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一脸懵懂地看着辛茹忽悲忽喜,又随小四等人告退离去,这才发现步杀果然因方才打斗而割破了衣服,忍不住惊叫道:“原来当奴婢要补衣服的,我不会啊!步杀,你……你不会因此赶我走吧?我,我会学的,我马上学。”
说到后来,她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步杀。
从辛茹进来开始,步杀就处在茫然搞不清楚状况的状态,如今小柒的惊呼请求,更是让他一头雾水,总觉得拒绝不是,答应更不是,顿时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窘境。
可是当他一转头对上冰依、祈然、冰朔一副副忍笑忍到内伤的表情,就忍不住怒道:“留不留你,玻拉力斯号的主人才有资格做主,问我做什么?”
玻拉力斯号的主人?冰依疑惑道:“你不是吗?”
步杀冷冰冰地笑,“那要问问卫聆风,这船是他送给谁的。”
祈然脸立时黑了,冰依哑了,步杀神色平静地转身离去。
卫聆风?冰朔摸着下巴想,难道是那个画上的新郎?还有啊……
想不到,连冰块的桃花运都能如此之旺盛。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可是,步杀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目光扫过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男子。神色微变。
这个人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他居然完全不知道。
男子明明拥有一副倾倒众生、风姿绝世的面容,站在那里偏偏给人一种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甚至没有存在感的虚无感觉。
男子的人目光自动自发地掠过所有人,落在冰依身上。然后用粗嘎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答应你的都已经办到,该是时候履行你的诺言了吧?”
来的人,自然是勒森巴古堡的主人,吸血鬼法兰。
重新站在这星光灿烂、夜景醉人的顶楼,冰依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抬起头仰望着玻璃罩外的星空,疑惑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天空,这月亮,这些星星的位置都没有变化过?”
祈然冷哼了一声:“应为这些本就是幻象,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脚下所踩的,都是不真实的,只是我们的幻觉?”
一旁的冰朔瞧了法兰一眼,答道:“那倒不见得。恐怕这座古堡是真实存在的,唯有古堡歪的一切,包括天空、海菜式幻觉。”他用指尖碰了碰坚硬的墙壁的,微微一笑,“否则,这个幻想就太过真实了。”
祈然充满嘉许地看了冰朔一眼,脸上一片智珠在握的淡定从容,“所以,离开这古堡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我们有胆量踏入古堡歪的大海中。”
冰依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没错,古堡不可能凭空建在海里,所以至少也改由一片支撑的地基或小岛屿……”
“废话,说够了没有?!”
几人够说越起劲,冷不防法兰不耐又冰冷的声音砸下。
冰依尴尬地笑笑,快步走到了冰棺前。
冰棺里躺着的,是一个苍白而绝美的女子,五官精致,睫毛细长,晶莹的肌肤比冰雪更皎洁三分,饶是冰依已是第二次看见,仍惊叹了许久。
她缓缓地闭起眼,指尖轻轻抚上华美剔透的冰棺。刹那间,一道熟悉的冰冷感觉迫体而来,彷佛穿透了她浑身的经脉,直达跳动的心间。
紧接着,冰依听到了她就为的,温软而宛如清风吟唱歌的声音。
冰依抬起头冲法兰微微一笑,法兰霎时僵直了全身。
Isbella,Please tell me how can I help you?
伊莎贝拉的声音轻缓而婉转,带着微微的颤抖,如泣如诉,仿佛在倾尽自己三百年的孤寂哀伤。可她的悲泣中却又带着遮掩不住的欣喜和快乐,仿佛为了这一刻的幸福,她曾遭受的所有痛苦都微不足道。
冰依被这样的坚毅和温柔所感染,连声音也变得如云朵般干净。“法兰,在我告诉你,解开我沉睡的办法之前,请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这个办法有多艰难和漫长,你都不可以暴躁,更不可以伤害别人。因为,三百年无望的等待都熬过来了,我们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我绝不希望你因为我再背负任何罪孽。”
“Isabell,I promise you!I promise!”法兰握紧了双拳,大声道,“Please tell me,How can I wake up you!”
