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蛮横的爱,实在歹毒逼人。

  得不到的,没有必要去毁掉。爱不是自私的占有欲,而应该是一种宽容和慈悲。看着心爱的人幸福,比恶毒地报复他更有意义。即使自己承受痛楚,至少无愧于心,不会被恨和怨怼挟制,失去自我。放手才会解脱,一味钻牛角尖,只是作茧自缚,累人累己。

  那段日子,我和沈重阳过得很平静。但是朵儿经常在半夜时给沈重阳打电话,有时哭泣,有时唾骂,不讲道理。

  沈重阳很无奈,每天关机,还说想去换了手机号码。

  我叹气说:“这样没用。你换掉手机号码,她也找得到你。如果她打定主意要纠缠你,你根本避无可避。”

  沈重阳过生日那天,我们在家里包饺子,正准备切蛋糕庆祝生日,朵儿却找上门来。

  我开了门,朵儿看见我,一脸讶然:“你为什么还赖在这里不走?上一次,你不是已经承认你住到林央至家里?你还想用花言巧语骗小九?”

  “我已经跟他说清楚。我们已经和好。今天是他的生日,如果你愿意,就进来一起吃顿饭。我一样把你当成朋友。”

  朵儿满脸敌意:“说什么屁话?谁跟你是朋友?”

  “那你此来何意?”

  “我找小九,不干你的事,你闪开!”朵儿一把推开我,横冲直撞地闯进屋里。

  沈重阳见到她,烦恼地皱眉:“你怎么来了?”

  朵儿急切地说:“我记得你的生日,特地从家里跑出来,过来找你。”

  “你找我干什么?”

  “你心里明白。”朵儿嗔怪,“你为什么还跟她在一起?”

  “那是我的事,我跟她在一起,不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朵儿面露难堪之色,语调放缓,对沈重阳低声说:“我有话跟你说,你让她回避一下。”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她是我最亲密的人,不需要回避。”

  “最亲密?”朵儿撇着嘴笑,“我也曾经是你最亲密的人。你还不是一样有了新人忘旧人?她真有那么好,好到可以取代我在你心里的位置?”

  沈重阳看我一眼,对朵儿说:“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应该好好珍惜你现在的生活,还有你身边的人。”

  “我说过,我会跟陈胜国离婚。”朵儿烦躁地追问,“我只想知道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如果我摆脱陈胜国,你还会要她吗?”

  我尴尬为难,淡淡说:“我先出去一会儿,你们好好谈谈。”

  “你别走。”沈重阳拉住我,正色对朵儿说,“感情不是儿戏。我现在已经有了另一半,她就是我的全部。我不想伤害你,但是我更不想伤害我爱的人。我必须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心里没有你,也绝不会再爱你。”

  “你胡说!”朵儿大叫,“你说你永远只爱我一个人,现在这么快就变心,你骗我!”

  “我没骗你。”沈重阳悲伤地说,“我曾经是真心爱你的,可是我们已经错过了缘分,不可能再回到原点。”

  朵儿被沈重阳决绝的话刺伤,泪流满面地哭着说:“我从前为了别的男人抛弃你,你心里一定恨我,不肯再原谅我。可我想告诉你,你是我唯一真心爱过的男人。我知道我错了,在拥有的时候,不懂得去珍惜。我不想让自己一辈子后悔,所以,我会奋力挽回你。我们毕竟深深地相爱过,而且是最深刻的初恋。你不可能对我完全忘情,你只是麻痹自己,假装你爱上了别人,以此报复我对你的伤害。这也没关系,是我活该,自作自受。我会等你回心转意……我相信,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我看到朵儿的眼泪,心里很难过,也很同情她。她是真的后悔了,可她一心想寻回的人已经不在原地等候。

  感情蹉跎在时间里,回天乏力。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30 夹缝里的微尘

  沈重阳看她哭得凄惨,也有些不忍,缓和了语气,耐心劝她说:“朵儿,你别再固执了。我怎么说你才明白?我对你没有爱,自然也没有恨。对你的感情只像普通朋友一样,希望你过得幸福。你别再自以为是,活在自我幻想当中。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即使有遗憾,也是一种美好的回忆。你现在只是沉迷在失去的感情里,在心里过度美化过去的记忆,就算我们重新在一起,你也不可能幸福。”

  “你凭什么断定我不会幸福?”

