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我笨?顶多是我们太专注于那些狼了。”韩江道。

唐风和韩江沿着那条向西延伸的分岔一直走去,很快,他俩走到了狼洼的边缘,车辙印沿着狼洼边缘继续向前,绕到狼洼西北面,车辙印向西北方向走去,此时,地面上又显露出了另一条车辙印,“那辆车又出现了。”

“地面上两条车辙印都往西北方向延伸下去,看来那里能走出这个古人的包围圈。”韩江叉着腰,向四周张望。

“古人的包围圈!这么说你同意我的推断了?”

“不错,这里一定是党项人为成吉思汗大军设下的一个包围圈。”韩江走在前面,突然,停下了脚步,“你看,那是什么?”

韩江站在一座小沙丘上,他发现在小沙丘下的沙地突然凹下去了一大块,这显然不是一般沙丘形成的凹凸不平,唐风也注意到了这个大坑,他跳到沙坑边缘,仔细看了看,“像是一个墓坑。”

“墓坑?我看不像。”韩江也趴到大坑边缘。

“哦?那你看这是什么?”

“我看多半是个陷马坑。”

“陷马坑?”唐风盯着大坑,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韩江跳进了大坑里,用手胡乱地刨了两下,几块干裂的薄木板出现在黄沙中。

“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原来覆盖在陷马坑上的薄木板,这木板肯定承受不了马的重压。”韩江推断道。

“那这坑里会有当年蒙古人的尸骨喽?”唐风疑惑着用双手刨去坑里的黄沙,很快,一排排已经有些腐朽的木桩露了出来。

“这可不是一般的木桩,当年这都是削尖了的利刃,只要有人马陷入这坑中,就会被这些木桩刺穿身体。”

听韩江这一说,唐风望着这些已经干裂腐朽的木桩,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寒气。“喏,别发呆了,看看,快来认认这上面的文字。”

“这上面还有文字?”唐风接过韩江递过来的一块已经断裂两截的薄木板,果然,在薄木板上用墨笔书写了几个奇怪的文字,唐风盯着这几个奇怪的文字,长久不语。

“你倒是说话呀!是西夏文吗?”韩江催促道。

“不是西夏文。”唐风喃喃说道。

“那这么说,咱们之前的推断都错了。不过我看那几个字也不像汉字啊!”

“嗯,不是汉字,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几个字是八思巴文。”唐风忽然说出了一种韩江从未听说过的文字。

“八……八思巴文?什么是八思巴文?”韩江一头雾水。

“八思巴文是元世祖忽必烈命国师八思巴创立的一种文字,是元朝的一种官方文字。”唐风解释道。

“这陷马坑的木板上怎么会有八思巴文?”韩江还是不解。

“这正是问题所在,首先,八思巴文是忽必烈时代才出现的文字,那时大约是十三世纪中叶,而蒙古灭西夏之战是在成吉思汗时代,是十三世纪初,相差了大约有半个世纪,这样就与我们之前推定设下拌马钉和陷马坑的年代不符;其次,我们设定这些拌马钉,陷马坑是党项人所设,但是这块木板上却出现了八思巴文,这也和我们之前的推断相左,我……我现在也搞不清了。”唐风感到头脑有些乱。

“那你认认这上面的文字,看看是什么意思?”

“幸好我曾经学过一些八思巴文,不过,这块木板上的几个八思巴文只是标记方位的,”说着,唐风读出了那几个八思巴文的意思,“西……北……第十七……”

“也许这只是后来有元朝人来到这里,胡乱在这儿上写的几个字。”

唐风摇摇头,“这几个字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恰恰证明我们之前的推断有问题,‘西北第十七’,我推测是设置陷马坑时事先在木板上做的标记。”

“西北方向第十七个?!那这么说是蒙古人在忽必烈时期设置的。”韩江不敢相信这个结论。

唐风沉默了片刻,“不一定最早是忽必烈时期设置的,但最晚应该是在忽必烈时期。”

