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云送完了信,快马回撤,数日便又回到了山寨。迎面遇上罗行之下容庆,二人皆带着一脸讨好的笑意,又透露这几日让罗瑞婷容慧二人时不时前去劝了劝小师妹…大概是盼着他别胡乱迁怒的意思。
话说起来,他们师兄弟们也好久未曾较量过了,他们生怕薛寒云一个想不开,非要找师兄弟们来练练手感…
薛寒云此次出行,想透了许多事情,见得他二人讨好之意,全盘接受,还不忘奚落他们:“这拍马的功夫倒练的不错,也不知道罗师兄与容师弟校场上的功夫有无落下?”
二人相顾失色,齐齐摇头,飞速走人。
薛寒云回自己院里沐浴梳洗,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往柳家父女所居的小院里去了。
今日罗瑞婷带着孩子过来,贺绍思的这小子生的淘气,在天牢里受了惊,这些日子在山寨里却缓了过来。小孩子忘性大,早将害怕之事忘的一干二净,正在院里跑来跑去的玩耍,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薛寒云进来的时候,正瞧见柳明月目光粘在贺家小子身上,唇角边噙着一抹温柔笑意,由不得他心头一动,想到自己打的主意,只觉果然不差。
罗瑞婷如今为人妇,察颜观色之技学的纯熟,见薛寒云回来,便带着儿子告辞。
薛寒云见得她牵着孩子去了,仿似无意一般感叹:“我们成亲都比罗师妹早,如今也还无一儿半女…”余光瞧见那丫头面上忽涌上伤感之色,心中更是一宽,却极寻常道:“一路奔波,到现在才饿着,厨下可有饭食?”
他以这般家常的态度来待她,比之那夜怒极而去,显然有备而来,倒让柳明月措手不及。她立在那里,竟带了几分憨傻之意,惹的薛寒云倒笑出声来:“月儿可是心里记恨我,想饿死为夫不成?”
分明就似远归的丈夫回来,温柔宠溺的望着妻子,哪里是一对即将和离的夫妻?
他愈是这样淡定,柳明月的心中愈是不可遏制的痛…
她一言不发,下厨去准备饭食。借着这功夫,薛寒云便进了柳厚房里。
这院子太小,外面发生的事情,柳厚听的清清楚楚,他便明智的不曾开口。待到薛寒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倒吓了他一大跳。
“这…你这是做什么?”声音压的极低,他倒怕薛寒云说出什么惹柳明月伤心的话来…
作为父亲,他夹在两个孩子中间,全然看的明白,却无能为力。
“阿爹,我不会同月儿和离的,阿爹但请放心!”他身高腿长,跪着脑袋堪堪能埋在柳厚膝上。
柳厚忍不住伸出手来,在他的发上轻抚了两下,有几分为难:“只是月儿…”也许她自己觉得名节有误,不肯再下去了,这种事情,他也不好说出口。
薛寒云抱着他的膝,交整个的脑袋都埋在柳厚的膝上,声音闷闷的从袍服里传了出来:“阿爹也知,我对月儿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她能活着回来,我已满足,别的…都是次要!我只要跟她过下去,生儿育女,让阿爹也含饴弄孙,安享天年!”
柳厚一下下摸着他的脑袋,就好像在摸着当年那个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惊慌失措的小小稚童。初初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他们父子,也已许久未曾这般亲近过了。
就好像,有些事情,哪怕早已经发生,也完全不必解释。
比如当初得知柳明月身故,柳厚将薛寒云逐出相国府。
再比如,柳明月提出和离,而日日沉默枯坐着的柳厚。
他都明白。
这日薛寒云逗留在柳家父女俩住的小院里时间很久。用完了饭,他又坐在那里与柳厚聊天,将如今天下局势尽述,只等快尽三更,才告辞而去。
柳明月照旧送他至院门口,已经准备好了一番说辞,要将他打动,同意二人和离,还未开口,他却已经拦腰将她抱在怀里,噙住了她的柔软红唇,辗转研磨,在她无声的挣扎之下,他语声沙哑低绵,却似含着荡气回肠般的浓深爱意,低低轻叹:“月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假如他怒极而去,柳明月还有应对之法,可是他这般强势的将她圈在怀里,语声却温柔低徊到不可思议,似箭矢一般,直直的□了她心中最为柔软之处,她几乎就要开口应和:你不知道,我也是多么多么的想你!
