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沪城。”
“那颜大睿呢?”
厉雅江皱了下眉头:“你问他干什么?”
“毕竟他才是我名义上的男友啊。你就这么来了,”她像是真的为他考虑似的,“就不怕被别人看见?”
“不怕。你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今天是周三?”她看了看手机,“没有,这才周六啊。”安生低下头,用力系了下浴袍粗粗的带子,“再过几天我自己会回去的,回去直接办手续。”
她想去卧室待着,穿成这样面对这个男人实在是没安全感,即使这个男人目前还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可手刚一触到卧室的门把手,就被他猛地往回一拉。安生深吸一口气,这才回过头看他:“厉雅江,是你说的,只需要三年,我们就离婚。”
厉雅江深深地看着她:“如果我反悔了呢?”
“凭什么都由你说了算?”安生还是吸气,她闭了闭眼睛,一再告诉自己要深呼吸,“不是已经有安诺了吗?不对,人现在是大明星Nora了。那你还要我回去干什么?还让我充当报警器吗?在你爸发现你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的时候,让我及时给你通风报信?”她顿了顿,“就这样的事,如厉雅江你,不用非得要我做,任何一个人做都可以。
“哦,”话说完,她又低头轻笑,“对,我还有个功能,如果你爸发现你和安诺约会,我还得负责给你们打圆场。
“我这几年多听话你也是看到的,基本你说一我不敢说二,你指东我不敢向西,所以厉雅江,别折腾啦,你快回去吧。”她叹了口气,语气很和缓,感觉是好商好量的,“该回去的时候,我自己会回去的。”
“老头子不好了。”
“你说什么?”
“厉择齐在急诊室。”很烦躁似的,厉雅江别过脸,“可能不太乐观。”
别的还可以再拖,但是听到这个理由,安生给公司请了个假,半夜就跟着他回了沪城。
一路上,两个人都无话。算了算,其实她已经“躲”出来快一年了,但眼前这个人几乎是每隔三天就能见一次——当然是在媒体上见。她偏头看向窗外,中国真的已经到了“日新月异”的时期,她脚下的深县那时候还是个落魄穷酸的小县城,现在也已经高楼大厦一幢高过一幢,像是要钻到云层里去。
她正想着,旁边人突然出声:“你就没什么话和我说?”
“没有啊,”她笑,“其实你的事也能知道得差不多。媒体上都写着呢,Nora又去参加了某某歌会,什么神秘男人接送,”说到这里,她像是真的看见那个画面似的,微微眯起眼睛,“你也算是前无古人了,Nora曝光率那么高,你还居然能一直‘神秘’到现在。这是怎么做到的?”
“媒体也要赚钱吃饭。”厉雅江淡淡地说,“各取所需罢了。”
这话说完,两个人又陷入了沉寂。也是,这样的两个人,在法律上是最亲密的关系,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最没有话说。安生还是那样地看着窗外,看着来自深县高大普通的杨树,渐渐变成了沪城茂密漂亮的梧桐。想到距离那个家越来越近了,安生回过头问:“老爷子到底怎么回事?我上次看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他老了。”厉雅江玩着手机,还是那么张面瘫脸,“身体说不好也就是一下子的事。”
“不会是让你和Nora气的吧?”
“你……”
安生抬头看他一笑,随即车停了,下了车。
作为“名门贵族”,厉家也和当年的安家一样,沿袭着有病一般不去医院,只在家里待着的传统——他们这样的家庭,一般都有着相熟的家庭医生。
“太太回来啦!”刚一进门,柳姨就迎上来。昔日的柳姨已经成了柳大妈,但相同的是,腿脚还和以前一样利落。安生应了声,把外套递给她的同时往卧房里走。“老爷子呢?在卧房里吗?”她问。
这话刚落,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还老爷子,这才刚回来,就连爸爸都不想叫了吗?”
安生抬头,来人正是厉择齐。
“爸,您……”她倏地转头,看向厉雅江。后者却像是没看见,往沙发上一坐,还拿起了报纸。
厉择齐走过来道:“雅江又怎么惹着你了?”
“他说您生病了,我这才……”
“我病了?”厉择齐扬声,随即道,“也是。这小子每时每刻巴不得我病死。”
“那是您说的啊。”厉雅江轻笑,“我可没说。”
“你敢说你不是这样想的?”
