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西暖心中焦急,这些天的寻找几乎快让她绝望了。

“本宫的确什么都知道,常洛清早已经背叛了你,他现在是南川的大将军,他要回去建功立业,乞求你父皇的原谅,根本不会跟着你浪迹天涯!二公主不要以为男人做了一件令女人感动的事,就妄想他能一辈子跟你掏心掏肺!”秦晓渔的话语如利剑,“你杀了本宫,或者逼问本宫都没有用,出了这道门,你会粉身碎骨,见不到常洛清,也问不到真相,放下你手里的剑,本宫或许一时心软,会放你回南川。”

西暖心里酸楚,手上却紧绷的厉害,冷笑一声:“秦姨太,你也不过是个天真的女人,韶冲和顔子昭无论谁做了北岳皇帝,结果都一样,都会被南川所灭。你屁股下面这个三王妃的位子,坐不了几天,至于当皇后,更是痴心妄想,到头来你只会变成亡国奴!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荣华梦破碎!”

西暖加大力道,秦晓渔颈边已经出现一条血痕,她脸色苍白,却没有表现出惊恐的神情。

外面开始变得吵杂,有小太监在门外叫喊,称有事禀报。

“讲!”秦晓渔高声回应,美眸却瞪着站在不远处手持长剑的西暖。

“启禀王妃,太子的人马已经开始攻城,三殿下率军迎战,特派了一队侍卫保护王妃安全。三殿下还说,王妃可以移步永春阁等候,为三军祈福。”

秦晓渔侧眼看了看西暖,显露出复杂的神色:“本宫有数了。”

“没想到韶冲很在乎你。”西暖说的意味深长,这似乎在她的意料之外。

“本宫留不住顔子昭的心,但总有男人是属于本宫的,就像三殿下。”

西暖轻轻收回剑,表情不喜不怒:“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每个女人都会遇到能欣赏自己的那个男人。谢谢你告诉我常洛清还活着,并且回了南川。我也要送你一句话,这一战无论是顔子昭胜还是韶冲胜,北岳必亡。”

西暖知道外面已经有重兵把守,她是出不去了,可幸好她知道了常洛清的下落。

“二公主在南川也算女中豪杰,来到北岳敢于只身闯皇宫,胆略让人佩服。你敢不敢陪着本宫去永春阁?”秦晓渔似乎设下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圈套,眼里尽是浓浓的深意。

“你想怎样?”

“知道为何三殿下让本宫去永春阁?”秦晓渔没有揭示答案,可她自己心里已经有数,永春阁是离昌平宫最近的宫殿,仅隔一个过道,而昌平宫正是地下皇宫的入口,十年来没有人进去过,如今韶冲已经安排了她去那里,也就是说,他已经预料到这一仗的结果,地下皇宫是最后的退路…

西晏呆在南川的营帐里,一直焦急的等着常洛清的消息,几个守城的伤残兵心态却异常好,还和西晏聊起天来,似乎认定了南川这一仗是必胜的。

“听说北岳宫殿下头还有个皇宫,是两百年前塌陷的大阳国的皇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等咱们攻下北岳,进去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啊?哈哈哈…”一个兵士说话中气十足,笑的爽朗痛快。

“哪儿那么容易,北岳历代皇帝都在着手开发什么地下皇城,就没人成功,勒彰帝还把自己媳妇儿董氏都搭进去了,也没结果,那里面不知道是福是祸。传说是有财宝,有珍奇,还有褐红镖的解药,我估摸着都他妈胡猜的!”另一个兵士粗俗的骂了一句,不屑的一甩手。

“我曾经听说,那里的入口在后宫的中宫,也就是董后住的昌平宫,那里现在被封了,里面老鼠的个头奇大,连杂草也比普通的长很多。”西晏蹙了蹙眉头,也加入了谈话,似乎那里面就是一个谜,谁都想不通。

