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不永不说再见/再见兰花草上一章:第 15 章
  • 永不永不说再见/再见兰花草下一章:第 17 章

“前两天下雨,凌少这两天都没空看着,不会被淹死了吧?我得去看看…”

她心下了然,陈嘉谟这是给他们在做和事佬,便住脚笑笑:“淹死了,那也是它的命!”

陈嘉谟讪笑两声没接话,第二天居然把那盆花搬到公司找她:“凌少说既然你这么喜欢这盆花,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下班后她把花搬回去,接好一罐自来水后扔了片维C进去消氯,等半个小时出来浇水时看到苏晚正在阳台上拨弄着兰花草的叶子。隔着玻璃窗,她

朝一脸小幸福模样的苏晚笑了笑,前两日和苏晚夜谈,她才知原来苏晚和凌千帆那位挂名表弟顾锋寒以前是认识的,还纠缠了十来年,总算修成正果

——她没来由的有些感叹,可惜了方非尽,这么多年的死缠烂打,还是没能敌过旧爱的一挥手。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脑子里突然闪出凌千帆的这句话。苏晚降得住方非尽,顾锋寒又降住了苏晚,感情的事真说不准。她租住

着苏晚的房子,苏晚生活工作上也颇照顾她,以往却少有深入体己的谈心,偏这几天心情开朗起来,笑语宴宴的——原来人人都有一段血泪史。

贝菲暗地里替方大少觉得可惜,明明平时看着两个人在一起也很合衬,苏晚也是有说有笑的,哪像前一阵子情绪起伏不定,跟变了个人似的。有

句老话说得真没错:这世界上有很多人能让我们笑,可我们心里刻得最深的,总是那个让我们哭的人。

她回房间发会儿呆,苏晚叩叩她的门,钻进一只脑袋来笑道:“小菲你去浇水吧,”贝菲瞅着她贼兮兮地打趣道:“看你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的!”苏晚抿着嘴笑,眼睛里都是亮亮的:“小菲你过段时间帮我看房子吧?我…要搬出去,可是又懒得再单租一间房出去,怪麻烦的,你帮我看

着?”

贝菲笑嘻嘻地应了,抱着花洒去浇花,兰草并没有什么变化,凌千帆给换了一个花盆,兰草的叶子依旧宽而厚,挺拔向上,到尾部微微下垂,刚

劲而不失柔润。刚认识凌千帆的时候,曾听他夸赞兰花,说兰蕙之香,是花中之王。

他说那话的口吻,全然不似品花,倒更像是在鉴人,现在回想起来不是甜蜜却是酸涩。一不留神水浇多了,从花盆里漫溢出来,她狠狠地敲了自

己脑壳两下,还没到晚上呢,就开始发梦了!

转眼就到了阳历的年尾,各个部门开始做年终总结,平安夜那天不少同事发扬风格来请她出去玩,她摆摆手都推拒了。听说平安夜有个凌千帆肯

定要出席的酒会——那他肯定不会去老人院了,她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陪陪干妈,以后…这个干妈虽然痴痴癫癫的,对她的关心却一点不假,等许

隽的爸爸刑满出狱,这个干妈也不是她的了。

公司的惯例在十二月二十四的下午放半天假,她搭车去杏花斋买了梅花糕,转几趟车去老人院时已三四点了,汪筱君偎在被窝里,还在织那件毛

衣,领口已锁好了。汪筱君看贝菲来了,拿着织好的袖子在她胳膊上比了比,发现长度刚刚好,乐得像个小孩子,一边上袖子一边教贝菲织毛衣的时

候怎么留袖口和织领口:“你要是织V领,从领口到肩膀的尺寸留四寸就好了,前片织一寸多就该分领口了。不过小菲你穿圆领的好看,穿圆领的显得

年纪小,可爱;男人就穿V领的好…”