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在司马恪的鞭子下,在重伤高热的咳嗽之下…不知道有多想你!多想能回到你身边!
珠泪沿着她眼角滑落,很快隐入鬓角不见。
下一刻,她流下的泪便被他一一吻去…
柳明月想起自己身上背上那丑陋的疤痕,旧伤此刻仿佛还带着隐隐的痛意袭来,她欲从他怀里退去,却被他抱的死紧。她哪里是长年练武的成年男子的对手?
薛寒云却似全然察觉不到她心里的惶恐,下一个瞬间,柳明月只觉双脚离地,她已如婴孩一般,被他擎在怀中,迈开大步,往自己院中走去。
“为夫实是想念的紧,你我夫妻,月儿就别再害臊了…”
柳明月心中发慌,连连挣扎:“快放我下来!薛寒云——”
薛寒云却半点不恼,用更为温柔的声音安慰她:“月儿别怕,我只是…想搂着你歇一晚上,什么都不做,求你陪陪我!自看到你从城楼上坠下来,这一年多来…我未曾再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这话不由的令柳明月心软,挣扎的幅度便不由小了些。
薛寒云紧搂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娇妻,仿佛是这一刻,才感觉到她离自己的距离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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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男人在某些时候的承诺,通常可视做无效。
譬如他说:我不动你,只想搂着你睡一晚…
女人通常对男人这方面的需求不甚了解,不知男人在床上的话都是不可信的,哪怕诚信如薛寒云,上了床也照样得陇望蜀。
柳明月被他强抱了回来,搂在怀里,只觉怎么样都爱不够,恨不得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去,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这种**,但怀中佳人好不容易才被安抚住,不再死命挣扎,也不再用她那柔软的小嘴吐出残忍如刀的话来,直戳他心窝,照理说他应该心怀感激,抱着佳人好生歇息。
但…薛寒云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因此到了床上之后,他起先也只是搂着她,二人外衫未脱便歇息了。
他暗中试探,发现只要他一扯小丫头的腰带,她便死活不肯,态度极为坚决,他却还要做真诚状建议:“穿着外衫睡不舒服,月儿不如脱了外衫再睡可好?”
建议无果,他索性便如柳相一般搂着她,轻拍她肩背,察觉出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已渐松驰,僵硬的身子也渐渐的软了下来,再无拒意,他唇角不由勾出个轻浅的笑意来,拍的更为轻柔。
这种拿她当小孩儿来哄的法子,除了柳相,柳明月从未在旁人身上体会过,但薛寒云这般轻柔的拍着她,又是她生死辗转间都刻骨想念的怀抱,不知不觉间,她只觉倦意满怀,这么久的思念,这么久的分离,能够在他怀里安睡片刻,是她此前数次生死往复间,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此刻得了安宁,渐往黑甜梦乡里去了…
半梦半醒间,连柳明月也不知道,她身上外衫几时被脱,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在梦中犹为真切,“月儿…”
这声呼唤熟悉到令得她胸臆间涌上无数的委屈,梦中也似乎有无数的委屈要向他一一倾尽,但因在梦中,那委屈似隔着一层水雾纱幕一般,不甚真切。她不由伸出双臂来,很自然的缠上了他的颈间:“寒云哥哥…我好疼…”梦中,她仍是那天真不解世情的娇憨女子,被人疼被人爱,受了伤自然要最爱的人倾诉…
薛寒云听得她那仿似□的声音,心中一颤,借着皎洁月光,见得她眉间轻蹙,似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只当她哪里疼,“月儿可是哪里疼?”