倒是旁边一个老兵这会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么说来,昌平宫里的情况,和三十年前我们老家南凹村的情况很相似,当年也是莫名其妙的死人,也是被隔离的地方连耗子都成精了。不过后来有个外洋来的传教士指点说,里面有一种什么物质,能导致这种情况,后来才发现,竟是妈祖庙里刻字的那块石碑的问题。后来把石碑层层隔绝,过了好多年,那里面渐渐恢复了原貌。想起来还让人后怕…”

西晏似乎被老兵的话触动了,他说的着实和顔子昭描述的情况极其相似。老兵明确的说是石碑的问题。那昌平宫里是不是也该有相似的东西…她骤然记起顔子昭曾经讲过继端皇后和庆仪贵妃争夺一大块石雕的事。后来那石雕进了昌平宫,于是没过多久,董后就患病离世了…西晏觉得心里咯噔一声,隐隐预感到了些什么,或者那一直猜不透的问题,竟是那块石雕?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应该不会太长,预计还有不到5万字

37

37、命门永春 ...

常洛清回到营帐里的时候,心情极好,眼看北岳皇城就在咫尺,只要纪尧尘依言配合,一切唾手可得,到时天下大定,就可以和西暖风风光光的回南川,再也没有流言蜚语。

离得老远,他看到派去伺候西晏的老妈子战战兢兢的迎过来,慌忙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将军,三公主走了!”

常洛清一时间有些迟钝,几乎没听清面前人所说的,眉头猛的一皱:“什么?!”

“早上…早上公主还和几个伤兵聊天来着,奴婢去炖个汤的功夫,她就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了…”老妈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颤抖起来。

“公主怀有身孕,她自己都不知道!失踪了有多危险,本将千叮咛万嘱咐,你居然看丢了!”常洛清意识到出了点岔子,边大步往前走边思索着问题,原本放松的心情重新紧绷。此刻责怪老妈子已经无济于事,更重要的是想想她的去向。

沿着军营的欢呼声一路前行,常洛清竟开始后悔,后悔不该如此相信她,将秘密告诉她,嫁出去的女儿向来是泼出去的水,她的心思也许没人能猜透。

常洛清猜测也许西晏奔着纪尧尘而去,知道了他依旧心向南川,迫不及待的想见他。亦或者她是为顔子昭而去,怕他有危险,赶着去陪他。可能性有很多种,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西晏离开了军营,对南川极为不利,如果北岳军拿她来做人质,将大大牵制南川。

这也是他为何暂时没有告诉她,她已经有了身孕的原因所在。天下统一的脚步,不能被一个女人阻拦。

“传我命令,派一队人马秘密搜寻三公主!”常洛清铁青着脸忽然停了下来,对身边的随从道。

旁边人答应着,转而又小声问道:“那二公主…”

常洛清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脸色凝重,继而道:“我知道她在哪。”

几天的浴血奋战,北岳太子一派和三皇子一派已经均损失了众多人马。顔子昭没料到韶冲的人马一出城就直向他们杀过来,甚至连一点情面也没有。他才明白这是一个圈套,一个别人设下引着北岳内讧的圈套,可身在其中,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良策。

纪尧尘却表现的极为英勇,带领部下舍命保顔子昭的安全,一路力挫三皇子的部将,一度让他们只得大关城门。纪尧尘下令立即攻城时,被顔子昭拦了下来。

“太子!现在是攻城的良机,不可错失啊!”纪尧尘慌忙禀告,眼看这座皇城的开启就在瞬间,不肯放过进城的机会,脸上的一道血痕让整个人看来杀气很重,眼睛红红的,似乎为了今日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你想违抗命令?”顔子昭反问,“撤到三十里外,本王自有对策!”

