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第一次,这云雨的时间倒是不长,宁纤碧实在是累坏了,也顾不上下体的不适疼痛,枕在沈千山的臂弯里便睡了过去。
香甜一觉后醒来,迷迷糊糊的伸了下四肢,让自己的姿势舒服些,却觉着似是有两道视线凝在脸上,宁纤碧悠悠睁开眼睛,正对上沈千山深邃如海的眸子。
“怎么了?不睡觉看着我做什么?”伸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宁纤碧实在不明白,明明也是车马劳顿,比自己还要辛苦,这好不容易躺在了床上,沈千山不睡觉盯着自己干什么?
“阿碧,你说,我是不是在做一个美梦?梦里我得到了你,无论是身和心,你愿意陪在我身边,白头偕老。而等到这一场梦醒了,却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我还是在府里,你也只肯把我当一个朋友来看,阿碧…我…我有些害怕”
动作僵在了半空,宁纤碧看着近在咫尺的丈夫,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出现这种惶恐的表情,还真是让人没办法相信和接受。
宁纤碧叹了口气,伸出白藕般的双臂搂住沈千山,将头埋在她的胸前,任青丝铺在枕上,和沈千山的发相互缠绕着。她轻声道:“怎么会呢?这不是梦,就算是梦,也是可以做一生的美梦。爷比我幸运,我曾经做过一个噩梦,那真的是噩梦,梦里的我无能而懦弱,只能任自己被践踏,却毫无还手之力,最后满怀不甘的绝望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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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风云初起
“阿碧”沈千山喃喃念着宁纤碧的名字,紧紧搂住她,一字一字道:“那只是噩梦,阿碧不要害怕,如今有我在你身边,任何人也休想动你一根手指头,就算是神仙鬼怪也不行,我就算是拼了性命,也必定护你周全,阿碧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相信你会舍身护我,相信你会爱我一生,所以这一世里,我宁愿抛开那些恐惧,跟着你再扑一次火。”宁纤碧哽咽着说,此时的她早已泪流满面,滚烫泪水将沈千山的胸口都全部打湿了。
“爷,奶奶”
门外传来海棠的声音,宁纤碧连忙推开沈千山,泪痕满面的俏脸上满是红晕,她推着沈千山道:“该,让你大半夜的不好好儿睡觉,这会儿天就亮了吧。还不快穿戴起来,不然丫鬟们进来,我看你臊不臊得慌。”
一边说着,便向外喊道:“我和爷就起来的,什么时辰了?”
海棠忙道:“卯时末了,奴婢不知道爷和奶奶今儿是否要去给长公主和太太请安,等到这会儿实在不敢耽搁,所以”
俏丽的丫头在门外解释着,脸上也爬了一丝红晕,昨夜爷和奶奶同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两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沈千山凯旋归来,皇帝放了他十天假,不用上朝她是知道的,但因为不知道夫妻俩用不用去长辈那里晨昏定省,所以也不敢耽搁时间久了。
说起来,大长公主和薛夫人倒的确是嘱咐过,让他们好好休息,不用请安,然而没人告诉海棠,恰好她走到门外,听着里面似是有说话声。便索性喊了一句,这一下倒是把沈千山和宁纤碧彻底惊动起来了。
梳洗过后,沈千山要去衙门里见父亲,因两人决定也不往上房去了,恰在此时,白采芝和如意轻怜便过来请安。沈千山见如意轻怜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头上只有两只银钗,再看看白采芝,装扮的雍容秀丽,于是眉毛微微皱了皱。然而看向宁纤碧,见她只是微笑以对,所以世子爷想了想。什么也没说便出门了,摆明了是要将这些事情都交给妻子处理。
一边让长福长琴准备马匹,沈千山忍不住便回头看了下凝碧院,见白采芝和如意的丫头都在外面坐着,跟蓉儿晴儿纤纤等几个小丫头笑吟吟说话。他心中便没来由的泛起了厌恶:这自己和宁纤碧刚回来,还没等好好喘口气呢,几个女人便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整出点幺蛾子了吗?烦啊,早知道当日就不应该一时冲动答应了四皇兄,更不该让白采芝跟着宁纤碧嫁过来,如今大错铸成。如意轻怜两个人倒还好说,阿碧不喜欢发卖了就是。然而这白采芝却是她的表妹,又是姨娘。哪是那么容易处理的?
