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春光正好,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所以宴席便设在花园子里。
小花园子唯一一处比较敞亮的地方便是青梅亭,青梅亭连着一道蜿蜒的长廊直接通到后面的水溪之上,可以设四桌宴席。因为天气渐热,那里又通风又敞亮,柳雪涛便把男人们呢都安排在青梅亭。
女人没有几个人,不过是一桌子茶点酒菜而已。没有请戏班子女先儿说书先生之类的人,不过是娘们儿几个说些闲话,所以便安绯在临月阁,方便起坐。
卢泓安和他的母亲容氏也被柳雪涛请过来了。泓安陪着卢峻熙坐在首席陪着县台顾大人的大公子顾伯颜吃酒说话,容氏在后面花园子里陪着柳雪涛嗑瓜子喝茶聊天。族中其他的女人,或因妒忌柳家的财势或因自家活计忙碌都没有过来,和容氏一起过来的只有一个陈氏,是族中卢峻熙的一个堂叔的女人。柳雪涛和容氏皆应称她为二婶。
陈氏倒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有她在,倒也不算寂寞。只是柳雪涛和她并不熟悉,所以话也不多。
坐了一会儿,陈氏便说要更衣,柳雪涛命丫头伺候着她出去。
容氏一边微笑着瞧着柳雪涛的脸色一边说道:“家里的人都夸奖大少奶奶气度不凡,能拿出银子来为峻晨办酒宴,还说要替他找些门路谋个职务。三叔公前儿还说,卢家有大少奶奶,何愁家族不兴旺呢。”
柳雪涛笑着摇头,说道:“这话儿说的太大了。我可承受不起。嫂子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三叔公的这顶大帽子的重量。如今这家里,一个个儿的不嫌我多事也就罢了。”
容氏见柳雪涛虽然笑着,但脸上却带着几分失落,便凑近了抓着柳雪涛的手,悄声问道:“哟,怎么了?听你这话儿的意思,难道大少爷跟你闹别扭了?”
“那倒没有。”柳雪涛摇摇头,说道,“他也不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原来有张氏活着,峻晨的事情咱们可不用操心。如今这种情形,我们若是撒手不管岂不是叫外人笑话?何况三叔公和几位叔叔伯伯肯定也是不依的。”
“哎!难为你了。往年他们娘们儿给大奶奶添了多少堵?后来少奶奶来了,他们也是想着法的对付你。如今你还要为他做打算。换了别人,不知道会怎样呢!偏生你又是个慈善人…”容氏很是理解的拍拍柳雪涛的手,对她的容忍大度表示出自己的无奈。
柳雪涛笑笑,也跟着轻轻地叹了口气。恰好陈氏从外面回来,两个女人便都沉默下去。
陈氏进门后便笑道:“刚我出去,远远地瞧见两个小姑娘在后面假山石上坐着说话。小的一个掐了些嫩柳条儿在那里编花篮,大的那个倒是坐在一旁看。我瞧着,那个大的倒像是芳菲的样子?之前在大奶奶跟前倒是常见的,这半年多没见,这丫头生的越发水灵了。”
柳雪涛便笑道:“芳菲的模样在我们这些丫头里面算是拔尖儿的一个了。二婶说水灵,想必就是她了。”
“这丫头如今也该十四岁了吧?这一来二去的也是大姑娘了。不知道林谦之想要找个什么样的乘龙快婿方能合了他的心意?”陈氏说着,又转头对容氏笑道:“不是我说话讨你们嫌,我瞧着那丫头若是被外边的人讨了去反倒是便宜了他们。你们家那大小子如今也不小了,你和大少奶奶如此要好,怎么不求了大少奶奶,把芳菲那丫头要过去给你们泓安?凭着泓安的才学相貌,收芳菲那丫头做个正经的妾室,倒也不算是辱没了她。”
容氏忙摇头笑道:“二婶这话说的,如今我们家怎么能跟之前相比?泓安的父亲死得早,并没留下什么家产给我们娘两个。这几年若不是大奶奶和少奶奶接济着,我们早就该卖房子卖地住到破瓦窑里去了。别说泓安还是个孩子,纵然到了说亲的年纪,也不过是凑合着找个家业相当的女儿家做亲,娶个媳妇安稳过日子罢了。哪里还敢想什么纳妾的事情呢。”
陈氏听了这话便撇嘴笑道:“哟,你这个人——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老实了。你还跟我哭穷?谁不知道你的那些产业都交给少奶奶帮你打点,一年的利钱便足够你们娘们儿吃喝几年的了。何况还有地租子?要说这芳菲丫头虽然是个奴才,但之前大奶奶不是有话,放了他们自己立门户过日子了吗?依我说,你不给泓安纳妾,就是说来做正房媳妇也是相配的。难得的是那丫头的好模样。”
