上平静得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底下的暗流涌动此起彼伏,据传凌厉实业高层也是大地震,凌千帆一连数日忙着和政府部门及大股东们打交道,完全抽不开空来处理汪筱君的丧

事。“这件事情我真不该让你来办,可是别人又不放心,”他抹抹脸,连日来鸡飞狗跳的事情差点让他抓狂,明知贝菲为汪筱君的意外伤痛不已,却

不得不把这件事嘱托给她去打理。照凌千帆原来的意思,是要等许隽的父亲许明智出狱后,把汪筱君送回大连的,现在事出突然,只能先想法子让许

明智过来参与丧葬事宜,或是把汪筱君的骨灰送回去。

另一件头痛的事是他不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许明智,许明智如果知道事情真相要怨恨他,他自然是没有办法的。然而他所担心的远不止这些,万

一许明智因心中怨恨而生出什么事来呢?十余年的牢狱之灾,不是常人所能吃得消的,这是不得不防的。他一直低调从事,只有贝菲和陈嘉谟知道事

情始末,思前想后他决定还是把这一章瞒过去,事已至此,他只能好好安排许明智以后的生活。揭开过去的是是非非,对公司也好,对凌家也好,都

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更不能再捅篓子。

贝菲出面帮他揽下汪筱君的丧葬,在婺城的殡仪馆火化之后,元旦假期贝菲和陈嘉谟一起去大连送骨灰。他不晓得当年姑妈到底使了几分手段,

许明智又对凌家知道多少,只让贝菲以她的名义,说是照顾了汪筱君些许日子,听她提起过许明智,如今略加照拂云云。

回到婺城后公司内部震动已稍稍停歇,贝菲早先从方非尽那里听说此番的经济丑闻全是顾锋寒一手炮制,目的不过是为了成为绝对大股东,而苏 晚只是颗被牺牲的棋子。凌千帆亦可算是间接受益者,和顾锋寒两人的股份总额一并占据绝对多数,贝菲虽知这事凌千帆并未参与,却忍不住为苏晚 抱屈,连带看到凌千帆都横鼻子竖眼睛的。凌千帆忙得焦头烂额,忙着安抚这个劝慰那个,压根没功夫来照拂她的情绪。 凌千帆没空找她,她也落个清闲,有时她也会鄙弃自己,明明看到凌千帆就会想起那些难受的事,却忍不住怀念他怀抱的温暖。凌千帆说感情就 是犯贱,她此时此刻竟不得不赞同他的观点,这句话真他妈的对极了。 晚上一个人在家里翻明信片,小小的两室一厅此时显得格外空旷,阳台上的兰草此时看来也孤伶伶的。凌千帆没来找她,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顾锋寒。这个男人她以前素无交往,前后加起来也不过遥遥数面之缘,只记得他浑身散发着十米外就能闻到的骄傲味道。 这个罪魁祸首的男人满面颓唐,软硬兼施地逼问她苏晚的下落,他拿着支票本说我知道凌千帆有钱你不在乎这个,我只想告诉你我不计代价也要 找到苏晚。她想到方非尽的遭遇便义愤填膺,然而看到顾锋寒放低身段再三求恳,仍不禁恻然。敷衍数日后凌千帆终于露面,好说歹说把顾锋寒劝回 去,她以为事情就此完结,不料凌千帆却比顾锋寒更加难缠。接下来一整个星期他都温言软语地请她回忆回忆再回忆,苏晚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提到 过的地方,她和方非尽会去哪里云云。 “我对天起誓我真的不知道晚晚姐去了哪里!”贝菲几近暴怒,谁知凌千帆却只当她闹脾气,苦苦相劝:“我知道你不知道,但是非尽也不知道 去了哪里!他临走前把苏晚那套房子的贷款还清了,还留话说要你继续住,所以我想他有可能会联系你。我没有逼问你的意思,只想让你答应我,一 旦他们联系你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到我而已,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贝菲忍无可忍,对顾锋寒她还不得不敷衍两句,对凌千帆却没那么好的态度了:“不过分?哼,你表弟做什么都不过分,差点把方老大逼得家破 人亡也不过分是不是,这就是你们家的一贯作风吧!” “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阿寒他是任性了点,因为他…以前发生过一些对他伤害很大的事,但他这么多年他就苏晚这么一个念想。有几年他以 为苏晚死了,整个人就跟行尸走肉一样,要是苏晚真和非尽…他恐怕这一辈子就完了你明不明白?贝菲——就当是我求你成不成?” 贝菲神色稍稍缓和:“我真不知道,晚晚姐什么都没告诉过我,连她以前认识你表弟的事,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 西方谚语说Every family has a skeleton in the closet,字面上的意思是家家壁橱中皆有一个骷髅,其实是说每个人都有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 事情——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区别只是有的人藏得深,另一些人藏得更深。 苏晚如此,顾锋寒如此,凌千帆如此,她亦如此。 “那如果他们联系你,你能不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贝菲冷冷地瞅着他老半天,慢慢问道:“你不觉得你表弟对方老大和晚晚姐做的事情太过分了吗?” 凌千帆低声叹道:“我承认,但是阿寒这样也是情有可原的,况且他现在也后悔了…” “因为他是你表弟,而方老大只是你师弟,所以内外有别,亲疏不同?” “不是,”凌千帆艰难地向贝菲解释,“阿寒对苏晚的感情是一点都不假的,虽然现在有些误会,但是…这个世界上只要人还活着,有什么事 情是不能摊开来谈的呢?难道就因为一点误会,把这么多年的感情弃之不顾?” 贝菲在心中禁不住冷笑,她从来没见过凌千帆这样焦急的样子,显然他是十分关心他的表弟的,甚至于肯这样低姿态的来“求”她。 她当然也承认,顾锋寒对苏晚感情甚深,他每次从她这里回去,在路灯下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她自己看了都不忍心——可是,以爱之名,就可以 行伤害之实吗? 顾锋寒如此,凌玉汝又如此。 她不知怎地又想起许隽的事,凌千帆为许隽的悲剧痛心疾首,一面却极力地为自己的姑妈辩护,甚至不惜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对他