纪尧尘犹豫了一下,狠狠的握紧拳头,终于还是听令撤军了,只是心里愤愤的,他知道还不是时候,还不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时候。

军队后撤了三十里,原地扎营,纪尧尘明白顔子昭是想为北岳保留兵力,尽力避免内讧。可想到隆德帝的嘱托,他知道这种拖延对南川没有任何好处。

晚间依靠着山边扎营,能感到浓浓的冷气和潮气,顔子昭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对于局势的殚精竭虑早已经超乎体力的承受。城里的人是他的三弟,两边的军队都是北岳,即使他狠心攻城,并且顺利得胜,这一战必将使北岳元气大伤,而他明白,南川的军队就在不远处埋伏,等着占领北岳,隆德帝派遣了南川最后的精英,不拿下北岳誓不罢休。顔子昭隐隐的预感到北岳已经处于水火之中,稍有不慎,也许明天就是亡国之期。

叹了口气,将立在架上的长枪拿在手里,一端被擦的干干净净,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终于还是不能潇洒的做一个纨绔子弟。

西晏觉得自己最近身体出奇的差,坐在马上,几次想吐,头也晕晕,差点不能支撑。直到看见了北岳的大旗,越来越近,勉强下了马,身子软软的,忽觉眼前一黑,差点摇摇晃晃的倒地。她看到了纪尧尘,就在军营的场地里巡视,离得有一段距离。那个人身材忻长,却显示出一种特殊的忧郁。自从知道了纪尧尘的秘密,见到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时时在心中翻腾,她不知道是悲是喜,或者还有一种苦涩。

只是今天她是冲着顔子昭来的。

西晏撑着身子朝军营里走,挺直了腰杆,迎风感觉眼睛里湿湿的,几个侍卫架着长枪拦住了她,她却没有动,轻轻的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在夜色中闪亮亮的。纪尧尘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激动的微微颤抖,只一瞬间,忙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参见太子妃!”

所有的兵士似乎都反应过来,忙放下了手里的兵器,齐刷刷跟着纪尧尘跪下。西晏静静的站着,眼睛里闪过一种茫然。顔子昭听到声音慌忙出了营帐,连外衣也没有披,竟显得有些狼狈,大步冲了过来。

她看到他下巴上的青茬更加明显了,黑眼圈也愈发重,整个人比起她走的时候憔悴了很多,只是眼神依旧没变,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继而猛的将她横抱起,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西晏明显的感到她的力道很大,将她抱的紧紧的,似生气又似心疼。

营帐里显然暖和很多,让西晏冰凉的脸感到了一种融融的气息。顔子昭放下她,不留一点情面的朝她吼道:“你怎么来了?嗯?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要来的。”西晏说的出奇的平静,仔细打量着顔子昭,眸子里温温的还带着笑容。

“我不是让你走吗?!我说…”

“你说让我自淼河往上,找个平静的小镇躲起来。我知道,可我不愿意!”

顔子昭瞪着眼前的女人,对于她的任性无可奈何:“你知道现在有多危险?这一路军队遭到前后夹击,前面三弟守着皇城要起内讧,后面南川的军队虎视眈眈!你在我身边,让我更有顾虑!…我不想拿你做人质。”

最后一句说的很轻,却异常艰涩,西晏听出他内心的挣扎。这男人似乎对结局没有任何把握,甚至预感到情况不会乐观。

“我没有想过你会不会拿我做人质,也不知道南川和北岳哪一方能得胜,可我想让你活着,所以我来了。”西晏说的无比确定,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顔子昭心下感动,为西晏能在这时候过来而高兴,他想她,这些天的煎熬早已让人挺不住,可关键时刻他知道还不能由着这个女人任性,他即使战死也依然是光荣的,偷生寻求一生安逸永远是可耻的。在北岳一天,他就必须记得自己是这里的太子。

“你永远想的这么简单!我也想远离这些!可我不想让北岳在我手里完蛋!即使到最后粉身碎骨,我也得死在北岳的地面上,为北岳阵亡,不然我没有脸去见父皇和母后!”顔子昭说的坚决,拳头攥的紧紧的。

“顔子昭,如今三皇子拒你进城,明显有谋反之心。皇上驾崩,真相无人知晓,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你大可以现在宣布即位,你名正言顺,打着正统的旗号,谁敢反对?”西晏提议道。

“不行!新皇即位要祭天,要接受很多道程序,还要在冰山度过十八道虎牢关,不然没人信服,这是北岳历代的规矩,谁也不能逾越,即使我名正言顺,也不能破坏这道规矩。况且如今的情势,谁是正统,谁是谋逆,改变不了太多的局势。”顔子昭忙否定这个提议。