容氏只是不应,淡淡的说了一句:“再说吧,年前我去普安寺上香,在菩萨跟前求了个签,说这孩子命中不该早娶。各人有个人的造化,芳菲那孩子我早年就瞧着是个有造化的,怕是泓安消受不起。”
陈氏在容氏那里碰了个软钉子,脸上便讪讪的有了几分不悦之色。只是当着柳雪涛的面,又是在人家的家里。她也不好当面翻脸,便笑了笑说道:“你这话说的也是,听说大奶奶给芳菲留了一大笔的嫁妆。加起来足足有七八百银子,林谦之这些年在大奶奶跟前鞍前马后的,积蓄自然更多。他只这一个女儿,将来他的一份家私自然都给了这女儿去。想来这芳菲要嫁人,自然是要满绍云县里横挑竖挑的,捡着拔尖儿的挑去呢。”
容氏听陈氏贬低自己的儿子泓安,心中便升起几分不快。立刻侧脸看了陈氏一眼,想要反口还击,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却忽然被一个温软的手掌握住。
柳雪涛便淡淡的笑着接过了话,吩咐旁边的碧莲说道:“碧莲,你去把芳菲那丫头唤来,说我这里忙不过来少人伺候,叫她过来给二婶娘和大嫂子斟茶。”
柳雪涛的意思很明白,凭她是什么拔尖儿的丫头,凭她有万贯家财的嫁妆,如今也不过是我手底下的一个毛丫头,却轮不到别人以她这个毛丫头为借口来老娘面前耍什么威风。
这无疑又是一记软软的耳光,虽然无声无息,却无疑是抽在了陈氏的脸上,让她自己暗暗地难受,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碧莲应声下去,容氏也便不再多话。只是低着头慢慢的嗑着瓜子儿,只当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前面席上的卢峻熙心里也是淡淡的,顾伯颜和顾仲楷是兄弟两个,却因为一嫡一庶所以关系也不怎么亲近。说来也是奇怪。顾家的嫡出大公子顾伯颜却和卢家的庶子卢峻晨交好。而庶出的顾家二公子顾仲楷却和卢峻熙要好。
今儿卢峻晨进士及第的喜宴,顾伯颜来了,顾仲楷却借故没有过来。
这次江浙府选出的四百多名进士里,绍云县占了十七个。其中便包括顾二公子顾仲楷。按说这顾仲楷和卢峻晨也算是同年,很应该过来喝杯酒客气几句的,但却以昨儿喝多了今儿胃痛为借口,只派了个心腹小厮送了一份贺礼来。
卢峻晨并不介意,有顾大公子在脸面足矣,何必再去计较顾仲楷如何?
卢峻熙却明白顾仲楷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不来给卢峻晨道喜,怕好友心情郁闷却又不得不强作欢笑,所以干脆以这种方式表示他的立场。不过这倒是有些小家子气了。卢峻熙虽然理解,但还是悄悄地叫石砚去顾仲楷那里劝慰了几句,告诉他自己根本就不在意这场春闱的得失,让他也不必想得太多。
不过不介意是不介意,并不代表卢峻熙很高兴坐在那里。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卢峻熙和顾伯颜卢峻晨等人原本就没什么共同语言,这会儿坐在那里也是虚假应酬。酒过三巡之后,他便借口出去方便一下悄悄地从席上退出来,出了青梅亭往一旁的海掌花深处走去。
耳边少了那些吵闹聒噪,再看着满目繁花累累,嫩叶摇曳,清风拂面,卢峻熙的心情顿时开朗了许多。
索性也不想着回去,只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找了块青石,一掀衣衫便躺在上面,借着花阴正浓刚好小睡一会儿缓解一下昨晚因贪欢而困顿疲倦的身体。
谁知他刚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得鼻孔里一阵奇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却见一张娇媚的笑脸近在咫尺,可不是林谦之的那个宝贝女儿芳菲么?卢峻熙顿时吓了一跳,忙从石块上坐起来,都又冷不防碰了那娇小俏丽的鼻子上。
“哎呦!痛死我了!”芳菲捂着鼻子叫了声痛,咧着嘴巴掉下了眼泪来。却还笑着说道:“芳菲该死,吓着大少爷了?”
