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选的路,但她只能毅然走下去。
后宫的日子,注定是一条血路,
为了这样或那样的目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争、都在斗,
每个人,都想博尽帝王宠…
夜如年·终章
祁川,同样是一个让我百感交集的地方,只因在读完《踏青游》后,昭泊告诉我那刘原大概是祁川人。可细数锁香楼一桩桩的生意,那么多想不开自觉要我们炼走记忆的人,很多都是因为一点点小误会无限扩大,直至无法承受。
但愿这次祁川的事不是秦家这种磨心的生意。
月余后,我们进入了祁川境内。祁川身处大燕边境,毗邻靳顷领地,因此此处胡人极多。汉人所穿裳服多为“交领右衽”,大燕其他地方自然是右衽居多,可一进祁川,映入眼帘的几乎有一半“左衽”,且其中很多人头发披散,弄得我一时很不适应。
要去的是祁川的雀州,在祁川的西南边,离靳顷简直一线之隔,我看着眼前,估摸着那里大约得有八成的“披发左衽”了…
祁川旬城门口,有两名灵探急迎出来,向我们长揖行礼:“公子、女公子。”
我掀开帘子轻蹙眉问:“怎么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两位可算到了,祁川无事,煜都出事了。”
煜都?我一惊:“可是秦府?”
“是。”
昭泊也是一惊,掀帘下车,却示意我留在车上,向他们道:“旅途劳顿,送女公子去住处歇下,旁的事我来解决。”
我犹豫一下,觉得在突发事情的解决上,昭泊确是比我在行许多,也不多言,点一点头道:“师兄小心。”
在客栈安顿下来,百思不得其解,到底能出什么事?明明各路灵探悉心观察了一天确认无误才找池疏梅确认付款给好评的啊…
我在房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卫衍无语看我:“女公子,颠簸了一路你累不累?坐下来歇歇,有什么问题也不是你这样走来走去能解决的。”
我继续走来走去:“不不不,你不懂,这是技术专业上的问题,我必然要上心。”
卫衍扶额:“那如果不是技术专业上的问题呢?刚才他们也没说是技术专业上的问题啊…”
我白他一眼:“那还能是什么问题?总不能是秦晔暴毙了吧?”
“…你积点口德吧。”
这问题想来不小,我们一早到了旬城,昭泊晚上才回到客栈。他一进门,我就急忙拉住他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了?”看看卫衍,又道,“总不能真是秦晔暴毙了吧?”
他沉闷地瞟我一眼:“…那倒没有…不过他不打算娶池疏梅…”
…?
“池疏梅现在就在旬城,满心不快,我和她谈了一天才把她安顿下来,明天再解决。”昭泊盛了碗汤喝了口说。
我摆手道:“等等…他不打算娶池疏梅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不是提前说好了咱们只管换记忆,之后的走向不在咱的售后范围内吗?”
“是啊!”昭泊忿然道,“可秦晔他要娶林漾瑾!你说这什么事儿啊?我跟池疏梅解释这不是咱的疏漏她能信吗?”
我和卫衍:“秦晔要娶林漾瑾?!”
我们对望一眼,又不约而同道:“这是哪出啊?”
“我怎么知道这是哪出!”昭泊崩溃地咆哮,看来这一天他被池疏梅逼得够呛,“这到底是什么走向!秦晔怎么就又看上了林漾瑾啊!”
我低头想想:“嗯…用那个夷人的话说,这种情况称为‘bug’。”
昭泊和卫衍:“…”
吃饱后的昭泊,冷静了许多…
告诉我们说,在元宵节的那一天,整个煜都城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溢,西市照例举办一年一度的灯会活动。市民们可以在这里赏花灯猜灯谜,未婚男女们结伴而行,元宵节实乃相亲好时候…
被我们一瓶香打回未婚状态的秦晔和林漾瑾在灯会上第一次见面了…
原因是两人同时看中了同一个花灯,并且都猜对了那个灯谜,弄得店家一时好生为难不知该把灯给谁。
于是秦晔秦公子大大方方地将花灯让给了林大小姐,然后两个人就开开心心地找了个馆子吃元宵去了…
其间两人谈天说地从风花雪月到人生哲学聊得很是投机…好吧从先前做夫妻的投缘情况来看他们也应该聊得很是投机。问题是后来秦晔回去一打听得知敢情那姑娘是才名动煜都的林家大小姐,林漾瑾回去一问才知道原来那是煜都迷倒万千少女的巨贾秦公子。
除此之外更有一条重要信息摆在二人眼前:对方未婚。
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说起来年纪也都不小了,又一见面就聊得如此开心,秦大公子就毫不羞怯地到林家提亲去了…
这完全打破了池疏梅的计划,她安排了一整套和秦晔相识的计划但都还没来得及开始实施,秦晔和林漾瑾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定亲了。池疏梅的爹娘告诉她林家大小姐要嫁人了,林池两家又是世交,让她以媵妾身份一同嫁入,她就怒气冲冲地杀来了祁川。
嗯…弄到最后回归原点这种事,还真是怎么听都是我们的责任。
不过这个责任真是担得大快人心啊!