  “我太了解你,你喜欢享受物质,追求光鲜的生活,个性懦弱,受不了苦难折磨。何况你已经做惯了金枝上的凤凰,过惯了阔太太的清闲日子,再做回蹦跳着觅食的麻雀,跌进平民的泥淖里,你能接受现实的残酷,还有生活的清贫吗?”沈重阳摇头说,“你不会为了爱情牺牲你自己的。所以,不要再犯傻了,回到陈胜国身边吧。两个人有问题,要试着沟通解决,别再轻易放弃。”

  “别说了!你就是不相信我愿意回到你身边是吗?”朵儿激动地推开他,拿起桌上切蛋糕的刀子,随手一划,锋利的刀子割破了她的手臂,血顺着她的胳膊流了出来。

  我和沈重阳都被吓得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做出这么激烈的事。

  沈重阳连忙上去抢下她手里的刀,按住她的伤口,斥责说:“你怎么这么傻呢?有什么话好好说,干吗伤害自己?”

  “我想知道你还会不会心疼我?能换得你一丝在乎,划一刀又有什么要紧?”

  我看着沈重阳痛心的样子,呆了呆,赶紧去给朵儿找纱布。

  这样偏激的人,不仅会伤害自己,更会伤害别人。

  我把纱布拿给沈重阳,却被朵儿一把打掉:“不用你来装好心!”

  “朵儿,乖,你的胳膊在流血,别任性了。”沈重阳重新找来棉纱,专心地帮她止血。

  我站在一边,听沈重阳温声哄她,心里一阵刺痛。

  “小九,我以血明志,你还不能相信我?”

  “以后再说这些,先把胳膊包上。”

  朵儿娇蛮地说:“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受一点儿伤,如果这样能挽回你,我情愿再往自己身上多划几刀。”

  “别再说这种傻话,也不许你再伤害自己。”

  我苦笑,这个女人外表如花,可情智却不容乐观。我完全琢磨不透她的想法。她丢弃了男人,又后悔不迭,三番五次地跑来搅和,在情敌面前明目张胆地抢夺爱情,甚至不惜动刀自残,以血明志。如此不成熟,做事糊涂,任性冲动,如同十七八岁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行为方式不经大脑,幼稚可笑。

  沈重阳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朵儿去医院处理伤口。

  我留在家里,清洗了刀子,拿拖布擦掉地板上的血迹。

  到下午,我接到沈重阳的电话,他说要带朵儿回来休息,让我给她准备房间。

  我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沈重阳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交代完便挂了电话。

  我没有动。我开始弄不清我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让我给情敌腾房间,这是什么意思?我要听话照做,那我就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二逼。

  我坐在沙发上努力思考我是否沦为二逼的问题,一直坐到晚上,沈重阳带着朵儿一起回来。

  两个女人互相对峙,谁都脸色不善。

  我有些生气。

  真的生气。

  沈重阳让旧情人住进来,把我当成什么?

  他们进门,我无言语、无动作,只是绿着脸闷坐,像一条安静的僵尸。

  沈重阳过来跟我说:“薇宝,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我没吭声。

  他带朵儿进了另一间房,稍后出来,低声说:“我们出去说。”

  我跟沈重阳一起去了楼下,站在小区的路灯边,两两呆望。

  “你说吧,为什么把她带回来?”我叹气,“我的确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重阳平淡地说:“我知道我把她带回来,你会很不高兴。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接受。”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皱眉说,“我们相爱,中间就容不下另一个人,不管是情感上,还是生活空间上,都无法共享。两个人的私密感情,必须具有不可分割的独占性和排他性。朵儿住进来,我很为难。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午我送她去医院,原本没想把她带回来。就因为怕跟她有牵扯,所以我找了她老公,叫他来接她回去。可没想到,她老公到医院就发疯,捉住她连打带骂,恨不得弄死她。我费力把他赶出医院,朵儿说她害怕,不敢再回去。所以……”

  “所以,你就把她带回来?”我看着沈重阳愧疚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责怪他。“她老公为什么打她?”