再问之时,她已经又睡了过去,眉眼渐渐舒展,似浑然不知事的孩子一般。
薛寒云一腔沸腾热血,此刻已有了几分凉意。她□的这般真实,表情又极为痛楚,也不知是做梦还是真实的过去,不由的他不上心。他犹在那里思索这小丫头哪里疼,又顺手解开她亵衣,她许是睡的热了,感觉到了稍许凉意,自己也配合的去扯领口,亵衣很快被脱了下来,她翻了个身,背向他而睡,兀自睡的香甜。薛寒云早先已经脱的精赤,伸臂将她揽进怀中,却只觉触手之下,手感大有不同。
她当日间肌肤莹润如玉,如今入手之间,只觉皮肤凹凸不平,手臂之上竟然全是一条一条的鞭痕,结疤留印,光摸着也觉惊心。
他久在战场,各种原因造成的伤疤,都不知见过多少,便是自己身上,也有着不少近几年在战场之上新添的伤疤,但触及这丫头身上的伤,却直让他感觉锥心如刺,难以言喻的痛心,以及不知名的怒火,也不知是对那个施暴的人,还是恨他自己保护不周…
他再顺着她肩上的鞭痕去摸,黑暗之中,越摸,胸腔内的怒火便燃的越旺,像燃烧着一团火,若非她在他眼前,此刻怕早已失控。
她的背部,是大片交错交叠的伤痕,他一处处轻轻的摸,哪怕是她仍在梦中,被人触及背部伤处,仿佛是下意识的感觉到疼痛,亦或,当初受伤之时,背部鞭伤日夜痛楚,令得她对自己背上肌肤在梦中亦存着保护之念,她轻轻□,踡缩成了一团,那姿势瞧来熟练已极,人却仍在梦中…
黑暗之中,几乎不用肉眼去瞧,薛寒云已经能够想象她背后的伤疤有多骇人…
他强抑着失控的情绪下床,摸黑立在窗前,看窗外暗影幢幢,手握成拳,青筋绷起,目中却蕴了热泪,大颗大颗泪珠因为愤怒,热突突而下…
他想嘶吼,想呐喊,想撕碎那个当初向她下狠手的人,胸腔之间的灼意让他恨不得冲出去与人生死搏斗…
天色微亮的时候,柳明月从梦中醒来,身畔之人早已不知去向。
薛寒云有早起练武的习惯,这个时辰应当是在外面练武。她也不甚在意,只觉这一觉睡的好生香甜,起身之时,才发现外衫不知何时已然被脱,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低头去瞧之时,但见亵衣亵裤完好无初,心中始松了一口气。
她身上那丑陋的肌肤,连自己都不忍心再看,哪怕是沐浴之时,也多是拿巾子来拭,不敢轻易上手去摸…
待她起身收拾妥当,薛寒云满身大汗掀帘而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他眼下泛青,似整夜未睡,眸中还泛着红血丝,见到她,却将她一把抓了过来,将自己满头满脸的汗水往她脸上去蹭。
柳明月哪料得到他还会行此无赖的招数,立时向后避去,但哪里避得开,早被糊了一脸的汗水…
“你个无赖…”
薛寒云在她颈间蹭了蹭,见她面色立变,伸手便去扯自己的领口,连方才盛开的笑意也有了几分勉强之意,知她是为了遮盖后颈处的伤疤,他眸色转暗,心中大痛,却笑的尤为灿烂:“我肚子饿了…”
偌大个人,竟然跟个孩子似的在撒娇。
也是从这天开始,薛寒云每日里抽空便会回来陪着她。常常在她不曾注意到的间隙,他长久的凝视着她,目中怜惜歉疚爱意…却总在她转过来的瞬间,若无其事的去逗她。
“月儿,你身上这条裙子,也就只配当个山匪婆子…”
柳明月看看自己身上这套粗布裙子,随意掸掸并不存在的土。她虽穿着粗布,但长久的生活习惯并未曾改变,哪怕是在没有丫环服侍的情况之下,亦或是远在西戎饱受苦难,只要能爬起来,她都习惯了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
似乎,这是作为她在不堪境地之下的最后一点尊严。
更遑论如今她在阿爹与寒云哥哥身边,再不用忧惧,吃的饱穿的暖,哪怕身逢乱世,她亦觉得满足。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好的将军不当,却跑来当个山匪头子…”她乜斜了一眼他,眼底里明明白白盛着难掩的笑意。
薛寒云心中默念:能够看到她的笑脸,就好了。
这样就好。
这些事情,他原本可以瞒着柳相的,只是那夜他愤意难捺,第二日去见柳厚,被他瞧出端倪,捱不过这位政治高手的心理战术,不得已招了。
柳厚起先只当他们夫妻不睦,生了别的变故,还要忍着心中痛意苦劝:“你们俩都是我的孩子…若有不睦,就算是和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总归抚养薛寒云一场,他也是个有情义的孩子,想来不至于会抛下月儿不管。
况,假如真的和离了,他心中必对月儿怀有一份愧疚,就凭着这份愧疚,他也必要看顾月儿后半生…
柳厚一生浮沉,对人性原本就不曾抱有厚望,因此对薛寒云也从无所求,唯求他能待自家女儿好。
他不说还好,这般一说,薛寒云眼眶已先自红了,张了张口,显是难过已极,几度哽咽,终于道:“阿爹,月儿身上有伤…”
柳厚先自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夫妻不睦…等等,他方才说什么?