“不是。”厉雅江利落答复,“您手里还有嘉正5%的股份攥着没给呢。”
“你……”
“我去洗澡。”
厉雅江走了,厉择齐在安生旁边坐下:“安生啊,还生这小子的气?如果他做错了什么事,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安生扯:“没什么惹我的。”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你们这些年轻人就非得别扭别扭。雅江我也说他了,我说别和诺诺走得太近,这孩子……”
“您说他,他也听啊?”
厉择齐一皱眉:“我的话他敢不听!”
“我看啊,他就没听过。”安生笑得更厉害。
“那他是……你胡扯。”厉择齐话说得铿锵有力,“我让你俩结婚的事,他不就是听了我的?”
安生的笑戛然而止,过了会又扬起唇弧:“他啊,也就听了你这么一件事吧。”
虽然和厉雅江没话说,但她还是很能和厉择齐叨叨来叨叨去的。而厉择齐似乎也特别爱和她说话,问东问西,完全就是个老话唠。
她回来的时候还是凌晨,和厉择齐说了一会儿话就去卧室补觉,等睡醒都已经到下午两三点钟了。此后除却吃饭,厉择齐一直在和她说,眼看着这都到十点钟了,还没有休息的样子。
厉雅江忍不住跑出来说:“老头,你该休息了。”他看了眼安生,“安生明天早上还要上班。”
“到哪儿上班?还要回深县?”见安生皱眉,厉择齐又说,“我早就和雅江说了,深县那个项目随便派个人去监督就行。哪儿用得着你亲自跟过去。一下子把你派这么远,他……”
见厉择齐还要嘟囔,厉雅江大声道:“柳姨,我爸要睡觉了!”
听说厉择齐要睡觉,柳姨赶紧为他准备好足疗的东西,厉择齐每天晚上都有足疗的习惯。看他们进了卧房,安生这才转身去洗澡。一切忙完,厉雅江已经到床上坐好了,睡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大半个胸膛,抱着文件夹,皱着眉头一页页地翻。
安生忍不住瞄一眼,多日不见,这男人的胸肌简直是更……诱人了。
许是发现她的目光,厉雅江也看过来,安生连忙收回目光,低头装作收拾东西。“要看就看,”厉雅江轻笑,“别不好意思呀。”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看的太少。”安生强迫自己面对他,咧嘴,“你再打开一点啊。”
话落,厉雅江还真就把睡袍打开了,刹那间春光大泄,别提胸肌了,腹肌……及其以下。安生瞬间脸红,抄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你个暴露狂。”
“还和以前一样,能惹不能撑啊。”厉雅江悠悠叹气,“我以为你不来这里睡了。”
“做戏要做全套嘛,何况你还百忙之中千里迢迢把我从深县拉来。她想了想,“你和爸说我是被公司派去深县的?”
“嗯,我要说你是被我气走的,他不得杀了我?”
“你皮肤怎么这么黑?晒的?”
第31章 名义夫妻(2)
“嗯,”他顿了顿,“上个月去了趟海南。”
“噢噢噢,我明白了。”
厉雅江侧头看她,微皱眉头:“你又明白什么了?”
“没什么啊。”她像是自嘲似的笑笑,“嚯嚯”地下床,大概是因为下床太快,腿不知道撞在了哪里,引得她不由得闷哼了一声。厉雅江闻声,赶紧凑过来问:“怎么了?”
“没怎么。”
看她眉头都拧到一起了,厉雅江语气严厉:“到底是怎么了?”
“顶到膝盖了行不行,你凶什么啊?”小时候林青青就说膝盖里有个麻筋,她大概现在就是顶着这根筋了,麻酥酥地逼着她想要流泪,安生深吸了口气,还没说什么,厉雅江突然拿起喷剂往她膝盖上胡乱一喷,刹那间,清凉略辣的感觉替代了整个僵麻。
“你现在是不是又严重了?走路的时候我看你就有点儿一颠一颠的。”
“因为下雨,没事。”
“真的没事?如果痛,明天我约一下省医院骨科的陈医生。”
“没有。”
“你总说没有,但每到刮风下雨天就像要你命似的,以前可没这样,你……”
“没有!”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安生蓦地回头,“我说没有!厉雅江!”