我坐在榻上笑得前仰后合,完全忽略昭泊那一脸摊上了大麻烦的悲愤;卫衍畅快地连饮了三杯,拍案道:“痛快!池疏梅活该!让她接着做妾吧!”
昭泊冲着卫衍咬牙切齿:“她要是能安心做妾…我还用这么着恼么…哎?”
他“哎?”了一声,顿时一扫悲愤神情,怡然自得地坐了下来,哼着小曲看书。我好奇地凑过去:“师兄,你有对策了?”
“嗯。”他点点头,却不说是什么对策,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留海,“小师妹啊,明天办完了再告诉你,现在别问。”
“…”
旅途的确劳累,我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直到第二天午时才醒。醒来看见昭泊坐在屋里看闲书,就问他:“哎?你怎么在?是办完了还是没去呢?”
他一笑:“办完了。”
“哦,那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办的了吧?”
他将书一扔,活动了一下脖子:“她不肯安心做妾嘛,我就让她连妾也坐不了。”他的笑容和接下来的话再度向我证明了他是没有节操的,“记得用来跟林漾瑾替换记忆的那些忆香吗?反正没用完,我随便兑了兑,给池疏梅灌下去了。”
…当真衣冠禽兽!
随便喝酒会醉,随便和忆香会疯的啊师兄!
不过这个结果还真是…很合我意啊…
这次才是真正的“一切如常”,皆归本位。不仅秦晔和林漾瑾再度成为情投意合的夫妻,也没了先前那桩事引起的隔阂。煜都人也不会再横加议论,在他们眼里,秦晔与林漾瑾是刚刚结为夫妻。没有池疏梅的存在,林漾瑾不会再遭到那样恶毒的陷害,她可以和秦晔学如何做生意,然后和他出双入对,走遍大燕的山山水水,让他为她画下一幅又一幅的画。然后,终有一天,他们的孩子会坐在他们的身边,听他们讲那些游历各处的趣事。
真好。
至于池疏梅,我们以路人的身份将她交给了官府。她疯疯癫癫但衣着不凡,官府不敢惹这些大家族,很快联系上了池家,她的父母差人来旬城接了她回去。
呵,当时池疏梅对我说:“与其这样挡我的路,还不如趁早让开再嫁旁人。这样对谁都好,女公子说呢?”
我自我安慰的觉得,这样也确实算很好。但我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林漾瑾果然再嫁了,但不是“旁人”;她没有再挡池疏梅的路,因为这样的池疏梅,不可能再嫁了。
我和昭泊将那两瓶香放在一起,一瓶秦晔的,一瓶林漾瑾的。因为只有三年的记忆,所以并不多,都只装了不到半瓶。我没有单独去品,而是分别拔开两个的瓶塞,将林漾瑾的忆香尽数倒进了秦晔忆香的瓶子里,白瓷青莲纹的瓶子,看着宁静悠远。
我塞上瓶塞,晃了一晃使其均匀,复又打开,嗅了一嗅,清清淡淡的香气,带着丝丝清甜,一种满足幸福的感觉。尾调略显苦涩,因为他们后来处得并不好。我欣然一叹,浅浅笑道:“这瓶子香,是他们的三年,这样闻上去却像一辈子。两个人的一辈子,开始总是甜甜蜜蜜的,后面难免有磕磕碰碰就显得苦涩,一起维持着才能继续下去。秦晔和林漾瑾,以后也不会就那么顺风顺水的下去的,不过五味俱全才是过日子。”
昭泊嗤笑:“突然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像个出世高人,不过这个话说得不错。最后一件事,给这香命个名吧,也不知雀州那边到底有什么大事要这么急着找我们过来,到时候哪还有闲情逸致给这香命名啊?”
我琢磨着道:“过秦楼?牵强;长相思?好像有点偏题;情久长?俗…”
一个个的名字报过去,数了十数个没有一个满意的,最后还是很不负责地将这个任务扔回给了昭泊。
这个一波三折的经历,善于起名的昭泊也苦思了良久,俄而抬头问我:“‘夜如年’怎么样?”