韩江点点头,“对,那么这些陷马坑,拌马钉可能很早就有了,比如西夏时期,并且一直沿用到元朝忽必烈时期。”

“有这种可能,但是我无法理解到了忽必烈时期,离蒙古灭西夏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元朝早已一统天下,这里还有什么大敌,需要元朝军队如临大敌?”唐风摇着头,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狂风卷着不计其数的沙砾打在悍驴的挡风玻璃上,好在悍驴还算结实,竟带着三人突破重围,韩江驾驶悍驴绕着京观开了一圈,便冲向千户镇。

韩江看见前方是一堵不高的夯土墙,车可以直接冲过去,但是他不知道矮墙后面是什么,如果后面……韩江不敢想下去,他必须快速决断,因为自己离那堵矮墙已经很近了,要想冲过去,此刻就必须加速,唐风和梁媛也看见了前面的矮墙,还没等唐风和梁媛反应过来,就听韩江说了句,“坐稳了!”

韩江已经下定决心,他猛地加速,向那堵矮墙冲了过去,唐风和梁媛一闭眼,不敢向前再看,韩江驾驶着悍驴腾空而起,跃过了矮墙,上帝,耶稣,佛祖,圣母玛利亚保佑,矮墙后面是块平地,悍驴重重地落在这块平地上,一切都归于寂静,外面狂风呼啸,但是这里却是那么安静,千户镇那些黑暗无光的建筑挡住了狂风,尘暴。

韩江长出一口气,趴在了方向盘上,唐风和梁媛紧紧相拥,过了许久,他们才知道自己又返回了人间。

韩江将车缓缓驶进了千户镇,一条还算宽阔的街道一直向镇子里边延伸,一路上,刚刚摆脱危险的三人,又进入了另一种紧张的氛围,他们不知道在这些黑暗的建筑里是否隐藏着新的危险?

顺着眼前的道路,悍驴来到了一个广场上,韩江将车停下,这就要下车,却被唐风一把拽住,“现在危险,不如等天亮后再下去查看。”

“天亮?”韩江翻着眼,看看天,“等到天亮至少还要一个小时,你让我们就这么呆在这里?”

“我们可以先沿着这几条街走。”说着,唐风指了指广场周围另三条他们还没走过的街道。

“好吧,就听你的。咱们先走哪条?”韩江环视一圈三条黑漆漆的街道。

唐风也盯着三条黑暗的街道,看了很久,才道:“整个镇子由一条东西向,和一条南北向的大街分割成不同的区域,咱们刚才进镇的那条街略微偏向东南,应该是东大街;我们现在正对的这条街道是西大街,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这条西大街是偏向西北方向的;我们右手的这条街道是北大街,左手的街道则应该是南大街。我们不如先南大街,再西大街,最后北大街,按顺时针的顺序走一遍。”

韩江点点头,发动悍驴,缓缓地向南大街驶去,南大街很短,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路尽头,前方是一堵不高的墙,韩江跳下车,这次唐风不但没阻拦韩江,自己也跟着跳下了车,两人来到墙近前,“这是人工砌筑的夯土墙。”唐风判断道。

“这小镇也有城墙?”韩江狐疑着踹了一脚面前的夯土墙,夯土墙历经数百年风吹雨打,依旧坚硬异常。

“别忘了这也是一座军事堡垒。”唐风提醒韩江。

“那我们在东大街跃过的那堵矮墙也是城墙喽?”

