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财两得…

柳雪涛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事情。嘴角不自觉的抿起来,脸上一个诡异的微笑。

卢俊熙恰好睡醒一觉,刚要睁开眼睛看看已经走到了哪里,却看见柳雪涛脸上那种绝决的表情,和她嘴角那一抹危险的微笑,于是心底一凛,嘴上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一边伸懒腰一边问道:“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可怕?”

“我想着——什么时候也往你的怀里塞点什么东西,嗯…冰碴子嘛,有点太缺德,不如下次我改成烤白薯吧,相公说好不好?”柳雪涛睁开眼睛,尽量让自己笑得娇媚一些再娇媚一些,低下头对上卢俊熙的目光。

卢俊熙的眼睛里一下子燃烧起熊熊烈火,他猛地伸手把面前的女人搂住,手臂一用力便把她摁倒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便捏住了她的下巴,然后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闷声道:“柳雪涛,你尽管给我试试看——看到时候我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收拾你!”

再小的孩子也是男孩,况且卢俊熙虽然年纪小,但身体却已经跟大人无异。柳雪涛被他搂住,用了几次力气根本挣脱不开,而他的呼出的温热气体却一下一下的喷在她的脸上,只需片刻,车内的温度便急剧上升。柳雪涛只觉得浑身发热,十分的不自在,只好小声的哄他:“相公,这还是在大街上呢。您该不会让妾身背上一个泼妇的名声吧?”

卢俊熙原本就被柳雪涛的娇媚眼神给看的不能自持方才把她箍在怀里,此时她娇软的声音加上‘泼妇’两个字,更是火上浇油。许多天来堆砌起来的坚强壁垒瞬间崩塌,他毫不迟疑的咬住她的唇,用行动告诉她泼妇到底该是什么样子。

“唔——”嘴唇在对方出其不意的攻击中沦陷,火热的温度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柳雪涛下意识的扭动着身子,试图睁开这该死的怀抱。熟料二人的力量和在一起扭动,让马车忽然间摇晃了一下,木质车轮发出异样的吱嘎声。

柳雪涛吓了一跳,赶在下一声怪异的吱嘎声响起之前停止了扭动,气愤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下的少年,满眼怒火。而卢俊熙却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很专注的做着一件事情。

吸吮,舔舐…更用力的吸吮,更缠绵的舔舐,直到感觉到怀中僵硬的身体渐渐地柔软,软的堪比身下的棉被一样任凭揉捏的时候,卢俊熙才睁开眼睛,放开她的唇。

柳雪涛的胸腔终于获得了新鲜的空气,连挣扎都来不及,她只是趴在他的身上大口的呼吸。

卢俊熙一脸邪气的媚笑,眯着斜飞的凤目专注的看她。

“你这死小孩,居然有那么大力气。”柳雪涛脑子缺氧思维也有些停滞,张口便把心里的话给骂了出来。卢俊熙原本媚笑的薄唇慢慢的收起,紧紧地抿着。目光也由原来的调皮变成了愤怒。

“看什么看?还不放开我?”柳雪涛又挣扎了一下,忽然发现对方危险的目光,顿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于是气势便收敛了下去,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状态,又冷冷的说道:“相公,别闹了。母孝在身,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兴致呢?”

此言一出,她便感觉到箍着自己的手臂僵直了一下,然后渐渐地松开,最后用力一推。柳雪涛很不幸的被某人推了出去,身子往一边一翻,脑袋毫不客气的碰到了车篷上。

砰地一声。

声音极大,把车外边一路跟随的家人给吓了一跳。

“少爷?”外边跟车的小厮忙凑近了车窗,担忧的问了一声:“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吗?”

卢俊熙看着边上手摸着后脑勺眼睛里泪汪汪的柳雪涛,心中的怒气忽的加重,他恶狠狠地吼了一声:“没事,给我滚远点!”