我念叨了两边:“好听是好听,怎么解?”
“你想想,咱做这件事那天,是除夕夜;他们再相识那天,是元宵夜;秦大公子单名一个晔字,也是谐音。”
听他这么说,我点了点头:“夜字靠谱,‘如年’呢?总不能是硬凑上来的。”
“‘如年’么,这将近一年,林漾瑾受尽猜疑,连秦晔也不信任她,她又觉得自己连累了秦晔的名声,这样的煎熬,必是度日如年;秦晔面对爱妻偷情,不肯相信又有人证让他不得不信,也是度日如年。”他笑意淡泊而不真切,带着几分实实在在的快意,“接下来的日子,就该池疏梅度日如年了。”
夜如年,我握着这白瓷青莲纹的小瓶,心底沁出的笑意不知是喜是悲。
忆香造成的疯癫无药可治,池疏梅这辈子只能这样过去了。也许她罪不知此,但却是我们能做出的最公正的选择了,因为林漾瑾比她更无辜,若有一个人要为此受罪,只能是她。
夜如年,因为一件件不该发生的事情,让一个又一个的人度日如年。
但终于,一切回归本位,只余那制造了一切事端的人度日如年。
我取了个锦囊将这瓶香放进去,与从林漾瑾屋中摘下的那幅画收在一起。
阿瑾,今后你仍有秦晔相护,你的晔,必不会再让你的夜难过如年。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不要问“秦晔新婚之夜发现妻子不是CN怎么办…”不是所有CN都会流血这种事其实自古大家就知道……………
阿箫的电脑极其突然的、毫无征兆的坏掉了…
新电脑正在路上…但是存稿在旧电脑里- -但愿不是硬盘的问题这样可以备份…
于是不知多久能搞好…锁香楼的存稿箱只设定到这一章(早知道我把后面的也都扔进去啊啊啊啊)…所以如果…这两天搞不定电脑的话…可能会断更一次…《晏然传》那边不会断,因为一直设到了下周三…
这里是阿箫的宫斗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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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身在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为妻。
孰料一夜变故生,她成了天子宫嫔。
这不是她选的路,但她只能毅然走下去。
后宫的日子,注定是一条血路,
为了这样或那样的目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争、都在斗,
每个人,都想博尽帝王宠…
归国谣·倾囊
到了雀州,小歇两日之后卫衍带我们见了雀州灵探,方知这到底是遇到了一桩怎样的生意。
雀州以西二十余里的癸城,原是大燕国土,在六十余年前被靳顷侵占。据说在当时,靳顷是下了血本攻城的,可攻下之后却就这么任由着它荒了下来,再无人居住。其中有何缘由身在枫宁的我们并不知道,但根据祁川的传言,是冤魂不散所致。恰好"癸""鬼"同音,六十几年下来,周遭居民索性称其为鬼城了。
可那究竟是一座不小的城池,好不容易占下来了不用纯属浪费,靳顷汗王下令广招天下异士驱鬼超度,若能成功,赏黄金千两。
我绞着衣袖凝神听到此处,翻了翻眼睛:"黄金千两确实诱人,可是驱鬼超度的事不属于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吧?"
那灵探禀道:"女公子别急,属下前些日子偶然途径癸城,用引忆香一试便有反应,大约不是什么冤魂不散,是记忆不退。"
一座城的记忆。
我偏头看着昭泊:"师兄啊,有这种事么?"