“应该是,当年这些城墙应该比今天我们见到的城墙高大许多,只是几百年来……”

“可是既然有城墙,那么城门呢?”韩江打断唐风的话,忽然问道。

唐风也狐疑起来,是啊!应该有城门,可是眼前这段城墙却没有看见城门。唐风开始在城墙上寻找起来,“按照中国古代的传统,哪怕这座城只有一座城门,也应该出现在南边。”

唐风推开手电筒,在夯土墙上寻找,突然,一个面目狰狞的面孔出现在唐风眼前,唐风惊得向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脚跟,韩江扶住唐风,两人两只手电一起冲那个面目狰狞的面孔照去,随着电筒的缓缓移动,唐风和韩江的嘴都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啊——是干尸!”唐风失声叫出了声。

“这里竟然还有干尸!”久经大敌的韩江也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此时,天边已有了一丝亮光,一具保存完好的干尸,斜靠在夯土墙墙根下,微微扬起的头颅,呲牙咧嘴的面孔,正直直地盯着唐风和韩江。

第六章 干尸阵

怔了好一会儿,唐风和韩江才壮着胆子走到这具干尸近前,韩江毕竟要比唐风胆子大,几乎贴着干尸那狰狞的面孔,查看起来,“头部被锐器所伤,一击毙命。”

“能看出是被什么锐器杀害的吗?”

韩江摇摇头,“现在看不出来,除非你能发现兵器。”

“好吧,我来说说这具干尸。从这具干尸的发型和身上还没腐烂的服饰可以断定这人生前是一个蒙古军士。”

“蒙古军士?”

“恩,又是蒙古的遗迹,我们这一路发现的尽是蒙古的遗迹,竟没有看见西夏的遗迹。”

“所以我说是不是我们走错了。”

“不!这具干尸的出现,恰恰说明我们没有走错。”

“哦!”

“你已经说了这个蒙古军士是被锐器所伤,那么他是被什么人杀死的?”

“你是说党项人!”

“准确地说应该是瀚海宓城的党项人。”

“但愿你的推断是对的,但是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证据?会有的。”唐风说着,回头望了望,此刻,天色比刚才更亮了,唐风发现南大街两侧都是些低矮残破的屋舍,城北隐隐约约似乎有些高大的建筑,“看来就像中国大部分城镇一样,千户镇南边应该都是百姓的房舍。”

“军事堡垒也有百姓?”韩江摇摇头。

“不要忘了,大军驻扎在沙漠中,孤立无援,补给,生活都得靠商人,还有手工业者,再加上随军的家属,南城应该住的都是这些人。”

韩江点点头,“好吧,就算你说得对,可是城门呢?”

“别急,你看这儿。”唐风走进了夯土墙东侧的夹道里, 他发现东南和西南两片民居里错综复杂,一边是无人的房舍,一边是依旧坚固的夯土城墙,唐风向东走了约有四十步,夹道戛然而止,而就在这里,夯土墙北侧出现了一条道路,路不算宽,但却远宽于狭窄的夹道。而在正对着这条道路的夯土墙上,一道城门显现出来。

“果然有城门,可为什么不把城门建在南大街的尽头,却建在这里呢?”韩江不解。

“这叫暗门,是建城时,故意将城门开在这里的。这样敌人一旦从城门攻进城来,见到的不是宽阔的南大街,而是错综复杂的民居,不熟悉城内情况的敌人很可能会晕头转向,而守城一方依然可以依托城门附近复杂的街巷,与敌人周旋,甚至还能将敌人赶出城外。”唐风解释了一通。

“那你说刚才那个蒙古军士是守城的一方,还是进攻的一方呢?”韩江问。

唐风沉吟一会儿,摇摇头,“不好说,本来蒙古大军应该是进攻的一方,党项人应该是防守的一方,可是我们一路上过来见到的情形却不是这样!”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城门下,也许是日积月累,也许是当年守城之人故意为之,城门下堆积了厚厚的一堆土,唐风和韩江只得翻过这道土墙,可是城门外,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并不是广袤的戈壁滩,而是又一个城,让两人更吃惊地则是城内堆积如山的干尸。

原本不高的夯土墙上似乎又长出了一段城墙,呈不规则的半圆形与原来的夯土墙又合成了一个封闭的小城。

“这是怎么回事?”韩江惊愕之余,有些晕。

“想不到这不大的小城竟还建的如此复杂,这是一座瓮城。”

“瓮城?”

“北京前门见过吧?”