冰依凝神听了听,“解除我身上封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传说神秘的古籍之一:Nine water-Yin Cursed……Nine water-Yin Cursed?”
冰依喃喃的念了两遍,忽的脸色一变,惊道:Nine water-Yin Cursed,九重水咒?!”
法兰因为心情激荡,压根就没注意到冰依的变色,只是猛地扑到冰棺前,哽声道:“Dear Isabella,Don't worry,I swear I will find the Nine water-Yin Cursed .Please wait for me!”
祈然等人缓步走到了冰依身边,方才虽然隔了有一段距离,但凭他们三个的耳力,还是清楚听到了。
“居然是九重水吟咒。”如果他们先来的是这里,而不是出云岛国,那么孤寂冰依已经成功救活伊莎贝拉了。
冰依看着一脸悲戚决然的法兰,眨了眨眼,凑近祈然身边低声道:“《九重水吟咒》被你丢到哪儿了?”
祈然温和地笑笑,一脸的波澜不惊,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法兰听见,“离开出云后,我嫌它碍眼,扔进了海里。”
“你说什么?!”法兰疯了一般地扑过来,揪起他的领子,大吼,“你居然敢把它丢进海里!你怎么能吧它丢进海里?!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等一下!法兰,你冷静点儿。”冰依拉着法兰冰冰凉的手腕,吓得魂不附体,生怕他下一刻就变成吸血鬼把祈然咬了,可气的是哪个即将被咬的人还一副变态欠扁悠然自得的样子,根本就不体谅旁边担惊受怕的心情。
“朔儿。”祈然一把握住法兰的手腕,用上了六成力,迫使他松开,才拂了拂褶皱的衣襟道,“《九重水吟咒》你全本翻阅过了?”
冰朔苦笑,点了点头。
“很好。”祈然瞥了法兰一眼,“马上默诵出来给他。我们在这里已经耽搁得够久了。”
冰朔怒了,“你自己不也看过翻译本吗?为什么让我默诵?”
“理由很简单。”祈然淡淡却笃定地一笑,“你认为冰依的翻译有九成可信?”
“你们之中有人能练九重水吟咒?”一直处在震惊中的法兰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冰依狠狠瞪了祈然一眼才道:“我曾经练过,但已完全被废了。”
“你竟能练?”法兰一怔,“如何被废的?”
冰依看了祈然一眼,见他神色无异才道:“我曾经一度呼吸断绝,死于非命。是有人发动罗兰魔禁第五界——舍弟往生咒才救了我,但我体内的九重水吟咒却也被罗兰魔禁吞噬殆尽了。”
法兰神色微变,沉吟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步杀,眼中又惊又喜,“如果我没猜错,那个精魄蝶是发动罗兰魔禁之人留下的。能不能再让我看看?”
步杀神色冷漠地摊开手,默念了声“从容”,就见一只晶莹透明蝴蝶从他掌心慢慢飞出。
冰朔也做了类似的事情,顿时,夜空下一紫一透明两只晶莹的蝴蝶就在冰棺上飞舞。
法兰呆呆地看着那两只蝴蝶,然后缓慢地将目光投向冰依,“你练到了第几环第几重?”
“第几环?什么是第几环?”冰依疑惑地道,“我只知被废前,我勉强突破了第八重。”
“第八重!第八重!”法兰大叫了一声,身形忽然一闪已经立在她面前,抓紧了她的肩膀,“即便是第一环的第八重也足够了!伊莎贝拉有救了,她马上就能苏醒了!是你!天哪,莱姆瑟斯所说的必然能拯救我们的命定之人,一定是你!”
祈然一把扯开法兰的双手,冷冷道:“你听不懂吗?她体内的九重水吟咒早已被吞噬殆尽。什么命定之人,不过是你的妄想。”
法兰定定地看了祈然半晌,忽然轻轻一笑,带着几分癫狂,“三百年前,我叛出勒森巴家族,成为族中人人追杀的叛徒,在西海域颠沛流离,无处容身。后来,连伊莎贝拉也死在我的手上,我更是没有了任何生存下去的意志。就在这时,我的缔造者莱姆瑟斯找到了我。”
冰依一怔,“缔造者?”