她点头胡乱应付下来,翻翻自己的双手看看,爬山攀岩弹吉他还可以,织毛衣?不如直接让她撞块豆腐来得快点。汪筱君倒是熟手,迅速地上了

两个袖子,然后和贝菲一起挽粉红色的毛线。挽好两个大毛球后,又拿起毛线针开始比划该怎么绣图案上去,时间一晃到了五点,正好是老人院晚饭

前的查房时间。

贝菲把毛衣和毛线清到一边,扶汪筱君起来穿外套,准备等查完房后带她出去吃饭,进来的看护看到贝菲,微愣后问道:“请问你是…”

原来是新来的看护,贝菲笑笑道:“我是汪阿姨的干女儿,”她看着那个看护,觉得有点儿面熟,明明是个新的看护,应该没见过才对。小看护

皱皱眉,眼神戒备,让贝菲煞是奇怪,看护远远地站在床尾登记清楚后就准备离开,不料汪筱君突然从床上跳下来,以前所未有的敏捷身手冲到那个

小看护旁边,小看护拔腿就跑,汪筱君光着脚在后面追,一边高声叫骂:“你个狐狸精给我站住,死不要脸的往哪里跑…”

贝菲被突起的变故吓到,醒过神来赶紧追出去,一出门已不见了人影,只听到远远传来“狐狸精”之类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她循着声音过去,看

到向阳的走廊上已聚来一大群人,那个小姑娘被推倒在地上,汪筱君正坐在她身上,揪着她的头发狠命往地上掼:“就是你害死隽隽,就是你害死隽

隽,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她猛的一个激灵,上次看护姑娘说汪阿姨骂新来的看护,难道就是这一个?

几名看护冲上去拉汪筱君起来,不料汪筱君虽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此时竟拼了命一般,三四个小姑娘都拉不开她。那个被她按在地上的小姑娘

拼命地喊救命,一边用力地挣扎,却被汪筱君死死地按住,贝菲看着都有点后怕,才愣了一下,汪筱君已在那小姑娘的脸上抓了几道血印子出来,小

姑娘被按在地上,满脸血污,惊心可怖。

贝菲反应过来后立刻上前加入看护的行列,想拉汪筱君起来,不料竟拽不动她胳膊分毫。汪筱君发起病来,连贝菲也不认,恨不得要把那个小看

护打死才罢休。一旁的看护们手忙脚乱地叫保安,没几分钟冲上来四个彪形大汉,才把汪筱君拉开。汪筱君神色狂乱,双手双脚都用力地挣扎,看着

几个看护把那个小姑娘扶走,大哭着喊道:“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看着小看护被扶走,汪筱君像是被抽去了主心骨,整个人软下来,歪在地上只是哭,从撕心裂肺到低声抽泣,哭得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发生了

什么事。医疗室的医生过来给她粗粗检查了一下,除了情绪不稳并无什么大碍,贝菲看着她睡下去,想起刚才那个小姑娘被抓伤的场景,尚心有余

悸,定定神准备去看看那个小姑娘。刚开门一个人就和她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是凌千帆,她也没力气解释,指指躺在床上的汪筱君轻声道:“刚睡

下,我去看看那个被抓伤的小姑娘。”

凌千帆哦了一声,看看安睡的汪筱君,跟着贝菲出来,轻轻带上门,问贝菲怎么回事。贝菲简单描述了一下,马上贺院长也来了,陪着凌千帆去

看那个被抓伤的小姑娘。路上贝菲点头哈腰地向贺院长赔罪,贺院长看看凌千帆尴尬地笑了笑,贝菲马上明白过来,照今天汪筱君发病的情况,送精

神病院是绰绰有余了,不过是看在凌千帆的面子上,贺院长才一忍再忍。至于凌千帆为什么对一个无亲无故的老太太如此照拂,看在支票的份上,也

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被抓伤的小姑娘被送到医务室上了药包上纱布,贝菲和凌千帆过去的时候便有人给他们介绍:“她是老人院这个月初新聘的护士…上一次做例