外边的小厮吓得浑身一哆嗦,可怜的小孩儿还是第一次听见主子如此震怒呢。一时间吓得不知所措,居然一路小跑往前面去找大管家林谦之去了。

柳雪涛的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脑袋嗡嗡的响,眼前直冒金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卢俊熙莫名其妙的吼了一句,于是气血翻涌,猛然间从车上坐起来,转身就要掀前面的帘子。

卢俊熙见状又急忙伸手一把拉住了她,不由分说把她困在怀里,狠狠地箍住她,二人似乎有着深仇大恨一般,一个往死里挣扎着要出去,一个往死里搂着似乎要把她捏成肉酱。

柳雪涛到底是个女儿身,比力气哪里比得上卢俊熙?只觉得身上的皮肉都快被这死小孩给捏烂了,滋啦啦的疼痛一直痛到心里去。

“放开我…”柳雪涛停止了挣扎,改用谈判。相比之下,她觉得谈判的话自己还是有优势的。

“你不用下去,我下去。”卢俊熙却没有谈判的兴趣,一下子放开柳雪涛,自己却猫着腰站了起来,伸手掀开车篷的帘子对着前面牵马的家人吩咐道:“停车!牵我的马来!”

家人听说,急忙拉住马缰绳,后面便有小厮牵了卢俊熙的马过来。扶着卢俊熙下了车又扶他上马。卢俊熙伸手把马缰绳从小厮的手里夺过来,左脚认镫飞身上马,从马鞍上摘下马鞭照着马屁股上啪的抽了一下,那马儿便嘶鸣一声,撒开蹄子沿着官道往前冲去。

马蹄嘚嘚,扬起一路尘土,柳雪涛靠在马车里透过翻飞的车帘看见卢俊熙一骑绝尘顷刻间无影无踪,长出一口气,心里的愤怒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倏地一下子被放空,整个人也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慢慢的往后靠过去。

第43章 收心

一路无话,紧赶慢赶的,终于感到卢家的时候,已经是二更时分。

众人皆是舟车劳顿饥肠辘辘,百十口子人谁也没几分精神。柳雪涛下车后便扶着丫头的手回房,稍微洗漱了一下便换了衣服睡了。

守在家里的二管家带着人把车马行礼等都收拾妥当,又早早的备下了饭菜让众人用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林谦之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的从前面厅里往后走,在路过外书房的时候看见里面有灯光,少不得进去瞧瞧,却见是卢俊熙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人却不知已经神游到哪里去了。

“咳咳…”林谦之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待卢俊熙回神方躬身施礼,劝道:“大少爷,时候不早了,也该回房去休息了。课业重要,身子更是要紧呀。”

“嗯。我知道了。”卢俊熙悻悻的点点头,把手中的书放到桌子上正准备起身时才发现,刚才自己一直握着的书竟然是他妈的倒着的!卢俊熙脸上微红,眼睛里闪过几分尴尬的神色,干咳了两声说道:“林叔,芳菲的事情…”

“大少爷,让芳菲那孩子陪陪大奶奶吧。奴才虽然疼她,但她到底是女儿家,从小儿跟着大奶奶长大,尽尽孝道也是应该的。她心眼儿实容易受人挑唆,现在这种时候,她不在家里反而更好些。”林谦之对于自己女儿的事情已经想了很久了,经过张姨奶奶闹的那一出戏之后他才确定,芳菲此时还只在庄子上守灵比较妥当,否则的话在这时候若是被人当了枪,恐怕少奶奶第一个就要拿她立威。至于搬出去另立门户的话,林谦之从来没想过。林谦之之所以是个人物能在绍云城里如鱼得水,那都是沾了卢家的光。若是离开卢家,谁还会知道林谦之是干什么吃的?

卢俊熙听了林谦之的话,略一思索,点点头。说道:“林叔,母亲临终的话——你当真不考虑吗?毕竟,这也是难得的机会。”

“奴才这大半辈子都为卢家做事,如今老了,更要有个大树可以靠一靠。如果离开了卢家,奴才就什么也不是了!这绍云城的男女老少谁认识林谦之是个什么人?大家平日里见了老奴都客客气气的说话,那都是瞧着大少爷和大奶奶的面子。如今大奶奶没了,大少爷刚刚当家,大少奶奶也是新娶进门的少奶奶,有些事儿还是用得着老奴的,就求少爷让老奴留下来吧。”林谦之说着,便对着卢俊熙深深地弓下腰去。

之前的时候,卢俊熙是不喜欢林谦之的。因为王石和林谦之虽然很注意分寸,但没外人的时候也总是疏于规矩。日子久了,下人们少不得便会偷偷地闲言碎语。卢俊熙初时还小,听见一两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渐渐地懂了事儿,便私下里跟王氏要求过,想要换掉家里的大管家,无奈王氏严词拒绝,以他不务正业不思进取为理由,罚他在父亲的灵位前跪了一夜。