“哪里的伤?她伤在哪里?可是很严重?”他已激动的立起身来,恨不得此刻就过去,扒开女儿的衣服来瞧一瞧。
柳厚再一次悲伤的想到,若是小温氏还活着,女儿归来,必会脱衣验伤,再问一问她这一年多的经历…
“背上…鞭痕交错…连一块好皮肤也没有…有些地方想是化了脓,不曾及时医治…不知道当时伤成了什么样儿…”
柳厚张了张嘴,却不知到要说些什么。
在女儿的苦难经历面前,言语是如此的苍白。
“你…可否问过是何人所为?”
薛寒云摇头,语声带颤:“她睡熟了我偷瞧到的…我不敢问她…”从来勇敢直前的他,面对那样触目惊心的伤势,在晓色之中,亲眼瞧过了,还觉得愤恨到不能控制,几欲想杀人,却对着她退缩了。
他不敢想,当时她是如何苦苦捱过那段日子…
不能细想,想的多了他怕自己心中戾气过盛,对着她也会不小心露出锋芒,令得她哪怕再受一丁点委屈…
更不敢问…
面对着伤痕累累的小姑娘,薛寒云怯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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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到了约定的日子,明铄亲自带着人押着粮草与棉衣前来赎明钰。明钰却被薛寒云揍的恐怕他亲爹明昊都要认不出来了。
——一想到明铄也许就是那个施暴者,薛寒云便恨不得将明钰撕成碎片,以消其恨!
总算罗行之与容庆二人拦的死紧,薛寒云还保留着一点理智,知道这一位明氏殿下的安危关系着今冬大军的粮草棉衣,这才手下留情,给了明钰一线喘息之机,令得他还能活着与明铄相见。
明铄与明钰兄弟相见,明铄本来恨明钰无能,不但令他损兵折将,更令他还要损失一大笔钱财(粮草与冬衣)——虽然这笔开支是从捉襟见肘的大启国库里支出来的,但在明铄的意识里,不但是大启国库,便是原来的大启皇帝的小金库,如今也算是他的银子——但在见到明钰被揍的猪头模样,还是心中大恨。
到底这是他的兄弟。
他可以欺负可以骑在头上,岂能容得薛寒云也如此?
明铄惯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当下不露声请了薛寒云到一边去,笑道:“许久不见月姬,还请薛将军代为问声好,本王甚是挂念!”
上次京城退兵以后,天牢被劫,柳家父女及罗家亲眷集体失踪,后来又出现薛寒云飞书勒索,明铄便猜他们皆已跟随薛寒云而去。如今见是他听到这句话,面色大变,眼神似刀,便知这句话戳到了他心窝,心中极为得意。
任何一个男人,妇人被劫不说,还做了别的男人的姬妾…这个事实真是残酷,但这件事情发生在薛寒云身上,又格外令明铄觉得愉悦。
“你见到了她身上的蝶形胎记?”薛寒云面色沉郁,良久,以几乎要杀人的声音问道。
明铄察其色,度其心,只觉此语纯属诈他,谁会将妻子身上的胎记告诉别人呢?遂轻笑:“薛将军说什么胡话呢,月姬一身肌肤如玉,哪有什么蝶形胎记?”
哪知道他话音才落,薛寒云面上却露出一个阴的渗人的笑意来:“明帅说的没错,她身上哪有什么蝶形胎记?”但至少教他从明铄这句话上猜出了一个事实:明铄定然并不曾真瞧见过她的身子,不然为何会有“肌肤如玉”这词?