“那就只剩下一条,放弃皇位,让给韶冲,管他如何折腾,你从此退出。现在的矛盾不过是一山不能容二虎,只要你退出,所有问题迎刃而解。”西晏执意劝说,她不想让顔子昭走进别人设计好的牢笼里。

顔子昭盯着西晏,很少看到她如此郑重的聊起政事,虽然一路风尘,仍看起来楚楚动人,伸手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双臂箍紧她纤细的后背。西晏也伸手回抱着他,第一次温顺的像只羊羔,似乎又回到从前在南海的日子,单纯的年代总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可惜只在记忆中才能永恒。

“我不是贪恋高位,但如今,如果我退出,这支队伍立即就散了,他们不会归顺三弟,北岳将更加危险。”顔子昭抚着她的头发,“我所能做的,只是保护你的安全,北岳即使灭了,也是毁在自己人的手里,你回到南川去,还可以重新开始。”

西晏忽然笑了起来,笑的清淡而讽刺:“我如果要走,就不会来,来了就不会走。别以为你可以安排我的人生。”

顔子昭刚要讲什么,被西晏打断继续道:“还有,你以为这支队伍里所有的人都是你的亲信?”

这次轮到顔子昭笑,只是笑的无奈,像是看透了世事一般:“我知道纪尧尘不是。”

西晏一怔,没料到他竟然已经察觉到纪尧尘的心思:“那你为什么…”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会留一个有异心的人身边。

“我留他只有一个理由,倘若有一天我不能保你,我知道他会舍命保你。”

西晏抬眼看着顔子昭,诧异又感慨,只是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良久没有说话。从前她心心念念的想见纪尧尘,甚至不惜一切要来到北岳,可现在心情却越来越复杂,尤其在知道了他投降的真实目的。西晏知道这应该让自己高兴才对,这应该是自己欢欣鼓舞,日盼夜盼的结果才对。可如今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感觉,有的只是一种说不出的心情,似惆怅,似迷茫,更似沉重…

“我知道一个秘密,可以作为最后的退路,前提是必须进入北岳的皇宫。”

“是什么?”

“我已经明白了为何昌平宫里有这么骇人的现象,也知道了形成那里面人间地狱的原因了,极大可能是因为那其中的石雕。那石雕能释放出一种物质,导致和它接近的东西会发生很大变化。地下皇宫的入口也许就在昌平宫,但石雕即使被隔开,也需要过上很长一段时间方可进去。短期内不可能,所以要另辟蹊径。”西晏思路清晰,将这些天来掌握的情况告诉他,“如果我们可能进入皇宫,可以进入到离昌平宫最近的宫殿寻求另一种进入地宫的方法,就能逃脱,就能将两百年的秘密揭开。而传说中地宫连着淼河,我们总有机会逃出去的。”

顔子昭犹豫了片刻,相信了她的说法,沉声道:“离昌平宫最近的地方,只有一个犄角的小宫殿,叫永春阁。”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进度绝对不慢,更新可能有点慢,但是我会加快速度的,离完结的日子不会远的。

看到别的作者写古代文,都能写几十万,我真的很佩服,我写文再怎么写,基本都这个长度,哎,不过也好,太长大家看着也疲劳。

38

38、旧情湮灭 ...

西晏一直在北岳的营帐里呆到大战的打响。顔子昭用了一招感情牌,将凡是有亲人在城中韶冲队伍里的士兵聚集起来,在城外叫喊,其余士兵列阵备战。

纪尧尘不失时机的配合城里城外的一片寂静,从腰间掏出一支洞箫,仿照北岳民谣,轻轻吹起了思念的乐音,似乎想增加一些思亲的气氛。只惟独纪尧尘知道,那箫吹出了自己心里的苦。

