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兰一听,女儿这明显是有计划的啊,因此忙问端的,却听白采芝微笑道:“眼看就要九月了,大长公主向来礼佛至诚,如今家业重新恢复,她一定会在寿辰前两日去白云寺还愿,到时候咱们在白云庵等着,见机行事罢。”
宁玉兰这才明白,因四下看看没有熟人,娘儿两个方将头巾围着,如同过街老鼠般偷偷往城门溜去。
“要出征了吧?”
凝碧院的卧房内,红烛高照,沈千山和宁纤碧夫妻两个云收雨歇,便依偎在一起说话儿。忽听妻子问了一句。沈千山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一声道:“真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怎么着还不等给大长公主过了寿再走?”宁纤碧抬起头。心道哪有这样的事儿啊?夫妻两个一年多才见了几面?如今丈夫这就要出征了。
“恐怕是不能。”沈千山也叹了口气:“鞑子们本来就是兵力粮草都不足,如今深入大庆,他们已经察觉出不对劲儿来,而且沈家起复的消息大概也已经传过去,只靠着江老元帅带领将士们留下鞑子主力,太吃力了,所以我必须尽快赶过去。”
“你不会是告诉我……明天就要出征吧?”宁纤碧猛地坐起来:她就说嘛,哪有那么好偷的浮生半日闲?敢情这是出征在即。所以皇帝才有人情味儿的给放了半天假是吧?
“不是。”却听沈千山答了一句,宁纤碧这里刚松了口气,就听丈夫又沉声道:“后天卯时出发。”
“你……”宁纤碧险些一口气儿没上来,拍着床叫道:“这有什么分别?啊?你告诉我有什么分别?”
“嘘!”沈千山连忙示意她噤声,然后一把搂在怀里,无奈笑道:“别吵吵别吵吵,不然人人都听到了,岂不是让老祖宗和爹娘今儿晚上也睡不好?”
“有什么分别?反正等你走了,还不是晚上睡不好?不过多那么一天晚上而已。”宁纤碧扭了扭身子,却又被丈夫搂回去。听他嘻嘻笑道:“我倒盼着早点去,鞑子如今不比从前了。去年这一年他们为了积攒战力,国内已是民不聊生,如今咱们把他们主力消灭掉,他们粮草兵丁损失太多,国内只怕也要有乱子,所以这一仗很快的。我倒盼着早些去打完了,再早点儿回来。”
宁纤碧听他这样说,想到后日丈夫就要出征,不自禁心又软了,把头埋在他怀里道:“这可是你说的,千万记着啊。还有,别因为鞑子们今不如昔就掉以轻心,战场怎么说都是个凶险的地方,你务必打起精神来,不要出一点儿差错才好,别忘了我和小平安都在家里盼着你归来呢。”
沈千山搂住妻子,动情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早日回来见你们。到那时,小平安只怕就会叫爹爹了吧。”
宁纤碧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只是你在宗人府关了许久,功夫没落下吧?别如今上了马,刀枪都拿不起来,岂不糟糕?”不等说完,额头上就被丈夫弹了下,听沈千山咬牙道:“说什么呢?你把你夫君当做银样镴枪头吗?什么叫上了马刀枪都提不起来?我有那么差劲儿吗?在宗人府里没事儿做,哪天不练十几趟拳脚?哦,我明白了,敢情是夫君这些日子忙着训练军队,忽略了娘子,没喂饱你是吧,这有何难?你不知夫君忍得多辛苦,不过是为了怕你受不住,才努力的克制,既如此……”
一面说着,嘿嘿一笑,身子早又灵巧翻到宁纤碧身上,只惹得她一声惊叫,待要推拒,想到未来还要有一段时间的分别,只觉身子也热起来,一面敞开双腿迎接夫君挺枪直入,一面小声道:“这一回就罢了,你都要出征了,可别累坏了身子。”
“还敢怀疑我?”沈千山咬牙,一面动着,一面小声喘着道:“看来今日真是要让你好好儿知道知道厉害。”
恩爱缠绵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宁纤碧就觉着腰都有些发软,再看身侧,早已没了人影,正疑惑间,就见沈千山走进来,满脸的笑容道:“我都出去打了一趟拳回来呢,如何?这回可是服了吧?”
“好好好,你厉害,你天下无敌,我就不该担心你,明明比驴马还强壮呢。”宁纤碧看见他那神清气爽的样子就恨得牙根儿痒痒,一面穿好了衣裳,芦花玉儿带着小丫头们过来伺候洗漱,沈千山也洗了脸,芦花过来给他梳头,却见他怔怔看了对方几眼,方问道:“芦花今年多大了?”