行检查的时候,好像也被汪太太揪住骂了一顿,不过上次…汪太太情绪没有这么激动,”介绍的人略带同情地瞟瞟小护士,医生正在给小护士手上

的擦伤涂碘酒消毒,小护士本止住了泪,听到有人说起,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连男朋友都没谈过呢,她怎么就骂我狐狸精呀,跟神经病似的…

我真没谈过恋爱,我还住的是老人院的宿舍,四人间呢,我哪儿来的男朋友,再说她都那么大年纪了…”

一旁的护士连忙安慰道:“我们知道,我们也没误会你,汪太太有时候情绪不稳定,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你别往心里去…”

贝菲看小护士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看着都忍不住心上一抖。汪筱君以前发作的情形她是见识过的,有哭着闹着要女儿不得不打镇定剂的时候,却

从来没听说有攻击性这样强的情况。凌千帆甚是歉疚,对一旁面色尴尬的贺院长勉强笑道:“真对不起,贺院长,我想…把今天的情况详细记录下

来,应该对以后的治疗有帮助。”

凌千帆又温言给小护士道歉,答应让她到婺城陆军总医院去看脸上的伤,一切费用和赔偿都由他私人担负。那小护士本来十分委屈,突然见到一

个堪称super级别的帅哥身段极低地给自己道歉,顿觉受宠若惊,红着脸说不用了太客气之类的话。

好容易把小护士这边安抚好,两个人又向贺院长道歉再三,贺院长连连叹气,以前这样的事情也出过几次,只是没到伤人这么严重。每次都是贝

菲陪着笑脸软磨硬泡,才把事情平息下来,这次比以往严重许多,好在有凌千帆在,左右逢源说得贺院长心花怒放。

凌千帆紧急打电话给几位医生,最快的也要明天才能赶过来,这桩事情一出,酒会自然也误了。贝菲看着他出去打了个电话,进来时神情焦躁,

带着几分倦色,半晌后才朝贝菲道:“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们先出去吃个饭再回来看看?我看汪阿姨也休息了,我们吃个饭再回来看看情况。”

路上他忽然想起什么,问贝菲:“我刚才看那位护士的病历,觉得她有点面熟。”

那一轮新月酿成的酒意(2)

贝菲白他一眼,唇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地昭示着她的嘲讽——以凌千帆阅人无数的经历,自然看谁都面熟。凌千帆自讨没趣,只好止住话头。

饭吃得甚是沉闷,贝菲偶尔抬眼,凌千帆眉骨上隐现伤痕——前些天凌千帆来过信实大厦一回,那时她便看到他唇角处贴着创口贴,额上挂彩,只是

没机会问,现下没什么话说,只好随口找个话题:“脸上怎么破相了,被抢了?”

凌千帆笑笑:“被人打的。”贝菲瞪圆眼睛,正寻思着谁有这个胆量,凌千帆又来了兴致:“真是同人不同命,我到处给人擦屁股,结果引火烧

身,那小子居然还有人天天伺候着。我这多好的一张脸,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没见过有人挨打还这么兴致昂扬的,贝菲瞥过一眼,问:“谁打的?”

“阿寒呗,”他兴高采烈起来,丝毫不被贝菲一张冷脸打击,“不过挨得也值,我知道了一个惊天八卦,和你房东苏晚有关,有没有兴趣?”