“就是给他初拥,将他变成吸血鬼的人。”冰朔解释道。
“莱姆瑟斯告诉我,伊莎贝拉并没有死,她只是陷入了沉睡。而我想要救她,就必须找齐三件东西,并且到东海等一个人。三件东西分别是你们现在所见的这个千年寒冰雕刻成的冰棺、海神的桂冠和魔幻水晶球。
“海神的桂冠可以制造幻境,隔离勒森巴古堡与外面的世界,防止西海追杀之人的骚扰。冰棺可以安全存放伊莎贝拉的身体。可我却一直想不通莱姆瑟斯为什么要我找来魔幻水晶球。”
法兰激动而又略带悲伤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冰依,“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原来莱姆瑟斯让我找齐三样东西,在东海整整等了三百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等到你这个命定之人,来解救我和伊莎贝拉脱离苦难。
“这世间能修炼九重水吟咒的人寥寥无几,那不仅仅是因为符合条件的体质万中无一,更因为五本魔法古籍都具有灵性。它们会自发认主,且在主人死去之前绝不会允许第二个人修炼。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是遇到了你,那么即便我知道了解救之法,甚或找到了《九重水吟咒》,也可能要花上百年的时间才能成功。”
“你……你是说九重水吟咒选了我为主人?”冰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可我说过,我的法力已经废了啊!”
法兰笑笑,真心的快乐彷佛在他完美无暇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光辉,“魔幻水晶球的能力是,测试人体的魔法属性,以及……激发人体内潜藏或被封印的任何魔法元素。魔幻水晶球加上吸收了你部分真元的精魄蝶,我必然可以恢复你体内的九重水吟咒,甚至助你突破第一环第九重。”
冰依忍不住打断他,“为什么你总说第一环?究竟什么是环?”
“你不知道传说中的五本古籍都需循环修炼的吗?”法兰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随即醒悟过来,“是啦,在东海修习魔法之人本就不多,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古咒语通常分为九环,每环九重,九重突破后,就从头开始继续修炼,直到完成九循之数。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每突破一环,其艰难程度就会成倍增长。几千年来,我从未听说有人能将五本古籍中任何一本修炼至第七环以上的。”
冰依懵懵懂懂地点头,忽听祈然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魔幻水晶球加上精魄蝶能解除她体内一切罗兰魔禁的反噬?”
法兰道:“那是自然,九重水吟咒本身就有净化一切的能力。”
祈然沉吟了片刻,把冰依往前一推,斩钉截铁道:“很好,你动手吧。”
随着一阵淡蓝色光芒的隐去,冰依浑身一软,倒进了祈然怀里。
在她面前的床上,躺着一个姿容绝艳的女子,便是伊莎贝拉。与方才不同的是,此刻的她两腮微微泛红,呼吸均匀,胸口起伏,彷佛在沉睡之中,再没有了死寂苍白之态。
法兰轻轻抱住她柔软的身体,滚烫的热泪汹涌掉落,“亲爱的,亲爱的……伊莎贝拉,我们终于不会再分开了,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祈然扶住慢慢恢复过来的冰依,道:“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冰依点头,忧心道:“船上的人大概都等急了,还有小银,不知道有没有人喂它。”
法兰回过身,脸上犹有泪痕,但记得那个退去,他又给人一种冰冷虚空的感觉,“你们接下去是打算前往西海域吗?”
祈然漫不经心道:“或许吧。”
法兰闻言正色道:“我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所以有必要提醒你们,西海域是一个与你们的认知截然不同的世界,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心智,那么即便去了也只是送死。”
冰依笑笑,“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未知才有探索的价值不是吗?我们会小心的。”
法兰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恼怒或忧心,神色依旧淡淡,“既然如此,那么我会给与你们必要的帮助,就当回报你救了伊莎贝拉的恩情。”
他左手轻轻一摊,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黄金制成的皇冠就出现在他掌心。
法兰道:“这个,就是海神的桂冠。你们带着它,一直往西行,会抵达一个叫做亚米拉的小岛,由帕衣族同志。你们将这个海神的桂冠交给帕衣族族长,向他换取海神的权杖。那是……打开水帘之门前往西海域的唯一正确的钥匙。”
冰朔为这个用词而感到古怪,“正确的钥匙?”