他大约只是胡猜,以为大家女子的肌肤都必然是如玉的。
这只能从侧面证明一件事情:月儿身上的伤,与明铄无关。
明铄只觉他这笑容有些奇怪,人也并不曾发怒,倒笑的有了几分和气:“薛某只想请教明帅一个问题,当初…明帅是从何人手中抢到她的?”
明铄却当他打翻了醋坛子,此刻当然是能令薛寒云越觉刺心难堪,他越开心,便毫不犹豫道:“月姬当初可是本帅妹婿帐下女奴…啧啧,后来本帅瞧着容色不错,便纳来做了姬妾,遇上本帅,也算是月姬的运气…”
军中女奴都做些什么,二人皆是带兵之人,不言自明。
薛寒云便似问候一个故人一般,道:“还要劳明帅向恪世子捎一句话,感谢他不辞劳苦,照顾本将爱妻。他馈赠给本将爱妻的一切,将来薛某会加倍偿还,望他莫忘!”
明明他的语声比之刚才,还要温和许多,几乎可称之为亲切,但明铄却从他眼神之中感觉到了深深杀意,令人胆颤的杀意,比之前他提起“挂念月姬”还要浓烈的杀意。
他心中思量,莫非是司马恪在柳明月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正欲走开,薛寒云却倾身过来,冷冷道:“以后若是再教我从明帅或者明氏军中谁口里听到‘月姬’这个称呼,只要薛某人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必捉了那人来,切了他的舌头,打断他全身的骨头!”
他说的斩钉截铁,便是明铄也毫不怀疑他能做得出来。
不知为何,在薛寒云这句血淋淋的警告里,他却难得的察觉出了深深的维护之意。原来,这便是她倾心爱着的男子么?
权势威逼也不能改其志,令她心甘情愿别嫁的男子么?
哪怕此人是对手,他仍生出几分欣赏之意。
司马恪听到明铄捎来的问候,惟觉心颤。
他的底气来自于肃王府手下的财富权势,从前他也曾鲜衣怒马,怀着隐秘的雄心壮志,但在一路势入破竹占领了大启京师的明铄面前,他的底气却越来越不足,越来越表现出一种卑下的臣服之态。
真正的强者,多有坚定的内心,而非外在的财富权势堆积。
“你到底对柳姑娘做了什么?”
自进京之后,其实明铄早传话下面,令他们不得再呼月姬,只以柳姑娘呼之,原是想逼婚,娶柳明月进宫,哪知道半道上被薛寒云劫了去。
若教他亲口称柳明月一声“薛夫人”,他却不愿。
再瞧司马恪这心惊胆颤的模样,便知他不定做了什么令薛寒云愤怒的事情。
司马恪在明铄逼人的眼神里,磕磕巴巴回忆:“就…打了她…她途中试图逃过几次…就死命抽…后来还生病发烧…差点病死…”这也不算什么啊…哪个俘虏不曾吃点皮肉之苦?
薛寒云还射死了他父王呢…就打了他的妻子,又并不曾将她杀死,这算什么?
却不防明铄听到这话,拿起案上砚台便扔了过来,口里骂道:“蠢货!滚出去!”
司马恪避之不及,却砸破了额角,身上也被墨水洒了一身,胆颤心惊退了下去,徒留他余怒未消…
不怪薛寒云听到他那句“肌肤如玉”面色古怪,后面敌意却消减了几分,他当时还觉奇怪,如今想来,却合情合理。
当年司马恪一路逃向西戎,途中打了柳明月,那般奔波,必定未曾延医请药的好好医治,想来她身上必留下了疤痕,薛寒云定然是想要知道是谁造成了这疤痕,而非探听妻子是否有失贞之事。
后来向司马恪转述的那句话,分明是已经知晓了。
可恨他还当刺激到了薛寒云,没想到却白白让他看了笑话!不过想到他们夫妻之间也存在着沟壑,还有越不过去的障碍,不曾告之的真相,明铄心中便是一动。
从来旁观者清,在薛寒云那里是百抓挠心,不敢动问的事情,却在明铄这里被他还原了真相。
天气渐寒,利用明钰换来的大批粮草及冬衣足够大军撑过这个冬天。薛寒云所率部众如今只在山寨修养生息。大启天下大乱,明氏部众袭击各地,各藩地纷纷告急,这种情况之下,便是睿智如柳厚,爱国如罗老爷子者,给出的意见也是休养生息,不可轻易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