卢峻熙一阵心神恍惚,看着芳菲这可怜的小模样又有些歉意。摇摇头说道:“我倒没什么,只是你怎样?鼻子可别碰歪了,回头嫁不出去再赖上少爷我。”
“大少爷!您说什么呢…”芳菲瞪了卢峻熙一眼,转身坐在他的身边,捂着鼻子轻轻地揉。
“不会赖上我?”卢峻熙侧过脸去看她的模样,见她娇羞的低着头,便呵呵着转回头去笑道:“不赖我我就放心了。,”
“…”芳菲闻言便羞愤的扭过头来看他,可这大少爷却只是抬头看着碧空映着的粉色海棠花,根本看不见身边娇小女儿家满腹心事的小脸。
半晌,芳菲见卢峻熙只是仰面看着头顶的海棠,便轻轻地叹了口气,问道:“你是不是心里很委屈?”
卢峻熙听了这话奇怪的转头看着她,笑问:“此话怎讲?”
“晨少爷中了进士,你却落榜了。一家人都体谅你的心情,都不敢胡言乱语的,可她还自作主张给晨少爷办什么喜宴。还要为他奔走,寻门路谋职务。哎!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一点都不为大少爷着想…”芳菲说着,先自叹一口气,一脸的忧郁看着面前草地上假山石缝里钻出来的鲜嫩的竹技。
卢峻晨淡淡的笑了笑,不再看这个多情的小丫头。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是她自作主张?或许她曾经和我商议过呢。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芳菲一愣,不解的扭头看着卢峻熙。半晌又无奈的冷笑道:“在我的面前,大少爷还用得着掩饰什么吗?从小到大我都知道,你是最讨厌他们母子的。你曾经对我说过,你恨不得他们都去十八层地狱。难道是因为大奶奶已经去了,姓张的那个女人也被少奶奶逼死了,你便决定冰释前嫌,和晨少爷和好,做亲手足了吗?”
卢峻熙却皱起了眉头,低声叹了一句:“芳菲,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想你最好把它都忘了。还有,峻晨是我们家的少爷,虽然是庶出,但他也是父亲的儿子,我也容不得外人和下人对他放肆无礼。以后这样的话我希望你不会再说,尤其是不要再对别人说。”
“为什么?”芳菲有些急了,她顾不得规矩礼仪,抬手搂住卢峻熙的胳膊,气愤的问道:“为什么要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你自己都做不到,又凭什么要求我?”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什么?芳菲,之前你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你也是只有一个人。母亲把你养在身边,我便把你当成妹妹来疼。如今你我都大了,男女有别,我倒无所谓,已经成了家。你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总该注意一些分寸。妇德之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胡言乱语挑唆事端。我希望你将来能嫁个好丈夫,不要叫人家说咱们卢家大院里出去的女孩子都是不懂妇德妇经的野丫头。”
卢峻熙说着,便把芳菲的胳膊从自己的手臂上推开。
芳菲的双手不自觉的加大了力量,死死地抱住卢峻熙的胳膊不放。
卢峻熙也加大了力气,把芳菲的手指一个个的掰开,然后用力的把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怀里拿出来。然后匆忙的站起身来,弹了弹有些褶皱的长袍,看着远方淡淡的说道:“芳菲,你是个好姑娘,不要因为一时的固执而误了自己的一生。”
“不!我不信你不喜欢我,我不信你能忘了我!”芳菲说着,猛然抬手指着卢峻熙腰间一个石青色的绣着翠竹和蝈蝈寓意步步高升的如意荷包,哭着问道:“你既然不喜欢我,既然要我嫁给别人,为什么还带着这个!”
卢峻熙茫然的低头,抬手捏住那荷包解下来仔细的看了看。
是啊,这荷包做的如此精致,这刺绣如此一丝不芶,还有这一针一线细密的针脚,不正是芳菲的针线么?记得上个月自己去赶考时,这荷包还是柳雪涛亲自从一堆荷包里拣出来给自己带上的呢,当时那女人还说什么取个吉利意思,愿相公这一去能鱼跃龙门,将来的仕途也能步步高升。
因为是她亲手带上的,所以卢峻熙一直都带着这个荷包,即使落榜了也没有摘下来。
如今想想,那女人自从嫁给了自己,是一针一线都没动过,更别说绣什么荷包了。之前卢峻熙也曾说过要她亲手绣个扇袋或者荷包给自己,她却说家里养着那么多闲人不用,干嘛还要亲手绣?