沈千山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好主意,他本就是无情之人,却终因宁纤碧的关系,而没办法肆意处置白采芝。更何况自己的母亲还很喜欢这女人,因一时间烦恼无比。只好在心里道:再看看吧,她若安分也罢了,若是不安分,就别怪我无情。
“奶奶,这是厨房送过来的点心,还是热乎的,您吃点儿吧。”芦花端着一盘点心走过来,放在宁纤碧身旁。
“嗯,果然还是府里的点心精细,边关时咱们做的,怎么也没法和这相比的。”宁纤碧拈起一块儿点心送到口里,嚼了嚼点头道:“味道不错,不是很甜,倒有一股子荷叶清香,想来是在荷叶上蒸着的。”一边说,就拿起一块儿点心递到芦花嘴边。
小丫头也不客气,张口吃了,见宁纤碧站起身,她便道:“奶奶这是要出去?外面可有些热呢。”
“不出去了,外面有岳大哥和丽娘姐,我放心,是了,这点心你再派人去厨房里要几盘,留着等丽娘姐过来吃。”这次出征回来,宁纤碧就没让叶丽娘再进府服侍,直接安排她在岳磊身旁帮忙,一起打理重新开业的百草阁。
“奶奶”芦花犹豫了一下,似是欲言又止,却见宁纤碧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和我生分?”
“其实也没什么。”芦花也知道,海棠和山茶是要嫁出去的人了,她们走之后,自己和玉儿便是奶奶身旁的大丫头,从现在起,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只知道吃喝服侍,万事也要留心起来,因此才有刚刚这未出口的话。
听见宁纤碧如此说,她便索性放开了道:“奴婢是觉着,白姨娘和如意轻怜两位姑娘似是有些不对劲儿,今儿大早上,奴婢听这院里洒扫的那些小丫头说,如今二房里事全是白姨娘掌管着的,人情往来节庆欢宴四季衣服乃至小丫头们的月钱,全是她一手打理,太太倒是轻易不理事了。只是奶奶看那如意轻怜的模样,着实朴素的紧,这…似是有些过头了吧?”
“哦?”宁纤碧一挑眉,芦花肯在这上面留心,她倒是有些意外,想了想,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丫头的用意,不由得感叹道:“好丫头,如今你终于是长大了,也知道替我分忧,想你刚到我身前那会儿,也不过就是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这真是光阴流转日月如梭”
“奶奶”芦花哭笑不得:“奴婢是正经请教奶奶,您怎么想起这个来了,您也不想想,那时候您自己就是小女孩儿,如今都嫁了人呢。”
“不用去管她们。”却听宁纤碧淡淡道:“如今咱们刚回府,要多看多听多想,却不急着多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奴婢明白,奴婢也是这么想。只是”芦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出来,正色道:“奴婢觉着,别的都可以按兵不动,然而这管家之权,奶奶是不是也该拿起两样?不然府里人都只知道有白姨娘,不知道有奶奶了。”
“管家之权。”宁纤碧苦笑一下,摇头道:“你也得看看奶奶我有没有那个功夫,难道咱们放着日进斗金的百草阁不理,却急着去和她们争一个月几十几百两银子的管家之权?没的倒还惹太太不高兴。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是不能让白姨娘这么大权独揽下去了,这个,我心里有数儿,你不用操心。”
“是,奶奶这样说,奴婢就放心了。”芦花笑着答道:“奴婢倒是想操心,也得有奶奶那个本事啊。”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海棠的声音笑道:“丽娘姐姐来了?快进去吧,奶奶说您下午能过来呢,没想到这会儿就来了。”
接着叶丽娘的声音就在院外道:“我听说付老爷如今是京城三品的大理寺卿,付公子也在京里,倒是要恭喜姑娘和山茶姑娘,如何?那付家可派人上门提亲了?”
话音未落,海棠已经羞得跑了,叶丽娘这才笑眯眯进门,先行了礼,方对宁纤碧道:“我们当家的心急,恰好表少爷给看了日子,说是明天便是这个月里最吉祥的好日子,所以定了明日百草阁重新开张,这会儿却是遣我来和奶奶商量,咱们在边疆做出的那些西洋药,奶奶是打算都上架卖呢?还是先上一部分?还有这里是我们当家的和三老太爷拟定的准备上架的药,奶奶看看还有没有添减的。”一面说着,又在屋里看了眼,疑惑道:“爷不在?怎么奶奶还住在这凝碧院中?”
