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颇为苍老低沉的声音,应该是裕亲王府的大夫,“不过”那大夫略微吞吞吐吐,“这位姑娘,似乎已经有了身孕…”“有了身孕?!”宁灏提高了声调,有些失态。“是。”
大夫语气颇为肯定,又道:“等姑娘醒来,问问月信日子就清楚了。”
宁灏淡声道:“好,你下去吧。”
屋子里一阵静默无声,过了片刻,宁灏在床边坐了下来,将手指轻轻落在素素的发丝间,拨了拨,却没有做别的什么。素素感受陌生男子的气息,觉得不习惯,但是不想在这个时候醒来,实在是太过尴尬了些。宁灏不说话,素素也一直保持静默装睡,况且脑袋还是昏沉,意识总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这样安静的氛围,一直维持到裕亲王妃赶了过来。“王爷,王妃过来了。”
门外有小厮悄声道。宁灏站起身离开床边,似乎又坐到了旁边椅子上,裕亲王妃的脚步声跨进门来,语气有些不快,“王爷还在这儿呢?尤姑娘没事吧?”“嗯,没事。”
“王爷又不是大夫,坐在这里有什么用?”裕亲王妃有点酸溜溜的,“照顾人,多找几个丫头来就是了。”
接着几下细微的脚步声,像是走到了宁灏身边,“王爷,你说过只是接她来府里养伤,没有别的意思,王爷可别哄我…”“好了!”宁灏打断了她的话,仿佛不愿当着素素的面多说,起身碰得椅子微微作响,往前走了几步顿住,“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素素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思维,也开始支持不住,下一瞬又再次昏睡了过去。
且忧且喜
等到素素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是阳光大亮,像是将近正午的时候,肚子里也有了一点饥饿感。
一个丫头跑到床前,高兴道:“姑娘,你醒过来了。”
“嗯,你是谁?”素素一面问,一面整理着自己的思路,细细回想昨夜之事,只依稀记得着了火,然后像是做了一场迷梦,人就已经来到裕亲王府。“奴婢珊瑚,是王爷拨过来服侍姑娘的。”
珊瑚快言快语,解释道:“姑娘住的地方昨夜着火了,刚巧我们王爷路过西街,找人救了火,又把姑娘也救了出来。现在官府的人已经赶过去,听说是一伙贼犯前去偷东西的,结果被人发现,就杀人灭口放了火,还好没有把姑娘烧着。”
“小鹊呢?”素素怕她不明白,又补了一句,“就是我身边的丫头,她人呢?”
珊瑚低下了头,小声道:“听说,都被除了姑娘都已经…”素素顿时眼前一黑,反手撑着床榻轻柔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慢慢缓过来,不可置信问道:“你是说,他们都已经死了?!”想要下床,身子却是虚弱的很,加上脚上的伤也没痊愈,挣扎了两下,只能坐在床边微微喘气。珊瑚小心劝慰,“姑娘别难过,人死总归不能复生。”
“珊瑚,你先出去。”
裕亲王妃不知何时过来,进门道:“姑娘好些没有?我已经让人炖了上好的补品,等下喝了好长力气。”
“嗯,饿了。”
素素没有功夫跟她客套,也不想??嗦,等着丫头们上了饭菜,大口大口的吃了两碗,歇了片刻,抬头道:“王妃,妾身想”裕亲王妃厌恶皱眉,一脸恶心难受要吐的样子。
宁灏语音柔和,又道:“再说,素素你如今还有着身孕,千万别伤心动气,好好保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身孕?”素素乍闻喜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静了静神,这么说昨天听到的话是真的了?不比上次卫氏陷害,这次是真真切切有了身孕!原来,腹中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生命。素素心中生出柔软,自己有了和闵言熙共同的孩子,彼此关系更紧密了一些,满满的幸福溢满心间。有了这个孩子,自己在世上再也不是孤苦无依,不单有了疼爱自己的人,还有了跟自己血肉相连的亲人。