想到这个,卢峻熙便叹了口气,他的娘子虽然多才能干,但似乎对刺绣女红是深恶痛绝。偏生他这个大家子的少爷却从没想到过女人家不做针线女红乃是不可容忍的一大缺点。
如今卢峻熙看着芳菲满是渴望的目光,只好狠了狠心把这精致的荷包递出去,咬牙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你做的东西。实在是丫头们送了过来,便随手系上的。如今既然你说,那就还给你吧。”
芳菲听见如此绝情的话更是如遭雷击,一时间泪如雨下,一手抓过卢峻熙递过来的荷包悲愤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跑远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卢峻熙看着芳菲娇小的身影隐入花丛之中后,方默默地转身想着回青梅亭去继续陪着那些人吃酒闲聊。却忽然听见有人奇怪的问道:“咦?我明明瞧见芳菲姐姐往这边来了,刚也听见似乎是她在说话,怎么转眼就没了人影?”
碧莲猛然瞧见卢峻熙,又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看,忙福身行礼:“大少爷安。”
虎妮不敢多言,自然跟在碧莲身后行礼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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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妻大妾by沧海明珠(125)
第125章泼醋拈酸
卢俊熙便回头看时,却见碧莲和黄氏的女儿虎妮从那边的小径中转了出来。便指了指方菲跑去的方向说道:“你们找芳菲?她好像去那边了。”
碧莲和虎妮答应了一声,悄然对视一眼,在看卢俊熙阴沉的脸色,却不敢多问半个字。又福了福身顺着卢俊熙指的方向去找人。卢俊熙长出一口气放心的回青梅亭去应酬。
碧莲从水池子旁边找到一个人蹲在湿地上哭泣的芳菲,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大少爷跟她说了什么。于是便转着圈的劝了两句,又说大少奶奶找她。芳菲心里正恨着柳雪涛,此时听说她找自己,便腾的一声站起来冷笑道:“我早就不是府里的丫头了,任凭什么差事也落不到我的头上。姐姐忘了这是大奶奶的吩咐了吗?”
碧莲无辜的被她呛了一句,心里自然不痛快。但却不愿同她计较,便对虎妮说道:“虎妮,你在这里瞧着芳菲。我且劝你们一句,今儿园子里有客人在,若是做出什么事情让大少爷和少奶奶生气,大家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虎妮虽小,却极为懂事。忙答应了一声,甜甜的说道:“姐姐放心吧。我定然寸步不离的守着芳菲姐姐。”
碧莲又看了一眼芳菲,便转身离去。如果青梅亭的时候,碧莲故意放慢了脚步往那边瞧了瞧,见大少爷正坐在主位上陪着一个华服公子说话。神情虽然淡淡的,但倒是十分的客气,脸上也瞧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在她正要走时,又听见那边有人回话说表少爷来了,因又停住脚步看着王承睿和一个陌生的富家公子一起随着管事进了青梅亭,方悄然转身去临月阁回话。
柳雪涛原本也没有非要芳菲来跟前伺候的意思,又听碧莲回话说黄氏因嫌厨房里人手不够,叫人把芳菲和虎妮都寻了去帮忙。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王承睿因之前和卢峻晨大打出手所以有段时间没来卢家了。这次也是听说了柳雪涛为卢峻晨中了进士而设宴庆祝才没好气的赶来,和他一起来的是他素日里一起吃喝玩乐的江南周家的大公子周玉鹏。
周家亦是江南望族,周玉鹏的姑姑嫁入了京城,是工部主事贺连宬的续弦太太。有这层关系在,周家的生意更是如日中天,据说京城营造司所用的木材均是周家供应,每年光木材一项便可从朝廷那里赚取数十万银子的里利润,还有其他土石砂料等建材等物品营造司更是指定了周家特工。另外周家在南洋一带也有生意,有人说是药材,有人说是香料,但具体是什么却极少有人能说清楚。
王承睿搭上周玉鹏这位富家公子自然是有心攀附的意思,而这次他约着周玉鹏一起来卢家则另有深意。许多心思却不为外人道也。
卢峻晨在看见王承睿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嘲讽神情时,眼睛里也似乎要冒出火来。但周玉鹏这样的人物站在他的身边,顾伯颜和卢俊熙都要上前躬身问号,卢峻晨自然更不敢放肆,也只好随着顾伯颜卢俊熙起身,躬身行礼问号,并请周玉鹏上座。
周玉鹏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公子,见席间都是差不多同龄少年,顾伯颜又是县台大人的公子,便也不好拿大,对着诸人拱手笑道:“在下不请自来已经是分外唐突,况且有顾公子在,玉鹏如何敢上座?”