“如果你想告诉我说你表弟和晚晚姐以前认识这件事,那么谢谢你我已经知道了。”贝菲瘪嘴冷哂道,“还有我知道你很为你表弟和晚晚姐重修

旧好高兴,但是我个人为方老大感到很可惜,所以恕我不能分享你的喜悦。”

她泼冷水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对凌千帆有什么不满,而是听到些传闻——坊间传闻说方非尽家中地产公司遭遇资金断链,和顾锋寒蓄意打击情敌有

关。虽然这种小道消息来源隐秘又毫无确实依据,贝菲却觉得以她对顾锋寒的数面之缘而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凌千帆这才止住话头,默然半晌后道:“阿寒有时是任性了些,”他顿顿又说,“人能任性也是种福气。”

他话音略显落寞,其实这些事当八卦来讲,也未必是什么好素材,然而他又忍不住想要找个人倾诉——可惜好容易寻到这么一个人,现在也冷冷

的关上门,将他拒之门外。

气氛一时凝滞,贝菲味同嚼蜡地扒进两口饭,又听凌千帆低声道:“上次千桅说的事,隔了这么多年,真没法查了。许隽父母工作的地方,机关

人员都换过好几茬,汪阿姨以前工作的医院,老一点的医生也只知道许叔叔正事业得意的时候被立案调查的事。”他欲言又止,说:“我姑妈应该知

道,可是…”贝菲一脸的讥诮,片刻后冷冷哂道:“查来查去又有什么用,一定要把以前的伤口翻开来让干妈再痛苦一次?其实事情很简单,她看

到那个小姑娘就发病,不让她看到不就得了?”

“逃避不是个办法,”凌千帆亦十分执拗:“心病还须心药医,所谓刮骨疗毒,毒在骨内,当然得刮出来才能根治!”

“根治?干妈这个年纪,安安稳稳过几年,就算幸运了,只怕她还没福气等到你根治,已经被刮骨之痛折磨得生不如死…” 二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肯退步,贝菲一肚子的火,吃了一半便摔了筷子:“治病治病治病,你爱怎么治怎么治,关我鸟事!” 凌千帆跟着她后面出来,又不愿意和她继续吵下去,一路默然不语,老人院在郊区,地段偏僻,星点平安夜的气氛也没有。贝菲心烦意乱的,总 觉得四处弥漫着凄切怆然的情绪,怎么也挥不掉,才走回铁栅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凄切的惨叫。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妙,连忙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瞬息之间,整个老人院的灯都亮起来,从康乐楼一路到大门口,草坪灯、路灯、各个楼层的灯,把整个老人院照得惨白惨白的。 汪筱君在和之前那位小护士的争执中,从康乐楼的楼梯上滚了下来。 康乐楼楼上楼下乱做一团,奔来跑去的保安、护士,报警电话、叫救护车的电话… “左侧呼吸音消失…” “200焦耳准备…” “200焦耳完成…” “心脏复跳…” 贝菲如扯线木偶一般,定定地坐在急救台边,听到复跳二字突然一个激灵跳起来,拉着凌千帆问:“干妈没事了是不是,没事了是不是?” 从急救台上下来的医生转头过来问:“谁是病人家属?要立即准备手术,请病人家属过来签字!” 贝菲想也不想便准备过去,凌千帆赶紧拉住她劝道:“要签也是贺院长签!” “哦哦哦,”贝菲茫然点头,千头万绪都乱做一团,凌千帆又拉拉她道:“看看汪阿姨怎么样了。” 汪筱君从急救台上伸出手来,只望着贝菲轻声唤道:“菲菲,菲菲…” 她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明,竟不似刚刚抢救回来的病人,凌千帆忽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却不得不推着贝菲前去,把手递给汪筱君。汪筱君望着贝 菲只是笑,又拉着凌千帆的手递给贝菲,目光慈蔼:“菲菲,”贝菲惶急地笑,拉着汪筱君的手不住点头:“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干妈你要说什 么?” “好孩子,你们别吵架,别吵架…”汪筱君攥着凌千帆的手,使劲往贝菲掌心塞,“我知道你们要结婚了,干妈还有套龙凤被,本来准备给隽 隽的,她用不上,你们用也是一样的…” 汪筱君的双臂陡然落下去,如冬日枯枝,再无半分生命痕迹。 贝菲一动不动,手还端在凌千帆的掌心,只听到医生冰冷的声音:“生命迹象消失,宣布死亡。” “不可能,不可能,”贝菲猛地拽住凌千帆,“干妈不会死的,你让他们继续,你让他们继续啊!刚刚不是电击复跳了嘛——” 凌千帆按她的头到怀里,不停地抚着她的短发,再多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贝菲从他怀里挣脱,又拽住医生:“我求你们了,你们别放弃 好不好,别放弃好不好…” 医生颇无奈地劝道:“小姐,病人的瞳孔散得都看不到了,请节哀顺变。” 回到老人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闹到半夜两点多才停歇下来,凌千帆把贝菲安顿在一间住院房里,要她好好休息,外边的事尽有他在处理。陈嘉 谟过来后打电话叫殡仪馆,私下又和贺院长商量,按惯例汪筱君这样无亲无故的,送到殡仪馆,老人院最后出一笔钱做丧葬费,也就结了。凌千帆略 一思量,安排先在殡仪馆停放,余下来的事情要好好想想。 处理完这些事后去找贝菲,她抱着膝偎在被窝里,靠着枕头还没睡下,凌千帆自己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原来还打算等汪筱君病情好转,再把许隽 的父亲接出来,他连大连许家的旧居也买了下来——谁知转眼万事皆成空。