昭泊思索片刻,笃定点头:"有。余氏手札记载,世间万物皆有记忆,有记忆便可炼制忆香。曾经也有位楼主炼过一所院子的记忆。"
但这次是一座城。
我半伏在桌上盘算着道:"黄金千两,真够大方。也好,既然来都来了,见见那靳顷汗王再说。"
靳顷汗王那喇初继此位,不过二十多岁,听闻有来自于大燕的驱鬼师能解鬼城之困,当即见了我们。他问及师出何处、有何凭证、用什么方法驱鬼,我们一问三不答,昭泊和卫衍静默而坐,我轻打了个哈欠:"我大燕奇事多了去了,即便是说了大汗也未必知道。反正是先做事后付钱,大汗何必这么多顾虑呢?如若不成,大汗也不吃什么亏。"
我的话太不恭敬,他隐有怒意,却未发作,一点头:"也好。带他们去癸城。"
癸城在被侵占前,一直属大燕与靳顷交界处,贸易往来密切,胡商也好汉商也好,都愿意来这里走一走,将货物卖给邻邦。红漆斑驳的城门在我们面前"吱呀"一声打开,有些许尘土扑下来,略感呛口。
"如是做成了或是觉得做不成,再来这边的城门便可,守城士兵会放你们出来。"带我们前来的靳顷人道,我点头:"知道了。"
走进城去,大门随之关上。我们停住脚步环顾眼前,一切都是静止的,安静得诡异。可那些废弃的小楼庭院、客栈酒肆,犹能显现当年风光。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心中一阵莫名的寒凉。
提炼一座城池的记忆比制一个人的忆香要难上许多,我们得先找个住处住下。卫衍四处寻了一圈,把我们带到了一座两层小楼前面,门匾经风吹日晒无人清理已很陈旧,匾上依稀可见鎏金印痕:玉楼。
"怎么听着像个青楼?"我皱眉。
卫衍理所当然状:"就是青楼。"
我一时想要换地方,却见昭泊已毫无顾忌地提步进去了,朗然扔给我一句:"别这么多顾虑,是什么楼取决于有什么人。"
好吧,一个没人的楼也确实不能再称为青楼了
挑了三间门窗尚算完整的房间,足足收拾了一下午才勉强可住。我深刻地意识到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这桩生意得速战速决。
炼忆香必备的第一道工序:看记忆。
癸城建得方方正正,甚合我意。我们在城门四角及四门处各点引忆香一支,最后一支设在了大约城中心的位置。香气逐渐弥漫开,变得愈加浓郁,很快笼罩了整个癸城。周围的影响也逐渐清晰,当年的癸城,如此热闹。
熙熙攘攘的人群由透明变得真实,直到最后与我们看上去一般无异。但他们看不到我们,因为我们没有走进这段记忆。一个女子在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出现,是个桃李年华的女子,一身黄绿相搭的交领襦裙清秀淡雅。我们知道忆香最先引出来的人必是在这段记忆中最关键的人,心下却疑惑怎么让此城荒废多年的人竟是个年轻女子?
我们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路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直到一座楼前停了步。
玉楼。
昭泊一笑:“看见没,这时候才是正经的青楼。”
正值白天,玉楼里没有什么客人。她走进去,径直上了二楼,推开一间房间的门,里面另有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见她进来当即站起了身,急切问她:“是真的?”
她极轻缓地一点头,似乎承载着无限的重压一般声音发颤:“是真的,熙亲王的兵马已不远了。”
屋里安静到死寂。
她重重地瘫坐下来,面如死灰。良久,才幽幽道:“你们走吧,去煜都锦都,梧洵映阳,不要留在这儿。”
“那你呢?”
她微微抬了一抬眼皮,笑意迷蒙:“我父亲是个军人,他至死也不曾逃过,我也一样。”
“阿霖你何必…我们只是…”同伴的话说到一半就噎住。
“只是风尘女子。”她了然的接口,一声长叹仿若蕴了多年的愁绪,“可商女,也知亡国恨。”
原来她是玉楼的花魁,也是玉楼的掌柜。那天她突然遣散了玉楼的所有人,又只身去当铺当了所有珠钗首饰,独自在房间里静坐着,一动不动,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然后,她突然站起身,拿起那只装满了银票的木盒推门离开,只扔给我们一个近乎决绝的背影。我迷茫地望向昭泊:“怎么回事?”
昭泊想一想,答说:“这大概是靳顷大举进军之前。”
我们快步追上她,看到她捧着那只盒子,走在街上,形单影只。她在一座大宅前停下,这宅子的大门是朝着大街开的,可见里面住的并非寻常人家。按大燕例律,各家大门只可朝坊内开,三品以上高官方可在坊墙上建门。
她想上前叩门,被门口值守的士兵拦住,冷然问她:“什么人!”
她神色平静:“玉楼花魁霖谣,求见熙亲王殿下。”
结果当然是不让她进,亲王哪是谁想见都可以的?何况她还是个青楼女子。
她没有和守卫多加争执,只是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他:“那请转交殿下,这是玉楼的全部家当,若能用作军饷,也算是我为大燕出一份力。”
守卫犹疑不定地打量她半晌,继而道:“稍等。”便转身跑进宅中。
她没有等,提步离去。
她又回到玉楼,仍是静静坐着,眼中恨意凛然。我不知她究竟经历过什么以致生出这样的恨意,久居枫宁远离靳顷侵扰亦不能理解她如此的倾囊相助,心中却仍是生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