  “他说朵儿偷拿了他的钱,说她不把那些钱吐出来,就跟她没完。”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们有必要介入吗?”

  “朵儿说她根本没拿他的钱,是他冤枉她。”

  “你相信她的话?以你对她的了解,你相信她会入宝山而空手归?她手里没钱,会舍得放弃陈胜国那个金龟回过头来找你?——她一定留好退路,才破釜沉舟。她不会傻到让自己两头扑空的。”

  “她没有那么多心计。”

  “这也算心计?她那样的女人,天生就会为自己打算。你太小看她了,你以为她还是纯情的无知少女?跟有钱男人混了一通,啥也没捞到,她甘心让自己的青春白白浪掷,然后一切清零,从头再来?”我轻笑,“凡是有点脑子的女人,都不会这么干的。没心计的,那是白痴。你自己想想,她根本就是在说谎。”

  “薇宝,这次算我求你,容她几天吧。陈胜国打骂她,我拒绝她,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不然她也不会用刀划伤自己。就算她是在说谎,我也只能姑息她。我已经不能给她感情,就让我再照顾她几天。她现在无处可去,无人可依,如果我现在不管她,我会非常愧疚的。”

  “重阳,你的心肠太软了。”

  “我对她真的没有别的感情,你要相信我。她住下来,我绝对不会碰她一下。我会慢慢跟她说通,等她自己想清楚了,她会离开的。”

  “能说通的,就不叫纠缠。”我无奈地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觉得你跟我在一起是有负于她,所以想尽力偿还一点感情债。可你知不知道感情是还不清的?你给她的希望越多,她就越不会放手。到头来,我们三个人都会在这种纠葛里愈陷愈深,每个人都会痛苦。”

  沈重阳失落地说:“是我不好,让你为难。”

  我轻声说:“重阳,你是个好男人,善良敦厚,为人老实。可男人对待感情时,不能优柔寡断,必须讲原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那你说怎么办?”

  “让她去住酒店好吗?钱我来出,我也可以代你照顾她。这是最好的方法。”

  “你还是不放心让我跟她相处。即使我对你已经死心塌地,你仍然防备我,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沈重阳颓然说,“薇宝,你太精明了,我跟你相处,总觉得自己处处被你拿捏。你对我很好,可我有时候觉得透不过气。也许你真的太好了,反而让我倍感压力。如果你像朵儿一样,有一身缺点,我可以跟你吵架,也可以真真切切摸透你的想法,我会感到很踏实。可是你从来不跟我吵,你宽容大度,对我温柔体贴,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少了些什么。就像很甜很淡的东西,缺少了刺激味觉的盐和辣椒。你把一切做得太满,滴水不漏,密不透风,我也会感到窒息的。”

  我哑然失笑。

  如果不是沈重阳亲口说出他心里的想法,我永远不会知道,女人对男人太好也是错。

  “你一定觉得我犯贱。你说朵儿有心计,可我觉得她的城府不及你一半。她自私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脑筋简单,耍点手段也是别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小聪明。可你不一样,你凡事深思熟虑,克制能力强,加上社会阅历丰富,几乎一眼就能看透别人的心思。做人行事,可以有条不紊地捏住分寸,然后按你自己的意志主导和掌控局面。你太理性,心又太深,我真的摸不透。”