芦花一怔,先是看向宁纤碧,宁纤碧也有些惊疑不定,抬头道:“你做什么呢?怎么忽然关心起芦花的岁数了?”
沈千山笑道:“我想着长琴长福也不小了,只因为跟着我东跑西颠,到现在还没成家。这一次出征回来,我这个做爷的也该替他们考虑考虑了。”
一句话说的芦花玉儿脸都红了,芦花跺着脚道:“爷,你真是的,这样话也当着奴婢面儿说……”不等说完,把梳子放下就跑了。剩下沈千山愣了愣,方叫道:“哎,你说你这丫头,你好歹替我把头发梳完的啊。”
宁纤碧瞪了他一眼,恨恨道:“你还说,哪有这种话当着女孩儿的面说的?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这下好了,连我也被你连累,我这发髻还没堆起来呢。”一面说着,早有新来的两个丫头过来替他们两个梳头。
沈千山便感叹道:“这是怎么说的?若是珠玉和雨点还在,我也有两个贴心人不是?如今偏偏她们都不在,唉!”
宁纤碧叹气道:“说起那两个,真真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当日家里遣散下人时,轻怜说她们不肯留下,我还有些奇怪,后来才听我娘说,她们两个在白云庵里带发修行,日夜念经替沈家祈祷。许真是诚心感动了上天呢,咱们家如今可不就起来了?我这两日还想着,大长公主寿辰前两天必要去白云寺上香的,就顺便把她们接回来吧。那样两个妙龄女子,竟长伴青灯古佛,怎么想怎么都觉着是暴殄天物。”
沈千山笑道:“这个随便你安排。只是她们回来了,也帮她们留意下吧,若是有那好的对象,就替她们安排一段好姻缘,也不辜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
宁纤碧答应下来,夫妻两个又闲话了两句,方往大长公主房里来。彼时唐王妃薛夫人以及孙氏卢氏和姑娘们都在,看见他们夫妻进来,都上前说话,这时沈千山方把明日就要出征的事情说了出来,大长公主和唐王妃薛夫人等都吃了一惊。觉着未免太快了,可是听沈千山解释了一下,众人却也没话说,只能唏嘘感叹了一回。
因此便让宁纤碧赶紧回去替他收拾东西,除了大衣服和银钱吃食等物外,宁纤碧又细心的把冻疮药膏以及一些成药给格外包了个小包。中午众人为沈千山践行,夫妻两个回来后,更是说不尽的别离情绪,殷殷叮嘱。这也不消说了。眼看着天近黄昏,沈千山必须离开,众人方送到大门边,眼看着他上马,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在宁纤碧怀里抱着的小平安,似乎也意识到父亲这一走,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小家伙忽然扯着嗓子叫开来:“的的……的的……”那一声声童稚呼唤只让众人眼泪都下来了。薛夫人更是掩面痛哭不已,宁纤碧也禁不住泪如雨下,搂着小平安的小脑袋埋在自己肩头,哽咽着道:“平安不哭,不哭哈,爹爹很快就可以回来,爹爹是为了让你有个安安稳稳的好日子,才不得不去保家卫国,他很快就可以回来的,平安不哭,你要是想爹爹,就叫他,到时候等爹爹回来了,平安就可以清清楚楚告诉爹爹,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你有多想他……”
一番话听得众人更是心酸,薛夫人便抬头对宁纤碧道:“要不然,你就过去,明天出征的时候送送吧,看孩子哭的……”
宁纤碧摇摇头,只因为那个征人不宜亲送的传言,她也不敢去送,生恐这真有一些玄妙的东西,万一就给丈夫带来灾厄怎么办?