宁纤碧笑道:“嗯,我自己要住在这里,爷一早就往衙门里找老爷去了,昨晚老爷就要叫他去书房说话,但想着爷车马劳顿,就没叫,可不是今儿早上就过去了呢。”
“怪道呢。”叶丽娘恍然道,却听宁纤碧道:“这里是厨房新送来的点心,丽娘姐吃两块,我看看这药品单子。”
宁纤碧说得没错,此时沈千山恰恰是在内阁,今儿正好是沈茂和另两位阁臣当值,不过人家儿子找来了,另两个人自然要开一开方便之门,何况沈阁老的儿子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大庆朝的军方第一人啊,除了江泽老元帅,无人能和他的声望比肩,偏偏老元帅之前被贬了,到现在虽是戴罪立功,也不过只封了个二品将军而已,沈千山在军中的声望和势力,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分毫。
“太子殿下会做出这种事?爹,我却是不信。皇上怎么说?”
此时在沈茂休息的书房中,父子两个正在密谈,外面是沈茂的心腹把守着,倒也不怕隔墙有耳。
“唉!正是这一点为父有些担心呢,太子接连犯了这两次过错,皇上虽没有太大的惩罚措施,却也没有调查,仿佛是认定了这些事就是太子做的,如此一来,皇上的心思我竟是也猜不出来了。”
沈茂叹了口气,儿子在外征战这两年里,朝堂上可说是风云诡谲,他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势力似是悄悄崛起,然而留心查了一番,竟是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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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殷勤
这让经历过宦海沉浮的沈茂十分心惊,而就在此时,一向口碑良好,深受皇帝喜爱的太子周谦,却又被人咬出来,说他培植势力,在江南贪墨银钱,皇上大怒,训斥了周谦一顿,沈茂也曾问过周谦是否真有其事,然而周谦一口否认,偏又证据确凿。弄得沈茂十分头痛。而就在前些日子,太子的东宫里又有个太监投井而亡,有人作证说这漂亮太监被太子强迫行苟且之事,被人撞见后羞愤自尽。这事儿倒是没流传出去,然而太子至今还在东宫中禁足呢。
这些烦心事加上各地的天灾,让一向处理政事游刃有余的沈阁老都是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儿子总算是回来了,这身边终于有个左膀右臂可以商量,此时沈茂倒是觉着心里轻松了很多。
“真是奇怪。”骤然听说这种事,就连沈千山也摸不着头脑,更拿不准皇帝的态度,正琢磨着,就听沈茂道:“我想了这么多天,还没想明白呢,这一时半会儿你又哪可能参透?依我说,你昨天才回来,今日正该拜见太后和皇后娘娘,不如派人叫了你媳妇儿过来,一起去宫里走一趟,别人不知道,我是知晓的,儿媳这一次随你在边关,确实劳苦功高,皇上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赞过她,她又是个聪明细心的,或许能于言谈中察觉到点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沈千山答应了,和父亲一起用过午饭后,估摸着妻子午睡将醒,便打发长福回府去接宁纤碧过来。
宁纤碧回府后,就因为是和沈千山并肩从正门而入,这行为可以说是跌破了一地的眼镜。接着又传出消息说,回府后的第一夜。爷并没有去别人房里,而是住在凝碧院,更有凝碧院的婆子与洒扫等小丫鬟一口咬定说:爷和奶奶早上起来,那个眉目含情恩爱甜蜜就别提了,完全不是出征之前疏远淡漠的模样。
因此府中下人们此时的心情都是十分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二房里的掌家之权是不是会就此旁落,一时间,除了对白采芝忠心耿耿的,其它有些心机的都采取观望态度,对白采芝自也不似之前那般热络。
而一向人前贤惠温柔。暗地睚眦必报心机深沉的白姨娘,此时却也没有心思去和这些“势利眼”计较了。开玩笑,她自己都摸不清宁纤碧这次回来后的态度。也是妒恨满腔却又十分顾忌的时候儿,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的怠慢。
于是,白姨娘对当家主母的态度可就比出征之前热络了不知道多少倍,早晨去请过安之后,这中午饭过了一会儿。她便亲自送了些上等的水果来,让海棠和山茶湃在井中,说是留着奶奶午觉醒后吃了消暑。
白姨娘这会儿可顾不上自己的姨娘身份,就坐在廊下和海棠山茶亲热闲话。山茶性子耿直,实在不耐烦应付她,便转身去了。只留下海棠,性子是温柔的,有一搭无一搭的和她闲扯。正说着,便听院门外又传来声音,抬头一看,却是如意轻怜两个也过来了。
听说宁纤碧在午睡,如意便笑道:“奶奶这习惯竟是到边关也没改一改么?”不等说完。便听白采芝冷笑道:“什么话?边关那是什么地方?姐姐在那里呆了两年,不知累成什么样子。如今回来不到两天,身上哪里就能解了劳乏?便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叫我说,咱们不必在这里说话,免得扰了姐姐,还是回去吧。”
话音刚落,便见蓉儿出来道:“奶奶醒了,说外面暑热,让姨娘和两位姑娘进去,奶奶还有事要问姨娘。”
三人连忙走进去,白采芝便陪笑道:“可是我们说话扰了姐姐?这才睡了多大一会儿便醒了?”