来说,亲情、家庭这些东西或许真的很重要,重要到可以凌驾于是非对错之上,凌驾于其他人的亲情爱情友情之上。

凌千帆言辞恳切,她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你表弟真有钱,开起支票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真可惜我不知道晚晚姐在哪里,否则的话,赚个房

子车子票子都不在话下呀!”

凌千帆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无奈道:“我知道你和苏晚还有非尽在一起工作了两年,感情很深,可是阿寒…”

“你们家的人做事真有意思,利诱不成,就开始威逼。我这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我要是知道了什么,你表弟还不得给我上老虎凳辣椒水呀?”

凌千帆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沉默半晌后才道:“阿寒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也就嘴上说得厉害罢了,你别往心里去。”

刀子嘴豆腐心,贝菲怒极反笑,恨不得仰头对苍天大笑三声才能发泄心中的怒气,顾锋寒是刀子嘴豆腐心,那凌玉汝呢?她知道凌家财雄势大人

脉宽广,其实方非尽也算是家境殷实,不比寻常暴发户,却在顾锋寒迅疾攻势下毫无还手之力,可见他表弟的“豆腐心”,到底有多软。

她记起语文课本上的一个故事,大约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秦王威胁一个使者,说布衣之怒,不过以头抢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原来在今天这句话也是适用的,顾锋寒和凌玉汝,不过小小的“偏执”一下,“任性”一下,便足以置一个人于万劫不复。可是他们有没有想

过,那个使者当时回应秦王,说士人之怒,不过血流五步,伏尸两人。兔子逼急了也咬人,更何况人?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这么紧的,”看她半天没说话凌千帆连忙笑道,“我另外想办法找。”

贝菲嗯了一声,她知道凌千帆有的是办法,不一定非要从她这里下手的;她也知道他是个韧性的人,尽管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重回大连才记起许

隽的事的。

如果有人伤害了他的家人,他会怎么样?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自己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起凌千帆那句话:不懂得雷霆手段,怎配有慈悲心肠?她猛然间只觉得骇然,凌

千帆一定会让那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想。

不过怔忡片刻,等她回过神来,才发觉凌千帆已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伸手想叫醒他,然而看到他满脸倦色,又收回了手。

他疲惫不堪,睡梦中眉心还拧了拧,极心烦意乱的模样,不过是轻轻一蹙,贝菲心底忽就软了——其实这么多事,哪一样和他有关系呢?偏偏他

要这样多管闲事,好像自己很能似的,你以为你是谁,谁又承你的情了?

活该,她恨恨地想,你这么热心,也不见你那个挂名表弟谢你半个字?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去房里抱了床毛毯出来,小心帮他盖上。

那一轮新月酿成的酒意(5)

凌千帆忙了有一阵子才把因顾锋寒撂挑子而乱做一团的股东们安抚好,再次出现是在农历年前的年会上,隔得远,看不太分明。贝菲坐在按工号

排好的位子上,和习容容一桌,闹哄哄的表演,令人目眩的街舞,恶搞公司各级高层的游戏,还有人假音嚎了两嗓子《死了都要爱》。一角的音响设

备正在贝菲身旁,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嗓子吼上去的时候,贝菲吓得差点把核桃糕呛到喉咙管里去。

最激奋人心的永远都是抽奖环节,人称优雅郑的人事部熟女姐姐用甜到发腻的嗲音带来福音,原来除开例行的奖项,凌千帆新官上任三把火,自

掏腰包赞助了不少,在游戏环节中作为奖品发放。

“阿三,透露一下,有些什么东西?”

贝菲嘴角一撇:“别问我,我不知道,优雅郑透露过有马尔代夫蜜月双飞游,你可以考虑和你家那位一起去。”

习容容嘁了一声:“有抽中头奖的概率我不如买彩票,老老实实烧香保佑中个超市卡电影票就OK了。”

贝菲忍不住瞟瞟朝坐在VIP席上的凌千帆,他正和开发中心的技术总监在说些什么,看起来相谈甚欢,贝菲暗忖万总监是个技术狂,也会和凌千帆

有共同话题?她马上又明白过来,这世界上总有些人,举手投足之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让所有人都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