那一人一马转眼就没了影子,小平安的呼唤是不是听进沈千山的耳里没有人知道,想来若是听到了,那即将出征的铁骨男儿也会禁不住泪流满面的吧。
ps:千山又出征了,最后的隐患也要彻底除去,等他再回来时,就是幸福欢乐的大结局了嗷呜!求粉红票推荐票啦啦啦
第四百六十三章:管家好累啊
一直到夕阳西下,宁纤碧还抱着儿子在门边痴痴凝望。忽觉肩上一紧,回头一看,原来是薛夫人,只听她叹气道:“回去吧,千山出征去了,总比他被关在宗人府里强吧?不是说这一回不会走太长时间吗?等到他凯旋归来,我让你一大早上就来这里等他,一直等到他回来。如今咱们却是回去吧,他不在,这一年的日子也要过。咱们还算好的,还送他了,你看看他爹,忙到现在还没回来,真是的,儿子都出征了……他也不说回来送送。”一面说着,又用帕子擦眼泪。
宁纤碧连忙道:“老爷实在是太忙了,想必千山之前已经和老爷做过别,所以今日老爷才没有回来。”一边说着,婆媳两个方一路扶持着离去了。
而被她们谈到的沈茂,此时正站在宫门上,遥望着东城门方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没人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
“原来阁老在这里。”却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宁世泊走了过来,笑道:“下官刚从御书房出来,结果到了内阁,阁老却不在,没人知道您去了哪里,我略微猜度了一下,想着差不多该是在此处了,果不其然,就让我找到了。”
沈茂微微一笑道:“你这些日子也累坏了吧?我看着都瘦了,好在精神倒好。”
宁世泊呵呵一笑道:“是啊,如今瘦了也开心,总比那些无所事事只能在家借酒消愁都吃胖了的家伙强吧。”说完来到沈茂身边,遥望着东城门方向,喃喃道:“沈将军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城了吧?”
“是啊,他出城从来都是从东城门出去,进城却习惯在南城门。”沈茂微微一笑,接着又叹息道:“如今诸事方定,只剩下宁夏金月这两个心腹大患,若是这一次可以彻底将他们打残了,那大庆朝可保几十年无虞矣。”
宁世泊点头道:“可不是?若不然,皇上也不会这样不近人情,就派他这么快出征,实在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江老元帅毕竟是老了,而沈将军在军中的声望威信,也是无人能够替代的。”
沈茂无声点头,半晌方叹气道:“行了,这会儿多看无益,咱们下去吧,傍晚这秋风也凉的很,咱们别再着了凉,可就成笑话了。”一面走着,就问宁世泊道:“你刚才见过皇上?他怎么样?我看他如今越发干练了,你没叫他揪出错儿吧??”
宁世泊哈哈一笑道:“还好还好,万幸没出错儿。在我前面的是工部何大人,让皇上寻出了好几个错,大冷天的我看他一直伸袖子擦冷汗。皇上到如今,威严越重,明明说话还是如从前般和气沉稳,只是却无端端的总让人觉着压迫感十足。”
沈茂欣慰笑道:“这就是了,身为君王,正该如此。其实太上皇的性子也不是那般不怒而威的,只因为当了皇帝,没办法。对了,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流言?好像如今宫里热闹了不少,太上皇和皇太后不知道要做什么,皇上和皇后还要天天看着?”
宁世泊奇怪道:“这个下官倒是没听说,怎么?阁老听说什么了吗?怎么叫皇上天天看着?太上皇不是……不是自愿禅位的吗?”
沈茂摇头道:“具体我也不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大概不是因为这皇位的事儿。只怕另有隐情,上次我仗着舅舅身份倚老卖老问皇上,却见他哭笑不得,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总觉着有些不安,你是不知道,太上皇还没做太子那会儿,可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我就怕他别不做了皇帝之后,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幺蛾子?”