宁纤碧笑道:“妹妹坐,如意轻怜也坐吧。午睡么,打个盹儿就行了,看看你们,倒是连盹儿都不肯打,比一比,倒让我惭愧。”
三人连忙奉承了一番,宁纤碧只是浅浅笑着,蓉儿送上茶来,几个人接了过去,宁纤碧方慢慢拨着茶盖子道:“如今京城里灾民不少,但不知咱们府里是怎么设的粥棚?我昨天随口问了一句,终究不知详情,丽娘姐今天早上过来也说百草阁想设粥棚,顺便备些药材,我想着倒是让她把摊子摆在咱们府的粥棚旁边,妹妹觉着怎么样?”
白采芝心中一动,这宁纤碧表面上是问粥棚,事实上却是开始往府中的权力伸手了吧?因忙笑道:“这些事原本是王妃要弄,偏今年各地遭了灾,王爷和老爷一再的减免租子,王妃说公中钱粮也不多了,还要维持王府日常开销。因此是老爷太太交付给了妹妹,如今咱们家的粥棚在南城根儿下和冬青大街有两处,乃是京城中施粥最大的一户,姐姐的百草阁还没开张呢吧?就也要赠药施粥了吗?也是,姐姐向来是慈善性子,做好事不落人后,当年还不到十岁的时候,便跟着三爷爷在冬青大街赠药,到如今还时常有人提起感激呢。”
宁纤碧点点头,知道了地点,到时候就可以让叶丽娘去汇合了,也顺便看一看这王府施粥是不是落到了实处?她不反对下人们办事时捞点油水,俗语说水至清则无鱼,然而也要看他们在什么地方伸爪子,若是连施粥这点钱也不放过,那就该剁了那双唯利是图的爪子。
正想着,又听白采芝道:“姐姐在边关两年,如今回来,不知什么时候打算回府呢?妹妹也想跟着姐姐搭个顺风的马车,从年初三匆匆回去一趟,因府里事情多,也没有在母亲和外祖母那里过夜,下午就赶了回来,如今还好府中事情不多,妹妹跟着姐姐回去住一夜,第二天再回来,想也耽搁不了什么,姐姐觉着怎么样?”
宁纤碧看了白采芝一眼,心中明镜儿也似,这位妹妹是要跟着自己回去,借姜老太君和宁玉兰的亲情攻势在自己面前说好话,让自己以后不好对她下手。不过她也不在乎,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外面小丫头道:“奶奶,长福来了。”
长福自然是来请宁纤碧进宫的。只听得白采芝和如意又羡又妒,这里海棠山茶便忙着替宁纤碧梳妆更衣,白采芝笑道:“姐姐这两年在边疆想也没添什么衣服首饰,今儿上午妹妹送来的那些,皆是上等的,乃是听说姐姐要回来特意让人打造的,想来穿戴着也不会辱没了姐姐的身份。”
宁纤碧哪里会真的穿戴她送的衣服首饰?当日成婚后,这些东西沈千山也送了不少,那都是内务府的精品,即便现在穿戴着也不过时的。
白采芝见她没用自己送的,心中不快,面上却一点儿也不显,在旁边陪笑着指指点点,之后又指着一支五凤钗道:“这件真是漂亮,想必是爷送给姐姐的,恰好是这时候儿戴的呢。”
海棠也觉着这支钗子的确漂亮,因此捡了出来,正要给宁纤碧戴上,便听轻怜怯生生道:“这支钗子…会不会有些…太过…奢华了?”不等说完,已被如意白了一眼,听她不悦道:“说什么傻话呢?奶奶戴着这个怎么会显得奢华?恰恰是正好呢。”
轻怜小声道:“前两天不是说,振王府的世子妃戴了一只凤钗,结果逾距了,偏被皇上看到,很是训斥了世子一顿吗?还把世子妃罚了,我记得…如今奶奶还不是…世子妃吧?”
“那不过是皇上没来得及封罢了。”白采芝撇撇嘴:“不然别说姐姐还有这些功劳,就算是没有,又有谁不当她是世子妃?”