后来卢俊熙便不再提及此事,林谦之和王氏也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只是卢俊熙却更加不喜欢林谦之了,有事没事总喜欢找他的麻烦,尤其是当着王氏的时候,更是正眼都不看他,甚至一有机会便冷嘲热讽一番,不让王氏和林谦之心里痛快。

但是今时今日,王氏已死,林谦之忙里忙外尽心尽力的操持他的丧事,林芳菲被遣去守灵他也没有一句怨言,又以如此谦卑的身份求卢俊熙留下他。

卢俊熙的心说什么也硬不起来了。

想想母亲守寡多年支撑这个家实属不易,想必临死前让林谦之带着女儿离开也是怕自己当了家为难他而已。既然他不愿意走,又一心一意的替自己操劳,那就不如先留下他罢了。反正柳雪涛那个女人再强,等全部掌握家里的这些事情,也还要等一段时间。

林谦之弯着腰等卢俊熙开口,感觉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卢俊熙说话。正当他心里忐忑刚刚抬起头来偷偷看卢俊熙的时候,卢俊熙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林叔啊…”卢俊熙拉着林谦之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又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方慢慢的说道:“母亲临终前的意思,我也是明白的。不过是想着你为我们家辛苦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也没得到什么好处,而她呢,又担心我小孩子脾气跟您合不来,以后管了家肯定会处处为难你,和你作对。所以,与其留着你在家里和我闹不痛快,倒不如让你出去颐养天年的好。这样她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些。”

林谦之听了这话,心中的悲伤情绪又被调动起来,眼睛一湿,便低下头去。

“其实,我何尝不想你能留下来帮我呢!你看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天总有几十件。我还要读书,明年春天还要参加省里的科考。大少奶奶呢,纵然再能干也是个女人家,年龄也有限。家里的事情她也不熟悉,身边总少不了一个可靠地人帮她提点她。所以呀,母亲的话如今且先放到一边。如果您能留下来好好地过下去,咱们还像以前那样。你还是这个家里的大总管,里里外外的事情除了我和少奶奶,您就是那个能拿主意的人。您说,行吗?”

林谦之不待卢俊熙说完,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卢俊熙面前,徐徐跪下去,连磕了三个响头:“奴才谢大少爷!”

“快起来!快起来…”卢俊熙伸手把林谦之从地上拉起来,嘴角处露出几分胜利者的微笑。收人收心,母亲啊,这可是你当年给我上的第一课。如今我要先收了你的人呢!

林谦之送卢俊熙回了旭日斋方慢慢的踱步去他自己的院子。一进门却发现院子里堆着一堆东西,箱子笼子的乱七八糟堵在那里,进屋的路都给堵上了。

原本自己住的三间北屋此时亮着灯,里面人影晃动倒像是有人在里面收拾东西。林谦之一愣,心想自己没有让谁来收拾屋子呀,这会子谁在里面,这院子里的东西又是谁的?

一边想着,林谦之一边走到那堆箱子笼子跟前,抬脚踢了踢其中一个敞着盖子的笼子,却发现里面是一些冬天里常穿的衣裳,还有两个包袱从笼子里滚出来,里面的衣服一下子散了一地。而最显眼的地方那件赭色竹叶暗纹软缎长袍正是去年自己生辰那天王氏赏下的。

顿时,一股怒火从丹田直冲胸膛,原本疲惫不堪的林谦之宛如打了兴奋剂一样,捡起自己心爱的衣裳,大步流星冲进屋子里,对着里面正在忙活的两个婆子吼道:“你们做什么?!谁叫你们进来的?!”

那两个婆子被林谦之一吼吓了一跳,转身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一起讪讪的笑着,其中一个往林谦之面前走了两步,说道:“哟,大总管回来了…啊,呸呸呸!瞧我这张臭嘴,林大哥如今已经不是家里的总管了,这乍一改口,还真是不习惯哪。”

“谁叫你们来的?!”林谦之懒得跟这两个婆子计较,这两个人原本是大奶奶屋里的婆子他认识,如今大奶奶没了,在上房伺候的下人还没重新分配任务,所以这些婆子闲的没事儿干,都快上房揭瓦了。