顾伯颜便拱手笑道:“论年龄资历,周公子要比我们长两岁,算下来应该是我们这些人的大哥。周兄若不上座,我等岂敢放肆?”
“周某虽然虚长顾公子两岁,但不过是乡野村夫,如何敢与顾公子相比?公子快快请坐,也好让兄弟们就坐。不然咱们一来倒是惹得大家都站着说话,还有那边卢家的几位长辈也陪着站立,岂不是周某之过?”
周家虽然是江南富甲一方的望族,但却极重家训,周玉鹏纵然在外边花天酒地却极少仗势欺人,这份谦逊的气度倒是和王承睿不同。不过,若非他处事干练,为人圆滑自然也不会和王承睿这样的纨绔结交。
众人又客气了几句,终究拗不过周玉鹏,最终还是顾伯颜坐了首位,周玉鹏坐在卢俊熙的另一边。然后大家依次入座,卢峻晨依然是在下首相陪。
王承睿先对卢峻晨拱手道:“今儿是晨少爷的喜宴,我这儿借花献佛先给晨少爷道喜了。我王承睿是个鲁莽之人,之前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晨少爷不要记在心里。”
这话虽然说得敞亮,但王承睿看着卢峻晨的目光却依然带着几分不屑。
卢峻晨亦不是等闲之辈,毫不示弱的看回去,目光中亦是不卑不亢,举杯淡笑道:“不敢,表少爷海量,还请多喝几杯。之前的事情峻晨已经不记得了,随表少爷这话说得倒有些见外。”
周玉鹏在一旁看的明白,却毫不在意,转头和卢俊熙说话:“大少爷才华横溢在绍云县也是有名的。这次骏马失蹄相必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吧?”
卢俊熙笑笑:“周公子见笑了,俊熙学业不精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周玉鹏摇头微笑道:“大少爷正是青春年少,且天资聪慧,用心苦读,将来必然有鱼跃龙门的时候。周某也借花献佛预祝大少爷三年后的春闱鱼跃龙门,金榜题名。”
“借周公子吉言。俊熙先谢了。”卢俊熙举杯和周玉鹏相碰,二人都一口闷下满满的一杯。
卢俊熙和周玉鹏也是相识的,之前也坐在一起吃过几次酒,但都未曾深交。这次王承睿约着他一起来给卢峻晨道喜,在卢俊熙看来却是不可能的。除非另外有事,否则周玉鹏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来给卢峻晨道什么喜的。
因此,酒过三巡之后,卢俊熙便看了王承睿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此番到底是何意。
王承睿则大喇喇的笑笑,表示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卢俊熙不由得皱眉,这个表兄何时变得连自己都没有实话了?莫不是因为年前的事情怀恨在心,专程来找卢峻晨的麻烦的?
他找卢峻晨的麻烦卢俊熙倒是不在意,他们俩爱怎么斗都是他们的事情,可今儿是什么时候?又当着卢家几位长辈的面,若是王承睿找茬儿,恐怕整个卢家都颜面尽失。
卢俊熙正在想着如何把王承睿给弄到一边好好地盘问盘问,却听见身边的周玉鹏说道:“各位请慢用,在下找大少爷有点小小的私事要说。大少爷,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众人听了这话都微笑点头说周公子请便。
卢俊熙便对席间众人笑了笑点点头和周玉鹏一起离席出了青梅亭,沿着石子甬路往海棠花阴处走去。
行至僻静处又转了个弯便是一丛紫藤架,架下一组石头桌凳已经被磨得光亮圆滑,卢俊熙便一抬手说道:“周公子请那边小坐。”
“好,大少爷请。”周玉鹏点头,和卢俊熙肩并肩走至藤花架下的石桌前,相对而坐。
卢俊熙便淡淡的笑道:“不知是何事如此重要,竟劳烦周公子亲自走一趟。”
周玉鹏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粉色花笺递给卢俊熙,微笑道:“敢问大少爷,这画上的东西可是贤弟妹所绘?”