宁世泊忍不住头上就觉着有点儿冒汗,用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太上皇,还……还真是有点儿不适应。他在心里脑补了一下自己见过的皇帝,发现完全没有任何迹象能够配得上这词儿。
沈茂微微一笑,知道这样说法换谁都挺难接受的,因此也不多说,话锋一转便道:“虽然政务繁忙,不过儿女事该操心的地方你也该操心了吧?之前去了辽东这么久,如今回来又一直忙着,家里人心里该有怨言了。”
“不会不会,绝不会。”宁世泊呵呵笑着摆手,然后正色道:“下官已经让内子在家置办聘礼,想着赶年前去亲王府下聘。”
沈茂笑道:“唔,若是这样,倒可以让宣哥儿和珍儿过了年就成婚,我记得之前和方大人说话的时候,好像明年的好日子不少,尤其开春之后,你看看去让他选一个。两个孩子都是情投意合,原本大概盼着你这当爹的回来,立刻就可以给他们做主成婚,谁料想等你回来,反而这婚期倒遥遥无期了,别让两个孩子心里都怨你。”
“是,下官明白。”宁世泊心想好嘛,看看阁老说的,敢情我现在在那两个孩子眼中成了累赘呢。
沈茂回去将这消息就告诉了薛夫人,薛夫人笑道:“正经老爷也该提醒提醒亲家老爷,不然大太太和郡主就是心里急,也说不出口。既这样,我明儿就告诉大太太去,也让她高兴高兴。”
沈茂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这件事也还罢了,只是老祖宗的大寿就要到了,老祖宗今年七十五,是高寿,又逢咱们家否极泰来,你和大嫂商量商量,大办一次。”
薛夫人笑道:“可不是之前就商量过?老祖宗的意思倒不想大操大办似的,只是我和大太太心里明白,这可由不得老祖宗和我们,咱们家如今起来了,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哪有不赶紧来结交的道理?尤其之前日子他们一个个观望着,这会儿不赶紧补救下,拉一拉关系才怪。”
沈茂笑道:“你明白就好了,趋炎附势也算是人之常情,哪里有那么多有风骨的?咱们家落难的时候还能遇见几个,这就算是好的了。”
薛夫人笑道:“妾身还罢了,就怕芍药一听见这事儿,头又要大了。之前搬回来,她累了十几日,便连喊着吃不消。”
沈茂微微一笑,提起这个儿媳妇,他也是从心眼里满意,因点头道:“那不过是嘴上喊着,我冷眼看了这么些日子,她管家比千山之前那个姨娘强,又不作威作福的,虽年轻,却懂恩威并施的道理。这孩子从前就不简单,如今看着更是好了。”
薛夫人也道:“可不是?我也这样说的。从前采芝……她在的时候儿,府里固然也好,只是下人们多怕她,并没有敬她的。如今儿媳妇当家,倒是让下人们又敬又畏,我私下里和大太太说话,她说这二者最难平衡,能做到的,便是好的。芍药那孩子,其实是能干的,就是嘴上懒。”
沈茂听她如此说,倒是有些奇怪,转过身笑道:“夫人从前最不喜欢儿媳妇的……”不等说完,便被薛夫人微微瞪了一眼,听她小声道:“我这辈子便是干了这么件有眼无珠的错事儿,你还不肯放下了是不是?动辄就要提一提。是,我从前总看儿媳不顺眼,只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我觉着她很好,越来越好了,老爷觉得不行么?”
“行,怎么不行?”沈茂连忙笑着说了句,心里却暗自感叹,暗道夫人这是跟着儿媳妇学的吗?如今竟厉害了不少,我不过今日偶尔提了一句,就成了“动辄就要提一提”,天地良心啊,从前我哪里提起过?不过是今日话赶话说起的嘛。
这不过是心中玩笑,事实上,沈阁老觉着虽是老夫老妻了,但偶尔要是这么来一下,还是比夫妻之间相敬如宾有趣的。
转眼间,大长公主的寿辰便临近了。
除了忙碌贺寿之事外,在这之前两天,宁纤碧还要和薛夫人唐王妃等陪着大长公主去白云寺还愿。大长公主礼佛甚诚,家道落魄时,仍是日夜诵经,为家里人祈祷。如今东山再起,且更比往日还要风光,自然是要去感谢菩萨保佑之恩的。
定好了上白云寺的日子后,上上下下都忙碌不休。轻怜作为宁纤碧身旁得力的管家娘子,自然也不例外。因这一日来请示车轿的数目,进了屋,就见芦花在那里悄悄儿摆手,轻怜会意,便放轻了脚步,走到她面前小声问:“奶奶可是睡了?”