轻怜往后退了两步,目光看了不为所动的宁纤碧一眼,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是忍不住小声道:“这些东西,能注意一下,总是注意一下的好。”不过声音十分微小,若不认真听,根本听不清楚。
如意却也不耐烦了,满不在乎道:“你就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奶奶难道连这个分寸也不会把握?更何况,不是还有爷呢吗?她心里也恼怒,暗道这女人风头一时无两,若是在这上面栽个跟头,难道不好?若是连皇上和爷都不在意,你又枉做的什么小人?一边想着,便忍不住狠狠剜了轻怜两眼。
轻怜于是再也不敢说话,宁纤碧一直不动声色的在镜子中看后面几人的反应,这却不是铜镜,乃是今天上午沈千山临走前吩咐人从晚晴阁搬过来的,除了时辰钟之外,还有一些当用的大小玻璃镜子和烛台等也都搬了过来,因此在这镜子里,可以很清楚看到身后几人的表情和眼神,虽然除了轻怜之外,另两个都是笑颜如花,然而这其中的小算盘,她自然一清二楚。
海棠让轻怜那一说,却是犹豫了一下,却见宁纤碧点点头,这才将钗子替她插好,接着又选了两朵簇金珍珠绣球花别在鬓边,一时间那薄薄的金箔打造出的层层花瓣儿随着宁纤碧扭头的动作轻微颤着,当中几颗珍珠泛出柔和光泽,衬着宁纤碧的秀丽白皙面孔,倒是增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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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争持
“差不多了。”
宁纤碧说了一声,盈盈站起身来,海棠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衫,便簇拥着她出去,一直到了院门外,白采芝和如意等都告辞离去,宁纤碧看着轻怜随在如意身后,还频频回头向自己望过来,眼底是几丝担忧,她想了想,便开口道:“轻怜,你过来。”
轻怜愣了一下,她身前的如意却是比她还要快速转过身来,然而宁纤碧既然点了名,她自然是不好过去的,只好看着轻怜快步过去,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这五凤钗少了两颗东珠,不算是逾矩,你不用为我担心。”宁纤碧含笑对上前的轻怜说了一句,见她松了口气,惶恐道:“原来是这样,是婢妾多心了,婢妾见识少,于这些上很不通,只以为这五凤钗华丽,生怕奶奶高兴下对这些小事粗心,奶奶莫怪罪婢妾。”
“不会的,你很好。”宁纤碧说完,再看看轻怜浑身上下的朴素穿戴,一面向前走便一面问道:“你们两个的月银如今是多少?都能按时发到手里吗?怎么穿戴的这样素净?”
“啊”轻怜惊讶抬头,但又马上低下头去,轻声道:“回奶奶的话,如今婢妾和如意的月银是每个月二两,都按时发的,花用足够了。只是婢妾和如意从前就朴素惯了,所以才穿戴的素净,奶奶不喜欢,婢妾和如意日后也用点心就是。”
宁纤碧点点头,笑道:“好了,回去吧,我不过就是为了问问这事儿。”话音落,轻怜忙又行了礼,退到一边,眼看着宁纤碧去了。她这里才往回走,却见如意早迎上来,心急道:“如何?奶奶找你说什么呢?”
轻怜小声道:“没说什么,就是问了我月银是不是按时发?有多少,怎么穿戴这般素净”不等说完,如意的眼睛已是亮了起来,急急道:“你是怎么说的?”
轻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正要答话,却见如意又抬起手,郑重道:“走。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好去处,咱们回去说。”话音落。便扯着轻怜一溜烟儿回去。
到了自己房间,如意打发了丫头在门外守着,这才郑重问轻怜,只把轻怜都弄得愣了,疑惑道:“我还能怎么说?自是如实回奶奶话。月银按时发,也没克扣”不等说完,便见如意猛地站起,面上变色道:“你…你说什么?你竟是这样答奶奶的?你…你这个傻子”
轻怜呆呆看着她,好一会儿,方叹了口气。淡淡道:“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说的也是实情,白姨娘对咱们虽然不好。却并没有在明处短了你我什么。她那样聪明的人,岂会在这种事情上让人拿了把柄?更何况,奶奶还是人家的表姐,你想和人家斗,凭什么啊?妹妹知道姐姐的心思。在这里劝你一句,切不要多想了。咱们如今能得在这么个地方儿,便是造化。即便没有丈夫宠爱,好歹也是吃穿不愁,我看奶奶是慈善人,只要你我安分了,断不会发卖或是苛待,这难道不比咱们从前强颜欢笑,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会落在什么人手里的时候儿强?何况爷虽然不喜欢咱们,但咱们总是能时时见到他,是他的妾侍,多少比咱们强许多倍的女人,可是连这样一个名儿还没有呢,你还有什么不足的?”