  我压下心里的委屈,强撑无事说:“你太抬举我了。我真的够精明,不至于戴上了男人的戒指,还让这个男人对我产生抗拒心理。我才是笨,失败透底。如果你觉得朵儿好,觉得她更适合你,我不会妨碍你们,你大可以任意亲近她。我靠边站,反正我大度,什么都能忍受,什么都不在乎。”

  “我坦诚地说出我心里的想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跟你真心相处,没有一点虚伪和掩饰。我们都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相处起来才更融洽。我不希望你总是委曲求全,一个人承担一切。那样,你也会很累。而且你这种无私的付出精神,会让我对你充满愧疚。感情是需要两个人互相平衡的,而不是一方的绝对包容和退让。长久下去,爱情会失衡的。我会被你惯坏,更会把你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变得麻木不仁,毫不珍惜。你做得越多,就伤得越深。你明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在你面前任性妄为,不讲道理地跟你撒野?”

  “我是你最亲密的人,你在我面前,不需要深明事理地克制自己。你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为了爱一个人而失去自我。”

  “现在的问题是你不坚持原则。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最真实的想法,我不愿意朵儿住进来,那样我心里会非常别扭。你跟旧爱新欢住在一个屋檐下,你不觉得荒唐吗?为什么不能让她住酒店?如果你非得认为我是有预谋地阻断你们之间的联系,那随你怎么想。我不想因为她而跟你吵架。伤了感情,受痛的还是我自己。”

  “我也让她住酒店,可她说她现在一无所有,我再不管她,她会想不开。她的行为偏激,随时都有可能做傻事。我真的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万一她出事,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她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在算计你。在你心里,朵儿永远是圣殿上的莲花,而我只是你踩在脚下的微尘。”

  沈重阳情急地说:“你别这么想,不要拿她跟你比较。”

  我笑:“你真的搞错了,是你心里一直在拿她跟我比较。你觉得我跟她不同,我的性格和习惯不能跟她重叠。你找不到你熟悉的感觉,所以,你的潜意识里一直在排斥我。”

  “你想多了,我没有——”

  “好了。”我摆手打断他,“争执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我累了,回去吧。”

  朵儿堂而皇之地住进来,鸠占鹊巢,厚颜无耻。我倒像是个寄宿者,每天看着她对沈重阳亲昵地撒娇,恍然有一种吃苍蝇的感受。她手臂伤了,我还要伺候她和沈重阳的伙食。出点劳力没什么大不了,可我咽不下那口气。当着沈重阳的面,她还有所收敛,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每天翻着花样展现她的一派委屈。沈重阳很吃这一套,常常对她流露出怜惜之色。沈重阳一走,她就恢复本性,变得嚣张恶毒,言语不堪入耳。她甚至把她和沈重阳上床的事情也讲出来,气得我浑身发抖,想一巴掌把她拍到墙上去。

  我真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种臭不要脸的女人。

  她每天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缠着沈重阳,再就是阴风阳气地撩拨我的脾气。自她来了以后,我才顿觉自己具备高端修养。她可以像念咒大师一样,尽情地逞弄口舌。我懒得骂她。一句都懒。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琢磨着怎么上前抽她。

  惹火了我,我才不屑骂人,只会狠咬一口解气。解决敌人,一步到位,绝不画蛇添足,拖泥带水。

  我对朵儿的不满情绪与日俱增,时刻都想把她轰到大街上。

  我跟沈重阳说:“我的忍耐有限度。你跟我在一起,就应该痛快地处理掉你的前任。楚河汉界,跟她划清界限。你受得了狗皮膏药黏身,我受不了在夹缝里生存。我给你一个星期,她留我走,我留她走,两条路,你自己看着办。”

  沈重阳喟然长叹。

  我无动于衷。

  我知道我一放软,就会有人得寸进尺。所以,我必须据理力争。不然,我和沈重阳都会被朵儿操控,失却方寸。

  沈重阳专门请假一天,在家跟朵儿谈话。

  我们三个人面对面坐着。沈重阳一脸忧虑,我和朵儿各自一脸寒霜。

  “朵儿,我们好好谈一谈。”沈重阳艰难地开口,“我们已经不再是男女朋友关系,你住在这里,我和薇宝实在为难。你还是另找酒店住,房费我帮你缴,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及时帮你。我相信你会走出低谷,不会为了男人钻牛角尖。”