厉雅江直直地盯着她。
“你这是结束婚姻前的特殊关怀吗?”安生微吸了口气,又努力扯唇,“你这样反常,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她拿起手机,迅速找到那个号码,“喂,颜大睿吗?我是……”
话未说完,手机便被人狠狠夺去:“这个时间,你找他干什么?”
“我明天要回去。”她抿唇,“他不是你安排给我的男人吗?我要他明天送我回深县。”
厉雅江也不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她,那样的眼神,像是要把她钉到心里头。
安生只觉得自己头要炸了,就回来这两天,眼看着这日子就要熬到头了,她不该这么沉不住气。这么多年的孙子都装过来了,怎么现在却偏偏老上火似的。
“厉雅江,你别这样看我,我投降,我投降行不行?”她伸手做出投降的样子,微微扯唇,又笑出来,“好,你不让我给颜大睿打电话,我就不打了。你没必要这样嘛……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我……”
她话还未能说完,手机响了,倏地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切。是厉雅江的手机,他只看了一下便按了拒听键。很快,第二声又响起。
“你去吧。”安生继续收拾衣服,“也许有什么要紧的事。”
“嗯。”他起身穿衣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会尽快回来。”
安生背了个身道:“好。”
按照往常经验,厉雅江这个“尽快”是不能信的。果然,这次还是没能逃脱得了老规矩——他一晚上都没回来。
而早晨不到七点钟安生也出去了,去机场接颜大睿。
飞机难得准点,颜大睿风尘仆仆地走出来。“嫂子,”看她在外面等着,颜大睿的秘书笑得像朵花似的,“颜总一上飞机就吆喝着饿,但偏偏又不肯吃飞机上的东西,说您肯定给他带了好吃的。”
“是啊,带了好吃的,”安生摇了摇手里的食品袋,“德盛坊的小笼包和荷叶粥。”
颜大睿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还是你懂我,我就好这一口!”
小秘书走了,留下颜大睿和安生找了个地儿吃饭。严大睿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晚上,确切地说是凌晨吧,到家里已经四点半了。”
“那么晚?”颜大睿惊讶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谁知道,某人犯了神经病,说他爸生病了。结果呢,他爸一点事都没有。”
“别是突然想你了吧。”
“颜大睿,你脑子犯抽了吧,”安生轻笑,拿着勺子在咖啡杯里一划一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
她说这话的声音明显降低,颜大睿赶紧岔开话题:“在那边做得怎样?”
“有你的关系在,能对我不好嘛。”
“但我上次看你,你连刷厕所这样的事都做了,你……”
“你去看我了?”安生抬头,“你去了深县?”
“我……”
“怪不得,我们老板怎么突然间对我那么好,莫名其妙地就给我涨了一千元工资。”
她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颜大睿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又见到了高中那个被数学题难倒的迷茫少女。在她去深县的那段时间,他去看了她几次,看到她单单薄薄地单枪匹马,还是和以前一样,向来都是独自一人。
“安……”他刚要说话,却听安生轻笑了一声:“我说呢。”
“什么?”
“没什么。”安生说着,随即要把手里的报纸塞到垃圾桶里,可颜大睿手太快了,“噌”地一下就给抽过去了,娱乐新闻版面上面写着歌星Nora在三亚领了什么最佳新人大奖。
“她最近很厉害。”颜大睿顿了顿,“最佳新人奖,据说上次还拿了个最佳创作人,上次我去看望老白,老白说怎么也没想到咱们班学习最好的女生走上了这一条路。”
“那她想到咱们班学习最差的女生走上了这么一条路吗?”她看了下四周,鬼头鬼脑地嘘了一声,小声道,“成为厉雅江的太太。”
“没有,她只知道你是他的私人秘书。还问我怎么好好的秘书不做,跑去深县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厉雅江那么个脾气,是个人都伺候不了。老白就笑,说也是。如果安生都伺候不了,那世界上还真没有伺候得好他的人了。”
安生还是笑,她一圈一圈地搅着咖啡,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的,在外人看来,她是厉雅江的前秘书,负责处理他一切生活工作事宜。除此之外,她还是颜大睿,嘉正集团颜副总经理,对,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女朋友。在别人眼里,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
唯独,她不是厉雅江的老婆。
而她,还真的在法律上是他的“正妻”。
之所以说正妻,是因为厉雅江实在太拈花惹草、招猫逗狗的,每段时间就会蹦出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这年头大抵只要有钱,多的是女人往上贴,而厉雅江又长得还算看得过去,自然有的是做梦的女人。识相的会自称是他女伴,而不识相的直接自称是他女朋友。
当然,不管怎么纠缠,结局倒是一定的。
她正在乱想,颜大睿又说:“我倒是觉得老白说得真对,你如果伺候不好厉雅江,还真没有伺候得好他的。你知道吗,自从你走后,厉雅江都招了六个秘书了,一个比一个时间待得短。上次人事部总监和我哭,说恨不得撞墙,找秘书找得快头痛死了。”
“什么就我伺候得好,”安生撇唇,“你不也跟他跟得挺好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做得苦不堪言?”颜大睿顿了顿,“对了,你们还……那样吗?”