卢俊熙一愣,结果那张花笺展开看时,那上面用描眉的螺子黛笔轻轻勾画的可不就是柳雪涛之前自言自语的什么车轮子么?只是不知道如何自己的妻子在闺房里闲来无事画着玩的东西如何就落到了周玉鹏的手里?
“大少爷不必多想。我只是听一个朋友说,贵妇上的少奶奶想要用橡胶造这个东西。因家父的一个好友年前从南洋岛国回来,说南边岛上有一种树,割了树皮便会流出一种极有黏性的汁液,可做成各种形状,不透气,且耐磨。当时我并没怎么在意,后来听好友夏侯瑜说要寻找什么橡胶做东西,又说必须得耐磨,可以重启,所以我便想起那位世叔说的那种树干的汁液来。所以问他,可他又说不清楚到底做什么用。后来我再三的问,他才给了我这个,说是替贵府上大少奶奶问的。若我说的这种东西可用,既解了大少奶奶的难题,又可以给南洋诸岛上的百姓制造一线商机,这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卢俊熙听到这里,便已经明白了几分。心里一股酸味便越来越浓,只是碍着周玉鹏也不过是为朋友帮忙的缘故,自然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什么。于是便收了那图样微微笑道:“这个在下还真是说不清楚,必须得问问内人方可知道。不怕周公子笑话,我这个媳妇总是会想出一些千奇百怪的事情。叫人哭笑不得,这次真是麻烦周公子了,若她要的果然就是周公子说的那什么橡胶,在下必会向公子请教。”
“呵呵,好说好说。我已经给那位世叔去了书信,并依照贤弟妹这图样也画了一份给他一并送去。恐怕此时书信和图画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不怕俊熙老弟笑话,我这个世叔也是个喜欢瞎琢磨的人,他脑子里的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连家父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呢,南洋贫困,他又是个不愿欠人情的人,若是能帮得上他也是了却了父亲的一桩心事。”周玉鹏说着便站起身来,对卢俊熙拱手说道:“这次冒昧前来已经多有叨扰,俊熙,以后有空,还请去我别院坐坐,尝尝我那位世叔教给我自酿的西洋口味的葡萄酒。”
卢俊熙忙起身相送,又说了些客气话。到了前面和卢峻晨等人又送了周玉鹏离去。
王承睿和卢峻晨依然是一对乌眼鸡似的,只不好再当着众人的面动手打架。但临走时那挑衅的目光更是明目张胆。看的卢峻晨只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再狠狠地揍他一顿。
一顿酒席下来,一直闹到了近黄昏时方才散了。众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一个个东晃西晃的各自家去。
卢俊熙却窝着一肚子的闷气屏退了服侍的丫头小厮们,一个人回了旭日斋。
只因女人家没什么好玩的,容氏和陈氏也不怎么对付,早早的就回家去了,柳雪涛也懒得再管那些男人们吃酒,只吩咐卢之孝家的和黄氏好生听着那边要茶要饭,自己回房睡午觉去了。
卢俊熙推门而入时柳雪涛刚刚睡醒,正歪在床上发懒不想动弹。听见推门声还以为是丫头们进来伺候洗漱,便懒懒的说道:“他们可都散了?”
卢俊熙也不言语,直接踢了鞋子踩着脚踏上了床,倒头躺在柳雪涛身后。
柳雪涛被一阵酒气冲的皱了皱眉头,便往里闪了闪身子转过来推着卢俊熙柔声劝道:“吃了这么多酒,先去洗把脸再来。”
卢俊熙不理她,气呼呼的一翻身转过去背对着她继续睡。
柳雪涛惊讶的笑笑,慢慢的坐起身来问道:“怎么就恼了?跟谁闹别扭了不成?”
卢俊熙依然不说话,逼着眼睛面朝外躺着,若不是他气呼呼的喘息着,别人还只当是他真的睡熟了。
柳雪涛左思右想,除了芳菲的事情之外,卢俊熙再无其他生气的理由。怪不得碧莲悄悄滴说寻找芳菲的时候碰到了大少爷魂不守舍的站在海棠树前,后来又在海棠林旁边的溪水旁找到了芳菲一个人蹲在地上哭。想必两个人定然是在一起回忆往日的浓情蜜意了?又或者芳菲必定是跟他说自己这个主母如何的虐待她那个小丫头了?