“哼,这谁叫我们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时——你林谦之已经不是我们卢家的人了。你死乞白赖的在我们家里住了这一个多月,借口帮着张罗大奶奶的丧事不走,那也没什么。如今大奶奶的丧事已经办完了,你还有什么脸留在我们家?依我的话您赶紧趁早走人,你的那些东西我们都给你收拾出来了。你放心,一件我们也没拿你的,都在院子里放着呢,你好好地清点清点,趁早叫人搬走。这房子以后是我们两个住着。那什么,天也不早了,我们要睡下了。这男女有别,你赶紧的走啊。”

两个婆子说着话就开始赶人,一个拿着鸡毛掸子一个拿着笤帚,有一下无一下的往林谦之身上扒拉灰尘。

林谦之忙把手中的袍子抱在怀里以免弄脏,一边生气的破口大骂:“你们两个混账东西!趁早擦亮了你们的狗眼,赶紧的给大爷我滚出去!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还没赶我走呢,什么时候就轮到你们这起狗东西作威作福起来?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第44章 决意

林谦之一改平日里温和的大众情人形象,对着两个婆子发火破口大骂。还真把这两个婆子给骂的没了主意。一时间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站在那里发愣。

原本,她们是王氏房里不上不下的婆子,比那些做粗活的婆子尊贵些,可比陈嬷嬷又差了很多。王氏一死,那些粗笨的婆子都散了去各处继续做粗活使唤,陈嬷嬷不愿回来,留在了庄子里给王氏早晚上香,柳雪涛也暗地里拜托了她照看一下芳菲,毕竟芳菲是林谦之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柳雪涛都不好苛待芳菲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

只有这几个不上不下的婆子一直在灵堂里负责打扫和烛火纸钱之类的差事,如今丧事已毕,她们也没了事儿做,又听了有心人几句挑唆,想着少奶奶连芳菲都发落了,大管家林谦之肯定要搬出去了,原来的时候她们都怕着林谦之,如今大奶奶死了,他也不是什么大总管了,还怕他作甚?一时兴起才想起先过来收拾林谦之的屋子,想等明天求了少奶奶,自己两家子搬进这个院子里住。

不曾想林谦之回来便是一通臭骂,那气势不减当年啊!

婆子感觉到有些不好,打发林谦之出去的话还没下来,莫不是其中又有了变动?

林谦之却等不了多久,见二人不说话,又骂道:“还不滚!等着领赏钱呢?!”

“大管家,你也别生气。我们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瞧见你的屋子脏了,过来替你收拾收拾罢了。”其中一个婆子倒是机灵,暗中推了推另一个,换了笑脸给林谦之赔不是。

另一个迟钝些的倒真是直肠子,反手推了同伴一下,不高兴的说道:“你推我做什么?你不是说大管家马上就要出去了,白闲着他这院子没人住,咱们早些过来占下,明儿再去回少奶奶的吗?”

机灵婆子脸色一白,暗中狠狠地掐了那傻婆子一把,咬着牙却摆着笑脸说道:“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你真是糊涂了!”说着,也不管那婆子呲牙咧嘴的反抗,便死命的拉着她走了。

林谦之自然没有心情同这两个混账婆子计较什么,他一边慢慢的把自己的东西都一件件拿进了屋子里,有的放回原处,有的只放在屋子中间,一点点的收拾着一些旧日的衣物,脸上表情木然,手上的动作却极其轻柔细致,他把王氏在的时候过年过节赏下的衣裳鞋袜,还有一些眼袋荷包之类的针线活计一一都整理好,又寻了一个樟木箱子出来,拿了干净的手巾里里外外都擦了几遍,方把那些心爱之物都整整齐齐的放进去,最后找了一把大铜锁把箱子锁上,拼着老命把箱子搬进了里屋最隐蔽的一个角落里放好。最后自己累的不行干脆坐在地上,从腰里的荷包拿了烟袋出来,塞进一些烟丝点燃了,对着那口樟木箱子吧嗒吧嗒的抽着。

窗外有冷清的月光透过半新不旧的雕花窗棂照进来,影影绰绰的映在地上,坐在地上的身影越发的单薄,烟袋锅里的一丝火光一名一灭,屋子里有淡淡的烟雾缭绕着,像是对过去往事的深切缅怀,又像是一种深切的道别。

卢俊熙昨晚回到旭日斋的时候,柳雪涛早就睡下了。他也没惊动谁,自己把袍子脱掉扔到一旁,便钻进了帐子里。

天气越发的寒冷,江南水乡虽然不是北方的严寒,但那种湿冷的气息更是叫人受不了。

柳雪涛受不了寒冷,所以叫丫头们轮流值守,不许火盆里的炭火灭了。小丫头们原本要进来服侍卢俊熙的,却被他挥手赶下去,吩咐不叫人不许进来。

柳雪涛睡梦中直接的身上一冷,身上一个哆嗦从梦中醒来,见裹着自己的杏子红绫被便被拉走了大半。于是生气的抬手,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拉,不满的嘟囔着:“那么多被子,干嘛抢这一个?”