素素回想起闵言熙临走前夕,因为不舍离别,两个人缠绵了好几个夜晚,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播下的幸福,如此说来,上天终归还是厚待自己的。宁灏说服了素素,答应过几天带她去小鹊的坟头,因为裕亲王妃也在,简单说了几句便一起离开。素素一夜难眠,心里反反复复想着两件事,一是小鹊死了,二是自己有了身孕,再思念起浴血奋战中的闵言熙,心中更加混乱无绪。当初闵言熙走得时候,说是有事可以去找宁灏,谁曾料想,竟是以这种方式跟裕亲王扯上了瓜葛。可是眼下,素素也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纵使自己不计生死,也不敢拿着腹中小生命开玩笑,永嘉公主和卫氏她们,岂能大度的让自己平安生产?靖北王府自然是不敢回,别院也是住不成了,云幽山庄同样的不妥当,最终还是只有留在裕亲王府。
三天后,素素去小鹊的坟头上了香。回想起当初对小鹊说的,跟了自己,是无法担保今后的富贵平安的,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闵言熙去南边已经一个多月,听说战果累累,素素在佛前虔诚的烧香叩拜,祈求保佑他能早日平安回来。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眼下举目无亲、迫不得已,又不想让腹中的孩子有事,只得在裕亲王府暂避一段时日。因为宁灏很少过来看望,裕亲王妃的脸色还算不错,至少面上说说笑笑的,好像素素真是自己的亲姐妹一样。素素寄人篱下也赔着小心,其实明白裕亲王妃为何来的如此勤谨,她在这里,宁灏自然是不方便时常过来。对于素素来说,这样也算是方便自己避嫌,虽然闵言熙提过可以向宁灏寻求帮助,但住在裕亲王府又是另外一回事,有裕亲王妃天天陪着,将来也会少传出些谣言。裕亲王府安排的很是周到,起居用度一应俱全。素素除了想起小鹊时的难过,已经对闵言熙的牵挂,倒也没有别的烦恼,加上腹中的孩子给了她不少力量,心里面也就不那么空虚了。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因为武隆帝的病愈发严重,宁灏夫妇时常都要进宫探望,这天二人刚走,永嘉公主带着人闯了进来。一行人来势汹汹,直奔素素暂时住的小院,珊瑚吓得不行,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姑娘,靖北王妃的样子好吓人!”“贱人!”永嘉公主脸色铁青,进门张口就是这么一句。素素知道,在这种时候跟她起争执是不明智的,因此无声沉默,心里琢磨着如何才能避免激烈的冲突。然而,永嘉公主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上前抓起人,“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似乎还不解气,又一把将素素推倒在地上。“姑娘,当心动了胎气。”
珊瑚赶忙过来扶人。一句话惹得永嘉公主更加恼怒,一鞭子甩了过去,珊瑚立即吃痛闪在了一旁,只是连声的求饶不已。永嘉公主眼里冒着火光,提起鞭子走到素素面前,恶狠狠的骂道:“你这样下贱的女人,也配怀上王爷的孩子!”素素顾不上细想她是怎么冲进来的,只知道现在身怀有孕,这顿鞭子打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反正也已经撕破脸皮了,把心一横,双手用力抓住鞭子尾巴,让永嘉公主动弹不得。
永嘉公主很是意外,大概没想到一向柔顺的素素会反抗,因为在力气上与素素不相上下,使劲扯了几回,也没有将鞭子抽脱出来。气得她连连跺脚,转身喝道:“你们这些蠢奴才,还不赶紧上来帮忙!”谁知道跟来的人却不敢上前,倒不是因为他们害怕素素,主要是柳贵妃都交代过不要惹事,靖北王那边更是得罪不起,小小奴才,可没胆量跟公主的嚣张跋扈相比。众人低头沉默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不愿意向前挪动一步,更别说去抢素素手里的鞭子了。永嘉公主怒道:“你们都造反了?!”“王妃”一名贴身侍女小心上前,劝道:“还是算了,消消气回去吧。不然回头让王爷知道,一定会…,再说贵妃娘娘也吩咐过,让奴婢们劝着公主一点。”
“滚开!”永嘉公主气得眼睛发红,哪里有耐心听人劝解?见拽不动,于是朝素素大声喝道:“贱人,你放不放手!”说着冷笑,“哼,也不打量打量自己,是从什么破地方出来的,能干净到哪儿去!眼下王爷又不在,还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呢?!”自己从前虽然不比皇室公主矜贵,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有着爹爹妈妈的万般呵护,丫头仆人的伺候,何尝不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落到今天这种千人嫌、万人骂的境地,都是谁一手造成的?!素素从前听别人骂自己多了,也不想分辨,今日污水泼到了腹中孩子身上,不由气极微微发抖。不管怎样,那些骂自己的话都可以忍了,但是却不愿牵连自己的孩子,那幼小的生命是多么无辜。