宁纤碧如今已经是世子妃,然而家里有一个王妃,所以上上下下仍遵循旧例,称呼她为奶奶。
当下芦花便笑道:“可不是睡了呢,刚刚不知从哪里回来,累得一头倒在床上,只说不想动。我本要进去翻箱子找衣服,看见睡了,就又悄悄儿出来了。”
轻怜点点头,忽听里面宁纤碧的声音响起道:“唉!为什么你非要那么坏啊?不然就原谅你一回又如何?如今我算知道为什么大家族的男人要三妻四妾了,哪里是为了什么齐人之福,根本就是要女人来管家嘛。”
第四百六十四章:白云寺进香
轻怜和芦花相视而笑,轻怜忙走进去,对宁纤碧道:“奶奶可是想白姑娘了?这不难,前儿我打发往白云庵去的人回来说,雨点和珠玉姑娘看见她们娘儿两个如今就在庵中呢,不知是落魄无依了,在那里住着求一口饭吃,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奶奶若想她,都不用招手,只要小手指儿那么一勾,保管哈巴狗似的就跟过来了。”
宁纤碧一愣,接着坐起身皱眉道:“珠玉和雨点是这样说的?”话音落,便冷笑一声道:“都现在了,竟然还发白日梦,真真好笑,罢了,随她们去,且看看她们要怎么作。”
轻怜忍不住笑起来,暗道奶奶果然只是嘴上懒,不然怎么一听说那母女两个在庵里,就绝口不提想白姑娘的话了。因把车轿的问题问了,又把善济堂这个月的明细拿出来,还没等展开,宁纤碧早已看清那上面“善济堂”三个字,忙问是不是善济堂账目,听轻怜说是。她就又一头倒了下去,哀叫道:“你就饶了我吧轻怜,家里这些事还不够我管的?如今竟连善济堂的事情都要问我。那是你们两口子弄起来的,关我什么事?你也越来越大胆了,敢来压榨你奶奶我的劳动力。”
轻怜哭笑不得道:“虽说是我和郑大哥挑起的,可若不是有奶奶出银钱维系帮衬,哪里就能到这个地步?奶奶便等于是这善济堂幕后的老板,账目不给你看给谁看。”
“我只管出银子,其它诸事不管。当日爷还没出征时,也是这么说的。我们两个信得过你和郑黎。还有,别叫什么幕后老板,听着我都瘆的慌,好像是拐卖人口似的。”
一句话说的轻怜笑起来,又听宁纤碧叹道:“你看看我,哪有个闲的时候儿?这身上骨头都疼,躺在床上都爬不起来了……”不等说完,忽听外面芦花惊喜道:“奶奶,爷有家书寄回来了。”
“爷的家书?”
宁纤碧“蹭”的一下又坐了起来,接着便一蹦三尺高,完全没有一个世子妃该沉稳的自觉,兔子似的就奔出去了。只看得轻怜目瞪口呆,在口中喃喃道:“骨头都疼么?床都爬不起来了么?刚才那……那是兔子,不是奶奶吧?”
“来,娘背一遍爹爹的家书给你听哈,九月初三,行至……”
往白云寺去的路上,眼看着小平安在各辆马车里进进出出,玩的不亦乐乎,到后来累得在自己怀中只想睡觉。宁纤碧琢磨着白云寺快到了,想着要他去禅房里睡个长觉,便用各种方法逗着小平安,不让他睡。到最后别的办法都用光了,只好把沈千山的家书这终极武器给祭出来,背了还不到一句,就听外面人说白云寺到了。
马车慢慢停下来,小平安许是听说白云寺到了,登时又恢复了无限精神,“蹭”的一下从宁纤碧怀里爬起来,又“嗖”一声就往马车外蹿,只吓得宁纤碧连忙抱住他,一面叫道:“我的宝贝儿,慢点慢点,有这会儿的精神,刚刚怎么就在我怀里要睡了呢?素日不是挺沉稳的吗?”
专门服侍小平安的丫头清芬就在后面抿嘴儿笑,眼看宁纤碧将小平安放下去,她也忙下了马车,牵住那双小手,方对宁纤碧道:“奶奶不用担心,小少爷只是平时没出门,所以今儿兴奋了些,平日里哪有这般淘气的时候?”
宁纤碧点点头,笑道:“别说他了,连我在府里圈着,都觉骨头疼,这到了城外,山也清了水也绿了……”不等说完,就听旁边沈璧珍嘻嘻笑道:“嫂子可是又要诗兴大发?只是这面前只有山,哪里能看到水是绿的?”
宁纤碧没好气朝远处一指道:“什么话?专门来挤兑我是不是?那不是河?”
沈璧珍遥遥望了望,用手帕掩住嘴巴笑道:“原来是说那个啊,我只是奇怪,那固然是河,只难为嫂子怎么看得清是绿水?我在这边踮起脚来,可也看不真切呢。”
话音落,听宁纤碧咬牙道:“你素日学诗词都白学了不成?难道不知想象力的?”