  “说白了,你就是要把我撵出去对不对?”朵儿可怜巴巴地说,“我没钱没工作,在外面怎么生活?我不是让你永远照顾我,我知道那不现实。可我在北京没有别的朋友,只能暂住在你这里。等我找到工作,我会搬出去,不再打扰你们。虽然你不再爱我了,可我还一样爱你,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有安全感。我在外面住,随时都会被陈胜国捉回去。他的暴力手段,你又不是没看见。你真的那么狠心,把我丢到外面不管不顾?”

  我一听她说话就火冒三丈:“他已经不是你的男朋友,也不是你爸,他没有责任照顾你。你那么大个人,不会自己照顾自己?你要是生活不能自理,我们是收容不了,只能把你送到残联。”

  他妈的,再叫你装低能。

  “你!——”朵儿气得顿脚,投向沈重阳的怀里,委屈地控诉,“她这么侮辱我,你也不管?”

  我忍无可忍,猛地把她从沈重阳怀里拽出来,在她脚步趔趄时,我使足了劲,狠狠一掌打到她脸上,登时让她翻倒在地。

  “你敢在我面前碰我的男人,就是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你碰他一次,我抽你一次,你不服气就再试试!”

  “薇宝,你太过分了。”沈重阳急忙过去扶起朵儿,瞪着我,冷冷地责怪说,“谁都有失意的时候,你何必言辞刻薄,落井下石?”

  我彻底崩溃,气红了眼眶:“我是刻薄,我就他妈刻薄了怎么啦?我就这副德行,比不上她娇俏可爱,你处处看不惯我,不必委屈地跟我在一起。我已经跟你说得清清楚楚,我容不下她在这里。你有没有为我坚持一点原则?我在你心里还有分量吗?你可以为了维护她而斥骂我,只要她挤两滴猫眼泪,跟你哭诉求告,你马上就会投降,向她倒戈,放弃所有对我的许诺。沈重阳,你逼我!你跟她一起逼我!我再能忍,也受不了你和她一起同心协力地围攻我。我觉得自己很孤单……如果你要站向她那一边,我跟你的距离只能越拉越远。你别让我失望,别让我受伤,我不愿意失去你,才奋力撑着这一份感情……”

  “对不起,薇宝。”沈重阳心痛地抱住我说,“我不想再让你哭。别难过,我答应你,不让你孤单。你别哭,我错了……”

  我攀住沈重阳的肩膀,看见朵儿一脸怨妒之色。

  沈重阳坚决要求朵儿搬走。

  朵儿无奈地答应,却说不想住酒店,想去租个房子住。

  又一招缓兵之计。

  我洞若观火,却无法再咄咄逼人。

  沈重阳答应帮她找房子。以他的为人,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对我最大程度的让步。我只能巴望着他快点找到房子,尽快打发走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让她赶紧消失。

  此后,沈重阳每天出去奔波,陆续找了几处房子,可朵儿不是嫌房租价高,就是嫌屋子太小。我知道这些都是她的借口,她根本就不想搬出去。存心搅和,故意刁难。

  沈重阳却一心以为她是想租又大又便宜的房子,还感慨着说,在北京寸土寸金的地界儿,这念头简直是在发春秋大梦。

  他愁闷地继续出去找房子。

  我跟朵儿说:“你别玩这套拖延战术了,没用。沈重阳心地善良,可他也不是傻子。你拖得过初一,拖不过十五,怎么挣扎,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到最后,不见分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那我陪你玩。”

  “你会出局的。”