“对。你觉得我们之间还能怎样?”
“我啊,常常想,如果雅江知道是我帮你安排深县的工作会怎样?”
“你怕他呀?”
“笑话,”颜大睿一撸袖子,“你看我这肱二头肌,我能怕他吗?”
“不怕就好。”安生扬唇,“我倒是觉得他未必不知道。”
两个人说说笑笑,说起以前的事,说起最近的工作情况。正要离开,突然间有人往候机厅那边走,不过一会儿,后面便聚集了大部分人。“Nora湖北歌迷分会全体人员祝Nora大火……”、“Nora广西歌迷分会……”,大家举着这样的横幅都往里面挤,整个机场刹那间似是变成了粉丝见面会。
“Nora,安诺?”颜大睿皱眉,“她怎么在这儿?她不是去参加什么颁奖典礼了吗?”
“我也不知道,”安生扯了扯唇,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她转身,“我去打个电话。”
电话大概响了二十多秒才接通,安生上来就问:“你在机场吗?我看到Nora的歌迷都来送机了。”
“哦……好的,”她皱眉,“那你小心一点。”
歌迷很多,而且全都朝安生这边挤,打着横幅、拿着灯牌、举着大旗,各式各样无比花哨。后来连保安都出动了,让歌迷守好纪律。可是那么多人倾巢而出,对他们谈纪律显然是个不可能的要求。
安生走回去半截,越来越觉得不放心,干脆快跑,将所有出口都大体遛了一遍。“喂。还是我。”她气喘吁吁道,“你这样,你走的时候尽力走H4出口,我看就这儿人少一点。而且你要尽快,我看还有网络媒体的来了……我当然在机场……你管我来这里干什么。”说完这话,她就把电话挂了。
猛地回头,正见颜大睿:“你……你吓死我了。”
颜大睿皱着眉头:“你在干什么?”
“我……”
“通风报信?”颜大睿嗤笑一声,“你服务够周到的啊!”
这话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可安生仿佛没听出其中的意思。“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姐姐,”她拉着他的胳膊往回走,笑笑,“所以能帮就帮喽。”
“你这样不别扭?”
“不别扭。”
“安生……我怎么不相信你的话?”
“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事挺不可思议,”手机又响起来,“叮”的一声,是短信,安生低头瞄了一眼,重新看向颜大睿,“可我真不别扭。”
第32章 客串秘书(1)
所谓的接机,最后颜大睿反而自己打车走了,她坐在车里等着,百无聊赖地刷着社会新闻,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厉雅江才过来。
安生看了看后面,他身边并没有人:“他们呢?”
“我让他们都回去了。”厉雅江说,“你来机场干什么?”
安生笑嘻嘻的:“来跟踪你呀。”
厉雅江眯眼看着她。
“瞧你那眼神,什么啊,凑巧来而已。颜班长出差回来了,我来接他。对了,你把他安排到哪里出差了?看他瘦了一大圈,”安生说着就要往驾驶室走。厉雅江扬声问:“你干什么?”
“我开车啊。”
“你会开车了?”
“是啊。我在深县学的,我们公司四十二个人在驾校报了名,相当于个团购。我看着便宜,也跟着凑了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