永嘉公主根本没留到她的神情,眉头拧结骂道:“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像做给谁看啊?呸,你不过是个下作的娼妇!将来也只配生些下流种子!”“呵,王妃说的没错。”
素素的身量比她要高一些,缓缓起身走近,唇角边露出一丝淡淡笑意,但眼神却是冷到极致,“只是妾身想不明白,像王妃这么高贵的娼妇,怎么却从来没被王爷嫖过?”她气极诘问:“王妃,你说对不对?”“你”永嘉公主一半是气结,一半是被素素锋利的眼神所惊吓,手上抓着马鞭也忘了松开,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僵持着。素素想,自己一定是被气糊涂了。可是自己却并不后悔,在那一刻,如果不是想到肚子还有个小生命,几乎恨不得拔下簪子刺入对方胸膛!大不了就是一命偿一命,也算给自己一个痛快。“都住手!”宁灏在院子门外一声大喝,疾步冲了进来
明珠易碎
宁灏的到来,让两边的人都悄悄松了口气,刚才的气氛太过紧张,不论是伤了哪一个,在场的人只怕都是难脱干系永嘉公主被高声一吓,也算是缓过神来,“裕亲王妃脸色苍白,结巴道:“八妹妹…,我、我自然是向着你了。”
“理她做什么?行了,你跟素素到后面歇着。”
宁灏表情冷淡,再次掰开永嘉公主的手,还是一如既往悠闲的样子,点头道:“走吧,我陪八妹妹进宫一趟。”
“哼!”永嘉公主一甩袖子,抢先夺门而出。素素镇定了下情绪,朝宁灏谢道:“今天多亏王爷出手帮忙,不然的话…”
“不值什么。”
宁灏眼里闪过一丝关切,稍过即逝,“我跟靖北王爷交情非浅,照顾你也是应该,这些都是份内之事,不必客气。”
回头看见裕亲王妃一看,“你好好照顾素素姑娘,我去忙了。”
“是。”
裕亲王妃虽然有些不愉快,但见丈夫走得干脆,脸上的神情也就缓和了不少,拉起素素道:“正好我闲着也没个人说话,如今可好了。”
如果说宁灏帮自己的忙,是因为对闵言熙有所求,那么裕亲王妃又是为了什么?她的心里,真对丈夫关心别的<女人不介意?这当然不可能!素素心里失笑,但是一直以来都想不明白其中原因。
“素素姑娘…”裕亲王妃清了清嗓子,语声柔和,“你们王妃的脾气,想来姑娘也是知道的,别放在心上,只管在这儿多住几日。”
又补道:“有了今天的事,往后也不会轻易让人闯进来了。”
素素委实猜不透她的心思,含混应道:“是,多谢王妃关心。”
难道说,闵言熙默认了会帮宁灏登上皇位?裕亲王妃为了皇后娘娘的位子,所以纡尊降贵讨好自己,甚至不惜留在身边当眼中刺?素素想了半日,实在是想不出能有别的什么理由,不然自己和裕亲王妃何来交情,哪里能受得起她如此关怀体贴?裕亲王妃本来心情就不佳,答应宁灏陪素素说话也是敷衍,客套了几句,便起身笑道:“妹妹累了,我也先回去歇着了。”
素素住的地方是裕亲王妃的侧院,往后有个水色连廊、奇山异石的花园,算不上宽阔良大,但胜在每一处都是十分的精致。送走了裕亲王妃后,素素漫无目的在花园中闲逛,看着地面秋风扫落叶,水中残荷未尽,因为闵言熙不在身边,连景色也开始变得萧瑟起来。如今没了小鹊更感孤单,素素也不想让珊瑚陪着,她虽伶俐,也不过是裕亲王妃留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反正宁灏也出去了,珊瑚也就不再热情的跟在后面。走得累了,于是在石凳上坐下歇息,轻轻抚了抚小腹,尽管现在还没有凸起来,但是心里面仍然觉得幸福温暖。“王爷出去了。”
隔着花园的长长围墙,对面有人在轻声低语,“都是靖北王妃闹腾的,一起进了皇宫,只怕没那么快回来,你晚间再来吧。”
那边的人似乎在犹豫,素素一时好奇,蹑手蹑脚走到错格花窗旁边,借着花枝掩映悄悄看了过去。一个清瘦精干的中年人低头沉思,半晌才道:“那好,晚饭后我再过来一趟。”
素素一时恍惚,觉得那人身量和声音都似曾相识,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想了半日却又想不起来,再抬头时,说话的两人都已经走了。自己接触的人非常有限,出了靖北王府的人,再有就是从前媚春楼的恩客,但却并不是在这两处见到过的。除此之外,还能是在那里见过呢?