如意冷笑一声,用手绞着帕子道:“我便是不足,做爷的侍妾又如何?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这之后怕是咱们姐妹两个就要守活寡了,爷如今眼里除了奶奶,还有谁?你说的没错,白姨娘怎么说也是奶奶的表妹,就算奶奶心里不待见她,总不能落下一个苛待欺负妹妹的名声,该做给人看的还是要做,说不得一个月里还能得爷过去两趟,可你和我呢?你和我怎么办?我们两个从小儿也是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我们的容貌也是拔尖儿的,凭什么我们便要守活寡?我不服,就是不服。我不信什么命中八尺难求一丈,我只知道人定胜天,命要自己争取才算数,若不是我有这样的心,当年被送去四皇子那里的,也不会是你我二人。”
“什么?”
轻怜这一下却是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如意结结巴巴道:“莫非…莫非媚儿和横波她们两个当日泻肚子,是…是姐姐做的手脚?”
如意哼了一声,并没有否认,淡淡道:“哼!我早就看她们不顺眼了,不过是仗着会给主人占便宜说好话,便不可一世的样子,处处压我们一头,若是让她们得了那个机会,我真是死也不甘心的。结果到底如何?她们且得意去吧,最关键的时候,还不是一下子从云端上跌落下来?当日我能得了那个机会,今日又有谁敢说我就完全没有机会?不管如何,来这世上一遭,便要让自己活个轰烈快活,傻妹妹你记着,宁愿你踩人,也莫要让人踩你,便是让人踩着,那也是忍辱负重,一旦有了机会,千万别傻傻的不知道利用,明白吗?”
轻怜呆呆看着如意,那不敢置信的目光刺得她竟有些心虚,不由得恼羞成怒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你以为你很干净?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怎么你上次从庙里回来,遇见了那瘸子,这手头上一时就紧巴起来了呢?你的小丫头这几个月几乎每个月都要出去一趟,是去干什么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轻怜面色刹那间一片惨白,惊怒道:“姐姐什么意思?当年我们被绑架的时候,若不是郑大哥舍身追来救了咱们,你我早就不知是什么样儿了。如今他腿瘸了,主人将他赶出来,好好一条汉子落魄到这个地步,难道你就不辛酸难受?我是让兰儿出去给他一点钱,那只是我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从来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今日便是让我去爷和奶奶面前分说,我亦问心无愧。我不像你,看着一个戏子,眼睛里也要滴出水来,幸而白姨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我看你是要死要活”
“够了。”如意让轻怜猛地揭了疮疤,一时间面上青红交加,恼怒道:“你这是做什么?要和我反目成仇吗?看着今天奶奶叫你过去说了两句话,便以为有高枝儿可攀?所以连咱们这十几年的情分都不顾了?好啊,你现在就去和奶奶说啊,让奶奶和爷把我沉了塘罢。你放心,我不像你,我心中还念着咱们十几年的情义,便是死,也决不把你的事儿说出来。呵呵,你是问心无愧,也得爷和奶奶相信,不然你怎么让丫鬟偷偷送银钱呢?你怎么不光明正大的送呢?你心里也是知道的,这事儿万万不能让人知晓吧?”