“我明白了,作战时,守城一方可以将敌人放进瓮城,然后将外面的城门关闭,形成瓮中捉鳖之势。看来这真是一座防守严密的军事堡垒。”

韩江似乎明白了,他抬头往头顶的城门看看,唐风拍拍韩江的肩膀,“别看了,上面有一道千斤闸,我们还是来看看这些干尸吧。”

虽然唐风已经做了最大的心理准备,但当他真正置身这片干尸中时,还是禁不住连连作呕,韩江戴着手套,翻过一具身着蒙古军服的干尸,又是一张还没腐烂面目狰狞的脸,紧接着又是一具,韩江连着清理了十来具干尸,让他震惊的是这些干尸竟然全是蒙古军士的,“难道只有这些蒙古军士变成了干尸,他们的敌人都已经腐烂了?”韩江站在累累干尸旁,气喘吁吁地嚷道。

“腐烂也该留下骨头,更何况这里干旱无雨,蒙古军士的尸体既然可以保留,那么他们的敌人也应该可以保留下来!”唐风答道。

“那他们的干尸?难道……”韩江忽然停了下来。

“你想到了什么?快说!”

“难道城外筑成京观的那些尸骨是党项人的?”韩江推测道。

唐风摇摇头,困惑道:“如果城外的京观是蒙古人垒砌的,那么他们为什么不收拾城内战友的尸体,这不符合常理。”

“那你说是为什么?”韩江更懵了。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当我们面前这些蒙古勇士战死后,蒙古大军就再没有回到过这里。”

“可在蒙古和西夏的战争中,蒙古大军是最后的胜利者啊?难道这里的蒙古军士不是被党项人杀死的,而是在元朝灭亡后,被明军所杀?”韩江越想越不靠谱。

“明军?这不可能,一来我们在狼洼附近的陷马坑,还有千户镇外的禁约碑上看到的都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年号,不像元朝末年的遗迹;二来明军也不可能从西北方向杀过来,所以不可能是明军,这些蒙古军士的敌人最大可能还是在瀚海宓城的党项人,只是这里有太多的谜团,我们现在还无法解开。”

“看来这里在最后时刻遭遇了一场屠城,所有人都死了,千户镇由此成了一座废城,不!应该是一座死城!”

“死城?”当韩江提到这个词时,唐风心里猛地颤了一下,他平静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城外京观中的尸骨我想应该还是党项人的,他们都是在千户镇被屠城之前数年,甚至数十年前被杀的。”

“哦!为什么?”

“一是这里气候干燥少雨,尸体不会轻易腐化,垒砌京观要待尸骸腐朽成白骨后方可;二,蒙古灭西夏是在十三世纪初,而忽必烈建立元朝则是在十三世纪中叶以后,所以我推断城外京观中党项人的尸骨是千户镇屠城之前数年,甚至数十年前所筑。”

“也就是说在西夏灭亡后,瀚海宓城的党项人还和蒙古人打了数十年?!”韩江虽然认同唐风的推断,但还是有些惊愕。

“是的,从成吉思汗一直打到了他的孙子——忽必烈。”唐风望着眼前的干尸,无奈地笑了笑。

“难以化解的仇恨,按你的推断,蒙古人将党项人的尸骨筑成京观,炫耀武功,党项人后来报复,在一个月圆之夜,血洗了千户镇,从此,千户镇就再无人敢靠近。”

“谁告诉你是月圆之夜?”