姑嫂两个一面斗嘴,那小平安早被眼前景象吸引了心神,虽说亲王府中也有人工起的小山丘,假山湖石也不少,只是又如何和大自然这磅礴大气的高山相比?何况这一带青山都是接连起伏而成,竟是一条较大的山脉,于是小家伙看那里望望,竟是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
白云寺的主持等早在寺门前迎接,此时上前来,与大长公主彼此也是熟识的,因说了几句话,就将众人迎进佛寺。宁纤碧在薛夫人身后跟着,正要寻找小平安嘱咐两句,就见不远处清芬抱着他,一面道:“这里是佛寺,小平安不要叫,这里是最庄重的。”
小平安点点头,只是四处好奇看着,沈璧珍便凑过来道:“那丫头倒是不错,我看哄小平安也尽心尽力。”说完见宁纤碧点头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我就将小平安都交给她,十分细心的一个人。”
沈璧珍又道:“虽如此说,嫂嫂房里的丫头也太少了,才几个?以你的身份,就是二十个丫头也不算多,我去问母亲,母亲说是你自己不要的,这却是为何?蓉儿晴儿她们终究也不顶事,只是做药,并不怎么服侍。”
宁纤碧笑道:“你这会子还有工夫关心我呢?不想想自己嫁出去的时候带哪几个丫头过去么?依照我的私心,该给你多找两个,过去了也是给我们家出力……”
不等说完,就被沈璧珍悄悄啐了一口,忽见她指着前面道:“若要给我丫头,别的也就罢了,便把那两个给了我吧。”
宁纤碧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两个清丽绝俗的女子,已是恢复了俗家打扮,正站在大雄宝殿前等候,看见她们来,便激动跑过来行礼。
大长公主站定了脚步,惊讶道:“这……这是当日服侍千山的两个丫头吧?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薛夫人也十分惊讶,当日家里被抄之后,她连着多少日子都没有精神,全凭宁纤碧主持家务。因为对方没说,所以并不知道雨点和珠玉已经离去。过后没见到这两个人,虽也稍微有些疑惑,但因为在亲王府时就不是常见这两人,那会儿心情又不好,哪里有闲暇关心她们两个?所以到最后,竟是不知两人下落。
不独薛夫人,当下众人见到雨点珠玉在这里出现,都十分惊讶,只有宁纤碧沈璧珍和轻怜等人知道缘故。于是宁纤碧便上前笑道:“太太,当日咱们家遣散婢仆时,她们两个见府中留下的人不少,便离开了,却是去白云庵出家,要一辈子为咱们家祈福,我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难为她们两个心诚,咱们家可不就起来了呢?因此我早前两天就让人过来告诉她们,赶紧预备着回来,因今日方等在这里。”
唐王妃看了两人乌压压头发一眼,又看了看宁纤碧,疑惑道:“出家难道不要剃度吗?”
宁纤碧笑道:“这要问白云庵的主持了,只因主持说她们两个尘缘未了,因此不给她们出家,又当不得两人请求,只说要让她们带发修行三年,三年后,果然向佛之心坚决,那时再剃度也不迟。她们两人只以为咱们家没有再起来的时候,唯愿平安,所以答应了,谁知这不过一年多的功夫,咱们家就又恢复富贵,她们的尘缘可不是就不曾了断呢?”
唐王妃这才点点头,大长公主亲自扶起两人,笑道:“难为你们心诚,在佛前祈祷了一年,看看这模样都清减了些。”因一行人便进到大雄宝殿。各处拜完了出来,大长公主到底年纪大了,身子弱,又拜了观音殿后,便觉着乏累,早有打扫好的宽敞禅房,一行人进去,服侍大长公主在炕上坐了后,唐王妃和沈璧珍陪着老人家说话,宁纤碧与薛夫人就出来,薛夫人这才又细问珠玉和雨点的事。
宁纤碧笑道:“太太不用疑心她们,儿媳都是打听清楚的。说起来,她们心里并非一心向佛,不过是为了亲王府平安,那时候没了主意。也是我的不是,教了轻怜几句话,果然她见不愿意走的人多,便说府里如今用不着那么多人服侍,又费口粮衣服,日后日子艰难,在这方面自然要俭省的,大家离去,反而是帮咱们。她两个也动了心,只说平时也不在屋里伺候,只是给爷看着库房,如今却又没有库房可以看了,自然还是离去的好,却不料竟是去了白云庵,显然那时候就是打定主意的。”