都说祸福无常,谁又知道这变故起得如此突然?

他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贝菲,站在门口连大气也不敢出,贝菲忽然抬起头,朝着他咧嘴一笑:“干妈给我织了件毛衣,你帮我拿来好不

好?”

她语音干哑,听在他耳里连着心都微颤起来,他点点头,赶紧去汪筱君的房间,找到那件浅蓝色的毛衣。毛衣胸前刚刚勾了起头的线,水红的毛

线圆圆的画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要绣什么。贝菲从他手里接过毛衣,整个头埋在里面,肩头微微耸动,凌千帆心中一恸,闭着眼踱过来,坐下来抚着

她的头轻声道:“阿三…”

“我没事的,我没事的,真的。”

她咬着下唇,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这些年来也走过不少生死边缘的线路,以为早看惯生老病死,谁知道那些云淡风轻,不过是因为没伤在自己

身上。抬眼朝窗外望去,老人院里的灯也渐渐的灭了,四周只余寂静,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也黯下去。一切都吞没在漆黑的夜里,康乐楼楼梯上那蜿

蜒的血迹,无止境地扩散,扩散。

凌千帆突然伸过手来,掰着她的唇,大拇指顽强地伸到她的齿下,她不管不顾地咬下去。凌千帆哼也没哼一声,僵持许久后贝菲才松了口,从床

下摸出鞋子套上,抱着毛衣就往外走。凌千帆跟在她身后问道:“你要去哪里?现在这个时间了你回去也不方便。”

他一路跟在贝菲后面,贝菲回过头来,眼神直勾勾的:“凌千帆你还想怎么样?”

凌千帆叹口气,摊摊手无奈道:“不是该我问你么?”

“你别管我,你再跟着我你会后悔的。”

凌千帆上前两步,却词穷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是能体会到她的心情的,比如她从汪筱君这里汲取一点点母爱的

温暖,好像这是她最后能抓住的一根稻草。他喉咙哽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阿三…”

贝菲退了一步,紧紧地抱着毛衣,凌千帆无奈笑道:“人死不能复生,”他伸手想把她拉到怀里,却遭到激烈的反抗。贝菲一拳一脚全踢到他身

上,他突然就和她杠上了,任凭她歇斯底里,没轻没重地全踹在他身上,他只是扭着她。男人和女人在体力上的差距立时显现出来,贝菲终于也累

了,整个人软下去。他箍她在怀里,轻声道:“阿三,日子还得过下去,你别这样。”

她慢慢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这一回他没再拦着她,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向前走,凌千帆跟在后面:“我开车送你回去?”她不答话只是往前走,凌

千帆没法子,只好由着她,她低着头往前走,紧紧抱着怀里的毛衣,生怕谁和她抢似的。凌千帆跟着她一路劝道:“阿三你别这样,你为什么好像

——”

好像对这个世界毫无眷恋了一样。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硬生生止住这句话,顿了半晌才低声道:“你振作一点。”

贝菲陡然住脚,转过头来冲着他吼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你以为我不想吗?结果呢?结果呢?”