  “你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也许你很多地方都比我强,但对于沈重阳来说,你永远排在我后面。先入为主的道理你明白吗?他心里永远都会有我的位置,因为我才是他的初恋,是他第一个占有的女人。就算他爱上你,他也不会对我太绝情。你是斗不过我的。因为你狠不下心,又多有退让。而我比你更了解他,我知道怎么利用他的弱点让他就范。你等着瞧,我会把他从你手里抢过来,让你滚到一边纳凉。”

  那些天,我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我对沈重阳说:“我心里慌得厉害,你赶紧给她找房子,租金我们来出,让她快点搬出去。”

  “你别想太多了。”沈重阳乐观地说,“我给她找好房子,她肯定会离开的。”

  “只怕你房子还没找好,我已经被她逼走。”有些女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会狗急跳墙。玛丽如此,恐怕朵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许你离开我。我不会放你走的。”沈重阳紧紧地抱住我,低声说,“没事的,别瞎想。等朵儿搬走,我们就去领证结婚好不好?”

  我勉强笑了笑:“到时再说吧。”

31 沧海一粟

  等沈重阳替朵儿找到房子时,她又病倒了。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感冒发烧,这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就好像要活不了似的,黏着沈重阳哼哼唧唧,倾诉衷曲,仿佛她随时都要断气。

  我感到很累,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沉的,压抑而憋闷。

  每一次,沈重阳都是安抚完朵儿之后,再来跟我解释。

  我一句话也不想听,也倦于开口跟他说话。任何解释,都是掩饰。臭豆腐头上插一朵花,也还是臭豆腐。

  我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要么站在窗边抽烟,要么呆坐着出神。细想起跟沈重阳的这一段感情,实在是没有多少快乐。有些事情越想就越难过,我很想哭,但是哭不出来。晚上睡不着觉,头疼得厉害,又开始吃舒乐,一片、三片、五片……像巫婆的糖果。

  沈重阳看我每天都昏睡很久,知道我又吃安眠药。他说薇宝你别祸害自己的身体,你知不知道我回来看你抽那么多烟会很心疼,你吃安眠药,更让我心里不好受。

  我叹气,抱着逐渐瘦下去的身体蜷缩到床上。

  十一月了,立冬之后,跟着下过几场雨夹雪,天气越来越冷。我开始喜欢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开一整天空调和电热毯。热烘烘的感觉很温暖。似同回春。

  沈重阳把家里所有的角落都翻了一遍,搜出一堆药,全都扔了出去。我没有阻止他,只跟他说想回自己家里看看。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我的父母了,飘荡了这些年,我没有在他们身边尽一点孝心。父母年纪大了,我也许应该离开北京,回到老家生活。

  沈重阳难过地问:“薇宝,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摇头:“我只是感到灰心。”

  “我知道,是我让你失望……”沈重阳哀伤地看着我,低声说,“别离开我,我需要你。”

  我凄然说:“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天天看着你细心地照顾另一个女人,对她与对我没有多少差别。我嫉妒而心酸,明知有人来啃噬我的爱情,我却无能为力。朵儿住进来已经一个多月,我够了,不想再在这种三角关系里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

  “她病好了,我一定让她走。”

  我别过头,不想再说话。叫她走,她要找房子。房子找好了,她生病。病好了,又会有别的状况。朵儿层出不穷的花招,沈重阳根本应付不暇。我早已看透,因此更加倦怠。

  朵儿生病一直不好,沈重阳要把她送去医院,她死活不肯,在家里哭哭啼啼,怨妇一样,痛斥沈重阳薄情寡义不念旧情,并不厌其烦地追忆与他之间的前事种种,字字句句,血泪斑斑。

  沈重阳焦头烂额,拿她毫无办法。

  那天傍晚,沈重阳回来刚吃了几口饭,朵儿忽然从房间里出来,病病恹恹地对他说:“小九,我生理期,肚子很痛,你帮我去买卫生巾好不好?”

  沈重阳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小声嘀咕说:“你自己去买吧,我不方便。”

  “你以前不是也帮我买过吗?就算我现在不是你的女朋友,可我身体不舒服,你就不能照顾我一下?”