薛夫人点点头道:“这就好,我唯恐你也是被瞒骗了。不过我看着这两个丫头,倒还好,不似那表里不一的……”不等说完,忽地自嘲苦笑道:“可是打嘴,我难道没有看错过人?如今倒又来发表议论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诡计
宁纤碧忙笑着安慰道:“太太不用介怀,谁能有白采芝那份心机深沉呢?当日在府里,若不是经过几件事,我也不能知道呢。她又着意的笼络太太,也慢说太太,一家子人不都是信了她?不料最后她竟是这样的。说起来,这也不算是什么聪明的,她但凡能有那个耐心等一等,等着咱们家到了今日,怕是打也打不走了,还继续哄骗着太太呢。”
薛夫人立刻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还让她等一等?那我岂不是要被她瞒一辈子?正好是让她没有耐心,原形毕露了才好。这也是佛祖保佑。”
一面说着,轻怜就走进来请示往白云庵送的香油和布施钱。因这白云寺香火旺盛,王公贵族都往这里来,况到了佛诞等日子,不但拥挤不堪,更是女眷和男客们都在,十分不方便,那些贵族家里的女眷们规矩又多。因此几十年前方在隔着此地二里的地方又建了一个白云庵,如今香火也是十分鼎盛。到了佛诞日等,贵族女眷们则往白云庵中去,男人们则都来白云寺祈祷。今日却只是寻常日子,睿亲王府毕竟又不同别个,因此寺里从今日起除了把前殿仍开放给百姓上香外,后院却是封锁了,这也就是白云寺,若是别的寺庙,亲王府的大长公主亲临,只怕从三天前就要开始封锁整个寺庙,只预备接待这些贵人了。
当下薛夫人和宁纤碧听了轻怜的话,薛夫人便道:“虽然白云庵和白云寺形同一体,那边却也不可简慢了,规格当和这里一样才好。”
宁纤碧起身笑道:“既如此,儿媳恰好想带小平安去那里上香,小平安没怎么出过家门,今儿好容易有了这些湖光山色给他看看,也开阔开阔眼界。”
薛夫人笑道:“分明是你自己动了游兴,却拿小平安来做借口,两岁的小孩子,懂什么湖光山色开阔眼界的?”
宁纤碧笑道:“太太只当疼儿媳吧。”说完见薛夫人点点头,她就让轻怜出去安排,也不用特意动用马车,就要走着过去,又听薛夫人让她带上几个家丁护院,这里到底是郊外,别再遇上了什么强人,她们不是女人就是小孩儿,岂不糟糕?
宁纤碧答应下来,便带了轻怜雨点珠玉芦花玉儿等往白云庵里来,郑黎领着几个家丁护院在后头远远跟着。
“你们说看见白采芝了,怎么走了这半天却没见呢?不是说就在白云庵吗?如今听说了这件事,她们还能不钻这个空子?我却不信,哪里能真改得了那贪图富贵的势利性格呢?”
一边往白云庵走着,轻怜就问雨点珠玉,却听两人笑道:“真真的,大概是二十多天前过来的,那个凄惨狼狈就别提了,我们心里诧异。只是不知道事情究竟,也不好说什么,白姨娘……呸!我也说错了,哪里还是什么白姨娘?反正她那个功力轻怜姐和奶奶也是知道的,我们主持师太让她们三言两语打动了,就留下两人来,那会儿我们差点吓了个半死,只以为府里又遭大难,谁知竟不是,她当着我们,也没好意思多说,只说身子弱,回娘家后休息就没回去,所以太太让她不要回去了,之后又被李德禄强迫,不得不跟着他去,我们心里便疑惑了,只是知道她的为人,也没多问。没几天遇见奶奶派来查看白云寺的人,问了才知道府里情况和她的行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们有心要告诉主持师太,又想着佛家宽慈,我们主持师太性子又温和,若说了,管保还要给她们回头是岸的机会,因此也就没说。”
轻怜嗤笑道:“什么回头是岸?叫我说,定是那女人熟知大长公主的性子,知道寿辰前大概要来白云寺上香还愿的,所以提前跑了来等着,好再寻觅机会。不信你们就等着看,看我是不是说错了。”
珠玉雨点都笑道:“咱们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她自然是打着这个主意没错。只是奶奶,可万万莫要被她瞒骗了去。”
宁纤碧淡然道:“她们母女为了荣华富贵,连我祖母都险些气死了,你们如今却怕我被她们蒙骗了去?好笑,我看见她们,恨不得吃她们的肉呢。不然我祖母明年三月初一也该是七十大寿了,如今却只能瘫在床上,这全是拜她们这一对母女所赐。”
珠玉雨点还不知道这一节,轻怜小声解释了,两人这才知道,不由得都惊叹道:“真是的,去哪里找这样禽兽不如的人呢?候府当日养育她们那么多年,听说就是她进亲王府,也是老太君帮忙和亲家老爷太太关说的,如今就是这样的报答?”