素素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折身回去。依照素素的本意,是不愿意住在裕亲王府的,一则闵言熙那里不好交待,二则裕亲王妃也是怪怪的,但却无处可去,一切也只有等到闵言熙回来再说。素素回到房中,独自想着心事坐了片刻。因为刚才永嘉公主那么一闹,时间很快到了中午,下人端了各色饭菜上来,珊瑚过来服侍道:“姑娘,这是新炖的蜜枣麻根老鸡汤,有身子的人喝最好了。”
“好。”
素素朝她道了声谢,毕竟不是自己的丫头,低头勺了一勺,果然是浓香扑鼻、诱人食欲,喝了两口赞道:“浓淡刚好,有劳你们费心。”
珊瑚笑道:“姑娘客气,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姑娘,奴婢可不敢怠慢,姑娘还想吃什么只管说。”
“足够了。”
素素夹了两筷子小菜吃,想了想,似乎应该多补充一点营养,又捞了一大块烂烂的鸡肉,一顿饭吃下来,虽然有些撑了但也觉得满足。珊瑚等着她消了食,便到里面铺好了床,紫菀花的弹墨绫线锦被,早被沉水香片熏的香气宜人。素素去了头上的钗环,准备小憩一会儿,谁知道刚躺上去,就觉得肚子有些不对劲,开始是隐隐酸痛,到后面变得越发厉害难以忍受,实在有些压制不住,忍痛喊道:“珊瑚,你过来扶我一下。”
珊瑚见她脸色难看,慌张道:“姑娘,你怎么了?”刚伸手搭上素素,就猛地“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素素的裙子,“姑、姑娘,见红了…”素素早已痛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隐隐听到什么“见红了”,心中更是一凉,强力挣扎道:“快去…,快去把大夫找来…”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素素在心中不停的喊,嘴里却发不出声音,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难道腹中的孩子将要不保?伸手紧紧抓住柔软绫被,不住摇头,来不及思考是什么原因,只想摆脱这无法接受的祸事。
大夫很快赶来,但对内眷不好直接亲近察看,于是叫来一个有年纪的嬷嬷,吩咐先进去看看情况。“了不得了!”嬷嬷掀开素素的裙子,看了两眼就大叫,“快点止血,姑娘怕是小产了!”
小产?!素素在晕眩中听清了这句话,一口气上不来,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仿佛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耳畔仿佛是闵言熙在说话,他朝着自己笑,“等到将来孩子长大了,就去给他外祖父上一炷香…”伸手过来拉人,“素素,你怎么不说话?”素素软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痛哭道:“王爷,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胡说!”闵言熙顿时不高兴了,皱起眉头,“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他指着素素的肚子,一边走过来抚摸,突然惊道:“啊!孩子呢?!”“没、没有了…”“没有了?”闵言熙怔怔坐在地上,不说话。下一刻,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眼前,闵言熙的心口在缓缓的住流血,越流越多,任凭素素怎么摁也止不住,整个人仿佛都要被掏空了。素素害怕极了,边哭边去用力摇晃他,“王爷、王爷…”
惊魂梦醒来
“素素,素素你醒一醒!”素素逐渐有了意识,但是耳畔的声音却不是闵言熙,朦胧睁开眼来,宁灏正满脸的担心的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自己小产的事,还以为是突然晕过去,因此喃喃道:“王爷…,我、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醒过来就好了。”
宁灏背对着床边而坐,身后有阳光稀薄透过,勾勒出他温润如玉的轮廓,连笑容也是温和的,“我刚回来,听人说你晕了过去,还好没事,好好歇着吧。”
素素有那么一点恍恍惚惚,自己为什么晕了过去?刚才醒来的时候,仿佛梦到闵言熙了,梦见他胸口流血,可怕的梦境再一次呈现在眼前。素素不觉颤抖了一下,等到思路渐渐清晰,再往前想,豁然想起自己是因为小产晕倒!“孩子?!”素素手足慌乱摸了摸,虽然肚子原本也不怎么凸起,但此时却觉得空荡荡的,还隐隐残留着余痛。带着一点点侥幸心理,看向宁灏,“妾身的孩子…,大夫是怎么说的?”