“我看电影里都这么说嘛!”韩江苦笑道。

唐风又向前艰难地走了几步,不知不觉,他已来到了瓮城中央,放眼望去,唐风正好置身于几百具干尸正中间,唐风不禁心头一颤,眼前一阵眩晕,他突然觉着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干尸阵当中,四周的干尸瞬间恢复了生命,站了起来,个个面目狰狞的冲自己包围过来……

唐风头晕目眩,站立不稳,竟直直地倒向脚下的干尸堆上,幸亏韩江反应迅速,一把扶住了即将倒地的唐风。

唐风使劲晃了晃脑袋,再向周围的干尸望去,干尸并没有恢复生命,依旧像千百年一样,静静地躺在这里,“这里也看了,我们还是回去吧!”韩江提议道。

但是,唐风却挣脱韩江,摆摆手,道:“我想在这些干尸身上,我们应该还能发现些什么。”

“发现什么?不都是一具具干尸,面目狰狞的!”韩江不解。

唐风一个人径直往东南方向的瓮城城门走去,韩江只得跟了上去,唐风扒了扒一具干尸,这具干尸胸前被锐器刺了一个窟窿,一个又大又深的窟窿!“从伤口上看,这是被长兵器从正面刺穿的。”韩江平静地判断道。

“长兵器?会是什么?”

韩江努了努了嘴,“就在你脚下。”

唐风忙退了一步,这才发现在黄土中,隐约露出了一截已经干裂萎缩的粗木杆,这木杆足有碗口粗,唐风伸手想把这木杆从土里抽出来,可是他用劲全力,试了几次都没能将这截木杆抽出来!

韩江笑道:“我看你小子现在气力明显不如以前啊!”

“那你来!”唐风甩手不干了。

“我来就我来!”韩江接过木杆,使出七成力,木杆埋在土中,依旧纹丝不动,韩江大感意外,只得使出全力,大喝一声,这才将埋在土中的木杆抽了出来。

两人都惊呆了,唐风怔怔地盯着韩江手中的粗木杆看了好久,才喃喃说道:“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粗这么长的长矛!”

是的,韩江手中是一支碗口粗,足有三、四米长的长矛,“怪不得这具干尸身上的伤口又大又深,原来……这么长的长矛,古人作战时怎么能拿得动?以前只在书上见到过……”韩江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

唐风看看长矛,又抬头看看四周的城墙,“看来这长矛是属于西夏的武器,他不是用来和敌人单打独斗的,而是投掷的,这个蒙古军士就是被从城墙上投掷过来的长矛刺死的!”

“那投掷长矛的勇士肯定力大无比了。”

“是的,我很想看看是怎样的大力士投掷出这么长这么重的长矛。”

“你别胡言乱语了,马上这些干尸真复活了,你就歇菜了!”韩江压低声音,告诫唐风,那样子,似乎生怕把周围这些沉睡数百年的干尸惊醒了一样。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唐风又在几具干尸身上发现了箭头,只看了一眼,唐风便断定,“这些都是西夏的箭头,看来这些蒙古干尸确实都是死于党项人之手。”

“我还是不敢相信,西夏亡国之后,党项人还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韩江摇着头,不敢相信唐风的推断。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瓮城城门下,此时,东方已经破晓,在这里,唐风见到了更不可思议的景象,瓮城城门竟然已经被石块和夯土筑成的一道土石墙封死。

韩江拔出匕首,使劲捅了捅城门洞里被封死的土石墙,坚固的土石墙竟然连韩江锋利的匕首都扎不进去,韩江不禁啧啧称奇。

唐风接过韩江的匕首,在土石墙下部扎了几下,又拨弄几下,缓缓说道:“整座土石墙都浇注了铁水,当初滚热的铁水将石块和土瞬间凝结在一起,成了一道坚固的铁墙,所以几百年后,依旧坚固无比。”

“怪不得!原来这就是铜墙铁壁。”韩江再次仰望面前的土石墙,“可是这又是谁干的?为什么要封堵城门?守城的,还是攻城的?似乎都说不通啊!”