离开南川很久了,从有家有业有身份的贵族,沦落到异国他乡成了投降的将军,背后有人辱骂,有人痛恨,众叛亲离的滋味没人能体会。幸好有回南川和西晏重聚的信念支撑着,还有他名誉上的小妻子瑛儿陪伴。苦中作乐,人生始终没到绝境,可如今离胜利越来越近,很快就能完成这煎熬的任务了,反而让他开始绝望。瑛儿死了,凄惨的死了,只因为他。西晏再也不是他的西晏,她已经变成了北岳的太子妃,不止是身份的远离,更多的是心的疏离。如今即使回到南川也依旧是孤身一人,即使凯旋,也依旧是辛酸。

西晏已经准备好整装备战,却被顔子昭拦住:“一个时辰以后攻城,我已经派了五名近身侍卫保护你的安全。”

西晏点点头,心里踏实,只是她没料到,顔子昭派来的五名侍卫中,竟然有纪尧尘,西晏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想分辨眼前人的真实性。

“韶冲的人马困在城里很多天,已经到了粮草断绝,人心丧乱的地步。加上昨晚用亲情感化,里面已经溃不成军,有士兵已经要跳城墙逃脱。所以攻城的时候,太子说要亲自去,到底在百姓和士兵的心中,正统的力量永远是强大的。”纪尧尘站在面前,声调平静的讲起攻城的计划,似乎不想掀起任何波澜。

“为什么是你来?”

“因为顔子昭也明白,这世上真正能保你,愿意保你的人,只有我纪尧尘。”

西晏没料到他说的如此直接,抬眼注视着他,忽然间心中复杂万分:“在北岳的日子,你一定很辛苦吧。”

纪尧尘不知该作何回答,欲言又止,只是眼神始终不愿从西晏身上移开。

“我已经知道了。”

纪尧尘一怔,似乎还未能反应。

“我已经知道你投降北岳的目的。”西晏又重复了一遍,要将掩藏在表面下的那层真相揭开。

他愣了片刻,竟然笑了起来,笑的空洞异常:“西晏,你变了,从前你和我说话时的样子,就像个小女孩,和现在完全是两种样子。是的,我是有目的的,我会尽我全力达成目的,为的是能回去和你团聚,可如今,你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你。”

西晏心中酸楚,轻轻的摇头:“变得不是我,是环境和心境。”

“西晏,南川军就要吞并北岳了,过了今天,顔子昭就再也不是太子,你不用拘泥于太子妃的身份,跟我一起回南川吧。”纪尧尘声音柔和,还像从前一样,只是话尾的叹气,显出心里的无奈。

西晏不语,如果是两年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同意,甚至极为喜悦,可如今竟是一种矛盾,这种感觉浓浓的说不出。

纪尧尘已经料到她的反应,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只是真的看到了西晏的样子,心中还是说不出的失落。

“尧尘,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打从和顔子昭在一起的第一夜,我就知道,即使有一天和你还能重逢,也无法跟你重新在一起。我选择到北岳来,只是想看看,远远的看看,因为我不相信你会背叛我,背叛南川。现在我知道了真相,真的很高兴。但是我已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西晏感觉眼里渐渐的模糊,有股泪意不断翻腾,心中搅缠的难受。

外面一片纷乱,攻城的队伍已经出发,有纪尧尘的部将在催促。他愣愣的站着没有动,定定的看着西晏,复杂而悲酸。

号角声越来越响,拼杀叫喊的声音就在不远处。纪尧尘咬牙拉着西晏出了营帐,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他早就猜到这种结局,但西晏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心中一黯:“我们一起攻进皇城,顺着你说的秘密逃离北岳,到时再决定其他!再难的日子也已经挺过去了,今后的事,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西晏跟着他上马,眼前已经硝烟四起,站在山坡上,可以看到远处城门外惨烈的攻城局面,木梯成排,乱石从天而降,到处一片惨呼。西晏心中涌起极大的震惊,这是在那次火烧南川军后,再一次看到更悲壮的场景。她想这一次北岳大概真的完了。