宁灏的眸色颇为复杂,既有担心、亦有阴郁,一瞬间便闪过数种情绪,静了静,淡声劝道:“素素,你还年轻…”还年轻?意思是以后还可以再怀?!素素听明白了他的话,脑中又有点晕眩,缓了好一阵,轻轻吐道:“妾身累了,王爷请先回吧。”
“那好,你先好生歇着。”
宁灏不是不识趣的人,起身离去。素素觉得自己应该痛哭的,可是偏生又哭不出来,嗓子里像是卡了一根鱼刺,又痛又难受,连声音都被生生阻断了。素素意外小产的原因,很快被查了出来。永嘉公主买通了裕亲王府的下人,在厨房里做的手脚,那碗喷香扑鼻的蜜枣麻根老鸡汤,便是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裕亲王对此自责不已,当即将那人狠打了一顿,原是要处死的,最后还是将人带到素素面前,由她来决定如何处置,生杀予夺自己决不干涉。“去吧。”
素素失神的倚在床上,谁也不想见,任凭泪水一颗一颗滑落,现在杀了那厨子又有什么用处?杀了他,能换回腹中孩子的性命吗?真正的凶手,那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还不是活着,此时此刻,说不定正在高兴的庆祝着呢。
时间突然变得混乱无序,光阴晦暗。素素像是被神灵抽走了灵魂一样,每日饮食懒怠,只是呆坐,就这样一直从深秋坐到了初冬。前方战事已经打了两个月,听说闵言熙打得敌军一片混乱,捷报不断传回京城,人人似乎都是脸带喜庆之色。只有素素住的小院子,没有半点欢声笑语,下人们也是哭丧着脸,不敢多说一字招惹她再度流泪。养了一个多月,素素的身子倒是养足了,只是精神仍不大好,每日行动都得由珊瑚小心陪着。裕亲王妃见她这样,也就放了心,如此憔悴模样没有男人会喜欢,因此过来看望的次数也就少了。
素素心中充满了怨恨,除了怨恨永嘉公主以外,更加怨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腹中的孩子。这样的怨恨透在她的脸上,下人便更加不敢接近,珊瑚因为受命不得已,每天也是强撑着小心照顾她。
这日用过午膳,珊瑚进来禀道:“姑娘,有位卫姑娘找你。”
“卫姑娘?”素素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靖北王府的卫氏。卫氏不像永嘉公主那样当面胡来,素素并不怕她,况且如今自己已经没有身孕,还有什么好顾及的?想必多半都是来看笑话的,招人进来问道:“卫姑娘,有什么要事吗?”“也没什么,想跟妹妹说几句家常话。”
卫氏微笑着,关了门,让自己的丫头守在门口,转身走近,“听说妹妹小产了,过来瞧瞧。”
素素冷笑,“瞧够了吗?”卫氏拣了旁边椅子坐下,含笑道:“妹妹别多心,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素素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反倒无畏无忌,如果她们再招惹自己的话,大不了一起鱼死网破!“有样东西,想给妹妹看一看。”
卫氏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打开绸布,放在桌上悉数摊开,是一对平银手镯、一对珍珠耳环和一块翠色的如意佩。她看着素素惊讶的脸色,缓缓笑道:“这些东西,想必姑娘都是认得的吧。”
素素惊讶的不行,失声道:“小鹊的贴身物件,怎么会在你这里?”卫氏悠然一笑,“呵,当然是她交给我的。”
“她交给你?”素素想不明白,一个死人怎么把东西交给别人?小鹊死了已经好一段儿,自己还去她的坟头上过香…,心头突然一跳,难道说小鹊没有死?上前仔细辨认一番,的确是小鹊佩戴的物件,“小鹊她还活着?在哪里?”卫氏略带快意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吐道:“就在,裕亲王府的地窖里!”
“什么?不可能!”素素倒退一步,差点碰翻了桌子上的茶杯。“我院子里的奴才有个亲戚,就在裕亲王府当差,刚好这次分配到去看地窖,又偏巧关的就是小鹊。”
卫氏声音不疾不徐,缓缓道:“小鹊那个傻丫头,把全身值钱的东西都摘了,让人给你报个信儿,所以”底下的话不言而喻,接着又笑,“你若不信,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
一方素绢上印着几枚深红色的指印,其中一个螺旋纹的,中间被疤痕划断,素素当然认得,小鹊从前在媚春楼受过指伤,在无名指上留下痕迹,形状一摸一样。可是宁灏却说,小鹊已经死了,尸身已经被烧焦,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仔细想想,那天失火本来就很不对劲,先是自己无缘无故犯困,十有**是被人下了蒙汗药。偏生那么的巧,宁灏就刚好路过西街救了人,别人都烧死了,只剩下昏睡中的自己。素素原先虽然略觉疑惑,但当时怀孕的消息更让自己震惊,再加上宁灏一直对自己有恩,竟然没有细想其中蹊跷!此时回想,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对劲。卫氏轻屑笑道:“你以为裕亲王真的有情有义?