轻怜道:“谁说不是呢?这哪里是两个人,分明是狼,比狼还不如。狼吃人,也是吃外人,不吃自己家里的,她们呢?呵呵……”
一行走一行说,须臾间到了白云庵,小平安这一路上可算是大开眼界,更何况恰是九月时节,枫红遍山,那景致实在是美轮美奂。因宁纤碧一面抱着他,和他说一些诗词,又和他说塞外风光。说的小家伙也是兴奋,挥手舞脚的在宁纤碧身上扭着身子。
到了白云庵,亲自在佛前上了香,又把香油钱和布施钱交给主持,宁纤碧仔细看那师太,果然是个慈眉善目的,难怪雨点说和她说了白采芝的过往只怕也没用。因又真诚谢了师太当日收容雨点和珠玉带发修行之恩。那慈和的女尼只是微笑说着这是该当的,并不因此而得意。
珠玉雨点四下里看了一眼,雨点就惊讶道:“师太,怎么今日人少了许多?”
师太笑道:“今日只是寻常日子,来进香的人不多,却是白云寺因为要招待贵人,大长公主等也多是女眷,生恐不周到,所以暂从这里叫了几十个女尼过去服侍。”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珠玉便呐呐道:“怎么……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一层的?我们在的时候没听师太说起啊。”
师太笑道:“你们一大早就已经去了白云寺,你们走后,是白施主提醒了我,我又连忙让人去问白云寺的方丈主持,果然主持也没料到这一点,因就叫我派人去。唉!那个白施主真是个细心的人,却不知怎么就落到了这般境地。”
师太一面说,一面就看了一眼宁纤碧。宁纤碧知道这定是白采芝在她面前没少下功夫,因此在这言语间便微微透出点求情的意思。只是见她没反应,师太也就罢了,接着又问要不要在这里用素斋?宁纤碧便道:“我们还得赶回去服侍大长公主,原本就为了布施过来,如今香油和布施银子都完事儿了,自然要回去的。”
师太合掌称善,又念阿弥陀佛,款待了茶果后,方送她们出来。宁纤碧便道:“这师太倒是个不错的人,淡然优雅,也不以咱们是贵人而谄媚,也不以那些上香的是民妇而不屑,难怪当日能收容雨点和珠玉。”
珠玉叹了口气道:“师太极有慧根,我和雨点素日里常说,她圆寂后定会登极乐的。只是难为这样一个有慧根的菩萨,怎么偏偏被那女人迷惑了去?刚刚听她言语间还似有为那女人求情的意思,我要说话,奶奶偏又拉着不让说。”
宁纤碧笑道:“师太虽有慧根,毕竟是人,还不是佛,哪里就能神通广大的知道所有?你也不用说,日久见人心,让师太慢慢看吧,不然她这会子也难信。更何况她虽是透出了求情的意思,却并没有明说,这便是圆融了,既如此,我们又何必说破?”
一旁跟着的清芬这会儿方才明白过来,她来亲王府的时日虽短,然而白采芝当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自然也知道些,因此不由得讶然道:“听奶奶的意思,那……那个白姑娘难道竟是趁这机会去了太太面前?这……这不太可能吧?她……她哪里还有那个脸?”
“那女人的脸皮可比你想的厚得多。”却听芦花哼了一声,接着便对清芬讲述了当日白采芝以为亲王府还会起来后那些“忍辱负重”的行为,只把清芬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世上竟还有这样人?真真是长了见识。”
轻怜却有些担心,看着宁纤碧小声道:“奶奶,你说太太……她不会又被白姨娘蒙蔽了去吧?”
宁纤碧冷笑道:“太太要是这会儿就被蒙蔽了去,便算是上一次的教训白挨了,我不信太太连这点儿成算都没有。”
轻怜点头道:“这话没错,只是这一次拒绝没什么,怕的是那一位一个劲儿歪缠着啊,这要是年深月久,太太难保不被打动了,到那时又怎么办?”
宁纤碧淡淡笑道:“你以为太太耳根子这样软?就算软,有那么一次经历还不够?还必要上两次三次当?太太可也是从小儿在富贵家里长大的,后院中什么没见识过?白采芝那一次就寒了她的心,哪有这般容易便暖过来的。”
第四百六十六章:一失足成千古恨
一边说着,就又回了白云寺,只见山门里正鱼贯走出几十个女尼,看见她们,都合十行礼,默默退立在一旁。
宁纤碧凝目望去,只见白采芝和宁玉兰在最后面,此时正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往后退。她便走上前去,笑吟吟看着这母女两个。白采芝和宁玉兰却始终低着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能从那合十双掌的细小颤抖中察觉出她们内心远不如表面上这般平静。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你们两个,如今可真真正正知道这刻骨铭心的滋味儿了吧?”宁纤碧冷冷一笑,淡淡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