一番话说完,姐妹两个胸脯都剧烈起伏着,彼此对视,好一会儿,轻怜方坐下来,流泪道:“姐姐这话,句句戳在我心窝子上,我本以为,无论境遇如何,只要咱们两个不分开,就总还有个依靠,不管你做什么,便是对不起天下人,我也站在你这一边,只没想到如今”
话音未落,如意便“哇”的一声哭出来,拉了她的手道:“如今又如何?因为我说了这几句话,你便不当我是姐妹,是依靠了吗?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从来心急口快,上来了,便不管不顾的,也因为你是我唯一最亲的人,这些话才说出口,不然你什么时候看我在白姨娘和太太面前这样失态过?我…我知道今儿的事,倒是我的错儿多,只是…只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白姨娘素日里在人前贤惠,可背地里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咱们,难道你不清楚?你…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儿怨?我…我也是为了咱们日后能过的舒服一些才会这样,呜呜呜”
轻怜看到如意如此模样,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坐在椅上怔怔道:“我是什么样人你还不知道吗?何苦说这话戳我心窝子?罢了罢了,就这样吧,虽知你不爱听,我也得和你说一句,如今不比往日了,奶奶这一回来,白姨娘还不知要怎么找咱们的错儿撒气呢,你且安分些,爷是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经历了多少世事,这世上还有比他更精明的吗?若是让爷也知道了,你真是连个活路都没有了。我也只说这么多,只怕你嫌我啰嗦,我这就回去了。”
如意这才破涕为笑道:“行了,你说我知道你的性子,难道你不知我的?就是这么个爆仗脾气,过了也就完了。这事儿日后咱们都别提了。至于白姨娘,哼!她也别欺负的我狠了,不然我也不会坐以待毙。”一边说着,便站起身来送轻怜。
轻怜也知这个姐妹的性体,劝到如今,已经是素日里没有的了,再往后对方怎么做,她也管不着,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气,盼着如意莫要玩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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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察觉
宁纤碧倒是能够料到轻怜这一回去,必然受如意盘问,却也没想到那姐妹两个竟是差点儿反目。她觉着如意心机深沉,恐怕和白采芝不遑多让,然而轻怜倒似是本分忠厚,心地善良,只看她为自己戴着这支五凤钗担心便可以知道。不过这份善良忠厚究竟是真心,还是为了博得自己信任故意装出来的,倒还要认真观察观察,但从之前的问答来看,她倒还是倾向于这份善良出自真心。
“我不信老天对我如此残忍,竟让我身周除了爹娘丈夫等之外,就一个好人都碰不到。”轻声喃喃自语着,此时宁纤碧进宫,是按照仪制做的八宝香珠车,丫头们是没资格在这里坐的,所以偌大一个车厢里,只得她一个人。
“奶奶,到宫门外了。”
忽听车外车夫说了一声,宁纤碧答应一声,不一会儿,就听车外海棠的声音响起,她这才掀了帘子,从容下了马车,只见宫门处转出来一个人,正是沈千山。
“爷怎么出来了?不是要进宫吗?”
宁纤碧觉着有些奇怪,迎上去问沈千山,却听他笑道:“是要进宫,特意在这里等你的。走吧。”
宁纤碧点点头,却见沈千山仍是上下打量着自己,不由得奇怪道:“看什么?莫非我这身装扮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地方?”
“不是。”沈千山一笑,由衷道:“好漂亮,阿碧不喜欢打扮,今儿显然是精心装扮过了,真是好看。”
一句话说的宁纤碧哭笑不得,摇头悄声道:“你又情人眼里出西施了,早和你说过,我容貌平平。这话咱们之间说说也罢了,不过是个玩笑,千万别在人前说,不够人家笑话的。”
“有什么可笑话的?”沈千山挑了挑眉:“我的阿碧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别人怎么看和我们什么相干?在我心中,你便是倾国倾城的貌。”
宁纤碧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沈千山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一张脸不禁都红了,果然,下一刻就听妻子诧异道:“咦?爷这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男子汉。竟然也看禁书?”
沈千山“幽怨”看了她一眼,小声道:“那是谁害的?还不是当日怎么也不能讨好你,四皇兄给我出的馊主意。让我去看那种书,学一学那里面风月才子们的手段,所以才看了几本。”说完却又傲然笑道:“不过那些东西,多是文人无用所以才幻想出来的罢了,倾国倾城的貌怎能配多愁多病的身。万一嫁过去那多愁多病的身就死了怎么办?”
“扑哧”一声,宁纤碧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你就是个煞风景的,这样话都能说出来,让人家崔莺莺知道了,肯定恨不得拿唾沫把你淹死。”
沈千山往她头上看了两眼。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这些首饰是我送你的罢?今儿倒是第一次看见你戴,只如今过了两年。却不知内务府那边又有什么新鲜款式,回头我和四皇兄说一声,有那好的,再添置些。”
宁纤碧笑道:“这都是当日内务府里的精品,又要新鲜款式做什么?不过都是些万变不离其宗的东西。我又不喜欢张扬。你没看白妹妹和如意轻怜都是什么模样?我倒是顶了满头珠翠,在她们面前扮出一副暴发户嘴脸不成?“
一句话说的沈千山不由笑了。摇头道:“四皇兄听见这话,定要跳起来的,内务府的首饰那都是上贡宫中所用,寻常官宦贵族人家也得不到多少,我这也是因为和他关系亲厚,才有这便利条件,这样的好东西,你却说什么暴发户嘴脸,你说他恼不恼?”