“为何南川损失了两批精锐部队,依然能存活?”西晏强制镇定了精神,回头问坐在身后的纪尧尘。

“呵!全是你父皇的精心安排,那些部队并不是所谓精英,只是一般的士兵,还有一些是囚犯和战俘。真正的精英,是常洛清带领的这支队伍,这次的南川,真的是在用最后的筹码了。”纪尧尘面色严肃,下颌微动,又继续道,“其实北岳这次也在孤注一掷,不巧的是,北岳还要面临更加严峻的形势,就是内斗。”

西晏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的情景,心里不断有思绪翻腾:“我心里很怕。”

“别怕,有我护送你进城,不会有任何危险。”纪尧尘说的斩钉截铁。

西晏没再开口,跟着纪尧尘的马像风一样驰向城门,她不想说自己害怕的东西不是死,而是看着别人死…

周围血腥味越来越大,杀气也越来越重,纪尧尘浑身像要沸腾了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顺着攻城的军队杀进城门。乱石飞来,被他斩断,乱箭射来,被他挡开。西晏几次心都提到嗓子眼,却都被他化危为安。从山坡到城门仅仅一里的距离,好像每走一步都步履艰难。

城门已经被长木桩撞开了一条缝隙,城外的士兵像疯了一样冲进去。里面守城的士兵抵抗力明显不足,甚至消极怠战。纪尧尘驾马带着西晏直冲进去,赶着蜂拥而上之前,顺着皇宫里宽广的大道朝前奔。

激战的人群中,她看到了一身血污的顔子昭,在涌进城门的那一刻,自己和纪尧尘的马已经超过了他,将他甩出好远。

“顔子昭!!”西晏扯着嗓子叫他,目光始终不愿回过来,不断叫他的名字。

距离很远,可顔子昭似乎听到了她的叫喊,将目光移到西晏身上,瞬间隔着厮杀的士兵,透过熟悉而安心感觉。西晏觉得耳边似乎所有声音都停止了,她看到顔子昭冲她笑了,尽管很远,可西晏确定他笑了,感觉竟是这么熟悉。心里慌乱越来越明显。

纪尧尘一路载着西晏朝后宫奔去,那里已经乱做一团,宫女太监四处逃散,地上不时躺着尸体,原本干净而宽阔的皇宫回廊里血迹斑斑。越接近昌平宫的地方,越是惨象环生,他们或许是听说了昌平宫的秘密,可真正能进去的人却绝无仅有。

纪尧尘放弃了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宫殿,转向带她进了边角的永春阁。一路上西晏好像已经发疯了,哭喊着要下马,纪尧尘知道她是因为顔子昭,心中黯然,他怕西晏出事,或者也怕她和顔子昭真的有自己不想看到的结果。

永春阁静悄悄的,像个荒废的楼阁,也许所有人只对昌平宫抱有极大的兴趣,却忽略了其他。

永春阁里透着股阴凉,光线暗淡,由于很久没人居住,空气中泛着霉味。纪尧尘和西晏轻轻走进去,才发现地上的浮灰是有脚印的,并且是新的。

纪尧尘给西晏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这里一定有人来过。西晏也开始紧张起来,跟着他一步步走进宫殿的深处,将房门一个个打开。

越接近内殿,越让人感到恐惧,最后一扇门是纪尧尘打开的,用长剑挑开了门锁,“吱呀”一声,外面的光线照进昏暗的房间。

一瞬间亮光映照出了人影,两个人均是一愣,两个女人的身影正站在永春阁的香炉前,站的笔直,像在乞求什么,静立着,默默的,连有人进来也丝毫没有惊讶。

西晏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两个女人竟然是二公主西暖和秦晓渔!

秦晓渔打扮高贵典雅,按照北岳王妃的规格,而西暖穿的像个女飞贼。两人转头的瞬间,西晏看到秦晓渔的颈处有血红的一片,已经凝固了,脸色却苍白的很。

“二姐!”西晏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朝里面走。

“别进来!”秦晓渔抢先开口道,声音尖细而冰冷,“西晏,这里是永春阁,是当年庆仪贵妃,也就是韶冲的娘最后进来的地方,她病重的时候被抬到这里来,接着就去世了!所以我要替韶冲守着!”