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素素脑中思绪飞转,此时抓住了事情的端倪,顺藤摸瓜反着推断回去,很快就领悟出了其中的关窍。是啊,裕亲王宁灏为什么如此热心?还不都是为了自身着想,为了讨好靖北王闵言熙!他是如何得知自己住在西街,眼下都已经不重要,要紧的是他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安置在了裕亲王府!如此一来,可不就成了一枚活生生的棋子。这一切,会不会是卫氏在撒谎?素素再次确认了下,不管小鹊现在是死是活,东西和指印都是不会错的,至少宁灏先欺骗了自己。他不想让自己见到小鹊,大约就是怕得知当时的真相,至于为什么不杀掉灭口,应该是小鹊还有利用价值。卫氏慢悠悠将东西都包好,一起塞到素素手里,“你也不傻,不会想不明白的。”
她轻声叹气,“本来还好,只把你一个人留在裕亲王府,王爷未必会为了一个女人,受到太多牵制。可是后来,你有了王爷的孩子,王爷即便不在意你,难道也不顾及自己的骨血吗?”“骨血?”素素轻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然啦。”
卫氏看向素素的小腹,略带快意,“没想到,永嘉公主闹那么一出,让裕亲王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只怕他也是始料未及。不过裕亲王府戒备一向都不错,这样的事情也不容易,听说”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阴郁狞笑,“最近裕亲王和王妃吵了不少的嘴,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素素张大了嘴说不出话,顿时觉得犹如一盆冰水浇透周身,永嘉公主怎么会那么顺利得手,除非有人从中帮忙,而这个人假如不是宁灏的话,那么就只有裕亲王妃最方便!是的,她一向都担心自己与宁灏有染!卫氏接着笑道:“你别不信,以为我是拿话来诳你。跟你说实话吧,当初听说你有身孕的那会儿,我也着急的不行,想着该怎么关照关照你,可惜裕亲王府这边一直没有机会。”
她倾斜了身子,细细声道:“你认为我会舍不得花银子?还是永嘉公主比我聪明几分呢?”素素不住的发抖,颤声道:“够了,不要再说了!”“现在可不是生气的时候,你应该明白的。”
卫氏微笑着说话时,有着浸淫侯门多年的贵妇神采,“裕亲王府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我可以帮你离开
蛛丝马迹
素素不可置信的抬眸,”你帮我离开?!“”当然不是为了你!“卫氏冷笑,”你若是受到别人要挟,王爷又有什么好处?我虽然厌烦你,可我待王爷的心是真,为了他,刀山火海我也有胆量去!王爷平日待你那么好,你也别辜负了。
素素不回答她,只问:“小鹊真的在裕亲王府的地窖里?”“你还不信?”卫氏反问,又道:“你可别说,要亲眼见到人才肯信,裕亲王府是什么地方,我可没那个本事。”
素素飞快的研墨铺纸,在纸上写了一句“两只黄鹂鸣翠柳”,待到墨汁干后,小心折好交给卫氏,“如果小鹊真的还活着,让她把下半句补上,我只要见到了她该回答的话,就相信你。”
卫氏想了想,颔首道:“好,我会安排的。”
卫氏走了没多久,裕亲王妃过来了一趟,打量着素素的脸色,试探问道:“听说靖北王府来人了,没有为难你吧?”素素此刻恨不得将其撕碎,以解心头之很,却命令自己不动声色,极其自然的淡笑回应,“没有,不过是来聒噪了几句。”
裕亲王妃点点头,一脸深为同情理解的模样,叹道:“所以说,女人多了就是容易生事端,靖北王待你不错,别的人自然是不大高兴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素素如何不懂她的心思,自然是来炫耀夫妻恩爱的,她还拿自己当傻子,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冷笑,却强忍着心头愤怒,接话道:“是啊,不是谁都像王妃这么有福气的。”
裕亲王妃更添几分欢喜,说话也亲切起来,“我们王爷虽然不拘小节,不过跟我的夫妻情分却是很深,娘家姐妹都说我嫁得好,个个都羡慕的很。”
说着叹气,“哎,就是在子嗣上头…”
看着裕亲王妃这副闲话家常的样子,到好似真的很亲近,或许正是这样,才让自己对她降低了防备心吧。素素不想她让看出任何破绽,含笑道“”王妃是有福气的人,将来一定儿女绕膝。“
难怪裕亲王妃肯让自己住进王府,未必不是宁灏亲口允诺过,自己只是要挟靖北王的一枚棋子,所以才故作大度。
看她对宁灏深信不疑的样子,多半不会错的,不然的话,一个女人怎么会半点醋意都没有。可是那天永嘉公主的话,却让她疑心,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他人之手为自己谋利。”王爷回来了。“
外面丫头禀道。裕亲王妃豁然站了起来,素素起身送她出去,走到台阶前的时候,裕亲王妃一时着急竟然踩空,差点摔着,好在旁边的丫头们扶的及时,到底也吓得一脸苍白。丫头慌张道:“王妃,没有闪着哪里吧?”“还好、还好。”