她突然有一点儿恨他,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他,“我不想吗?我不想好好过日子吗?如果不是你…”

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如果不是你,杨越怎么会走…如果不是你,干妈怎么会死…如果不是你…”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别转过

头,凌千帆走上前,就着月夜星云,趁着她虚弱无防,拥她入怀里。

她趴在他肩上哭,累了又蹲下来,凌千帆也跟着她蹲下去,任凭她哭得形象全无。凌千帆拉着她坐在老人院草坪的边角,万籁俱寂,一轮如沟新

月,染着晕黄的边,无声地映下两团交叠的影。贝菲哭声渐止,他伸手去拉她,她也毫无反抗地歪在他肩上,好半天才闷出一句:“你大衣被我弄脏

了。”

凌千帆低头看看身上的墨色纯毛大衣,是被扯得有点乱,不过听到贝菲肯说话,他总算松了口气:“送去干洗就好了。”他掏出手帕递给贝菲,

依然是那方浅棕色格子手帕,贝菲垂着肩,瓮声瓮气地问:“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我犯贱。”

贝菲偏过头来看着他,月亮在他脸上印下柔和的光芒,侧脸的线条好看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片刻后他站起身整整衣袖,淡淡笑道:“我送你回

家吧。”

贝菲支着下颚,抬起头看他,凌千帆只看到她眸子里光亮闪动,也许是泪光,也许是月色,如暗夜流光,引人坠落。

“要哭别忍着,这里没别人看见,我不会说出去败坏你的名声的。”

“我不想哭,”贝菲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凌千帆,我教你,如果你不想哭,可是眼泪又出来了,你就抬头看天。只要头抬得够久,再多的眼

泪,都会慢慢地流回去。”

他眉心微蹙,竟真的照着她的话,慢慢地抬头看天,月朗星稀,间或有云彩的流动。

“凌千帆,我不想回家。”

凌千帆极缓地低下头来:“阿三,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顿顿后声音也低下去,“尤其是——面对你的时候,太难。”

贝菲仰着头,漫不经心地笑,吃吃的蛊惑人心,凌千帆没说话,愣愣地看着她,突然间他像悟到什么似的,弯下腰来长臂一伸便把她环了进去。

她咧着嘴笑,倒在他臂弯里,他竟气也不喘一个,扛起她一路跑到停车场,驾驶位空间颇大,他便窝她在怀里,一路意气风发地开回心湖苑。

他何尝不明白这是趁虚而入,他知道她现在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即便她如何言之凿凿地说自己万分清醒。他也确然相信,不止她醉了,他醉得比

她更厉害,眼前流转的,舌尖迷醉的,全是天边悬着的那一轮新月酿成的酒意。

那一轮新月酿成的酒意(3)

数缕晨光透过明澈的窗洒在枕边,暖暖的阳光照得人痒痒的,贝菲一向早起,迷迷糊糊地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凌千帆的面庞近在咫尺,她还

枕在他的胳臂上,缩在他怀里的感觉很好,好得让她有点不想起身。闭上眼那感觉还十分明晰,像是濒临搁浅的小船在暴雨前夕驶进港湾,温暖舒

适,他给人的感觉一向如此。

她翻过身背着他,透过窗看到烟波氤氲的镜湖和鉴心湾。凌千帆的卧室在二楼,去年开盘时房地产商的广告所言非虚,湖景景观极佳,看过去一

顷湛蓝,沉澈的蓝原该让人宁静的,她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一只胳膊横到她腰上,她心里一惊,以为凌千帆醒了,僵着身子半天不敢动,随后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