“是的。”法兰垫了点头,“从东海域前往西海域的方法有很多,但是大部分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尤其船只更会千疮百孔。唯有通过水帘之门,才能平安到达西海域。”
祈然神色微变,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况,接过海神桂冠后语气顿时诚恳了不少,“多谢指点。”要知道在大海中,哪怕你的能力再强,若是船只被毁,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法兰却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只是又拿过纯净剔透的水晶球搁在桌上,“到达西海域后,为了变强也好,为了保护心爱的人也好,你们都免不了要修习魔法或巫术。为了在更短的时间,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你们必须要选择真正适合自己的基本魔法进行入门。这个魔幻水晶球不只能激发人的潜力,更能测试人体的魔法属性。或许,能帮助你们少走一点儿弯路。”
“你就不必了。”他看向兴致勃勃的冰依,“五大古咒都相当桀骜不驯,既然选你为主,是断然不可能容许你修习旁门左道来侮辱它们的。”
冰依顿时郁闷了,瞟了祈然一眼,暗道:敢情这魔法古咒还分三六九等,简直比某人还专横霸道。
法兰将目光投向步杀,“你先来吧。”
步杀也懒得废话,将手往水晶球上一放,片刻——
冰依狐疑地看向法兰,“为什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你不是诓我们的吧?”
法兰也是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步杀一眼,“我已经有太久太久没碰到过无系魔法师了。安静、空无、吞噬一切,确实很适合你。”
冰依奇怪地问冰朔:“魔法元素里有无系这个类别吗?”
冰朔沉吟道:“魔法的分类本就各按标准,若说有也不足为奇。就是不知道无系里是否包括空间魔法。如果包括,那么步杀必然会有一天强的不可理喻。”
祈然忽然打断他的思绪,“朔儿,你去试试。”
冰朔本不想去,反正他根本就不可能到达西海域,奈何祈然一脸坚决,终究还是将手放了上去。水晶球中顿时闪过一阵璀璨如骄阳般的金色光芒。
法兰道:“你属于光系,可修习的法术范围很广,包括光愈术……”
忽然,他的脸色一变,看着水晶球的眼中一片黑沉,那是因为他的瞳孔反射了水晶球此时的色彩,“暗系!光系于暗系……你居然是双系体质,还是十系魔法中最为对立的两大元素。”
法兰皱了皱眉,“你的体制修习魔法太危险了,安全起见,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碰。”
“好。”冰朔微笑着收回手,声音淡然轻松,脸上没有一丝惊惧或遗憾,彷佛那正是如他所愿的事情。
祈然拍拍冰朔的肩膀,露出慵懒的笑容,“好了,我们走吧,是时候回船上了。”
法兰诧异地看向他,“你不测妈?”
祈然笑笑,“我想,没这个必要。”
他揽住还要说话的冰依,转身朝门外走去。这里是六楼,伊万的房间。
法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在害怕吗?是怕自己屋里保护心爱的人,还是怕无法掌控自己的能力?”
祈然的脚步一顿,回过头去望着他,嘴角慢慢勾起略带嘲讽的笑容,“我测了,你确定不后悔?”
那双眼明明如碧海蓝天般澄澈空明,却又仿佛目空一切地睥睨着天下。法兰怔了怔,一时竟被那双目吸引,回不过神来。
而就在他没有反应的片刻,祈然已将手放到了透明的水晶球上,温暖的掌心贴紧冰冷的石头,气息交错,光泽流转。随后……
“砰——”一声巨响,水晶球的粉末四散弹射开去,落在桌上、地毯上、衣服上。
眨眼的瞬间,世间至宝魔幻水晶球毁于一旦。
法兰目瞪口呆地看着漫天飞舞的白色粉末,看着扬长而去的四人,心中涌起了一股久违的激情和震撼。
他们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