“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是守城的一方为了加强防御,封堵了城门,这倒可以解释,但是这样守城的一方就无法与外界联系了,补给物资也送不进来,除非……”

“除非城内的人知道外面不可能再有援兵和补给,所以誓死如归,干脆封堵了城门。”韩江推测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这未免也过于惨烈了吧,再说守城的一方若是蒙古大军,他们不可能孤立无援,完全没有必要采取这种办法。”

“那就是攻城的一方,可攻城的一方为什么要封堵城门呢?”韩江不解。

唐风一时也想不明白,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土石墙周围,他在土石墙前的地面上,还有一些干尸的盔甲上发现了大量的铁渣滓,再看瓮城城门周边,干尸尤为密集,密密麻麻,叠压在城门前,而且所有干尸的方向都是朝向瓮城城门的,突然,唐风发现就在自己脚边,一具干尸身体还算完好,但干尸的双手及手臂只剩下了累累白骨,白花花的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唐风浑身一颤,盯着眼前这具奇怪的干尸,他在干尸白花花的双手和手臂周围又发现了铁渣滓,这时,一副可怕血腥的画面出现在唐风眼前……已经从城墙上攻进城内的党项人,将数百名蒙古军士困在了瓮城之中,蒙古军士先是向南门撤退,党项人放下南门上的千斤闸,无法撤回城内的蒙古军士只得向瓮城城门奔来,企图打开瓮城城门,杀开一条血路,突出重围。可就在这时,刚刚攻占瓮城城门的党项人,在城门之上抛下大量石块和黄土,堵住了瓮城城门,蒙古军士拼命搬开石块和黄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滚滚铁水从城门上倾泻下来,冲在前面正在扒土石的军士瞬间被滚烫的铁水夺去了双手,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传遍了整个瓮城,紧接着,党项人的复仇之剑,还有复仇之矛便如雨点般射向这些蒙古军士,一场血腥的屠城就这样开始了。

韩江使劲拍了拍陷入沉思的唐风,“咱们该回去了,梁媛还在车上呢?”

唐风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是啊,梁媛还留在车上,虽然他们走出并不远,却被这些干尸耽误了不少时间,梁媛一定等着急了,想到这,唐风拿起了一个西夏箭头,便疾走两步,向南门退去,当两人重新站在南门门下的时候,唐风本能地又抬头望了一眼门上的千斤闸,千斤闸的闸口历经数百年,依旧锋利,在初升的旭日下竟然微微闪着寒光,唐风不禁暗暗吃惊。

两人走出南门,面前有两条道,一条是来时走的夹道,还有一条是比夹道宽阔的斜街,韩江刚想顺来时的夹道回去,却被唐风一把抓住,“我们不如走这条斜街,按照我的推测,这条斜街应该也能通往南大街。”

韩江迟疑了一下,没有反对,跟着唐风走进了斜街,两人走出六十余步,前方出现一堵墙,斜街居然拐弯了,两人拐进一条狭窄的巷道,又走了三十余步,又是一道弯,还是一条狭窄的巷道,唐风不禁有些后悔,不该贸然进入这复杂的巷道中,他暗暗加快了步伐,四十余步后,前方又出现一堵墙,等两人走到墙前,唐风彻底傻眼了,这是一个死胡同。

“都是你的好主意,这下倒好,走进了死胡同。”韩江埋怨唐风。

“退回去。”唐风斩钉截铁地说道。

韩江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跟着唐风顺来路退回去,可令他们崩溃的事出现了,他们在巷道里走了百余步,也没有看到进来时的那条斜街。

又是一个死胡同,在死胡同尽头,韩江扶着墙,气喘吁吁地开始数落唐风,“你真是自投罗网,你忘了你在南门前是怎么说的。”

“我没忘,我说过这里很可能是用来迷惑攻入城里的敌军而故意修建成这样子的。”

“你记得就好,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面了。”韩江嚷道。

“我也没料到这里面会这么复杂……”唐风说着,身子无力地靠向后面的墙壁,谁料,当他的身体靠上墙壁的时候,身后的那面墙壁起了变化,吱呀一声——随时扬起的厚厚尘土,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出现在墙后面。

唐风惊得赶忙退后两步,待墙壁停止转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里有道暗门,唐风壮着胆子,和韩江走进这间黑漆漆的房间,“看来整座千户镇在建筑之前,都经过详细的规划和设计,里面布局合理,机关重重。”韩江感叹道。