男人,都是些不足心的动物,向来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想到这些柳雪涛也来了几分气,淡淡的说道:“你若是因为那事儿生气,也当真犯不上。你若真的想要她,倒不如把我撵出去,把她接过来和你做正头夫妻的好。”
此言一出,卢俊熙便忽的一下坐起来,一双眼睛泛着红血丝,生气的瞪着柳雪涛,依然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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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画眉勿坠凌云志
第126章言归于好
卢峻熙一双眼睛泛着红血丝,生气的瞪着柳雪涛,虽然不说话,但那脸色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少爷生气了。
柳雪涛更是来气,心想你这小死孩还有理了?你背着老娘在后面和别的姑娘拉拉扯扯的,难道还想老娘替你牵线搭桥不成?于是她爷拉下脸来,哼了一声:“你瞪着我是什么意思?”
卢峻熙猛然抬手掐住柳雪涛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她问道:“你这该死的女人!你还问我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雪涛冷不丁的被卢峻熙给吓了一跳,身子像片落叶一样被他摇来摇去,眼前一阵发晕,一个头都被摇成两个大。终于等他停手了,柳雪涛眨眨眼睛看着眼前重重叠叠的人影儿,一抬手狠命的推开他,骂道:“你这混蛋!你疯了!”
“是!我是混蛋!我是疯了!我他妈的早就疯了。。。。。。”卢峻熙被柳雪涛推了一把身子往后一仰,脑袋一下子碰到床架子上的檀木雕花上,两眼冒了几颗金星,勉强摇了摇头镇定了一下思绪,又扑上来把柳雪涛推到在床上,欺身压上去把她死死地压在身子底下,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便找准她的嘴巴狠狠地咬下去。
“唔。。。。。。”柳雪涛猛的摇头依然没有躲开他的啃咬,却徒然增加了自己的疼痛。一抹腥甜的味道在唇间扩散,却是他咬破了她的唇。
反抗无效后,她便不再反抗。随之而来的却是记忆深处的屈辱。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任由他狠狠地吻着却一动不动,直到眼泪湿了两人的的脸颊,他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慌忙起身放开她时,却发现她已经哭成了泪人。
“你这女人。。。。。。我该把你怎么样。。。。。。”卢峻熙长叹一声,心头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是一片灰土和灼热的疼痛。他伸出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完,索性反手拉过衣服袖子在她的脸上胡乱的抹来抹去。
柳雪涛却挥手打开他的手,自己拉了被子蒙住脸转身向里躺去。
卢峻熙便靠在她身边躺下,从怀里摸出那张粉色的花笺从她身后递过去,闷声说道:“江浙名门望族周家的大公子今儿来,明着是给峻晨道喜,实则是替夏侯瑜传话的。说。。。。。。你要的什么橡胶他能给你找到。。。。。。”
柳雪涛闻言立刻忘了刚才的委屈,急急忙忙的转过身来看着卢峻熙问道:“你说谁能找到橡胶?”
卢峻熙再次被她这动作这表情给伤了一下,撇了撇嘴,把手里的信笺往她身上一扔,撅着嘴巴转过身去赌气。
“你不说?那我叫人去找夏侯瑜问去了。”柳雪涛见这小死孩还来劲,便装腔作势的转身下床。
“你敢!”卢峻熙又欠起身来一把把她拉回来摁倒在床上,又觉得不安稳索性抬起一条腿把她压在身下,手臂箍着她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道:“你敢去找夏侯瑜,我,我。。。。。。我就把你锁起来!永远不许出这道门!”
他是真的急了。
俊逸清秀的脸上,两只眼睛泛着血色,额头上青筋暴起,原本好看的薄唇此刻毫无血色且因为气愤而不停地颤抖着,呼呼地喘着气,就那么瞪着她,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却又舍不得咬第一口。
“你因为夏侯瑜生这么大的气?值得么?”柳雪涛轻声一叹,抬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不停地摩挲着企图抚平他的暴躁和气愤。
“那你因为一个芳菲就整天给我闹别扭,值得么?”他很严肃很认真的看着她,不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