西晏这才明白,她一直没有见到的那个所谓的“三王妃”,竟然就是秦晓渔…

“还有无数嫔妃,除了能坐上皇后的位子,否则按照北岳惯例,临死前都要搬到这里来,在这里死去,死在别处都被视为不吉。因此这里旧鬼新鬼堆积如山…”秦晓渔还在继续说,眼里的寒光毕现,她似乎已经想清楚了很多事。

“秦晓渔!原来你没死?”西晏分不清此时复杂的心情,眼神在西暖和秦晓渔之间游移。

“三妹!进来这里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去的,更何况要进入昌平宫!你和纪尧尘赶快出去!这里需要生灵的守护才能屹立不倒,这香炉上刻的全是死去妃嫔的名字!下面还有用北岳文字写的咒语,一旦这里倒了,整个北岳皇城就会塌陷!”西暖焦急的催促。

西晏缓缓将目光转到秦晓渔身上,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她如此的平静,就像一尊白玉塑像:“秦晓渔,韶冲把你放在这里,岂不是让你送死?!”

秦晓渔薄唇微抿,露出一丝极淡的微笑,声音清冷:“和韶冲在一起就是一场赌注,如果赢了,就是万人之上,如果输了,就是万劫不复,不管是哪一种,我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不管是死是活,都比认命强的多。”

西晏静默的听着她的话,确定她淡淡的声音里,饱含了无比深刻的意蕴,没人能改变:“二姐!你明知道这里危险,为何还要和这个女人一起进来?”

西暖倒是满不在乎的神情,将地上的剑捡起,重重的插在木桌上:“常洛清的目的地是北岳地宫,地宫的命门就在这里,他一定会不顾安危到这里来,所以我要等他。这个傻瓜,他一定放不下我,也放不下他的家族,他想立功,想重回南川,所以我能做的只有成全他。”

西晏定定的站在门前,她此刻才知道,原来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时,所做的决定竟是这样果敢。

她知道自己曾经也是个果敢的人,到母后那里请求嫁给纪尧尘的时候,她曾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开始混乱了?自己失去了从前的天真,甚至感情世界里,开始迷失了方向。自己爱的那个人,越来越清晰的在心里浮现,可她和西暖和秦晓渔都不同的是,到此时此刻,她都不敢直面心里的变化,不敢承认原来自己爱上了敌人。

“尧尘,回到南川以后,替我告诉父皇,让他保重,西晏让他失望了。”西晏眼圈泛红,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纪尧尘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她的选择已经悄悄的将他遗弃在一边,她要和香炉前的两个女人一样,在这个鬼窋里等待能救赎她灵魂的那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如今已经不是自己。

“西晏,今天注定是个不一样的日子,我希望你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纪尧尘已经明白了她的决定,她决定的事,很难有人能改变。

西晏站着没有动,氤氲的眼眸盯着他很久,终究缓缓走近永春阁的内殿。空气中冰凉泛着霉气,阴冷而沉重,她没回头,一直朝着西暖和秦晓渔站的地方靠近。

西暖一直在冲她摇头,却不见西晏有停下的意思。背后的纪尧尘拳头攥的紧紧的,青筋暴显,第一次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张了张口,最终都成了无声。他好像看到了当年和西晏成婚的日子,那个总喜欢粘着他的妻子和那些平静无忧的生活,他知道以后不会再有了,一场降敌的阴谋,让他们再也回不到原点。

永春阁里似乎一切都暗淡了,只剩下西晏的背影,依旧光亮美好。纪尧尘铁了心,回转身上马,朝前殿奔去,风里夹杂了血腥,越往前越浓重。他狂吼着,闯进了激战中的北岳军,或者…

三个女人站在了同一个香炉前,这里成了大战中最平静的地方。秦晓渔看着西晏走进来,轻轻的开口道:“顔子昭和韶冲,只能活着一个,而你和我之间,也最多只能活一个,或者一个都活不了,你能明白吗?”

“既然站在这里,就不是求生,死生早已置之度外。”

“是么?从前怎么不知道三公主是个这么豁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