“那些被子太凉,我就要这个暖的。”卢俊熙诞着脸挤进来,伸手搂住睡意蒙蒙的小女人。

“唔…躲开。你压着我的腿了。”柳雪涛不满的踹了卢俊熙一脚,半睡半醒之间,她卸去了所有的伪装,只是一个任性得有些刁蛮的小女人。

“不喜欢我压着你,那你压着我好了。”决心耍无赖的卢俊熙说着,干脆半个身子都靠过来,手脚并用像章鱼爪一样把住了柳雪涛,把脸贴在她的脑后软软的发髻上,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鸢尾草样的馨香,一身的疲惫全部涌了上来,没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

他沉沉的呼吸声宛如有催眠的效果,何况柳雪涛这一个月来何曾安稳的睡过一觉?每天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一场丧事忙下来,几乎要了她半条命。此时早已累的不想多说一句话,便由着他去了,这夫妻二人竟然破天荒的相拥而眠,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林谦之就那样呆呆的坐在地上抽烟,一口一口的抽。一直坐到天亮。

他把烟袋锅子在一旁的地上磕了几下,把里面的烟灰和尚未燃尽的烟丝都磕出来,又把烟袋锅子放进腰间的荷包里,对着那口樟木箱子喃喃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不希望我留下来的。这个家里的事儿,里里外外没有我不知道的。你的一切,只能留给你的儿子。你怕我不甘,你怕我会跟你的儿子争夺那些东西。说到底——云芝,你还是不相信我呀!可是,我不想走。这片家业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也不仅仅是你儿子一个人的。它也是我这半辈子的心血啊!我舍不得它,我要看着它一点点的扩大下去,终将有一天,这份家业将是绍云县第一,将是江州府第一,将是——天下第一!什么柳家?什么杜家?还有那些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王亲国戚们,他们一个个儿谁也不能小瞧了咱们!谁也不能小瞧了咱们…”

说完,林谦之便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弹了弹衣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腰间的褶皱,精神抖擞的出了里屋的房门,自己去打了盆洗脸水来洗了脸,又打开自己头顶的发髻梳理了一遍重新绾上。最后他对着水缸里仔细的看了一下自己精神抖擞的样子,出院门,往上房去了。

第45章 反咬

这晚,最不好过的应该说是张姨奶奶。

原本,她以为王氏死了,卢俊熙这个小孩子不成气候,自己这个二夫人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儿子俊晨读书上进,虽然为人冷淡了些,但却是一门心思的往上走。张氏自问自己的心计谋略绝不比王氏差到哪里,而俊晨明显比俊熙知道好歹,从来不耍小孩子脾气。纵然卢俊熙是嫡出的少爷,但除了这个嫡出的身份之外,也瞧不出哪里比俊晨强,反而因为王氏的强势和爱护,让他多了几分娇贵几分自以为是。

所以,自从王氏生病以来,张氏可谓是步步为营,先从家里最低等的婆子丫头们做起,一个个儿逐一收买。想着等王氏两腿一蹬去地下陪那个老不死的之后,自己就是这个家里的老祖宗了!

可她最最痛恨的是,王氏在临死之前让卢俊熙娶了柳雪涛为妻。并且在临终前把家里的大小事务全部交给了这个少奶奶的手里,连卢俊熙都要在她的督促下用心学习。

卢俊熙的正室妻子对张氏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性。毕竟自己是老爷的女人,纵然是个妾,那也是老爷的人,卢家自诩为大户人家,男人个个儿都读书识字,最最信奉的是孔孟之道。父母跟前的人,哪怕是个小丫头,做儿女的也不能大声呵斥。何况自己还有个儿子。他卢俊熙就算是再看不得自己好,在卢俊晨十八岁自立门户之前,他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否则,卢家上上下下的那些族人,就饶不过他!