宁纤碧也忍不住笑了,正要说话,忽然就听沈千山又笑道:“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怎么也在宫里?”
宁纤碧凝目一看,果然,就见周鑫正从对面走来,看见他们便高声笑道:“这真是巧了,我先前在母妃宫中,母亲还问起你们,可巧这会儿就过来了,怎么?是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来了?论理你们昨天就该来的,如何?要不要我陪你们一起,在太后她老人家面前分说分说?”
“不用了,太后老人家想来也不会怎么恼我们,我就不信她会不体谅咱们这一路车马劳顿。”沈千山微笑说完,听周鑫笑道:“既如此,那我便不管你们了,约了蒋经呢,倒不好让他等,行了,你们自去吧,我这里也出宫了,等瞅个闲暇时间,咱哥俩再喝酒。”
沈千山点点头,看着周鑫扬长而去,面上却添了一丝凝重之色。这里宁纤碧也皱起眉头,联想到刚刚周鑫的话,她咳了一声,一边觑着沈千山的脸色一边笑道:“真是没想到,这四皇子倒是性情中人,昨儿表哥才回来,他今日便约上了。”
沈千山看了妻子一眼,毫不意外地就看到对方眼中那抹怀疑,他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点头道:“嗯,四皇兄和表哥的确是交情不错。”
“仅仅是交情不错吗?”宁纤碧好说也是现代穿越过来的,两个男人在一起这种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更何况大庆朝的男风现象,那是比现代还要严重的,也没有现代那么严重的歧视,当然,这种男风之爱到底还是上不了台面,许多富贵人家,你找男宠甚至纳一个男妾都成,但是不能因此而冷落发妻美妾,这当然是为了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着想,只要留下后人,管你怎么胡作非为呢。
“阿碧想说什么?”
沈千山那是什么人,只从妻子这句话里,立刻便听出苗头来了,他转向宁纤碧,心中不住地打鼓,有心想捋出一条完美处理这件事的线,却发现脑子乱哄哄的。一个是挚爱的妻子以及爱屋及乌的表哥;一个是兄弟般的四皇兄,他完全不知道该偏向耍
平心而论,沈千山在边关和蒋经接触的不少,他从心里也是敬佩爱戴这位俊秀斯文的表哥,因为宁纤碧的关系,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商人地位下贱的想法,他必须承认蒋经很优秀,虽然对方不像自己统帅三军获得一场又一场胜利,然而他在商业统筹方面的才能却毋庸置疑。
这样优秀的一个男子,毫无疑问应该娶一个贤惠温柔的女子为妻,从良心上来说,沈千山也不赞同四皇兄打对方的主意,皇子又如何?似蒋经这样的男人,怎可能甘心雌伏在你的身下?更何况人家可是独苗啊,沈千山一点也不认为他那个皇兄会大度的在占有了蒋经之后,还允许对方结婚生子,更何况,就算他同意,蒋经也绝不可能这样做。
但问题又来了。
周鑫掌管内务府,可以说,皇子之中,现在竟是以他的能量最大,太子尚未监国处理政事,其他皇子也不过是名义上有掌管各部的头衔,事实上还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力在手,周鑫这里却已经是把握了大庆朝的一半经济命脉,连京城百姓在暗地里都称他为“财神皇子”,可见其能量如何。
这样一个人,一旦将来真的会生出什么夺嫡风波来,其作用之关键简直是用脚趾头都可以算出来的。而因为沈千山的关系,周鑫倒是一直亲近太子这一边。然而他的母亲容妃娘娘,却和皇后关系平平,反而和其他几个嫔妃交好,如此一来,周鑫就成了一个香饽饽,他会倒向哪一边,完全就看是母子情分深,还是兄弟之义大。
而今太子接连遇到事故,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从小就和太子交好,沈千山不相信那些事情是他做出来的,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有人在陷害他,父亲那股追查不到的暗中崛起的力量,这都等于是为即将展开的夺嫡风波打出了一个信号。
这种情况下,除了沈家的势力,身为受宠皇子又有很大能量的周鑫无疑也是炙手可热的关键人物,沈千山想办法拉拢他尚且不及,若再因为破坏对方和蒋经的事而被周鑫恨上,让他倒戈到了另一边,那无疑是大大不妙的。
正在心里哀叹着这复杂的关系,忽然就听好半天没说话的妻子郑重道:“千山,我想帮表哥把齐姑娘给夺回来。”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沈千山其实也明白妻子的打算,但却没料到宁纤碧会这样干脆利落的说出来,这就说明,对这件事,她心里也是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