裕亲王妃惊魂未定,缓了缓,稍稍平静下来,回头对素素笑道:“我去看看王爷,你回吧。”
素素转身进了屋子,回想起裕亲王妃刚才的惊吓表情,觉得十分眼熟,相同的画面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珊瑚端了一盏热茶上来,放下道:“姑娘,新泡的枫露茶。”
素素伸手去接茶,突然一个画面跳入自己的脑海,手上一晃,竟然将茶杯“哐当”砸在地上,见珊瑚一脸茫然的样子,忙道:“不碍事,让人进来扫干净就是。”
“是。”
毕竟素素不是自家主子,珊瑚不好多问。素素的手却在发抖,自己刚才想起来,当初靖北王大婚之前曾被人掳走,那时藏在一艘画舫里,裕亲王妃也是吓得花容失色、面色惶惶的。但让自己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当时在画舫中的蒙面人中,其中的一个…,竟然跟自己在花园见到的人有七、八分相似,难道说,当初的劫持之案也是宁灏做的?!如果不是自己被劫持,闵言熙未必会被胁迫答应婚事,宁灏做成这件事,柳贵妃还不对他另眼相看?偏生那天也是赶巧,裕亲王妃会心血来潮邀自己烧香,然后就那么顺利的被劫,这一切似乎不能用巧合来解释有些时候,没有证据也可以用常理推之。可是宁灏做的那么的巧,骗过了自己,骗过了靖北王,骗过了所有当局的人。即便是裕亲王妃也不例外,当时画舫被劫持,裕亲王妃的惊恐不像是装出来的,这样更加真实、没有破绽,难道不是吗?素素仔细回想,自己身边发生每一件大事,几乎都有裕亲王夫妇的影子,越想越是觉得万分心凉。比如先时永嘉公主的那句,“一会儿帮我出主意,一会儿又…”,裕亲王妃帮她出了什么主意?多半就是前段麝香一案!是了,自己一门心思认为是卫氏,却从来没有想到,其实也可能是别人。
麝香一案,柳贵妃做手脚或是教唆公主的可能性不大,她人不傻,就算真想害自己不孕,也断然不会让自己轻易发觉。而假如这个人是裕亲王妃,就有十足的理由,一石二鸟,即便不害得自己不孕,也可以让自己对永嘉公主痛恶,这样一来,闵言熙再帮忙柳贵妃的可能性就没有了。
可惜她不知道,闵言熙已经不可能站在柳贵妃那边。但是,后来自己却发现了永嘉公主的小伎俩,还怀了孕,于是她又再次为自己谋划盘算。偏生那天那么巧,宁灏和裕亲王妃刚走,永嘉公主就来了,她是如何知道兄嫂二人出门之事的?结果宁灏又赶回来救场子,然后便有了鸡汤一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裕亲王妃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再往前推,为什么刚好闵言熙要走,那天宴席上就来了刺客,结果自己就被弄伤了脚,被迫留下不能同行,莫非也是宁灏做的手脚?素素的心“扑嗵”乱跳,就好像突然抽住了一根细丝,一点一点剥开真相,竟然是那样的惊心动魄!此时的自己,居然还住在裕亲王府里,这跟羊入虎口又什么分别,真是荒唐可笑。如果说这一切,还让素素不敢百分之百确定的话,那么当翠翘送来密信,让素素看清楚了小鹊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时,所有的怀疑都落地坐实了。当初素素去西街时,闵言熙为了不让更多人知道消息,并没有安排翠翘跟着,也因此而侥幸逃过一劫。此时翠翘过来的理由很充分,小鹊不在了,素素身边没有贴心的人服侍,靖北王府派个把丫头来也是常理。本来素素住在裕亲王府就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是没人敢说话罢了,所以翠翘的到来,并没有让人觉得太过意外。
素素是摒退了翠翘才拆的信,上面一句是自己写的“两只黄鹂鸣翠柳”,下面是小鹊笨拙的笔迹,对了“一群麻雀闹喳喳”。彼时在媚春楼闲着无事,便教小鹊识字,怎奈她不甚感兴趣,学了几句诗就随手丢开了。那天自己正在吟诗,吟到上句时,正好小鹊嫌外面的麻雀吵闹,就顺口胡诌了那么一句。在媚春楼的日子是压抑的,难得如此轻松,两个人还一起笑了好久,没想到今日居然派上用场。
素素将信纸在香炉烧了,沉默无声。小鹊没有死,宁灏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裕亲王府已经不能在呆下去,可是靖北王府还有永嘉公主等着,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卫氏有什么办法帮自己离开?宁灏既然拿自己当人质,肯定上心监视,又要如何引开他的注意力?翠翘在外面道:“姑娘,午饭送过来了。”
“好。”
素素推门出去,随意用了一些。回到房中,让翠翘替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翠翘虽然疑惑,也不好意思多问,素素对镜照了照,起身道:“你在屋里呆着,我去瞧瞧裕亲王爷。”
翠翘果然一脸僵色,想必裕亲王妃知道以后,脸色会更加难看吧。素素估摸着时间,宁灏应该也用完了饭,这个时候多半是在休息午睡,一路问人找到宁灏的住处。等了片刻,宁灏果然亲自迎了出来,“素素?怎么想着亲自过来,有什么事吗?”