可张氏真正怕的是柳家,确切的说,她是有些怕那个柳裴元。

一夜未眠,让原本有着花柳之姿的张氏姨奶奶更添了几分憔悴之色。眼圈微微的发黑,脸色蜡黄,一身松花绿色的茧绸长襦,窄裉收腰的剪裁更加显出她弱不禁风的妩媚之态。

尤其是在这湿冷的大早晨里,她往那上房门口廊檐下一站,倒是更有了几分当年卢老爷子活着的时候的那种惹人怜惜的风流品格。

林谦之进上房院的第一眼,便瞧见了张氏。不过他早就对这个姨奶奶的风流妩媚免疫,倒也没觉得怎么样。只是把手抬起来放在嘴边,侧脸咳嗽了两声,方对着廊檐下的张氏点点头:“姨奶奶这么早来上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哟,大管家。你今儿倒是挺精神的。我还以为大奶奶没了,你会大病一场呢!看来我真是小瞧了你这身体骨儿。操持了着一个多月,还这么硬朗,嗯?”张氏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谦之,有些薄怒微嗔的娇软,但更多的是警告或者讽刺的意味。

“咱们当奴才的,想要为主子效劳,凭的可不就是这副好身板?”林谦之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双手背负到身后,一步步上了正房门口的台阶走到了廊檐下,在走过了张氏身边之后方才站住,然后身子向里却回头看着身后的张氏,微微一笑:“姨奶奶的身子骨也很好。”

张氏被林谦之呲了一口,心里的怒气微微涨了涨,心里骂道:你这个狗东西,想骂我也是奴才就明说!跟老娘玩这套?不过她心里骂归骂,如今为了能扯平一点自己和柳雪涛之间的势力,还得想尽了办法拉拢林谦之呀!于是她又做出一副小委屈的样子,转身往林谦之身边走了两步,小声笑道:“大管家说话何必客气,大家本来就都是做奴才的料子。不过呢…好歹当年我爬上了老爷的床,而你呢?”

而你却一直没爬上大奶奶的床吧?

张氏的话里话不过还是暗讽与警告,好像她手里握着什么证据似的,警告林谦之若是不听话,她就会把他和大奶奶当年的什么事儿给抖搂出来。

林谦之眉头一皱,冷冷的看了张氏一眼,哼了一声转过身来,用他那一双深邃且迷人的大眼睛盯着张氏看。一言不发。张氏也不胆怯,只侧着脸冷冷的瞪回去。

这两个人站在正房院屋门口的廊檐下互相瞪着,院子里打扫的下人觉得气氛十分的诡异,一个个儿都悄悄地溜了。

冷风吹过,偶尔有败落的枯叶从地上卷起来,在空中飘飘荡荡的转几圈又颓然的落下去,依然逃不过腐朽的被抛弃的命运,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良久,林谦之觉得张氏眼睛里的挑战渐渐地暗下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妩媚风流的婉转之意,方淡淡的撇开眼神,看着廊檐渐渐延续至院子拐角的幽深回廊,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抬脚进了正房的屋门。

上房院的堂屋是原来的时候王氏每日当家理事起坐的地方。大少爷和少奶奶还住在旭日斋,这里便闲置着。如今她虽然不在了,但这里却犹如之前一样被下人收拾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不得不说林谦之协助王氏治理的卢家真的很不容易。当然,一分汗水一分收获。林谦之这个大管家也不是白当的。

上房里正在擦拭着桌椅家具以及古董摆设上灰尘的两个丫头见林谦之进门,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对着林谦之微微福身齐声说道:“大管家早。”

“嗯,你们也早。”林谦之说着,目光从各处扫了一遍,摆摆手,“忙你们的吧。含墨,你忙完了去通知一下二管家王孝的女人,内宅院当差的人,除了少奶奶身边使唤的人之外,卯时三刻都在外边院子里集合。”

叫含墨的丫头忙答应了一声,拿着手里的抹布继续去擦拭一个汝窑美人比肩的大花瓶。那花瓶里装着几根孔雀翎羽,华贵典雅,和这屋子里的家私极为相配。

“含烟,你这会儿去大少爷屋里走一趟,切莫惊动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只跟那边的紫燕姑娘说一声,说我的意思,想把内宅院里当差的人在正房院集合重新分派差事,特地请大少爷和少奶奶的示下。”

含烟答应着忙把手里的鸡毛掸子放回原处,又洗了手,方去旭日斋找紫燕传话。

张氏在门口,听着林谦之如此吩咐,便冷笑一声进了屋门:“哟,大总管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内宅院里当差的奴才们个个儿都来听您的训话,那我是不是也得过来听您的训示呀?”