“是啊!不知是谁设计了这座古镇。”

“你不是推断过,西夏时并没有千户镇,千户镇是蒙古人建立的吗?”韩江反问唐风。

“不错,我原来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反倒有些困惑。”

两人正说着,忽然,唐风觉得脚下什么东西绊了自己一下,漆黑的屋子里,唐风看不清脚下,只得推开手电筒,朝脚下照去,又是一具干尸,这具干尸同样身着蒙古军士的盔甲,面部因为痛苦极度扭曲,所不同的是,这个蒙古军士不是被箭射死的,也不是被长矛扎死的,而是死于乱刀之下,浑身上下,竟全是刀痕!

唐风绕过这具干尸,摸索到了屋门前,他推开屋门,一缕炙热的阳光刺了进来,照进了这封闭数百年的黑屋中,唐风和韩江走出屋门,来到一个天井当中,天井不大,可里面却躺着三具蒙古军士的干尸,无一例外,都是死于刀下。

韩江盯着天井里的干尸,不禁犯嘀咕,“你说这错综复杂的巷道是为了迷惑攻入城的敌人,可我们看到的却都是守城的蒙古军士尸体,党项人的尸体一具也没见到,你觉得这正常吗?”

“党项人血洗了蒙古人驻守的千户镇,这个解释够吗?”唐风一脸无奈地看着韩江。

“当然不够,难道这么复杂的巷道,也没能难住瀚海宓城的那些党项人?”韩江反问唐风。

“也许他们对这里本来就很熟悉。”

“什么意思?……”

韩江话没说完,天井外传来一声尖叫,唐风马上意识到这是梁媛的声音,他的心猛地被揪了起来,紧接着,远处又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

唐风和韩江猛地推开天井另一头的一扇房门,一间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屋子,里面依旧横躺着两具干尸,唐风不顾一切地就向房间另一边的屋门闯去,韩江一把拉住唐风,示意他要小心,唐风极力使自己保持冷静,蹑手蹑脚来到屋门后,唐风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屋门那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唐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抹了抹额头的细小汗珠,又侧耳倾听,不错,屋门后面那个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向这边靠过来……

唐风瞪大了眼睛,还是不敢相信在这空无一人的千户镇中……他回头看看韩江,韩江显然也听到了那个脚步声,唐风看见韩江手里的匕首正闪着寒光,他知道韩江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唐风猛地推开了面前的屋门,一张此生最恐怖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副狰狞的面孔令唐风再也无法忍受,他放声大叫起来,几乎就在同时,一个凄厉的女声也叫了起来,半分钟后,唐风感到大脑有些缺氧,停下来这才听出那个女声竟是梁媛的声音!

挡在唐风和梁媛之间的那具干尸倒了下去,待扬起的尘土散去,一张美丽的面庞出现在唐风面前,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你怎么乱跑到这儿来了?”唐风责问梁媛。

“你还说我,你们把我一个人丢在车上,这么长时间不会来!”梁媛责怪唐风。

“是我不好,我们在这里迷了路,所以……”唐风回身看看韩江,韩江已经把匕首收了起来。

“刚才那声尖叫也是你?”韩江问梁媛。

梁媛一脸委屈地点点头,“这里真是太可怕了,一个活人都没有,却有那么多干尸!”

“你也看到干尸了?”唐风问。

“这不就是一个!”

唐风这会儿才仔细观察起眼前这个房间,不,这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条过道,过道那头还连接着一个房间,刚才那具可怕的干尸原来是吊在过道的房梁上的。

“这具干尸不像是军人,倒像是一个小商人,他也不是战死的,而是上吊自尽的。”韩江迅速判断道。

“还……还有女人,孩……孩子……”梁媛颤抖地说道。

“女人?孩子?”唐风有些惊愕。

“是的,刚……刚才我就是撞上了一个女人的尸体,才尖叫起来的!”梁媛依旧惊魂未定。“他……他们就在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