“嗯。”
素素点头,“王爷眼下可有空?妾身想进屋细说。”
“好。”
宁灏看了她一眼,闪身领路。“南边的仗已经打了一个多月,我们王爷…”此时秋意浓厚,素素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微垂螓首,一脸担心牵挂的模样,“王爷经常进宫面圣,不知道有什么准确消息没有?这仗还要打多久?我们王爷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个,本王也说不准。”
宁灏为难微笑,想来他的母妃容色不错,清朗俊逸的五官配上一袭蟒袍,显得既飘逸又矜贵,“不过言熙兄历经战事多年,眼下又是捷报频传,素素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相信很快就回朝。”
“那就好。”
素素似乎安心了些,静了片刻,“眼下妾身住在王爷府上,多有麻烦之处,只是…”她低头细声,“我们王妃的脾气,王爷自然也是知道的,眼下除了王爷能够帮忙,实在是没有别人了。”
“不用客气。”
宁灏淡淡一笑,眸中光线微微闪烁,“其实,就算没有跟靖北王的交情,素素你有麻烦,本王也定然会出手相助的。”
素素抬眸,看不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莫非一个人演戏太久,真假不分连自己也都相信了?空气了微微有些尴尬,于是回笑,“不错,王爷一向待素素情分极好,可惜素素人微言轻、亦无所长,只能心中有愧。”
宁灏淡笑,“何必说的如此言重?只管好好住着,需要什么说一声。”
“是,多谢王爷。”
素素站起身来,方才斜对面的窗户上有阴影一闪,不论是裕亲王妃,还是她的丫头,只要听到自己后面的话就足够了。宁灏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
素素移了两步裣衽,故意挡住了宁灏的视线,“还记得,从前王爷问过素素的话…”放低声音,语音略显自伤,“可惜素素出身微贱,今生今世与王爷亦没有缘分,虽然欠了王爷太多的情意,也只有来生再作报答。”
“呵…,来生?”宁灏笑了笑,语气里竟然有一丝淡淡怅然。素素该说的都说尽了,再多说下去,难免会让宁灏事后疑心,告辞道:“妾身今日唐突,王爷只当没听到过好了
偷梁换柱
“啪!”的一声脆响,素素脸上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裕亲王妃眼光似要杀人,恶狠狠的盯着她,将回去的路挡了个严严实实,出离愤怒冷笑道:“没看出来,还学会主动勾引人了!”宁灏随后冲出们门来,怒斥道:“你这是做什么?!”素素捂脸背对着他,故意以慌张的目光看向裕亲王妃,活生生一副被人当场抓奸的表情,诺诺道:“王妃,你一定是误会了。妾身刚才…,刚才只是来问王爷,想知道我、我们王爷在南边…”
“你还敢狡辩?!”裕亲王妃平日的涵养全都不见,忿意难消喝道:“什么从前?什么今生今世?什么来生?!你…,你不要脸!”说着,语音里又有一丝自怨,“都怪我瞎了眼,才会让你住进裕亲王府!”素素上前拉住她的手,急急道:“王妃,不是你想的那样。”
自己越解释,便只会越描越黑,而此时去拉扯裕亲王妃,更加会引起她的愤怒恼火。果不其然,裕亲王妃气得甩手狠狠一推,“放开,别脏了我的手!”素素一个踉跄没站稳,“刚好”跌在宁灏的怀里,挣扎了几下,方才窘迫万分的分开了,欠了欠身,“王爷,你快跟王妃解释一下。”
宁灏扶她站好,淡淡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二人的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裕亲王妃气得满脸涨红,上前抓住素素,抬手又欲再打一巴掌,却被宁灏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王爷…”裕亲王妃接受不过来,连声音都气变了,“王爷你…,你还帮她?”宁灏抓着她的手不放,微微蹙眉,“不要胡闹。”
“我胡闹?!”裕亲王妃瞪大了眼睛,指着素素的鼻子,“当初我答应接她过来,都是因为王爷说过,对这个女人绝对没有情意,只是为了…”底下的话还没说完,脸上便挨了宁灏一个巴掌,一时间怔怔愣住,反倒安静下来。“王妃病了,先到里面去歇着!”宁灏眉宇间已经泛起青色,抓起自己的妻子,一把拎进了里屋,“砰”的一声响,重重关上了门方才又出来。“王爷…”素素一脸惊慌失措,“王妃她…,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