“姨奶奶何必为难奴才?我劝您一句,一些不该动的心思还是不要动的好。一切都和大奶奶在的时候一个样儿,方才是正理。否则,大家落得个两败俱伤,反倒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得了好处,何必呢?”林谦之说着,便转身出上房屋门,又要去别处。

张氏便侧身挡住他的去路,生气的责问:“林谦之!你不要气人太甚!你字字句句的挤兑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有话还是说明白了!我有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你倒是明明白白的给我指出来!否则,我这就去找大少奶奶,问问她谁给你这样的权利这般挤兑我!莫不是大奶奶一死,有人就想着就地做大,功高欺主不成?!”

林谦之差不多也想到了张氏会反咬一口,职责自己贪图卢家的家产。毕竟当时大奶奶对他的重用是人尽皆知的,如今大奶奶临终前让他离开卢家他又不走,让人想着图谋不轨也并没什么意外。

不过这话从张氏的嘴里说出来,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第46章 误撞

林谦之自然不怕张氏。从一开始王氏进门跟张氏开始争斗到现在,林谦之就在王氏和张氏两个女人之间周旋,王氏的心思不用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这个张姨奶奶的心事,他更是清楚的很。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正是因为他林谦之对这个姨奶奶的心思门儿清,所以他更不怕她。

于是冷冷一笑,十分不屑的看着张氏,说道:“姨奶奶这是什么意思?说我林谦之功高欺主也太瞧得起我了吧?林谦之不过是个管家的奴才,家里的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原来是大奶奶拿主意,如今是大少爷和少奶奶拿主意。大少爷和少奶奶的为人处世姨奶奶想必也看清楚了。这一个多月一来大奶奶的丧事大少爷和少奶奶料理的十分周到,姨奶奶不防出门打听打听,族中的诸位爷们和奶奶们甚至咱们绍云县的县台及夫人也都对大少爷和少奶奶暗中赞誉有加。我林谦之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我自认为自己没什么功劳可言,所以也没那个本事欺主。姨奶奶这话以后再说的时候,最好先思量思量。这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的事情,还是少做些个!省的害不了别人,倒把自己弄得一身臭烘烘,到时候想躲也躲不及了。”

林谦之一番话有理有据,连一旁的含墨听了也不由得用异样的目光看了一眼张姨奶奶,心想,这位姨奶奶还真是能折腾,如今大奶奶没了,她越发的嚣张了。

张氏还没酝酿好怎么反攻,却听见门外有人问了一声:“谁在里面说话呢?林管家?”

林谦之忙转身挑开门帘出去,却见王承睿匆匆忙忙的上了台阶,迎面看见林谦之便叹了口气拉住了问道:“大管家,表弟怎样了?昨晚匆匆忙忙的有些话也没问清楚。他像是跟谁赌气似的纵马狂奔,昨晚回家我跟母亲一说,母亲便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怪我没陪着他一起回来。怕他出什么事儿!怎么样,俊熙呢?”

林谦之忙对王承睿躬身行礼,回道:“表少爷放心!我们大少爷没事儿。就是心情不怎么好。这也难怪,大奶奶这事儿他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昨晚很晚了才回房休息,这会儿恐怕还没起床。倒是表少爷来的好早!”

“嗨!我就知道他没什么事儿。姑妈年纪轻轻的没了,甭说他,就是我都哭断了肠子了。”王承睿一边摇头一边往屋里走,进门瞧见张氏,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把张氏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又用怪怪的眼神看了林谦之一眼,怪笑了两声问道:“这位不是姨奶奶吗?这一大清早的怎么在这里站着?大管家,肯定是你惹姨奶奶生气了吧?瞧瞧人家姨奶奶这脸色都被你给气白了。哎!要说我那姑夫…倒是个有福气的,只是…苦了姨奶奶喽!”

王承睿阴阳怪气的拉长了声调说话,又是一串怪笑的往里面走,拉住了含墨的手只管摸,又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回头瞧张氏被气得越发雪一样的脸色。心想,你个臭娘们儿,我姑妈活着的时候你见天儿的气她,这会子把她气死了你又来拉车林谦之?做你娘的美梦去吧,有小爷我在一天,你也别想得逞。小爷我早晚把你弄到窑子里接客去!

张氏这辈子做的最漂亮的一件事儿就是成了卢家老爷子最宠爱的女人。妾也好妻也罢,女人如果一辈子没被一个男人当做宝贝一样的宠过,那就是白活一回。所以张氏在绍云城里,几乎成了做妾室的那些女人的楷模和榜样。但在张氏自己的心里,这辈子做女人只做到了妾室却没熬到扶正老头子就伸腿西去,也是她最大的遗憾。尤其是卢俊晨虽然比卢俊熙大两岁,但却连族谱都没上去这件事,也是她心头最大的一根刺。而这根刺就是王氏这个正房奶奶亲手刺在她的心头的。所以,王家,就算是张氏的头号仇敌。

因此,这会儿她被王承睿这个浪荡公子一番调笑,心中怒火早就滔天而起,一发不可收拾了。

“王承睿!”张氏一生气,抬手指着王承睿鄙夷的喝道:“这是卢家,你不要太放肆了!你们王家的人也没一个是好东西!你整天挑唆着林芳菲寻死觅活的闹,不就是想让她有朝一日终于能成为大少爷身边的人吗?那样你们就可以把少奶奶给挤兑出去,好和你们联手算计了卢家的家产!你敢说,芳菲这次被留在庄子上给大奶奶守灵,不是你一步步设计好了的臭棋吗?!”

此言一出,林谦之立刻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愣愣的看着王承睿。

他一直以为是张氏挑唆的芳菲,却想不到是王承睿!原来,他林谦之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王承睿听见张氏指着自己呼来喝去的,早就受不了了!他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官家少爷,比卢俊熙更较贵了几分,哪儿受得了这份闲气?又听张氏揭了他撺掇芳菲寻死觅活引起卢俊熙注意好心生怜悯留她为妾的事情,更是恼羞成怒。立刻气呼呼的冲过来伸手就要打张氏。

张氏倒也识相,见王承睿呲牙咧嘴的冲过来,意识到大事不好,嗷的一声抱着头转身就往外冲,一边跑还一边喊:“来人呀!要杀人了——”却不料,她这一嗓子还没喊完,便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你们这是做什么?!”卢俊晨一把把撞在自己胸口的张氏推开,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屋子里的几个人。最后,目光落在林谦之身上,冷冰冰的问道:“林叔,怎么回事?一大早的姨娘在这里叫着杀人?你们是想让天下人把我们卢家都耻笑死吗?!”

林谦之心中一叹,这就是卢家的庶出少爷啊!若不是庶出的身份,他定然是这绍云城里最优秀的公子哥儿了!读书上进,品貌端正,从来不做那些招猫逗狗的事情,说话办事皆是大家公子的风范,隐隐然有着卢家故去的老爷子之遗风。和嫡出的少爷相比,这位庶出的少爷更像是当家人更像是大少爷呀!

只是,他再好也是张姨奶奶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林谦之这辈子发誓要守护的人。于是林谦之对着卢俊晨微微躬身,十分平静的回话:“晨少爷早安。刚才,是姨奶奶在训斥奴才,后来表少爷来了,又和表少爷吵了几句。表少爷还没怎么说话,姨奶奶就忽然往外跑,说表少爷要打她。可能…是个误会吧。”

言外之意,张氏没事找事,虚张声势。

卢俊晨不悦的看了一眼张氏,淡淡的说道:“姨娘,这些日子忙着大奶奶的丧事,您也乏透了。索性今儿没什么大事,怎么不在房里多睡一会儿?刚才我出来的时候,瞧见小丫头端了银耳莲子羹进去,这会子找不到您,恐怕那羹汤都冷了。”

张氏先听见林谦之的话,刚要开口骂人,却见卢俊晨淡淡的看向自己,有些不满意的样子,一时间心里便有些寒。想想这个儿子虽然是自己亲生的,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他扶上卢家当家人的位子,可他自己好像都不怎么热心,有时候还对自己这个亲娘冷嘲热讽。

罢了罢了!

自己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王氏被卢俊晨淡淡的表情伤的不轻,只回头恨恨的看了王承睿一眼,又瞥了林谦之一眼,冷哼一声:“你们今儿合伙儿欺负我,这笔账我记下了。咱们以后慢慢儿算!”说完,便匆匆的掀帘子出门,看也没看卢俊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